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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欲望与自由

2024-07-01刘梦洁

今古文创 2024年23期
关键词:主体性女性主义

【摘要】电影《裂缝》作为一部典型的女性影片,其女性的立场及女性主义的视角渗透在影片各个角落。在女性主义视角下电影经由女性主体与欲望叙述,女性凝视与自我审视,以及女性成长与价值探寻,进一步勾勒出女性对知识、独立、自由的渴求和女性应有的积极能动的主体形象,完成影片对于女性主体、欲望、凝视、人生价值理想的思考和探讨,重申和强调了女性的主体性和自我价值实现。

【关键词】女性主义;主体性;自我审视;价值理想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3-008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3.026

英国电影《裂缝》根据南非女作家谢拉·科勒的同名小说改编,由英国女导演乔丹·斯科特执导,伊娃·格林、玛利亚·瓦沃德等主演。影片主要讲述了在20世纪30年代,英国某女子教会寄宿学校里一位优雅且个性张扬的老师G和一群学生的学校生活,G是学生眼中无可替代的榜样,尤其是在她的得意门生黛的心中,直到一个西班牙贵族小姐费雅玛的到来,一切原有的状态正悄然发生变化,她动摇着G的地位,同时也揭开了G不为人知的一面。本文基于女性主义理论视角,从女性主体与欲望叙述、女性凝视与自我审视以及女性成长与价值探寻三个方面来分析片中主要女性角色G、黛和费雅玛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内核,剖析影片对于女性欲望、女性主体、个人价值的叙述以及强调女性自我觉醒,确立女性价值目标的主题表达。

一、女性主体与欲望叙述

一般来讲女性电影叙事注重将女性主体性、欲望和能动性置于叙事中心。影片以女性为主要角色和叙述主体,营造女性世界,讲述女性故事,表达她们的欲望和思想。对于女性主体和欲望叙述主要体现在身体欲望表达与身份权力行使两个方面。

(一)女性身材、着装的展示及对性的讨论

身体欲望表达这里主要指身材、穿着打扮的展示以及对性的讨论。影片多次出现游泳场景,将女性身材肢体呈现出来,跳水过程中的慢动作镜头更是体现了女性曲线美,跳水训练可看作是身体的舒展和美的表达,是女孩们对自己身材动作的自信展示。此外对女性的穿着打扮也有精致展示,特别是G多次变换的优雅靓丽的着装打扮,体现其身份和地位,值得注意的是G的身上既有女人味又有男性气质,比如她穿西装、抽烟,“女性主义在性别差异问题上最关注的是,把过去被认为是自然的、天赋的、不可改变的性别特征,重新定义为不固定的、可塑的。女性主义主张解放性别认同,使它向各种选择开放”[1]。男女着装的随意选择可见女性对于装束的开放式观念和一种身体自信。另外,女孩们对性欲的讨论也是直白的,如提到G交往男性只是为了满足欲望、女孩们私下分享性的看法和享受、对与男性接触的事情充满好奇和憧憬等。影片对女性身体展示欲望的表述从不遮掩,欢快的游泳场景、野外活动的奔跑、尽情玩乐的化装舞会等情节也都表现了女孩们对身体的放肆以及对美与自由的追求和享受,塑造出饱满活泼奔放的女性群像。正如片中G对女孩们所说:“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欲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二)女性对身份权力的行使

拥有一定身份地位并行使身份权力体现着女性主体和能动性。封闭的女子教会学校相当于一个小型女性社会,自然组成女性的层级权力分工,这里的校长、老师、组长成为掌权者来接替传统社会的男性权力。福柯认为,权力通过掌握知识来实现对话语的控制。女孩们长期待在一个封闭的圈子,不与外界交流交往,由G来讲述外面的世界,她为女孩们架起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她指导女孩们获得技能,形成以她为主导的话语权,任其管制和驯化,在女孩们看来G就是个知识渊博阅历丰富的人,拥有核心话语权,是女孩们心中的偶像。G沉迷于自己建构的团体世界中,享受自己的权力身份及被女孩们欣赏簇拥带来的快感。

另外,G气质的中性化更加强化了其对权力地位的掌控,“G以一袭男人装束泛舟湖上,优雅地抽着烟的出场便奠定了她与众不同的异性气质和异性化人格心理倾向,这既是她获得跳水队女孩们崇拜的原因之一,也是导致她人格异化的根本要素之一”[2]。G的身上赋予了女孩们对于男性的幻想,加深了她的身体迷惑力及被注目的身份享受。

作为团体小组长的黛同样行使和享受团体内的身份权力,她负责调动团体情绪、引导舆论、组织团体活动,费雅玛的到来使黛在G心目中的位置受到威胁,黛便让女孩们嘲弄她、孤立她,而当黛与费雅玛利益达成一致时,团体开始亲近她,最后黛又煽动小团体一起施暴于费雅玛。费雅玛以西班牙贵族小姐的身份获得校长的特别关照,她也享受自己的身份地位带来的优越感,她特立独行、优雅气傲,始终守护自己贵族的身份,不屑于参与G和黛的小团体,完全挣脱了G的掌控范围。电影通过表现女性对身份权力的行使加强了女性欲望表达及主体身份确立,建构了强有力的女性世界,使得对立人物双方充满韧性和张力。

二、女性凝视与自我审视

“抗拒性观众生成的重要性就在于让女性在本身被凝视的同时还能获得凝视的权力”[3],女性主义电影理论认为女性凝视即一种反凝视,是对传统凝视机制中男性权力的反抗,反凝视视角建构起女性自身的性别身份,让女性拥有主体权和话语权。电影里G、黛、费雅玛三个主要女性角色的相互凝视,以及电影外女性导演的镜头凝视都是从女性视角出发的,形成观看的自反效果,女性同时承担凝视和被凝视的角色,强化女性在场的主体性认同,以及对自我处境的反思。

(一)镜头内凝视:对知识、独立自由欲望的投射

“女性电影必须将女主人公的凝视置于中心位置,但是她的凝视是去除情欲的,而且被表现为害怕、焦虑、恐惧。”[4]93不同于男性凝视中带有情色性质的偷窥欲望,女性对于女性的凝视或窥视更多是一种带有嫉妒、羡慕甚至审视的眼光。黛凝视G与费雅玛,G凝视费雅玛,都体现出人物内心羡慕、嫉妒、崇拜、憎恨等多种心理交织。而凝视本质上也是一种欲望投射,凝视实际上是向凝视对象投射了自己所渴求的欲望,黛对G的羡慕和崇拜、对费雅玛的嫉妒和憎恨,G对费雅玛的羡慕和嫉妒,这些心理纠葛的根源都来自对知识和独立自由的渴望。

长期封闭的教会教育环境下G总能带领女孩们摆脱枯燥的课堂,放肆去玩去游泳,讲刻板知识以外的精彩经历和故事,她的所作所为都在不停激荡着女孩们的求知欲和探索欲,黛则是最狂热的一个追随者,她随时注视着G的一举一动,G的认可和赞许使黛更加得意和自信,可以说黛将所有对知识的欲望、渴望独立的理想投射在G身上,对其崇拜迷恋。然而费雅玛的加入逐渐撕裂了两人的关系,费雅玛能力优越见多识广、游泳技能比黛好,令G对她刮目相看,而费雅玛当众识破了G编造的旅行经历、要求G和外校比赛、不服从G安排等,逐步激怒着G,G开始害怕自己伪装的一切被戳穿,G欣赏羡慕费雅玛的优雅独立、博学多识,同时又嫉妒甚至痛恨费雅玛,通过让费雅玛永远消失来完成自我欺骗式的精神胜利,以掩盖自己的缺陷,保住自己的优势地位。黛同样羡慕嫉妒费雅玛的优秀独立、经历丰富,她看到了费雅玛比G更加博学,也看到她敢于反抗权威,敢于不顾一切追寻自我目标,而这些也是黛一直以来所渴求的东西,当她碰巧发现G对费雅玛的故意伤害时,从对G权威的质疑变成坚定的绝望,她把对知识、眼界和独立自由的欲望转而投射在费雅玛身上。

(二)镜头外凝视:对生存处境和命运的审视

女性导演以客观视角讲述了三个不同命运走向的女性,形成女性对女性的再一次凝视,承载着自我审视的目光对女性生存处境进行反思,进一步思考女性自我价值和意义。影片用“男性的不在场”和“费雅玛的哮喘疾病”两个叙述情节来凸显女性自我审视,因女性的无处投靠转而由自己掌握命运主导,表达了女性终究要靠自己才能获救,同时饱含对女性生理病痛和生命消逝的无奈。

片中的男性角色处于缺席的、失联的状态。男性占据女性情感空间一部分甚至主导位置,却不发挥实质性作用,不能帮助或拯救女性,女性要么靠自己获救要么绝望死去。费雅玛多次想离开,在一次出逃中打电话给某个男性(父亲或男友)来接她,电话始终接不通,她绝望崩溃奔走受冻最后被警察发现带回,结尾费雅玛也是在逃离的路上死去,她拼命自救却无奈疾病发作夺去了她的自由,费雅玛的悲惨结局触发了另一个女性黛的自我意识和价值反思,使她得以逃脱束缚走向自由。这样的叙述明显揭示了女性在社会性别中弱势和被动的一方,表现了男性在社会性别中的主导地位与无力感之间的矛盾,表达女性在这个困境中只有自救才能自由,也就是女性叙述中“既要让女性借助于男性话语拥有表达和书写的权力,还要在男性已然建立秩序的性别空间中建立起女性自身的言说空间”[3]。

“在女性创作中,疾病作为女性表达和发泄个人内心情绪的一种方式,成为她们精神世界病痛的象征……表现女性在日常状态下所难以表达的内心冲突和精神焦虑”“女性在创作中以主动的方式言说疾病时,疾病不再是一种社会、文化强加到她们身上并要摆脱的命运,而是她们不得不领受的生命处境。”[5]费雅玛虽然美丽聪慧却身患哮喘,这样的疾病缺憾隐喻她内心世界的痛苦和不安,她急于回家却因哮喘发作死于学校,她想逃离学校的渴望愈强烈则愈加速着她向死亡靠近,疾病使费雅玛内心渴望幻灭并造成人物悲剧命运,创作者正是用这样残酷的叙述手法表达女性对生命无常的无奈与叹息,而黛作为凝视这一切发生的人,她得以觉悟并接替费雅玛完成出走的理想。导演以寄托希望的方式慰藉了女性肉体病痛带来的遗憾,再次强调女性只有对生存困境的突围才能获得自由以及对命运的抗争与把控。

三、女性成长与价值探寻

“女性主义总体计划的一部分,就是把妇女从知识的对象转变为有能力擅用知识的主体,为她们摆脱从属地位、成为独立主体开拓道路。”[4]17影片有意营造了一个渴望掌握知识、向往外面世界的女性话题氛围,对丰富多元的知识和外界充满渴求反映了女性成长目标定位,表现女性的自主性和对人生价值的探寻。说明女性只有挣脱依赖和束缚,主动获取知识和技能,确立自我意识才能成为理想自我,获得真正的自由。

(一)自我的意识觉醒

黛将G看作理想自我对其崇拜迷恋,G和黛又将费雅玛看作理想自我对其羡慕嫉妒,把他者认同为理想自我实际上就是对比自己优秀女性的欣赏和仰慕,渴求成为同样优秀独立的女性,而内心是对自己现实能力不足和缺陷的不满。对他者过于依赖和看重反而贬低自己,甚至因为嫉妒羡慕蒙蔽了自己内心真正所需,当他者倒塌之后,面临的问题则是回归自我意识、接受真实自我,这也是影片着重刻画的段落。在影片的高潮也是结尾情节中G故意害死了费雅玛,黛发现了这个秘密,看清G的真面目,之后G落魄地离开学校,躲在阴暗小旅馆中面对着怯懦无能的真实自己,黛则是离开学校独自寻找理想生活,逐渐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G的离开、费雅玛的死亡,使得黛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她意识到自己在他人身上投入的无力挣扎,她必须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正视自己的不足并努力创造一个理想自我,不再寄希望于他人,这也代表着黛的成长与进步。G虽然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却背负着对费雅玛和学生们的愧疚再也无法走出自己的罪恶,黛是唯一走出困境的女性,影片借此传达出一个观点即一味地在意他者与自我差距只会迷失自我,女性需要正视自我,依靠自己去弥补差距,获得知识和真理。正如女性主义观点所强调的女性应关注自身的发展,注重自我成长和提升,女性要成为理想自我的前提是要明确自我意识,认清自我并树立自信。

(二)追求知识眼界、独立自由的价值理想

电影以黛和费雅玛作为正面积极的女性形象,以G作为反面消极的女性形象,通过人物形象和不同命运走向的对比刻画来进一步肯定认同独立、自主、勇敢的女性形象,歌颂女性追求知识眼界、独立自由的价值理想。三人之间的爱憎关系是潜意识里投射了对知识、自由的欲望所致,只不过黛和费雅玛都切身去践行理想,都有冲破束缚独自上路的实际行动,而G口头上大谈自己的欲望现实中却不敢迈出自己的安全区域一步,总是故步自封墨守成规。G的悲惨结局其实也是她自身的虚伪懦弱导致的,她害怕开阔的地方、外界的挑战,最终只能躲在角落暗自神伤,G暗淡落魄地坐在旅馆与黛容光焕发地坐在船上开启旅程之间镜头的交叉对比愈发证明了女性追求独立自由的可贵。此外,影片还借助物件细节的刻画隐喻女性对知识与远方的向往,如G借给黛的书加深黛对外面世界的憧憬;G偷拿费雅玛的饼干和明信片,找无人之处偷偷品尝观赏,镜头中G小心翼翼打开饼干包装纸小口咀嚼及品尝后激动欣喜的面部特写表现出G对未知事物的欣喜好奇;费雅玛给了黛一瓶香水,这也成为黛最后独自出发旅行随身携带的物件,它是费雅玛独立勇敢的精神符号指代,也是支撑黛前行的力量象征。无论从人物、情节还是细节刻画中,影片始终都在暗示一种积极向上的女性主体价值观,鼓励女性应该以追求知识眼界和独立自由为目标的价值导向。“总有一天我要重新踏上旅行之路,周游全世界,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不是吗?”这是G对费雅玛说过的一句话,呼应了结局黛的独自旅行,也正表明了影片所倡导的女性人生价值理想。

四、结语

电影《裂缝》以深刻的女性主义视角揭示了女性对身体和权力的欲望表达,以女性的凝视来表现女性对知识自由的渴望,同时审视女性生存处境和命运,表达对于困境和命运的冲破与抗争,再次说明了女性自我意识觉醒与价值理想确立的重要性。应该看到,电影将女性欲望、主体性和人生价值置于叙述焦点,一定程度上抛开了女性的社会性别角色,回归女性自我和理想价值的探讨,是一次纯粹的女性自我书写。总之,电影呈现了一个活泼生动欲望张扬的女性世界,并用自省和批判的目光看待女性的身份处境,思考女性的自我拯救之路,传达了女性应确立自己的人生价值、努力追求自由和理想的主题,这也是女性创作者所孜孜不倦表达的诉求。

参考文献:

[1]李银河.女性主义[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1:183.

[2]王凯.论电影《裂缝》中的多重分裂[J].电影文学, 2017,(22):145-147.

[3]郭宇衡.戴锦华女性主义电影批评的反凝视研究[D].四川外国语大学,2022:1-79.

[4](英)休·索海姆.激情的疏离: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导论[M].艾晓明,宋素风,冯芃芃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5]李蓉.性别视角下的疾病隐喻[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06):9-15.

作者简介:

刘梦洁,女,汉族,云南普洱人,普洱学院教师,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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