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出版中注释的价值与作用探析
2022-05-01朱云河
摘要:注释在图书出版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与作用,与作者、出版单位、读者均有直接关系。从图书编写角度来说,注释是材料、立论、结论的出处或进一步解释说明内容观点意图的延伸;从出版角度来说,注释是编校人员核验稿件内容正确与否或评估论据强弱的参考;从读者角度来说,注释是释疑解惑与获取更多信息的途径。无论是作者、出版单位还是读者,都应高度重视注释的价值和作用。文章以实证研究的方法,对图书出版中注释的价值于作用展开详细论述。
关键词:图书出版;注释;编辑;校对;价值与作用
中图分类号:G23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04-0203-03
注释是对书籍或文章中的语汇、内容、背景、引文做介绍、评议的说明文字,按功能主要分为出处注(标明正文中引用资料来源的注释)和内容注(对正文中相关内容进行解释、校订、补充和扩展的注释)。
在以往的编辑出版实践中,不少本应严肃严谨的史学、政治类图书,通篇自说自话,没有任何注释,不考虑读者否能准确理解内容,了解引文、论述出处。事实上,对于图书出版而言,注释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与作用,注释是否详尽、准确,直接关系图书出版质量和读者的阅读体验。
一、图书出版中注释的价值与作用
注释是经典著作的标配,有着深刻的政治考虑、重要的价值及作用。翻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经典著作就能发现,任何一部经典著作都有注释。
无论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斯大林全集》,还是《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江泽民文选》《胡锦涛文选》都有丰富详尽的注释。《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第一版共有注释872条,第二版共有注释1215条[1],《邓小平文选》一至三卷共有注释541条。
经典著作中含有如此丰富详尽的注释与作者本人对注释的高度重视密切相关。经典著作的作者几乎都是理论家、思想家,其思想深邃、理论深刻。倘若经典著作缺少注释,读者就无法更好地理解其中某些内容,影响阅读和学习体验。注释不仅对于经典著作十分重要,在普通图书中同样必不可少。具体来说,图书出版中注释的价值与作用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协助作者查漏补缺,更好完善书稿
出处注能够协助作者查漏补缺,更好完善书稿。治学严谨、经验丰富的作者在著书立说时,通常都会在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摘抄出大量能够为我所用的内容,再根据论述或行文,将所摘资料运用到书稿中。一些不够严谨、缺乏经验的作者在此过程中,往往只注重所选资料的内容而忽视资料的出处。主要原因一是作者在摘抄资料时就没有标注资料出处,二是作者写作时,自认对资料烂熟于心,为节省时间仅标注简单信息。
事实上,几十万字的书稿完工后,无数信息交织在一起,加上写作花费很长时间,有些原本很清晰的记忆可能早已模糊或淡忘。此时再看书稿中某句话引自哪本著作,某个观点是谁提出的,已是一团乱麻。实践证明,再细致、权威的作者都有出错的可能。书稿中有可能时间出错、地点出错、事件出错、人名出错、引文出错、文件名出错……总之,从理论上说,书稿中的全部内容都有可能出现错误。如何解决这些错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是按照注释逐条核对。
有些作者写作时为图省事或赶进度,未作注释或所作注释不规范、不完整。这导致核查失去线索,如大海捞针,大大增加了工作量。彼时为了节省一分钟,此时可能要多花半小时甚至更久。若作者不进行书稿自查,就可能将错误留给出版单位。
笔者曾参与的一项重点图书编写工作,就因此留下了深刻教训。书稿作者对注释重视度不高,有些章节注释不规范、不完整,有些章节甚至没有任何注释。缺少出处注释的内容,给编辑出版工作带来不少难题:有的内容无法判断是执笔人创作还是引自他人,有的内容无法判断是否张冠李戴或移花接木,有的内容无法断定是否真实,有的内容无法断定来源是否权威,等等。为确保书稿质量,作者不得不重新补充完善注释。写书耗时三个月,补充注释耗时两个多月。客观地说,如果作者在一开始写作时就添加详尽、准确的注释,就无须再花这么多时间来补课。
(二)协助编校人员追根溯源、理解书稿,进一步提高编校质量
出版单位收到书稿后,编辑会对书稿进行全面审读。在此环节中,有经验的编辑会格外重视循着注释去核查有关信息,往往就能找出书稿中的错误或不完善之处。若书稿中缺少注释,编辑就无法有效核查。
同时,对于校对人员来说,详尽、准确的注释能在校对环节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有助于更好、更快地完成校对。
笔者曾参与编校的某一重点书稿就是有力例证。为确保书稿质量,编写组决定在编校环节实施“两条腿走路”的方案,即编写组抽选10名人员组成专项小组对书稿进行编校,出版单位精选24名编校人员对书稿进行编校。
三轮编校结果均表明,由编写组组成的专项小组提出的问题数量与出版单位编校人员提出的问题数量基本相当,但专项小组被采纳的问题数量是出版单位的四倍,且重要错误、关键硬伤主要是专项小组发现并提出的。按理说,出版单位编校人员在编校方面的经验更丰富、专业,为何却在发现书稿讹误方面远逊于专项小组。分析发现,两个编校小组的编校结果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距,主要在于专项小组编校时用的是注释版,而出版单位用的是无注释版。
比如某文稿中“1943年11月,胡乔木在文教工作者会议上发表演讲指出:文化工作中统一战线的原则,一是团结、批评,二是教育和改造”这样的文字,乍一看,其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论断确凿、完整,看似没有任何错误,加之没有注释,短时间内找不到出处,很容易就被遗漏。但实际上,通过“中国共产党思想理论资源数据库”搜索原文会发现,这句话有四處错误。一是演讲人错误,应是毛泽东而不是胡乔木;二是演讲时间错误,1943年11月应为1944年10月;三是演讲场合错误,文教工作者会议应为陕甘宁边区文教工作者会议;四是演讲内容错误,“一是团结、批评,二是教育和改造”应为“第一个是团结,第二个是批评、教育和改造”[2]。如果作者写作时就对此句进行注释,编校时稍加核查就能发现其中问题。
(三)为读者释疑解惑,以便其更好理解图书内容
从提高图书质量来看,注释是作者和出版者核查书稿的指示器。从提升阅读效果来看,注释则是读者更好理解图书内容、更好体会图书微言大义的助推器。无论是阅读古人所写文章还是阅读现代人所著图书,绝大部分读者都很难完整、准确地理解著作中的每个名词、每个句子。即便是知识渊博的人,在阅读古代典籍时也时常需要借助注释来增进理解。比如,《天问》《天对》《史记·项羽本纪》《三国志·魏书·夏侯渊传》《三国志·吴书·吕蒙传》《明史·朱升传》《满江红》《梧桐树》等古代典籍文章,若不借助注释,未必能完全理解其中每个知识点、每个字词背后的含义。毕竟,随着历史的变迁,很多语句的用法和含义都随之发生变化或不再被后人所使用。
(四)反映作者著书立说的治学态度与学术底蕴
当今社会,人类积累的知识呈几何级数增长,任何学术研究、知识创新都不可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都需要站在古今中外学术巨匠或相关研究者的肩上才能更好前进。
一个作者不可能通晓人类几千年来积累的各种知识,在著书立说或学术研究过程中,必然要查查古人有什么研究、看看后人有什么观点,必要时还需进行古今中外的对比研究。在此过程中,往往会引用他人的观点和成果。作者需在引用时标注出处,即做好注释,而不能奉行“拿来主义”,随意使用。这既是对他人研究成果的不尊重,也不利于读者分清哪些是作者的原创性观点和成果,判断作者研究的基础或底蕴。
因此,无论从学术传承还是学术规范来说,注释都是著作必不可少的要件。从注释上,既能看出作者治学的态度和功底,又能看出著作的学术价值、历史价值。尤其是历史类著作,如果作者通篇自说自话,没有丰富详尽地引证史料与注释,会被专业人士解读为演义类小说或通俗读物,难登大雅之堂。
当然,注释的价值与作用远不止上述四条,由于文章篇幅关系无法逐一论述。但上述四条已足以说明,注释在图书出版与读者学习阅读中具有重要价值与作用。
二、如何高效、高质量作注释
如何高效、高质量作注释是门大学问,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般来说,需把握以下两点。
(一)确定注释对象
对于一部作品来说,哪些内容应注释以及要注释到何种程度,要根据作品内容的难易情况和读者的文化水平而定。注释除为读者释疑解惑外,还要尽量拓宽读者的知识范围[3]。也就是说,从内容注的角度看,作品中哪些内容需要注释、哪些内容不需要注释,应根据作品内容和读者对象进行具体分析。但就全部注释来说,也存在一些共性要求和规律性认识。
1.出处必注
重要引文或重要观点、重大判断等关键出处必须作注释。比如,文章或著作中有引用古代典籍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江泽民文选》《胡锦涛文选》《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等经典著作原文的,务必作注释,尤其是多处引用的,更应一一注释清楚。在编辑出版实践中,时常出现作者引用经典著作内容却不作注释的情况。这种情况既不符合学术规范,也给后续编辑校对造成困难。
2.不易理解的内容必注
由于作者所处的时代、国度、地域、环境等不同,其作品中的内容不一定全都能被读者理解。此时,作者和出版者就应有所斟酌,对读者可能不易理解的内容进行注释。
人民日报曾多次发表文章反映此类情况,如“为了帮助读者阅读书籍,编辑、作家把书中某些费解的字、词、句或故事情节加以注释,是很必要的”[4],“一本书加进一部分注释,是很必需的,它能帮助读者正确、顺利地理解正文,尤其是一些供青年读者看的书。青年阅历较少,知识储备不多,读一些古典作品时,注释十分必要”[5]。《蝶恋花·答李淑一》以奔放的想象、深挚的情感感动了千千万万的读者。词的第一句“我失骄杨君失柳”,在发表时进行了注释,注明“骄杨”是指杨开慧[6]。如果不作注释,恐怕没有几个读者知道这句词的真正含义,更不清楚“骄杨”是谁以及词中饱含的思念之情。
3.需要特别说明的内容必注
一些不便于在正文中交代的内容,一般通过注释加以体现,如正文出现的人物、事件、地点、背景性信息等,可在注释中进一步说明。
(二)规范注释
无论是出处注还是内容注,规范、准确、权威是统一要求。不规范或错误的注释,不仅无法起到注释应有的作用,反而会误导读者,造成大麻烦。
以出处注为例,尽管有关部门明确要求出处注应严格按照《信息与文献参考文献著录规则》来规范。但在实际出版工作中,不少出版单位仍根据自身业务情况制定不同的注释规范。不过,这些注释规范虽要求、形式各不相同,但也有一定的共性。比如,引文来自图书,通常会要求写明作者、书名、出版单位、版次和页码。这些基本要素缺一不可,否则就可能失去注释的意义。作者信息缺失,无法确定是哪一部著作,毕竟书名相同的书非常多;书名信息缺失,同样无法确定是哪一部著作,著作等身的作者大有人在;版次信息缺失,无法确定所引内容是否准确,不同版本的图书内容不一致的情况非常常见。
总之,规范是注释的基本要求,并且注释的基本信息要准确无误,基本信息不准确,同样会导致注释失效或产生误导。无论是作者、书名不准确,还是出版单位、页码等出现错误,都会给作者、出版单位、读者带来麻烦。
此外,注释还要权威,所引所释来源要可信可靠。不少作者或因缺乏条件或不愿细致查找,引用二手材料或网上资料,这极有可能导致错误。在长期出版实践中,这样的情况并不鲜见。因此,在注释时,一定要杜绝二手资料或网上材料,确保注释准确可靠。
一切直观、正确、深刻的认识都来自实践。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以实际行动表明,注释是作者著书立说的重要关注点;大量出版实践表明,注释是编校过程中核查谬误、提高出版质量的重要途径;无数读者的阅读需求表明,注释是提升阅读体验、拓宽知识范围的有力推手。重视注释、做好注释、用好注释,对作者、出版者、读者均有重要价值与作用。
三、结语
对于没有经过严格学术训练或缺乏经验的作者或读者来说,注释看似累赘或有碍阅读,但对真正有学术涵养的作者或学识深厚的读者来说,注释则是立论之源和扩展阅读的有益补充。对于出版单位的编校人员来说,注释是准确核查文稿正误的指示器。因此,无论是从作者、读者,还是出版者的视角看,做好注释、用好注释,都是极其重要的。即使最终出版的著作不一定带有注释,但在写作、出版过程中,注释都是必需品,是确保著作质量的重要元素。
参考文献:
[1] 冯蕙.《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第二版编辑纪实[N].人民日报,1991-07-17(5).
[2]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7-108.
[3] 一知.发挥注释的作用[N].人民日报,1961-06-09(8).
[4] 居人.把注釋印在适当地方[N].人民日报,1958-04-07(7).
[5] 尹一耕.谈“注释”[N].人民日报,1959-11-03(7).
[6] 杨开慧烈士永垂不朽!:揭露江青砍掉《毛主席诗词》中关于杨开慧烈士注释的罪行[N].人民日报,1976-12-08(2).
作者简介?朱云河,博士,副编审,研究方向:编辑出版、宣传学、中共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