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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大学竞争舞台的另一种选择:大学社会服务职能全球竞争图景研究

2023-09-16张玥

世界教育信息 2023年8期
关键词:流行文化

张玥

摘   要:随着各种基于量化指标的世界大学排行榜的风靡,大学的世界排名与其全球声誉直接挂钩,也同时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叙事深度绑定,进而使参与世界大学排名这一全球大学的流行文化成为了大学通向成功的路径,并披上了神话的外衣。由于目前全球竞争指标在大学的科研表现、人才培养效果、国际化程度上的侧重,使得大学的社会服务职能一定程度上被忽略。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学参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泰晤士大学影响力排名的出现和学术界“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概念的提出,大学社会服务职能全球竞争的图景逐渐显现。文章从罗兰·巴特对流行文化的解构形成的神话学视角,探讨大学社会服务职能成为全球大学竞争舞台的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

关键词:全球大学竞争;大学社会服务职能;流行文化;可持续发展目标

中图分类号:G649.5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08.06

一、 前言

教育全球化带来各国大学的跨国竞争,全世界的大学无论是否愿意、出于何种目的都被卷入这场全球竞争,甚至成为一种全球大学的流行文化。随着各种基于量化指标的世界大学排行榜的风靡,大学的排名与其全球声誉直接挂钩,也同时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叙事深度绑定,使全球大学竞争披上了使大學通往成功的神话外衣。为提升全球地位,一些大学将提升世界排名纳入发展战略和目标,这一目标使得大学发展的决策在一定程度上被这些排行的指标所影响;同时,很多国家为了彰显和提升国家软实力,出台一系列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战略,将大学的全球竞争与本国的大学建设绑定。当前大学的全球竞争指标侧重于科研表现、人才培养效果、国际化程度(以下简称三大指标),使得大学三大使命之一的社会服务职能被忽略,针对这一职能的评比标准长期缺失。这种情况导致以社会服务为首要使命的大学在世界大学排行榜中处于劣势;进而致使这些排行榜的受众,包括大学申请者、雇主和一般公众认为这些大学“不好”。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学参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olution Network,SDSN)、泰晤士高等教育(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和学术界“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国际化”(higher education internationalization for society)概念的提出,大学社会服务职能全球竞争的图景逐渐显现。

事实上,无论从高等教育的三重职能(即学术科研、人才培养和社会服务),还是从世界一流大学应发挥的作用上来看,大学的社会服务职能都不可或缺。但一直以来的全球竞争指标让大学要么为了提升名次而调整发展目标,要么因为在排名指标上的劣势而位次不高。这种单一赛道的竞争不利于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践行与发展。如果大学的全球竞争不可避免,那是不是可以有一个针对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舞台?如果被三大指标所主导的全球大学竞争的赢家受益于一种已形成的流行文化叙事,那么针对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能否通过同一种神话形成机制成为一种新的流行文化?本文将从流行文化形成的神话学视角,探讨大学社会服务职能成为全球大学竞争舞台的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通过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与THE世界大学排名中的各国大学参与情况与名次的对比,描述大学参与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概况,并探索哪类大学和哪些国家在这一竞争中最为获益;通过对大学社会服务职能全球竞争的二次符号系统形成的分析,总结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是否已具备形成新的流行文化的条件。

二、 作为一种流行文化的全球大学竞争

(一)全球大学竞争作为流行文化的神话形成过程

“全球大学竞争”这一短语可以仅仅指代六个单字的组合,也可以通过其表述的概念指代某一种活动,即全世界大学的竞争这一活动。符号学的开创者索绪尔将前者,即事物的语言呈现,称为事物的能指;将后者,即事物的语言呈现所表达的概念,称为事物的所指;将能指与所指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事物的符号。[1] 索绪尔认为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是武断的、约定俗成的、甚至无需论证的。就“全球大学竞争”而言,它所表达的概念是全球舞台上各国大学的比拼和竞赛,人们看到这几个字就会产生这样的理解。以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为基础,罗兰·巴特提出神话学理论(mythology),并将符号学从语言学延伸至文化研究领域,用以解读流行文化的形成与扩散。巴特用“神话”(myth)一词作为一种意义的象征,用来表达和以一种不可见的方式证明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主导价值。[2] 神话的形成是索绪尔符号系统二次符号生成的过程:如表1所示,第一层系统的能指(1)与所指(2)构成第一层符号系统的符号(3),同时该符号(3)也成为第二层符号系统的能指(I)。为了有所区分,巴特将新的能指(I)称为形式,形式与第二层的所指(II)重新结合,构成新的符号(III),巴特将它称为意指作用(signification)。将意义转化为形式,再结合第二层概念最终生成意指作用的过程就是某文化得以流行的神话形成过程。

神话是对意义的异化,是流行得以运作的秘密。[4]神话发挥了一系列相关概念的作用,通过这些概念,一种文化的成员可以理解某些主题,并有助于他们形成共同认知。[5]在以三大指标为主要竞争指标的全球大学竞争中,高等教育国际化、世界一流大学、主流全球大学排名构成了主要的相关概念。如表2所示,这些相关概念共同构成了“全球大学竞争”的第二层所指(II),并以看似合理的方式武断地定义了新的能指(I)并替换了第一层的符号(3)。最终意指作用(III)指向了全球大学竞争就是评比三大指标的竞争,只有在这一竞争中胜出的大学才是好大学。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也作为一种大学通往成功的流行文化就此诞生。在这一流行文化的神话形成过程中,大学作为竞争参与者也是隐秘的神话制造者,而神话的主要受众则是正要申请大学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同时也包括就业市场的雇主和一般公众。作为神话的接受者,他们对全球大学竞争的理解和认同最终被已形成的意指作用所框定,甚至对此毫无质疑。

神话受众对神话的接受之所以是盲目而不假思索的,是因为神话会以看似理性的形式让人们接受某种信息,并让人们默认一切都是自然而合理的。巴特所批判的正是这种神话的“自然性”:他认为神话不是一种自然存在的事物,而是特定的权力关系的产物。[6]通过解析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成为流行文化的神话的形成机制,可以找出这一神话产生的动因以及大学作为神话制造者的目的,并以此推论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是否能够成为新的神话。正如巴特所说,“人不关心神话是真是假,而是关心它有用无用”。[7]

(二)全球大学竞争与高等教育国际化

全球大学竞争这一现象的出现离不开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竞争是一种相互关系,在全球舞台上,不同国家大学间的竞争关系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从大学早期的历史来看,不同国家大学间最早的关系并不是竞争,而是传承或借鉴。二战之后,大学间合作与交流的关系逐渐走向主流,主要体现在出于学术和文化交流目的的国际人员流动和课程国际化,此时现代意义上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初见雏形。冷战之后,随着教育全球化的发展,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动因转为以经济动因为主[8];大学(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大学)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主要目的变成了国际学生扩招以及扩招所带来的经济收益[9]。为了争取国际生源,大学之间出现了竞争关系,各大世界大学排名成为了激烈的战场。事实上,“竞争”一词本身是没有指向性的,可以是学术科研指标的竞争,也可以是校园面积的竞争。但是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声音说明全球大学应该竞争什么的情况下,大学、学生以及民众默认竞争应该是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经济动因暴露了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作为流行文化目的,即提高大学国际声誉和吸引国际学生。而同作为相关概念的世界大学排名和世界一流大学叙事影响学生和普通民众对大学卓越与否的判定。

(三)全球大学竞争与世界大学排名

全球大学竞争与世界大学排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世界大学排名是全球大学竞争结果的展示平台,排名结果就是大学的“成绩单”,获得好成绩的大学会获得品牌声誉上的回报甚至为所属国家争光,因此更多的大学以此为驱动参与全球竞争并努力提升世界排名,也正因如此,竞争和排名呈现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优德科维奇、阿特巴赫和朗布利将世界大学排名比作教育领域的奥运会,他们认为世界大学排名和奥运会在竞争性和获胜后的回报率上有着高度的一致性。[10]

同时,世界大学排名左右着全球大学竞争的发展方向,甚至制定了大学卓越话语的世界规则。[11]在以QS世界大学排名、THE世界大学排名、上海交通大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ARWU)为代表的主流世界大学排行榜中,三大指标都是最主要的评比指标,尤其是大学的科研表现。例如,QS世界大学排名中与学术科研有关的指标包括学术同行评价和论文引用数,这两项指标占大学排名总成绩的60%;THE世界大学排名的情况也大抵相同,研究指标和论文引用占大学排名总成绩的60%;而ARWU在名称中就表明是关于学术指标的排名,指标体系更是全部与学术科研表现相关。这种情况体现了大学全球竞争赛道的单一性。尽管也有分专业或学科的排名,但排名方法仍是主要基于学术科研表现的,本质上和综合排名没有区别。因此,大学为了提升名次,就不得不按照排行榜的游戏规则提升各项指标,以获取更高的分数,大学的发展战略将随之进行调整。因此,对世界排名的追逐成为了大学发展的双刃剑,一方面让大学获得相应的“奖赏”(如全球声誉、为国争光、民众认可等),另一方面冲击大学的可持续发展。[12]由于短期效果总比长远影响更易显现,并且更加诱人,因此尽管很多大学明知追逐排名会带来长期发展的消极影响,也仍然选择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一全球竞争当中。与此同时,作为即将申请大学的学生,参考世界大学排行榜是选择大学最简单和便捷的方式,排行榜的评比指标也潜移默化地让他们认为三大指标是最重要的评比标准。

(四)全球大学竞争与世界一流大学叙事

一般来讲,世界一流大学已经几乎被等同于QS、THE、ARWU等主流世界大学排行榜上的赢家,这也使世界一流大学被等同于三大指标所主导的全球大学竞争的赢家。周文辉和贺随波从新制度主义的角度探讨世界一流大学成为一种理性神话的形成机制,他们将这种理性神话的形成归因于世界一流大学的社会认知、规范、政治三重合法性的形成。[13]世界一流大学的理性神话解释了全世界大学追逐世界一流的趋同现象,即作为一种理性神话的世界一流大学成为了教育全球化时代几乎全世界大学追逐的梦想,而对世界一流大学梦想的追逐所暗示的正是大学的输赢比拼,是全球大学竞争的结果。[14]这解释了大学不得不参与甚至积极参与全球大学竞争的原因。正如周文辉和贺随波所述,世界一流大学是被研究型大学垄断的,正是这种垄断地位让建设研究型大学成了各国一流大学建设的唯一路径。这意味着,以社会服务职能为主要使命的大学被排除在世界一流大学的话语之外。

神话是对潮流的追捧,追捧一种特定历史背景下的被目的驱使的流行文化: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这一潮流诞生于全球化背景下全球大学竞争的出现,同时被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经济动因所驱动。神话形成的目的总是一样的,即利益获取。[15]因此,大学作为全球竞争的主角,会拼命追逐对其获益有利的全球大学竞争潮流。在这种全球竞争之下处于劣势的大学会更希望另寻出路。

三、 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概况

(一)现状概述与数据选取

全球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概念始于泰晤士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该排名由英国泰晤士高等教育集团于2019年创立。影响力排名有着与包括同集团的THE世界大学排名和其他世界大学排名完全不同的排名指标侧重和排名规则,是以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作为排名指标,且针对大学社会服务职能进行评比的世界大学排行榜。[16]2022年,全球已有1406所来自106个国家的大学参与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17]基于最新的THE世界大學影响力排名和THE世界大学排名结果[18],本文将各个国家的大学影响力排名与THE世界大学排名的参与情况进行对比,并统计各国在两个排行榜中排名前100的大学数量。本文最终选取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五个主要英语国家,马来西亚和泰国两个东南亚国家,沙特阿拉伯一个中东国家,以及中国大陆的排名数据进行进一步分析。这些国家分别代表阿特巴赫所定义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中的中心国家和边缘国家。以上国家大学排名情况的具体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此外,表4展示THE影响力排名前100的大学在世界大学排名中所处的位置。表3和表4所展示的结果将被用来分析哪些国家的大学在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中最为获益,以及这些大学积极参与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的动因。

(二)国别参与情况与排名特点

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是大学自愿参与的排名,由各大学自愿提供数据至排名的数据库。[19]因此各国大学的上榜情况可以反映各国大学的参与程度。如表3所示,在大学影响力排名的国别参与情况方面,在英语国家当中,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大学相较于美国和英国的大学参与更为积极。尤其是新西兰,全部八所大学都参加了排名,且七所大学进入前100名。而美国和英国,相较于他们在世界大学排名中的大学参与数量,参与影响力排名的大学比率并不高。在两个排行榜前100名的大学比率方面,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在影响力排名中进入全球前100名的大学比率均高于他们在世界大学排名中的表现,美国则呈现相反的结果。中国大陆的大学参与情况与英国和美国类似,但在影响力排名中进入全球前100的大学比率高于在世界大学排名中的结果。东南亚国家方面,马来西亚和泰国的大学均参与积极,特别是泰国的大学,进入大学影响力排名的大学数量甚至高于进入THE世界大学排名的大学数量。此外,马来西亚的大学除了参与程度高之外,还有一所大学与沙特阿拉伯的一所大学并列位居影响力排名全球第四。从上榜大学数量和进入全球前100名的大学数量上来看,三个东南亚国家的排名结果均优于他们在世界大学排名中的结果。这些结果展示了国别参与情况的差异,揭示了哪些国家的大学普遍更重视影响力排名的参与度和成绩。

另一方面,根据表4,只有少数大学同时在两个排行榜中进入全球前100名;世界大学排名在201~500名的大学成为影响力排名中全球前100名的主力;而有13所在世界大学排名中排到800名以后的大学,进入影响力排行榜前100名。这些结果说明,在世界大学排行榜中处于前1%的大学(1~200名)不一定能够在影响力排名中也获得相似的成绩,一方面因为评比指标的改变,另一方面也有如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等在THE世界大学排名最顶端的大学没有参与排名的原因;与此同时,在世界大学排行榜中位次不佳的大学可以在影响力排行榜中获取很好的名次,证实由于评比指标选取的不同,一些大学确实会处于劣势,而更改评比指标会颠覆排名的位次。

(三)原因分析

大学的参与程度与相关国家大学的全球地位和高等教育国际化动因息息相关。阿特巴赫将全球大学的地位以中心—边缘分类,发达国家的大学作为知识生产者处于全球高等教育的中心,发展中国家的大学作为知识的传播者位于边缘位置。[20]这解释了为什么发展中国家的大学在以三大指标为评比依据的THE世界大学排名中总体表现次于发达国家的大学。在发达国家之间,如以上数据所展示的五个英语国家之间,大学的地位也存在差异。相较于美国和英国的大学,其他三个英语国家的大学在THE世界大学排名中拥有的全球前100名的大学相对偏少,这引起了国家层面的重视。加拿大和新西兰两国在本国最新的国际教育战略中都提到了高等教育国际竞争的严峻形势和提升大学国际排名的重要性[21][22];澳大利亚一直以来都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对待排名所带来的招生市场获益。[23]可以推测,为了拥有更好的排名,这些国家的大学更愿意参与另一套更有利于自身名次的大学排名体系。

东南亚两国和沙特阿拉伯的大学也是如此。在教育全球化的背景下,与五个英语国家大学参与全球大学竞争的目的相似,发展中国家的大学也希望通过提高世界排名来吸引国际学生,提高自身的全球影响力,甚至是国家的教育软实力。这些国家中,马来西亚自2006年的《马来西亚第九个五年计划》发布,就开始致力于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建设,包括引进海外大学建立分校以提升自身教育质量和吸引周边国家学生留学[24];并在2018年提出计划在2025年吸引25万国际学生留学马来西亚[25]。泰国政府也同样将高等教育国际化作为本国经济的驱动,并通过每年举办国际教育展的形式向世界展示泰国大学的发展,以吸引国际合作和留学生。[26]沙特阿拉伯在《沙特愿景2030》中提出要在2030年以前,让沙特拥有的世界排名前200的大学增加至5所[27]; 并希望通过高等教育国际化提升国家软实力,吸引更多的国际留学生。[28]对于这些国家的大学来说,参与影响力排名是大幅度跃升名次的捷径。

与上述国家情况都不同,中国大陆的大学既不像美国一样拥有最高的THE世界大学排名前100的大学比率,也不像其他国家大学一样纷纷积极去参加可能有更好名次的THE大学影响力排名,参加影响力排名的大学数量仅有不到参加THE世界大学排名大学数量的15%;但参与影响力排名的大学几乎都获得了比世界大学排名更好的成绩。

四、 全球大学竞争舞台的另一种选择

(一)全球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动因

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越来越多的大学在乎自己的排名,甚至将提升自身的排名位置作为战略。如雷丁大学将成为世界前200的大学定为战略目标。[29]和大学参与以三大指标为评测标准的大学排名的动因一样,大学参与全球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也是为了提升学校声誉和吸引国际生源。分析上述数据发现,参与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的大学情况有三类。第一类是以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为代表的世界顶级学府,这些大学在THE世界大学排行榜上位列前10名,但是没有一所大学参与影响力排名。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世界顶尖大学没有参与促进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实现的工作,事实上剑桥大学、耶鲁大学等都是SDSN的成员。[30]这些大学已经位于全球大学竞争的顶端,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社会认同基础,他们的全球声誉和竞争力已无需大学排行榜的宣传。第二类是虽然在影响力排名中的位次略低于或持平于THE世界大学排名,但仍愿意参与影响力排名的大学。这些大学大部分是在THE世界大学排名中有着200名以内的良好位次的大学,并且主要集中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两国,如多伦多大學(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90,THE世界大学排名18)和昆士兰大学(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101~200,THE世界大学排名54)。这些大学通过参与影响力排名,向世界展示了他们对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重视。第三类则是影响力排名中最为庞大的大学群体,他们影响力排名名次优于世界大学排名,甚至有大幅度跃升。这些大学大部分都来自于发展中国家,如泰国和马来西亚等;同时也有可观数量的大学来自于THE世界排名中位列200名以后的发达国家,如西悉尼大学(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第1,THE世界大学排名201~250)和雷丁大学(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101~200,THE世界大学排名200~250),他们是参与影响力排名最为获益的群体。

(二)试图成为新的流行文化的全球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

巴特认为,任何事都可以是神话,神话被创造的目的就是强制其受众接受某条信息。[31]全球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竞争正在尝试着成为一种新的流行文化。如表5所示,一系列的相关概念(II)構成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作为新的能指的合理化基础,他们最终指向的意指作用(III)切合参与社会服务职能竞争的大学的动因。这些相关概念来自于学术界的相关讨论以及大学的行动。

1. 学术界的讨论

2019年6月,世界影响力研究所(Global Impact Institute)常务董事拜登伯格(Brandenburg)和高等教育国际化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学者之一迪威特教授等在《大学世界新闻》(University World News)上发表文章,向全世界的大学和学者征集有关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大学实践和相关研究。他们定义“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明确目标是通过国际或跨文化教育、研究、服务和参与,使国内外更广泛的社区受益”,并提出在未来的十年里,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应成为大学议程的核心[32]。两年后,迪威特和阿特巴赫提出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应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相结合。[33]同年,拉马斯瓦姆(Ramaswa)和西纽克(Marciniuk)等发表相关文章,他们认为高等教育国际化能够得以实践和推行的最好方式就是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结合,并提出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是衡量大学参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标准化方法。[34]自此大学的社会服务职能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结合在学术界得以定义,并形成了相关概念锁链,成为了使为社会服务的全球大学竞争得以合理化的主要条件。

2. 大学的行动

在学术界将大学社会服务职能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绑定的同时,大学也在积极参与相关实践。2022年SDSN官网显示,全世界已有超过1634所大学、研究中心和其他知识机构成为SDSN的成员。[35]此外越来越多的大学设立专门的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或将自己的可持续发展战略直接与联合国可持续发现目标相结合,其中包括世界顶级学府,如剑桥大学。[36]这些大学虽然没有参与世界影响力排名,但是他们将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相结合的发展战略展示在学校的官网上,让浏览大学官网的人们(多数为有志申请这些大学的学生和家长)看到大学对参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视,进而从世界一流大学叙事的角度,为大学社会服务职能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绑定增添了规范和社会认知的合法性。

3. 新的文化尚未流行

理想上来讲,通过以上相关概念的运作,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将作为新的能指得以存在,并将形成新的意指作用,即全球大学竞争也可以是评比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竞争,在这一竞争中胜出的大学同样是好大学,同样可以作为择校参考。这是新神话的制造者希望达成的意指作用,但是否能够达成取决于神话受众是否能够接受。事实上,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竞争,全球大学竞争流行文化的主要受众都是正在择校的学生。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统计,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留学生输出国,并且还是包括本研究中的五个主要英语国家(其中美国的数据来自美国驻华大使馆及领事馆[37])、德国、日本、马来西亚、泰国等众多国家最大的生源国[38]。因此,中国学生作为美加英澳等国国际学生的主要生源群体,也是那些积极参与各种全球竞争的大学努力想吸引的对象。从吸引国际生源的作用上来讲,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调查表明学生是否会参考THE大学影响力排名选取大学,但可以肯定的是被三大指标所垄断的全球大学竞争流行文化仍是影响巨大的。根据QS在2019年做的一项调查,中国的大学申请人比任何一个国家的申请人都更在乎大学的名声、威望以及教学水平[39];而这些恰好都是基于三大指标的全球大学竞争所给予的。因此,尽管参与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会起到一些提高大学知名度的作用,如沙特阿拉伯的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大学和马来西亚理科大学(THE世界大学影响力排名并列第4,THE世界大学排名分别为190和601~800名),会因为出色的排名而开始被关注,但是想达到创造新的流行文化的条件仍是不足的。但无论如何,针对大学全球竞争是在创造中的新文化,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是已经初现雏形的一种形式,只是虽然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相关概念基础,但是从排名的受众认可度上来讲仍不具备打败现有神话并成为新的流待文化的条件。

五、 结语

全球大学竞争是大学的竞技场,以三大指标为评比标准的全球大学竞争现行的流行文化,如神话般被其受众拥护和崇拜。事实上,世界大学排名仅有十余年的历史,在此之前大学的国际声誉和影响力是通过历史积淀和对社会的贡献形成的。世界大学排名以一种简化的方式构建了一套规则,让全世界的大学依据这套规则竞争;且随着各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程度和基于经济动因的高等教育国际化需求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大学加入到全球竞争中。那些在现有竞技场上成绩不佳的大学和希望获取更高声誉的大学渴望不同竞技类别的战场。因此,作为此前一直在全球竞争中被忽略的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登上了全球竞争的舞台,它的出现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尽管相同神话形成机制被启动,但是大学社会服务职能的全球竞争能否形成一种新的全球大学流行文化尚不明朗。但无论如何,这一系列的尝试使大学的社会职能在全球竞争的舞台上终于得以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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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With the popularity of variou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based on quantitative indicators, university rankings have been directly linked to the global reputation and the narrative of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As a result, this popular culture of competition has been mythologized, and universities tend to pursue it as a path to success. However, due to the current global competition only focusing on universities academic performance, student cultivation, and internationalization, the social service role of universities has been consistently overlooked. As more universities engage in the United Nation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olutions Network, the appearance of the Times Higher Education Impact Ranking, and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concept of higher education internationalization for society, the global competition landscape for the social service role of universities is gradually emerging. This article will explore the possibility of the social service role of universities as an alternative to the global university competi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oland Barthes theory of the mythology of popular culture.

Keywords: Global university competition;Social service function of universities;Popular culture;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編辑 王亭亭   校对 朱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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