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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赋权与农民主体性再发现

2023-05-15贺子宸王旭冉

新闻爱好者 2023年4期
关键词:主体性乡村振兴

贺子宸 王旭冉

【摘要】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发挥农民主体作用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可或缺的基本原则,然而在乡村建设过程中农民主体性具有一定程度缺失。数字乡村建设语境下媒介赋权对破解“农民主体性缺失”这一困境被寄予厚望。以“云上智农”为研究对象发现,媒介通过搭建资源流通渠道、再造公共空间激活文化建设、重塑乡村共同体,有助于农民激发自主权、提升主动性、引导受动性、提升主体意识。农民主体性发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自构”和“他构”增强农民主体意识,激活农民自主选择、自我创作、自在交往的内生动力,同时也要警惕“媒介中心论”对农民主体性的再次忽略。

【关键词】乡村振兴;媒介赋权;主体性;“云上智农”

“乡村振兴,关键在人”,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乡村要推进智慧农业发展,加强农民数字素养与技能培训”。数字乡村建设不仅要大力发展智慧农业,更要利用新媒体赋能农民,以现代化思维重塑村民主体性,推动当地村民将传统农业技术与现代农业技术有机融合。通过改变生活在乡村的人,进而改变乡村的社会结构,让乡村真正融入现代社会。

一、问题提出:乡村振兴中农民主体性的相对缺失

“三农”问题的关键突破口在于“农民主体性”如何提升。[1]谁来建设乡村、振兴乡村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目前,无论从现实层面还是理论层面来看,农民都处于乡村振兴的客体,其主体性遭致一定程度的遮蔽。

从现实层面来看,受行政逻辑的支配、市场供给不平衡以及个体发展欠缺等因素影响,部分农民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主体性缺失。首先,权力贫困使得农民政治主体性缺失。[2]其次,城乡资源要素不均使得农民经济主体性缺失。再次,现代观念对乡村文化的冲击使得農民文化主体性缺失。最后,从农民自身来看,其思想观念上受小农经济的长期影响难免带有保守性和狭隘性,以及“撤村并村”下村庄出现“半熟人化”结构,部分被合并的村民自然在资源配置和公共事务参与上处于“失语”的状态,阻碍了主体意识培育。

从理论层面来看,较多研究基于现代化和发展主义视角,主张通过信息技术解决问题、促进发展,忽略了农民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围绕农民的议题也多从“知识无效”“行动无力”“理性无德”展开。[3]部分学者受美国主流发展传播学思路的影响,认为“只要普及了电视、村村通、送文化下乡就可以解决农民贫困问题”,没有将农民放置于中心地位。尽管“宽带下乡”“建基站免流量”“人才下乡”等政策为农民带来了一定福利,然而这种福利对消费主义思路下的农民来说是麻木接受的,“造血式”“嵌入式”的外源式农村发展模式忽略了乡村内生动力的能动性,村民也未能实现现代化的转变。

二、数字乡村建设中媒介赋权与农民主体性再发现的可行路径

2003年学者赵泉民在《确立农民的主体性地位理念》一文中首次提出“农民主体性”这一概念。它指的是农民在乡村建设和发展中享有主导、参与、表达和受益等权利,是农民自主性、能动性和受动性的统一。[4]站在农民的角度,如何测量农民主体性,不仅要看农民是否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展现出来自主性、自觉性和创造性,更要思考其是否具备独立意识、能否有效参与公共事务、行为是否理性。分而言之,其一,具有独立意识和创造力能够帮助农民更好地将传统农技和现代社会相匹配,使其在面对外来事物时,更乐于接受和学习,尤其对自己的职业劳动方式进行选择时具有主人翁意识。其二,高效地参与公共事务能帮助农民主体及时、精准地了解相关政策及市场信息,随时选择进入市场的时间和方式,在市场竞争过程中实现自我转化,进行内在提升。其三,行为理性可以规范农民在面对“利己”与“利他”、“利益”和“道德”等问题时做出更全面、理智的判断,适时根据自身需求调整选择,合理规划行动路线。

伴随着数字乡村被提出,媒介赋权对破解“农民主体性缺失”被寄予厚望。也逐渐成为新的研究范式被提出。所谓媒介赋权,指的是借助媒介的力量使得相关主体“在话语、经济、文化、社会资本等领域有可能得到权力和能力的提升”。[5]随着媒介的发展,新媒介赋权被提出。它是“个体、群体、组织等,通过互联网社会交往连接获取信息、表达思想,从而为其采取行动、带来改变提供了可能”。[6]有学者提出,媒介赋权一方面能够突破空间区隔,实现“重新部落化、“重建公共性”,在公共空间中实现自我组织,赋予农民“能动”的可见性;另一方面可以进行权力整合,赋予其话语权、监督权等,使农民在赋权过程中实现自我赋能[7]和自我身份转换[8],有助于内生动力的培育等;另外还能实现多方利益联结,从经济上激活村民主体性,形成一批具有互联网思维的“智慧农民”。[9]

从具体实践来看,无论是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关注到“电视”对农民思想观念和消费行为的影响,还是孙信茹发现“微信”对乡村精英群体的象征性资源和社会关系网络等具有拓宽和激活作用,以及徐仁翠发现“抖音”驯化了村民的思想观念,塑造了新的时空情境,使得村民在平台上转化出新的主体身份和交往场景。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媒介已然“穿透”乡村生活的方方面面。[10]在进入媒介化社会之后,作为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纽带和桥梁,与作为认识主体的人联系更加密切,其互动关系也愈加复杂多变。

那么媒介是如何为农民赋权和赋能的?农民如何通过媒介赋权来提升主体性,完成现代意识的转变?本文以“云上智农”这一新型农民培育平台为例,尝试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三、“云上智农”有效提升农民主体性的线上实践探索

“云上智农”作为一款为农民提供教育、农产品销售等农业服务的综合平台,多用于新型智慧农民的培育。从时空维度来看,“云上”实现了移动可供性,突破“在场”这一维度,将留守农民和流动农民汇聚在同一个公共平台及时互动;从个人维度而言,“智农”契合了对农民主体意识的培育,提升了农民的数字素养和互联网思维,培养出了一批批新型智慧农民。

(一)激发自主性:互通城乡资源,实现农民与市场自由衔接

农民的自主性,即农民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进行自我选择的基本权利。阿马蒂亚认为,农民贫困的根本不在于供给不足的贫困本身,而在于权力贫困。一方面农民地位低、农业价值不高俨然成为“社会共识”,农民在经济活动的选择和决定上丧失了自主权和谈判权。另一方面,尽管城市化带来的城乡资源流动不均正在逐步改善,大批“造血式”“输血式”的资源投放在乡村落地,但信息闭塞、单向资源流动等使农民受教育水平受限,农民在进行经济谈判时依旧无能为力,难以将资源转化为经济利益。

“云上智农”一定程度上打通了农民和市场、社会之间沟通的渠道,农民企业家在平台上成为直接受益主体,实现了小农户与大市场、大社会、大产业的有机、自由衔接,在经济上重振乡村活力,激活农民的经济主体性和自我主体性。截至2023年1月,“云上智农”的“在线社区”约有10万人订阅,排名前三的话题分别是智慧农民、农贸行情交易厅和三农科学传播,主要成员由农技专家、农友以及游客构成,通过发帖、点赞、评论积累热度。以“农贸行情交易厅”这一公共话题为例,一方面,媒介赋予农民话语权,使其“被看见”;另一方面,虚拟的媒介平台通过“云端”设置共同议题联结城乡,村民足不出户就可以“看见”城市的市场动态。除去中间商赚差价,直接与市场对接,一定程度上规避了农业种植的风险。此外,农民在社区里文字发帖、图片展示,也有助于其主体性提升,获得自我认同。

(二)提升主动性:再造公共空间,激活乡村文化建设

农民的主动性,即农民自愿、积极主动地参与村庄公共事务、进行文化建设等。农民在经济层面具有自主权并不意味着主体性完全实现,更需要在精神层面提升自我。农民主体性的培育离不开对乡村文化的认同和创新。城市化的快速发展、私人生活的转型使得农村出现“公共空间衰落、农村文化生活贫乏、精神生活空虚”等问题。同时,现代化的发展使得政府和农民将过多精力放在经济发展上,忽略了农村文化建设。菲利普·塞尔兹尼克在《社群主义的说服力》一书中指出:“离开公共生活——没有利益交叉和不同形式的归属感,共同体的约束就是脆弱的、易受攻击的。”农民很难团结起来对传统文化进行再挖掘、再创作。如何重构具有娱乐消遣、公共事务协商、资源整合的公共空间,并在此对乡村文化进行激活、再创造是农民主体性进一步提升的关键。

媒介具有社会协调、解释、传承文化遗产以及娱乐的功能。“云上智农”里农耕文化展示区为村民进行文化展演、文化交往提供了虚拟的公共空间。在不同地区通过媒介搭建的公共平台,将带有各自村莊独有的文化符号和文化属性展示给大众从而形成集体共识。老人、妇女、儿童都是文化传播的主体,每一个参与主体也经由各种符号的传递、互动而渐次形成。村民将视频发布在“云上智农”平台收获了不少好评,不少用户在视频下面留言点赞。农民在媒介平台上不再是被“观赏”“猎奇”的对象,而是一群具有凝聚力、具有独特地域文化符号、能动展示自我的文化主体。

(三)引导受动性:重塑乡村共同体,实现从“治民”到“智民”的转变

农民的受动性,即农民发挥主观创造性的时候也会受到相应的管理规范和社会约束。在数字乡村语境下,难以跨越的城乡“数字鸿沟”使得大部分村民受限于自身文化素养和农技知识,成为自我认知模糊的“被遮蔽”主体,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事,对乡村振兴缺乏主动参与。

乡村振兴需要农民的积极参与,农民的行为也需要积极引导和合理的制度规范,培育出符合数字乡村这一语境的“智农”。媒介平台渗入村民日常生活,通过平台算法、规则对村民进行一定的管理和约束,潜移默化中改变主体的既定状态和交往方式,重塑新的乡村共同体和乡土共识,培育出一批具有自我意识的“智农”。“云上智农”对于农民受动性的强化主要围绕积分、点赞和培训。首先,“云上智农”观看新闻、分享、评论即可获取“智农豆”,通过榜上竞争的方式引导村民积极使用平台、分享新闻。其次,“云上智农”设立问答专区供专家和农民之间交流,并将“浏览过此话题”这一功能设计成“脚印”的形状,从视觉上凸显了平台的特定价值。最后,“云上智农”通过线上云课堂对农民的文化素养和农业知识进行全面培训,按需求个性化推送,通过签到、农友互动等形式使村民自己认识到集体和管理规范的重要性,这也是一种从个体到集体的转变,从传统被动参与的“治民”到积极主动进行乡村公共参与、为村庄发展提出有用建议的“智民”,实现自我形塑。

四、结语:自我主体价值感的获得是农民主体性提升的关键

农民主体性的发展是一个曲折且漫长的过程。受传统文化和价值“塑模”的农民主体长时间面临着“被遮蔽”“被压抑”的困境,其思维方式、交往行为、价值取向等有其固有的一套内在逻辑和外在表征。新媒体的出现在外部赋予了农民“看见”和“被看见”的权力,但目前为止大多数农民主体的参与仍旧处于协商式参与/制度性参与。因此,农民主体利用新媒体赋权提升个人文化素养、培育互联网思维以及在和政府、市场双向互动的过程中实现自我转化,提升主体价值感才是农民主体性提升的关键。

与此同时,我们要警惕媒介技术带来的负面影响。首先,警惕“媒介中心论”对人主观能动性的忽略,我们要看到乡村精英、新乡贤以及老人妇女这些内生动力对乡村振兴发挥的巨大作用。更要警惕过度媒介化可能会带来“去传统化”,对“云端”的过度依赖使得个人决策、交往模式、农技交流等受到外界干涉,让农民忽略田间地头真正的实践。其次,媒介技术背后凝结了人的行动意志,人与媒介技术相互作用的实质就是人与人的相互作用。“城市中心主义”视角下的平台推送和把关者大多为城市人,不免带有城市经验思维。因此,平台要多贴近农村生活和农民所需,充分发挥农民主体的先导作用,激活农民自主选择、自我创作、自在交往的内生活力,切实提高农民数字素养。这不仅是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的深切体现,也是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更是建设数字中国的重要内容。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乡村振兴视角下新媒体在乡村治理中的角色与功能研究”(21&ZD319)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黄祖辉,徐旭初,蒋文华.中国“三农”问题:分析框架、现实研判和解决思路[J].中国农村经济,2009(7):6.

[2]钟曼丽,杨宝强.再造与重构:基于乡村价值与农民主体性的乡村振兴[J].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10):4.

[3]王进文.带回农民“主体性”:新时代乡村振兴发展的路径转向[J].现代经济探讨,2021(7):124.

[4]李卫朝,王维.依托农民主体性建设,切实推动乡村全面振兴[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6):72.

[5]丁未.新媒体与赋权:一种实践性的社会研究[J].国际新闻界,2009(10):78.

[6]刘乐乐,张淑华.乡村女性的媒介使用与自我赋权[J].新闻爱好者,2021(2):45-47.

[7]师曾志,杨睿.新媒介赋权下的情感话语实践与互联网治理:以“马航失联事件”引发的恐惧奇观为例[J].探索与争鸣,2015(1):41.

[8]李红艳.新媒体技术助力乡村治理[J].人民论坛,2021(1):69.

[9]牛耀红.新农人与农业技术传播体系整合研究[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4):57.

[10]张淑华,贺子宸.2020年中国公共传播研究综述[J].新媒体公共传播,2021(2):12.

(贺子宸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20级博士生;王旭冉为信阳师范学院传媒学院2018级硕士生)

编校:赵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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