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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者网络理论视角下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

2022-02-03张蔚然张慧婧

领导科学论坛 2022年1期
关键词:基层社会治理网格化管理

张蔚然 张慧婧

摘要:社区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本单元。为了更好地创新基层社会治理方式,全国多地推行了网格化管理模式。文章在社区治理领域引入了行动者网络理论视角,以天津市W社区为例进行分析,探讨了在社区进行网格化管理改革后,社区网格通过关键行动者激活、动员、吸引社区多元主体参与社区治理,从而构建各行动者有序互动、和谐运转的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同时也针对社区网格化管理后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了分析和思考。

关键词:网格化管理;基层社会治理;行动者网络理论;社区治理共同体

作者简介:张蔚然,天津理工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张慧婧,天津理工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日本名古屋大学社会学博士。(天津300382)

中图分类号:D669.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103(2022)01-0077-05

网格化管理作为一种新兴的基层治理手段已经在全国各地实施,学界针对网格化管理的相关研究也十分丰富。有的学者分析了网格化管理模式在全国大范围内普及的原因,认为“网格化管理之所以被地方政府普遍采用,关键在于网格化管理通过一系列的机制创新,对传统科层治理进行了全方位的基础改造,构建了一套制度性的协同治理机制,有效克服了政府的碎片化”[1]。还有的学者在研究中看到了网格化管理所带有的缺陷,认为网格化管理作为工具理性的产物,试图让管理变成无差别的程序化管理,以此谋求最优绩效。然而,基层是多元主体所共同生活、交往的共同体,而非单一的机器,因此单向度的控制和动员并不能完全应对复杂的社会[2]。总的来说,在过往的研究中学者们往往基于较为宏观的制度或理论层面对网格化管理议题进行探讨,而鲜少通过将实践经验与理论相结合进行具体的分析。因此,本文就以天津市W社区为例,引入行动者网络的理论视角,将社区网格化管理的实践经验与社会学理论相结合,以期对其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进行分析,并对其运行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思考。

一、行动者网络与网格化社区治理的理论耦合

行动者网络理论是由社会学家布鲁诺·拉图尔、米歇尔·卡龙、约翰·劳等学者提出的一种社会学分析方法[3]187-230。行动者网络理论中最为关键的是“行动者”“转译”“强制通行点”和“异质性网络”等概念。其中,“行动者”是网络中的主体,“转译”则是网络建立组织的核心过程,分为“问题化”“利益相关化”“征召”和“动员”四个环节[4]。该理论意图强调的是各个行动主体之间通过互动而不断相互影响、相互建构,最终构成一种和谐的行动网络的过程,这也正与强调多元主体互动合作的社区网格化治理模式有耦合之处。

社区是最基层的治理单元,社区网格化管理则是我国为了更好地改进社会治理方式、创新社会治理体制而逐渐在各地推行的一种基层社会治理模式。网格化管理,就是在社会治理中引入创新的信息化、数字化手段,以城市中的街道和社区为单位,将其划分为不同级别的若干网格,在每个网格中都配备若干网格员进行监督、管理,并将各个网格中所收集到的各种信息进行汇总,进而构建成能够对整个辖区进行统一管理和服务的信息平台和指挥中心。

在行动者网络理论中,一般认为参与实践的一切要素,无论是人类的、非人类的,宏观的、微观的,乃至制度、观念、技术、生物、信息等,凡能对事物状态改变起到作用的都可以被视为行动者[5]。其中关键行动者是构成行动者网络最重要的主体。在社区治理中存在的政府、社会组织、居民等多方主体都可以被视为构建社区行动者网络的行动者。社区网格员正是作为联结各方主体的纽带和桥梁在社区的行动者网络中承担了关键行动者的作用,吸引了各方主体参与社区治理,使得社区能够真正成为多元主体共建、共治、共享的“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

二、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现状分析

本文中,笔者以天津市D区中的W社区网格化管理模式为例进行了访谈。其中,D区是天津市率先进行网格化管理的城区之一。截至2020年,D区下辖11个街道和6个功能区。从D区目前的整体情况来看,城市转型是其各种新老问题频出的根源所在。有些村改居的“新居民”一时难以适应城市社区的生活环境和管理模式,无法完成自身“村民”到“居民”的身份转变。除此之外,快速的城市化还带来了棚户区改造、房屋拆迁、物业管理等问题所引发的新社会矛盾,对D区的基层社会治理提出了较为严峻的挑战。因此,为了更好应对城市转型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矛盾、进一步提升基层治理能力,D区于2019年开始在全区推行网格化管理。本次的访谈案例W社区建立时间较早、辖区面积广、人口众多、住房种类多样,导致社区整体情况较为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社区治理方式改革后,通过网格化的管理模式将社区治理中的各主体相互联结,在相互影响和互动中共同构建出了一个协调有序的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

(一)问题化与利益相关化:网格员上传下达,成为关键行动者

在行动者网络构建的“转译”环节中,“问题化”与“利益相关化”是首要的两个阶段,也是网络能否成功构成的重要前提。此阶段需要关键行动者让各方行动者明确能够实现自身利益的关键问题[6]。

1.主动出击为社区防风险、排隐患。W社区现有人口7000余人,其社区共有网格员14人,以每人300户左右的标准划分网格,一人对应一格。入社区到自己的网格中排查各种隐患是社区网格员每天都要完成的任务,而网格员发现社区中存在的问题后往上反映的过程称为“报件”。被访者在访谈中谈及,我们每天要去网格里巡查,发现和处理一系列类似于共享单车乱摆乱放等问题。可见,在社区网络的搭建过程中,网格員作为关键行动者对社区的大事小情要做到心中有数,发现问题立刻向上反映、及时解决。

除此之外,现今的网格化管理下网格员报件的多少已经直接与其绩效考核挂钩。在年终的绩效考核中,社区会根据得分情况将网格员分为优秀、称职、基本称职和不称职这四类评级。报件多的网格员则可以在年终考核中获得更好的考核评级从而分配更多的奖金;若网格员被评为不称职则会受到相应扣除工资的处罚。这种合理的绩效考核方式能起到以下两个方面的作用:一方面,可以对网格员产生正向的激励作用,有效地提升网格员发现问题、反映问题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也可以让网格员在工作中时刻保持警醒,杜绝“不作为”“混日子”的乱象发生。

2.暖心服务为居民排忧虑、解难题。网格员作为关键行动者,不但要充当社区问题的发现者,还要通过自身的行动去努力设置“强制通行点”。因为想要成功构建社区的行动者网络,关键行动者既需要发现问题,还要通过为各种类型的问题、矛盾找到解决的方案或者路径,也就是说要为社区的居民排忧解难,让居民们相信自身的利益与整个社区的利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网格员就是这种共同利益的维护者,从而在居民与社区之间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这就是关键行动者“利益相关化”的过程,即网格员通过自身的努力为居民解决各种难题、排除各种障碍,从而提升网络的活力与吸引力,让更多的居民参与社区网络构建。例如,被访者提到,我们社区建有很多微信群,居民有什么问题或者是意见就直接在群里反映,群里反映不了的话他们可以直接到我们居委会反映。W社区也已经逐步推动相关惠民工程的建设。此前,网格员向上汇报了居民反映的社区买菜难、没有幼儿园及基础配套设施缺乏等问题。从访谈中可以看到,网格员毫无疑问已经成为社区行动网络中的一个个重要节点。通过建立线上的微信群聊,网格员为社区的其他主体设置了能够便捷、无障碍地共同参与到网络搭建中的“强制通行点”。社区网格员作为最基层的工作人员,是居民与政府之间的重要桥梁,他们既要为政府收集最为真实的民情,又要为居民反映其最为迫切的诉求。只有当网格员将二者之间互动的通道打通后,才能够最终构成一个良性的社区治理环境。

(二)联结、“征召”与“动员”:线上平台打通壁垒,线下多方主体参与

“转译”中的下一个阶段,就是要对网络中其他的行动者进行“征召”和“动员”,将多元的主体联结在一起,让他们共同参与网络中来。在这个过程中网格化管理又采用了以下几种途径。

1.打造数字化平台,打通各政府部门的信息壁垒。D区进行网格化的管理模式改革后,最大的创新点就是引入了数字化的技术,建立了“网格化+大数据”的信息化平台。该平台由全区72个部门、11个街道、103个社区同时使用,拥有可以联通区、街道、社区的三级信息系统和视频会议系统[7]。社区治理的有效推进,无疑需要各政府部门之间的通力协作。然而,以前的基层治理工作存在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社区网格上层直属的各个部门之间存在着壁垒,无法进行良好的协同联动工作;另一方面,上层职能部门信息等资源难以下沉到社区。通过搭建线上统一的网格平台,这些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无论是向上反映问题还是帮助居民办理行政上的事务,都可以在线上平台上得到“一站式服务”。线上数字信息系统的统一和全覆盖不但可以从横向打破各个部门之间的信息壁垒,保证各部门之间密切合作,还能够从纵向保证上下层级之间的畅通交流,让各部门能够精准对接每个网格,对基层网格员反映的问题做到及时回应、立刻处理。通过网格化的信息技术手段而打造的网络智慧平台,可以汇集各方的信息资源,从而大幅度地提升基层的社区治理水平。

2.联结动员更多行动者,使多元主体共同治理。社区中的治理主体并非只有社区网格员或是其上层的职能部门,要成功构建社区的行动者网络、形成协调运转的社区治理共同体,就需要网格员联结更多的行动者,使他们一起加入网络的构建。在访谈中网格员谈道,社区有律师每月一次下沉到社区来进行法律问题解答或法制宣传;也有养老院工作人员定期到社区给一些老人理发、洗澡、打扫卫生;天津科技大学组织学生下基层,就来我们社区,跟我们一起巡视,了解我们日常的工作,开展辅导主要以小学生做作业的小课堂等活动。可以看到,通过社区网格,各种社会力量被汇聚到了社区的服务和治理中。尽管目前主要还是W社区的网格员承担了诸如养老、助残、帮贫扶困等工作,但是已经逐渐有社会上的组织或机构与网格员这些基层工作者合作,下沉社区为居民们提供一些志愿服务。这些来自社会的支持在其相关领域比网格员更为专业,可以为社区的治理和服务提供强大的助力。

访谈中提及在W社区的治理当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参与主体。被访者提到,社区有6个党支部,一个党支部涵盖两个网格,共有200多名党员,这是个很庞大的队伍,也是我们社区的中坚力量。在类似七一建党节等特殊的节日,我们会邀请党员组织一些活动。基层党组织作为社区治理中最鲜明的“旗帜”,在号召和动员居民参与社区治理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有学者就提及,党的组织网络通过嵌入网格这一最基层的治理单元可以直达社会末梢,从而实现跨层级、非常规、高效率的社会动员[2]。社区中的党员具有党组织一员和社区居民一分子的双重身份,往往能够更好地联结社区居民、群众。很多老党员在社区中也极有号召力,能动员居民参与社区活动和号召居民遵守社区的相关规范。在疫情特别严重的时期,W社区实行了较为严格的封闭管理,面对很多居民的质疑,W社区充分运用党员发动群众的力量,在各个社区楼门安排一位党员干部,整栋楼都由该党员负责去做居民的思想工作和抗疫宣传。W社区坚持用党建引领群建、将支部建在网格上的工作方针,让基层党组织能够在社区行动者网络的构建中发挥其号召群众、引领群众的关键作用。

林南将社会资本定义为嵌入于一种社会结构中的可以在有目的的行动中获取或动员的资源[8]。综上可见,网格化管理模式将社区治理的多元主体联结到了网络,并在这个过程中实现了多方面资源的整合,从而生产出更多的社会资本,有效地提升了政府的基层治理能力。

三、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中的問题分析及思考

(一)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中的问题

1.社区网格员队伍工作负担重、工资待遇低、专业性不足。受访的网格员在访谈过程中提到,现在每个网格员管300多户、700多人,其中有的网格员可能管理数量更多,并且网格员这个工作还面临着越年轻的人工作流动率越高的问题。网格员作为社区行动者网络中的关键行动者,在社区治理中担负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们的日常工作往往琐碎繁重且薪资待遇相对较低,与公务员相比,待遇有相当的差距。而这也是导致网格员队伍留不住年轻人的主要原因,很多年轻人只是把社区网格员的工作视为职业道路上的一块跳板。

除此之外,天津市开始推行网格化管理不过一年有余的时间,因此来自社会招聘的具有本科学历的网格员数量有限,还有相当一部分前居委会留下来的年龄在40岁左右的人员补充进来,这部分人员经验有余但专业不足;而在招聘毕业生的过程中,也未对专业有具体要求。也就是说,目前的社区网格工作还普遍处于一种“谁干都行”的状态,入职后的网格员也鲜有机会能够参加相关的专业培训。但实际上社区的工作不但要重实践,更需要和相关的理论知识相结合,只有实现社区治理专业化的转变才能有效提升基层治理能力。

2.网格划分标准“不精细”,任务指标制定“一刀切”。在D区的网格化管理实践过程中不难发现,其网格的划分方式比较简单,仅仅只是按照小区的地理规划、地域面积或者是人口规模和密度来进行基础的划分。这种划分方法是为了便于政府对网格进行统一的服务和管理,却忽略了不同网格之间不同的社会属性和人口结构对实际基层工作的影响。而社区网格作为基层治理单元,其设置是否科学、合理会直接影响到治理成本和治理效能[9]。在疫情防控时期,W社区作为基层防疫的第一线,承担着重要的防疫以及后期的督促疫苗接种任务,而无论是在初期网格规划时期还是现今的任务制定时期,在网格化管理的过程中没有充分考虑到每个社区的实际情况,这不仅造成了居民和网格员之间的误解和矛盾,也使得社区网格化管理的工作效率逐渐降低。

(二)网格化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思考

社会治理一直被视为打造我国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的重要基石。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让城市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一方面,大量的流动人口涌入城市使得社会矛盾增加;另一方面,经济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也让居民有了多样化的需求。复杂的社会治理环境对国家的基层治理能力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而社区网格化管理的模式推行,正好契合着基层社会治理的新形势。通过对天津市W社区的实践经验分析可以发现,首先,在W社区中网格员作为关键“行动者”,通过自身的积极主动作为排除社区隐患、解决居民问题,并通过联结社会组织、依托党建服务等将多元主体纳入社区治理。其次,先进的数字信息技术打破了原来社区治理中横向部门、纵向层级间的固有壁垒,充分整合各种资源并投入社区治理中。可以说一个协调运转、和谐共存的多元主体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已经初见雏形。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当前的社区网格化管理依然面临着诸多问题,这就需要政府继续提升社区网格员的专业化水平,更加科学、合理地制定任务,使社区的网格化管理能够真正做到精细化、精准化、高效化。

参考文献:

[1]叶敏.迈向网格化管理:流动社会背景下的科层制困境及其破解之道[J].南京社会科学,2018(4).

[2]孙柏瑛,于扬铭.网格化管理模式再审视[J].南京社会科学,2015(4).

[3]Bruno Latour and Steve Woolgar,Laboratory Life: The Construction of Scientific Facts[M].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6.

[4]許文文.超越行动者网络:基层社会治理共同体建构的本土路径——基于社区养老场域的田野观察[J].学习与实践,2021(3).

[5]邢菁华,龙登高,张洵君.抗击新冠疫情中的海外华侨华人——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分析[J].民族研究,2021(1).

[6]罗峰,崔岩珠.行动者转译偏差:政策执行何以陷入“困局”?——以S市托育政策执行为例[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20(2).

[7]东丽区打造“网格化+大数据”精准治理模式[EB/ OL].http://www.tj.gov.cn/sy/zwdt/gqdt/202101/t202 10129_5341447.html.

[8]Nan Lin.Building a Network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J].Connections,1999,22(1).

[9]方付建,申应城.治理单元视域下社区网格化推进路径研究[J].社会科学动态,2021(4).

责任编辑:周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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