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创伤即治疗”:时空建构与《塔里的女人》等的创作意涵
2024-06-28葛天逸
【摘要】当于无名氏创作生涯的同阶段中生成的《一百万年以前》与《塔里的女人》,被并置于“书写创伤即治疗”式创作意涵下进行反向审视、研读时,此两部小说之于无名氏文学世界建构的别样意义才得以初步浮现。具体而言,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创作意涵确实存在于此两部作品中,其间被建构的时空也才确实能引发具有题材性意义以外的意义,一种能够激励抗战最艰难的阶段中,深受创伤感引发的幻灭感等影响下的中国人,继续支持救亡的“精神场域”意义。
【关键词】无名氏;《塔里的女人》;《一百万年以前》;时空建构;创作意涵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2-0043-07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2.014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2年度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文学治疗:张爱玲、无名氏、徐訏作品与精神残障问题研究》(2022SJYB0528)的阶段性成果。
从无名氏创作轨迹,以及学界针对无名氏相关作品的研究背景角度而言,无名氏于1944年创作的《塔里的女人》,之所以能受到读者们的欢迎,是因为这部言情作品,乃是作家在一位“中俄混血儿”[1]施加的创伤影响下,创作出的富于真情实感的作品。这部书写人物“情感启蒙”历程中创伤的作品,之所以应当被重新审视,是因为这部“令万千青年流泪”[2]的作品叙述的故事,确实产生了有学者承认的“令人唏嘘不已”[3]的感动效应,并蕴含着平复抗战中,支持救亡信念存续者“创伤感”的意涵。
但是,上述学界对这种无名氏文学作品引发的“唏嘘”式感动效应的理解,还尚且停留在文学本身产生的功效层面,如若将其放置到文学与精神医学交叉的层面加以理解,不难发现一些“研究新意”。从综合面来说,《塔里的女人》中的南京时空、华山时空构型,基本对时空内外的身负创伤者产生了一种综合性的“治疗”意涵,并满足了作家的一些需求,即“愉悦自己和读者的需求、幻想补偿的需求、排解和释放压抑和紧张的需求、自我确证的需求、自我陶醉的需求”[4]①,可以说达到了文学治疗的基本效果。就此而言,这种无名氏式的“书写创伤即治疗”式的创作意涵,也得以在于1944年间生成的这部作品中浮现。
那么,值得追问的是,这样的“书写创伤即治疗”式创作意涵是否有代表性?或者是否至少也可以说,在其他的、由同作家于几乎同期创作的同题材作品中,也可能出现过类似的意涵?
由此研究思路出发,回看无名氏于1943年创作的,同样书写南京、华山时空内外创伤的《一百万年以前》[5]时,就会发现,在1943年前后,身陷“恋爱挫折”中的苦闷的无名氏,并不意在借助家国创伤书写的模式,进而在对汪伪南京城中人的创伤进行书写时,仅仅传播一种有学者所认为的那种小我的“灰色”[6]的人生观,而是在对黑暗时空及其内外创伤进行批判性想象时,完成一种“制造虚拟情境宣泄释放内在心理能量,以便于保持精神健康”[7]的文学创作活动,通过此创作活动,无名氏作品客观上起到了抚慰中国人创伤,进而继续激励中国人支持抗战救亡信念存续的作用,而这种创作功能,也无疑从文学发生学角度而言,佐证着“书写创伤即治疗”式无名氏创作意涵的存在。
至此,从研究意义层面来看,可以说,当无名氏文学世界中,同于1944年前后生成的,同样构筑了南京时空、华山时空,并剖析内外创伤的《一百万年以前》与《塔里的女人》被并置于“书写创伤即治疗”式意涵下进行重读时,一些基于该年间,无名氏创作发展史、无名氏精神史发展史等层面的,学界一直以来面临的问题(如钱理群②提出的“无名氏模式”[8]的局限性问题)也将得以被重新审视,进而获得解决的可能。无论上述两部作品中生成的针对黑暗时空的批判性想象,还是其间对美好时空的期待性构筑,都可以被视作是作家以“小我”的创伤书写为基点,而进行的一种“治疗”型书写。其间,作家通过创作,宣泄释放内在心理能量的过程本身,就呈现出“治疗”效果。同时,在叙事过程中,作家再进而将这种创作意涵上升到治疗“大我”创伤乃至中国人创伤的层面。最终,在完成一系列宣泄式治疗前后,作家再叙述并传播相关故事,并依此激励中国人继续支持抗战救亡信念的存续。
一、救亡者审视下需要被“治疗”的“创伤南京”
从创伤叙写的角度而言,如果无名氏创作的《北极风情画》中的奥蕾利亚被林上校带回国,或像钱理群认为的“前者不死,后者不走”[8],他们就会走上该作家创作的《塔里的女人》中的罗圣提、黎薇的道路。而无名氏创作的《塔里的女人》,也确实被作家自身看作是《北极风情画》的“续”[9]篇,按照这样的逻辑理路,也就是说,《北极风情画》亦可以被看作是《塔里的女人》的“前传”。但鲜少有人注意到,无名氏在创作《北极风情画》之后,及创作《塔里的女人》之前,还创作了一部《一百万年以前》(重点书写南京时空),且此作品也可以被看作是同样重点书写南京时空的《塔里的女人》的“前传”。因为按照钱理群的研究逻辑,我们可以推断出的是,若将《一百万年以前》也放置在紧接其后生成的《塔里的女人》的“前置线”上进行重读,可以发现,同样构筑南京时空中人物创伤的《一百万年以前》中的人/城形象叙写,也可以被看作是《塔里的女人》中人/城形象叙写的“提前演练”。具体而言,无名氏在《一百万年以前》的创作中,回溯战争前后的南京城中中国人的普遍创伤,以及自己创伤时,发觉了自己有一种向内寻找精神力量的倾向。无名氏虽然清醒地面对现实,但也选择在文学世界中超越现实。总而言之,一直坚持抗战救亡立场的无名氏,把自己的创作热情,以及对南京时空的文学想象相互碰撞,进而将两者加以升华,并借由对汪伪政权统治下悲情南京风貌的批判性想象、审视,进一步找到了重建精神家园的道路。综合而言,这部疗愈作家自己的思乡之苦的作品也“治疗”了无数的中国救亡立场坚守者,而这也是无名氏《一百万年以前》中的创伤书写受到读者们关注的原因之一。
(一)时间长河中的“创伤分层”:依托于对“南京印象”的书写
从小说时间跨度而言,夏莱笔下的南京印象是“堆叠型”的,与其间的创伤记忆一样,需要被分层看待,而其中具体的分层方式,以及人物面对“创伤南京印象”时的记忆回溯方式的生成过程背后,都体现着无名氏“疗愈”性质的创作意涵。
人物夏莱心中的第一层南京印象,是基于该人物自小在南京成长的经历而生成的,也是自小在南京长大的无名氏的南京印象的一种投射。由此而言,夏莱的第一重南京印象,即是旧时的民国首都形象。其间,无名氏将自己在南京的成长经历投射在夏莱的南京印象叙写中。在夏莱看来,母亲般的庇护过自己,又助力自己成功躲过浩劫的这层“南京印象”,还具有一点“记忆金矿”的性质。
而人物夏莱心中的第二层南京印象,是基于其在“1941年秋”[10]至1943年间的“南京创伤经历”而生成的,但此种夏莱的第二重南京印象,其实是在无名氏对汪伪统治下“黑暗南京”的想象基础上生成的。在此期间,小说中的夏莱在无名氏笔下“黑地狱般的汪伪南京”中“看戏”、体验。正如有学者所发现的,此类无名氏笔下城市构型模式背后蕴含了“反讽”[11],以及解剖社会病态的功能。确实,从这一封闭时空出发,无名氏想象了代表当时各方势力的人际纠葛,并展开了对这座悲情城市的反讽。
但无论是上述哪种南京印象(及其衍生物——南京形象构型),在无名氏看来,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粟,其间衍生出的创伤也应当被客观看待。在作家看来,正如其间重叠的南京印象一样,这些创伤记忆,也都将最终被凝定在历史长河中,而坚守抗日救亡立场者,更应当走出这种创伤困囿,在余生中相信希望,坚定自己的救亡立场。具体而言,无名氏在小说中借两种人物的生命选择,表达了自己的上述观点。当小说中准备自戕的一位“创伤人物”骆荫甫说出,在他自己死后,一些南京城内的人,就会将他自己的尸体喂野狗的言论时,人物夏莱才清醒过来,并逐渐意识到两人面对自身的“创伤南京印象”时,行为的“偏激”之处。与鲁迅笔下的魏连殳一样,“自救”失败,即将走向自我毁灭之路的骆荫甫表示,他不愿意赠予庸众、仇敌一点馈赠,但夏莱却选择了另一条博弈中的“突围”路径,即最终放下“固有的创伤南京印象”,选择在余生中去向充满火光的中国后方,以抓住希望的方式来反抗空虚、绝望,以新的充满希望的城市印象来取代自己的固有城市印象,进而在余生中疗愈自己的创伤,并继续将余生真正奉献给抗日救亡大业。
(二)空间细化中的“创伤切割”:依托于“无情南京”的即将瓦解
从空间维度来看,无名氏在小说中展开想象,并借城市救亡者夏莱之口,发表了对黑暗南京城中地标性风貌的看法。而在对这些具体地标的书写中,反对汪伪政权的,立足于救亡立场的无名氏,却在试图“切割”自己和救亡者的沉重创伤,并将之物态化,进而鼓励人物们不被黑暗空间中的创伤所吞噬。
小说中的夏莱心中,不断复现着一种“创伤情境”[12],而当他意识到这种情境是依托于南京城市空间记忆而存在的时候,夏莱就发现了此间创伤存在着被平复的可能性。在表现南京城市空间构型的无名氏的小说中,痛恨汉奸的报人夏莱,虽并不赞同汪伪南京这座城市的“风俗人情”,但其一定要“兜个圈子看看究竟”,并去用自己的“笔和口”解剖、讽刺此时汪伪政权统治下黑暗的南京城的病态、“无情”之处。夏莱或无名氏本人的城市空间批判思想,是见证文明的战后废墟般的存在,但这些“无情”的废墟,也昭示着作者乃至人物精神创伤本身的可消解性,并预示着此间的汪伪统治下的黑暗南京,也存在极大地被瓦解的可能性。
具体而言,无名氏在小说依托于对南京城市印象的叙写,表达了相关创作意涵。作家依托于对城市空间风貌的细致描写,对这些创伤印象进行了细致性的“划分”。无名氏在小说中,致力于“反应社会,更加突破社会,攫取一种普遍永恒的真实”[13],无论是作者、夏莱童年记忆空间中平凡而熟悉的“炊烟”“法国梧桐”“四轮马车”,还是负载着历史创伤的依旧“笼罩着神秘紫色光轮的无情的紫金山”,都和其熟悉的下关街道一样,在汪伪政权的管辖下显得“无情甚至丑陋”,但其间,却也包含着企图推翻此政权的救亡者,在超脱自身创伤之外,对中国复兴的期待性想象。总之,例如此时南京紫金山脚下的,象征着历史上的繁华、哀怨的“湖畔涂抹着美丽哀愁的杨柳枝”等所在的细小空间等记忆体,虽然“抚平”不了“一个年轻人的心上满是血淋淋的伤痕”,但是却帮助“分担”了一部分小说内外,中国各地反对汪伪政权、并坚持抗日救亡立场者的创伤及压力。
二、启蒙关系中南京家校间的“创伤治疗”及其救亡意涵
依据上文所述,1943年间,在构筑上述作品的“南京书写”时,作为中国“老南京人”的无名氏的“精神创伤”却在逐渐纾解中。因为此时的南京早已经“面目全非”,而不能返回的“南京城”的无名氏,只能在文学的封闭时空中展开想象。逐渐能够平静看待南京这个创伤时空的无名氏,其身处在“还属于祖国的”另一座拥有更悠久历史的古城西安中,也在聆听友人倾诉一场十几年前的南京爱情故事。当被思乡之情郁结的无名氏伫立在自我文学世界中,陪《一百万年以前》中反抗汪伪政权的夏莱一起,看着1940年代“平凡而丑陋”的玄武湖边的垂柳倒影时,深受混血女友情感刺激的无名氏,竟然又能充满灵感地想象起十余年前曾泛舟于同一个湖面上的金童玉女(“周善同”[14]与瞿侬)的“风雅往事”,并开始创作《塔里的女人》。该小说创作中,无名氏依托于和自己的混血女友一样的,“校园女明星”般的黎薇的形象塑造,完成了对“南京创伤时空”及城中人“创伤感”的“拓展”书写。具体而言,即是通过展开对他们情感生活中的创伤书写的方式,帮助作家自身展开对创伤的反思。而这些反思,也反向帮助着秉持救亡立场的无名氏,在进行着对自我的“宣泄式治疗”的同时,还能关怀并“疗愈”着有过类似经历的救亡立场坚守者们,在抚慰他们的心灵之后,再激励他们继续坚守正确的抗战救亡立场。
(一)启蒙关系中“情感创伤/治疗”反转的必然性
具体而言,在《塔里的女人》中的罗圣提看来,黎薇的“特殊精神特质”的形成过程值得被关注。在与无名氏的情感启蒙对象,即曾经的女友刘雅歌性格类似的人物黎薇身上,极度傲慢的性格,以及自身的“自恋型”[15]人格特质表现得极为明显,而这些性格特质也促进了“特殊精神表征”的显现。创作小说前后,反复回溯自己与校园女明星般的女教师塔玛拉的恋爱经历的无名氏,也将其笔下的故事开展于学校时空当中,并辅之以家园时空作为拓展情节的背景场域。罗圣提眼中,学校中的黎薇因为家境优渥、相貌出众,成绩优异,成为受到众人追捧的、南京城的校园女明星般的特殊存在。黎薇自信于自己的“优秀”,但她一直苦于找不到对自己全心全意付出的“真爱”,由此陷入了“精神困境”之中。但她也非常傲慢,当面对穿着朴素的罗圣提时,她竟然把其当作提琴家的仆人。也正是此举动,使得她给提琴家,兼而为医生、教师的罗圣提留下了“并不很好”的印象。由此而言,此时的黎薇虽然还没有成为小说结局中,具有精神病表征的“特殊病患”,但罗圣提却在此刻开始,就把黎薇当作一位需要被加以精神和情感启蒙的对象,更是一位需要被予以早期心理“干预式治疗”的“特殊人士”。
在《塔里的女人》后半段中,随着主角情感交互的不断发展,无名氏将现实中自己放弃“启蒙”混血女友塔玛拉的行为,投射到罗圣提对黎薇的“欲擒故纵”式负向引导过程中。当黎薇的人格逐渐从“自恋型”发展为“依恋型”[15]时,罗圣提发现了这一过程不仅伴随着黎薇人格特征的不断变化,还伴随着其“特殊精神特质”构成的发展变化。自罗圣提放弃自己对黎薇的正向精神、情感启蒙,乃至心理“干预”与引导开始,被罗圣提发现其“特殊性”的黎薇,就被注定了沦为“情感牺牲品”的命运结局。而罗圣提、黎薇关系的发展与“反转”,就是伴随着上述“正向干预”的结束,“负向干预”的开展而产生的。就此而言,这也是二人情感创伤深化的开端。
就作家在《塔里的女人》中叙述的情感博弈过程而言,其间男女双方理念差异的具体表征明显。就此而言,罗圣提放弃了对黎薇的正向精神及情感启蒙,乃至心理“干预式治疗”以及引导的这一举措,几乎可以被看作是两人情感关系“反转”的“轴心”。那么,值得追问的是,这一“轴心”性情节生成的原因何在呢?
这是因为在南京“家-校”间穿梭的罗圣提,其自身的知识结构就有不平衡之处,这是导致男女主角的情感/治疗关系走向反转的第一个因素。罗圣提没有勇气,也意识到不能够放弃发妻,给予黎薇合法配偶身份的自己,没有完成上述正向过程的能力,而这也是罗圣提在情感博弈中最终“作茧自缚”的开始。正如深受西洋文化结构影响的黎薇所认为的,罗圣提的恋爱风格,乃至思维结构是写意式的中国传统式样,是飘忽流动的,并不稳定的。事实上,在信奉中国传统文化的罗双亲影响下的罗圣提自身看来,自己提琴演奏艺术家的身份,也不过是相当于京剧琴师的身份,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并非是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职业身份。罗圣提的复合型知识体系在生成的过程中,就被原生家庭“压抑”过。罗圣提自己意识到自己经历十年寒窗苦,致力于练习琴艺加之学习与医术相关知识文化等,虽然锻造出了复杂的知识结构,但他自认为自身的身份乃至知识结构,其实也都不得到中国传统社会的认可,这种自卑心态,导致了罗圣提并不能够坚持践行自己知识结构引导下的,对黎薇的“正向引导”理念。
此外,从生活理念的选择角度而言,无名氏笔下的罗圣提却又长期接受中国传统文化带来的秩序感、安全感的影响,他并不愿意突破。就此而言,这种保守性选择,则是导致男女主角的情感/治疗关系走向反转的第二个因素。无名氏虽然大胆地选择和自己的法定发妻分居两地,但始终不敢放弃这份婚姻,只是因为在南京时空的他不敢于放弃上述安全感。罗圣提深知,只有自己这份法定婚姻稳定,才能使得自己在南京的社会声誉不受损,如若离异,他就是自找麻烦,自甘放弃既得“荣耀”罢了。由此可见,罗圣提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在与黎薇交往前期,总是不自觉地隐瞒自己已婚的情况,并同意黎薇与自己成为情感启蒙关系中的“生师”,只是因为自己一时被黎薇的极度美丽所吸引。而当罗圣提在意识到,只有成为黎薇的配偶,才能彻底地完成正向“干预”,且才能正向引导黎薇精神成长时,在乎社会名望的他退却了,并放弃了之前的那些可能产生良性“治疗”效果的想法和举措。
总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罗圣提又惊异地发现,通过放大黎薇的“特殊性”(即渴望真爱,但偏重于理想化地解读人事及文艺知识技能)的做法,可以更好地达到“控制”黎薇情绪、情感的目的时,所以,他选择了这么做。于是乎,罗圣提在这样的私人欲望控制下,开始推进这种“负向干预”,即“情感控制式”的交互过程。就此而言,如上的情感启蒙,或者说“治疗”关系的反转情节,才得以真正出现。
(二)“启蒙-救亡理性”视域下小说的文学治疗意义
在分析完不断回溯自己在情感启蒙经历中的创伤,并使之复现在小说中的无名氏的上述创作心理后,其笔下人物情感模式间隐含的创作意涵也得以呈现。不难发现,在小说构型中,无名氏不仅关注到南京“家-校”间的启蒙者罗圣提、被启蒙者黎薇情感创伤的生成原因,还剖析了两位主角情感创伤的最终生成过程,并对其产生的影响进行了叙写。而这些,都是旨在对《塔里的女人》中的情感创伤模式进行构型的作家的策略。其实其间,更值得被读者注意的是,一直坚持抗日救亡立场的无名氏,还在小说中对罗圣提离开南京,选择奔赴湖南支持抗战这一行为进行了强调性的书写,这无疑也是无名氏对罗圣提走向支持抗战救亡大业的历程的一种强调。综合而言,无名氏对罗圣提失恋前后的“自我治疗”历程,进行了基于“启蒙-救亡理性”融通维度的反思,而这种反思,也恰恰是重构作家与人物内心精神力量的前提,其也无疑体现出以“治疗”为前提的无名氏创伤书写的精神、思想史意义。
如果从启蒙理性的角度关照《塔里的女人》中,南京“家-校”间的这段情感启蒙关系,不难发现这种关系的局限性恰恰就会被彰显出来。由上文分析可知,小说中的男女主角在生活理念、知识结构方面具有不同之处,这些差异最终导致了两人在情感交互中的“启蒙-被启蒙”关系“错位”,进而催生了剧烈摩擦。而这种种摩擦,最终也导致了两人情感创伤的“定型”与最终深化。在得知罗圣提有法定妻子的情况下,相对于秉持“理性”[16]恋爱观的罗圣提来说,还没有完成被启蒙的过程,尚且不大“理性”的黎薇,依旧把精明地在情感游戏中步步为营的罗圣提,当作自己的“上帝和爱人”,进而在情感关系中饱受创伤,并最终“一败涂地”。然而,男主角罗圣提在自身文艺知识结构关照下自行生成的爱情观,却并非如女主角所想那般。就东西思想资源接受的角度而言,情感关系中的启蒙者罗圣提其实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和黎薇的爱情注重形式主义、享乐主义,而不是甘地式的道学。罗圣提认为自己,其实也不想走克鲁泡特金式的道路。罗圣提实际上还一直认为,两人不是超人,只是凡人,两人及两人的爱情,只是当时社会的产物。而小说中,这种社会干预因素的呈现,也是无名氏在对两人情感创伤模式悲剧原因进行反思后,构筑出的产物。这种对不恰当的情感启蒙关系,乃至“治疗”关系的反思与反讽型书写,即是无名氏笔下文学治疗创作模式生成的前提,也是该作家作品精神、思想史意义的一种体现。
然而,从“救亡理性”的角度而言,就罗圣提选择在抗战开始后,离开南京、奔赴湖南,以进一步坚守救亡立场这一举措而言,同样坚持救亡立场的无名氏笔下的该人物又恰恰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和在创作此小说时,深陷情感创伤中的无名氏一样的罗圣提自身,在反思自己造成的悲剧后决心放下个人情爱创伤,并坚持抗战救亡立场,多做一些有益于民族国家的事情,进而以便从“救亡理性”的角度,更好地反思自己对“启蒙理性”思想认知的局限性。亲手锻造了一段特殊的“师生/医患”关系的罗圣提(既是医生,也是一位提琴教师),也开始不断地忏悔自己给爱人造成的伤害,并不断地反思、忏悔自己针对黎薇蒙昧之处进行“启蒙/干预式治疗”过程中的不当之处。就此思路而言,罗圣提之所以华山时空遇到了的小说中的另一个叙事者“我”,并能够与“我”交流,向“我”倾诉,正是因为相对于罗圣提而言,虽然刚刚写完《北极风情画》的“我”(在《北极风情画》中被定位为曾参与救亡事业者)尚无倾诉欲,但却是一个能更好融通“启蒙-救亡理性”思想的人,也是一个正在探索“创伤”与“治疗”之间互动机理建构的人,是一个能引导罗圣提完成“精神重构”的、同样坚持救亡立场的聆听者。
三、精神重构中“华山疗伤者”对救亡信念存续立场的支持
具体而言,无名氏几乎于同阶段创作的《一百万年以前》《塔里的女人》中,其实都涉及华山时空构型。在两部小说中,华山时空内外的疗伤者们,和遭遇因版税风波所引发的事业困境以及情感启蒙困境,却仍然坚持抗战救亡信念存续的无名氏一样,都也面临着一系列的困境,而这种困境最后可能被读者综合看待为一种“精神困境”。这是一种被无名氏觉察到的可能危害自身乃至许多当时中国人“精神卫生”的困境。为避免造成负向“精神能量”的传播,无名氏依托于华山时空的书写,将这些“精神能量”向正向转化,进而生成了一种激励中国人坚守抗战救亡立场的精神力量。而若基于此精神转换思路,回看上文所述的《一百万年以前》中的救亡者夏莱形象,不难发现的是,他仅仅是厌倦了在南京这个黑地狱看汪伪政府的戏码,才一度萌生了去向华山世界“休眠”的想法,但并未真正将华山看作消极避世之所。且值得注意的是,《塔里的女人》中的曾经参加救亡事业,并一直关注救亡大业的“我”,却因患有严重的脑疲症,为了回避城市中的应酬,进而真的潜入华山道观疗养。在此小说中的“我”眼中,华山时空的确诱发了自己对于所遭受的创伤的进一步回溯,但其也蕴含着“疗伤”的功能。在此充斥着西方音乐元素的东方山林时空中,小说中曾经参加过救亡大业的叙事者“我”,最终将故事文稿整理好、进而传播给世间人,客观上起到了疗愈他们的创伤,以促进他们对救亡立场进行坚守的社会功效。“我”的这一选择,和走向“小我”修行之路的觉空(罗圣提)的选择,无疑都是一种对负向精神能量的“转换”性选择。这种转换性选择的客观结果,就是无名氏自己和笔下人物都完成了“治疗”自身的过程,并走上了支持救亡立场上的精神结构重塑之路。
(一)“华山苦难”与具救亡信念者抗挫折力的重塑
从自然环境角度而言,华山的严酷环境,及其所带来的“苦难”“攀登体验”等,促进了无名氏笔下深受创伤的,并不断回溯这些创伤的其他中国“疗伤者”们(也都是曾经的参加过救亡事业的救亡者们)提升自己的抗挫折能力,进而完成支持救亡信念存续基础上的“精神重构”。
具体而言,无论是《塔里的女人》中在疗伤的,却一直支持救亡信念存在的罗圣提,还是疗愈着自身心灵创伤的“我”,都认为华山是自己忠诚的朋友,认为华山在带来与苦难相关的攀登体验时,也附带着一种与“人性美”相通的正向体验感。小说中,“我”与山互动的过程,是充满诗性的。“我”征服人生哲理高峰、自然高峰的行径,在无名氏的笔下合二为一。中西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征服自然”思想,都在无名氏笔下的华人人物精神结构中,达到了一种平衡交错状态。华山上的无名氏笔下的人物们,已经达到了东方宗教中神性、人性“价值互补”[17]③的境界。不难发现,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一定灵魂深度的疗伤者,都密切关注着自己与他人的创伤,并甘于自我承担创伤,或者帮助“治疗”他人的“创伤后遗症”。而《塔里的女人》中,这些隐居华山的孤独的疗伤者们也是自主地,勇敢地承担华山内外苦难以及“创伤体验”的大智慧者。但是他们对于创伤和苦难的认识,是立足在对于生命积极意义理解的基础上的。他们并不会冒险去山林深处追寻一种刺激体验,虽然他们关注生活中的创伤与苦难,却又能在创伤与苦难中学会重塑自己的精神结构。总体而言,他们又懂得引导自己,乃至他人客观地看待苦难、创伤带来的消极感受,从而超越它们。这些无名氏笔下的华山人物是真正地领悟了华山带给他们上述“财富”的,他们是被超越式的精神引领着的一群孤独者,却也是将疗愈精神切实带给世间坚守救亡立场者的人。
(二)孤独山居体验与具救亡信念者自我审视力的建构
而华山的静谧环境,是《塔里的女人》中的第一叙事者,即疗伤者“我”所追求的,且在这种孤独体验中,“我”和同样孤独的却支持救亡信念的觉空,一起完成了对觉空创伤经历的“回溯”与重审。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过程中,“我”也最终走向一条新路,在这条路上,“我”传播故事到中国人之间,从而促进一些深受创伤的中国孤独者们,在支持救亡信念存续的基础上,也进行深刻的自我审视。
具体而言,无名氏笔下,山居孤独体验能够激发支持救亡者的一种正向自我审视力,这使其作品不同于其他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同类作品,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孤独意涵,这是一种能够促进这些人物走出创伤,并疗愈创伤的孤独意涵。不难发现,与无名氏笔下的《塔里的女人》中的坚守爱国立场的“我”、觉空相似的一种人物形象,即是郁达夫《沉沦》中喜爱山林的,渴望祖国强盛的爱国者“他”。郁达夫笔下的爱国者“他”的孤独,和《塔里的女人》中两位隐居华山的男性主角的孤独一样,也源自友谊、爱情的缺失。郁达夫笔下的孤独爱国者“他”被庸众(日本同学和其他中国学生)冷眼相待着,并排挤到大自然中。郁达夫笔下,孤独的“他”与自然为友,忍受着性的苦闷。小说中的他自渎,虽然喜爱旅馆主人的女儿,却不敢示爱。嫖妓时“他”怕受到妓女的歧视而抑郁。
但无名氏、郁达夫笔下的孤独的爱国者也有不同之处。郁达夫笔下的“他”,并没有在山林时空中享受孤独体验,并没有在暂时舒缓郁闷感的同时,完成自我的正向审视。最终,郁达夫笔下的孤独者“他”,因找不到走出孤独的途径而寻死,并将自身孤独的根源归结于祖国的不够强大。郁达夫笔下的爱国者“他”的孤独,以及“他”对于山林时空的理解,只是一种基于“低层次”孤独体验后的理解。这样的孤独者,在遭遇逆境时,还是习惯性地向他人求助,而真正“高层次”的、学会内省的孤独的爱国者,往往能自我解决大部分问题。如果说郁达夫笔下的山林空间带来的孤独体验,在爱国者“他”眼中,只是呈现为一种被归结于外部原因的“低层次孤独”,呈现为一种思想信仰与“文化心态”[18]维度上的狭隘认知,那么无名氏笔下隐居华山,在山林中夜夜奏琴的、最终弃情绝爱,并在平静中生活的,曾经也参加过救亡大业的觉空,可以说,达到了破除“我执”[19]型的孤独境界。觉空将华山给予自身的“高层次孤独”体验,与自我的审视体验进行了完美的结合。这种理想型的孤独体验背后,也投射出坚持中国人立场的无名氏,从心灵革命走向文化革命与救亡,进而建构自己,乃至抗战中中国人理想、信仰的心路历程。
(三)华山文化与具救亡信念者“包容力”的提升
此外,小说中华山的“文化汇通”氛围,可能导致消极避世状态下疗伤者对创伤的进一步回溯,但也可能正面感染隐居型读者,使得他们在“疗伤”的同时,进一步更好、更快地重返“社会化”的轨道,在支持救亡信念存续的基础上,不断丰富完善自己的精神结构,从而建立好与山内外中国人沟通的桥梁。总体而言,这种促进作用影响下,无名氏小说的部分读者,很可能在对传统宗教文化的认知中,在对世间文化的包容性体验中,获得战胜精神创伤的力量,进而督促自己支持抗战救亡信念的存续。
所以,无名氏在小说中把可能带给人消极避世体验的华山,刻画成了深陷孤独中的、但坚守救亡立场的人士的精神庇护所。与张恨水的《大江东去》中的清凉山一样,无名氏笔下的华山,具有之于殖民文化的自主隔离功能,这种暂时的“隔离”,也帮助着身心俱疲,但坚持救亡立场的疗伤们完成了自主“疗愈”。而根据《华山揽胜》《华山》《华山志》《华山书》等中国传统诗学、文化地理学、比较宗教学的相关论著中的论述,不难发现,作为本土宗教文化区域的华山区域,在以道教文化为主体的区域文化基础上,也容纳了历代、各方游客所带来的异质文化元素,并完成着自身与社会的“沟通”,而这些特质也为无名氏所关注着。无名氏在《塔里的女人》中刻画的,坚守救亡立场的“隐士”觉空(罗圣提),便是非常注重建构自身文化汇通型精神结构的人。执着于“疗伤”的觉空,在看道教的书的同时却看更多的佛经,并沉迷于“枯叶流水”的禅境,这无疑体现出一种作者的对“庄禅合一”的中国传统文化倾向的认同。同时,虽然可以说觉空在使用另一个名字,即充满基督教色彩的“罗圣提”这一名字时,曾对黎薇犯下过“罪”,但可以说,这种“罪”是一种他所不自知的“罪”。而当觉悟到“色空”理念后,改名觉空的他,则开始秉持着宿命论的观点。相比于许地山将多种宗教文化的命运观念结合起来的思路,无名氏在叙写孤独的坚守救亡立场者的“命运归宿”时,所采取的宗教文化综合思路具有独特之处。虽然无名氏笔下的觉空一度陷入了“虚无”的思维困境,但《塔里的女人》中的另一个身负创伤的孤独的救亡者“我”却没有采取顺从苦难的态度,而是采取积极反抗的态度。值得注意的是,与觉空不同的“我”,并没有陷入中西哲学的负向思维之中,是因为“我”对华山特性,及其“治疗”功能的理解更为全面。信奉“原始人”生活的“我”,也在注重弘扬“人性”的同时,汲取华山文化滋养,并仍旧秉持着“自然人”的正常“社会化”动机、需求。相较于同样体会到“瞬刻永恒”“人生本苦”等理念的觉空而言,作者无名氏和《塔里的女人》中身负创伤,并患有脑病的救亡者“我”一样,意识到领悟人生哲理的过程,是将一种个体的亲身经历,和他人的经历体验一起加以体验、综合、抽象的过程。最终,这类获得领悟的人,如《塔里的女人》的小说结尾中,遭遇坎坷的、参与过救亡事业的“我”一般,都选择沉浸于与中国文化相关的“顿悟式”感触之中。这些人物与具有华山居住经历的作者一样,借助于西方式的“塔中女人”的故事,孤独地在华山上抒发了自己的“自言自语”式的人生感悟。然而,《塔里的女人》中的“我”,最终还是完成了与具有神秘、神圣特性的“华山”时空母体的对话。同时,“我”最终,也将这些“山居领悟”再上升到普遍的哲理高度,进而完成了对人类生命哲学的发现、拓展。总之,身负创伤的无名氏本人,选择将华山上的孤独的疗伤者“我”的感悟以及自身从中体会到的“治疗理念”,一并用抒情化的语言加以记录、再传播于中国人之间,确实起到了进一步激励中国人支持抗战救亡信念存续的作用。
四、结论
总体而言,无论是《一百万年以前》中存在的,身负创伤的救亡立场坚守者与华山、南京时空之间,那种相对简单直接的互动关系,还是《塔里的女人》中,无名氏致力于清晰地书写、勾勒出的支持救亡信念者心目中的“华山性”、“南京性”(大我的象征)、乃至自己心目中具体的“人性”(小我的象征)之间的关系,都可以被视作是无名氏式“书写创伤即治疗”型创作意涵的外化。此两部小说中的身负创伤的支持救亡立场存续的坚守者们,都致力于剖析“华山人格”“南京城市人格”,而这些人格模式,即是在抚平创伤过程中,他们进行自我精神人格重塑,进而维护自己的精神健康状态的依据。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正是基于对“书写创伤即治疗”模式的熟悉运用,不仅善于书写小我创伤的被“治疗”,且关注到抗战最艰难的阶段中中国人救亡立场坚守度问题的无名氏,在之后的创作中,才能又一次将类似的城市、华山时空作为同类型的治疗场域,嵌入到鸿篇巨制《无名书》的“背景板”之中,并使该巨著呈现出一种民族国家立场之上的中国式文化综合意涵,即“创世纪大菩提”式文化综合意涵,而这也是值得被进一步研究的。
注释:
①叶舒宪认为,文学能满足人五个方面的高级需求,本文将其概括为上述五种。
②钱理群认为,无名氏创作的《北极风情画》及《塔里的女人》之中都存在着“从追寻到幻灭”的模式。但如果用“学术显微镜”进一步细化无名氏的创作脉络,进一步聚焦于此两部作品之间,于该脉络上生成的《一百万年以前》,就会发现无名氏在抗战后期的创作模式其实呈现出“到追寻到幻灭”之后再度反抗幻灭感的模式,而这种在幻灭之后再度拥抱希望的模式,就依托于本文所提出的“书写创伤即治疗”式创作意涵而出现,而这也正是无名氏作品之所以能在抗战后期抚慰人心的原因所在。
③谭桂林认为佛性与人性价值观念的互补倾向在苏曼殊、许地山等作家身上均有所体现。本文认为这一价值观念互补在苏曼殊、许地山的文坛后辈无名氏身上不仅体现为其对单一宗教中神性与人性互补关系的认知,更体现为比较宗教学视域中,无名氏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儒释道三元汇通的价值互补取向的认知。
参考文献:
[1]汪应果,赵江滨.无名氏传奇[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94.
[2]无名氏.塔里·塔外·女人·蔷薇内幕——谁是“塔里的女人”[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5:216.
[3]赵江滨.从边缘到超越——现代文学史“零余者”无名氏学术肖像[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5:20.
[4]叶舒宪.文学治疗的原理与实践[J].文艺研究,
1998,(6):84.
[5]无名氏.一百万年以前[M].上海:真善美图书出版公司,1944:165.
[6]王运熙.中国文论选现代卷(下)·略评无名氏的小说—— 《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海艳》[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511.
[7]叶舒宪.文学与治疗——关于文学功能的人类学研究[J].中国比较文学,1998,(2):90.
[8]钱理群.《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研究[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0,(1):94.
[9]无名氏.塔里的女人[M].上海:真善美图书出版公司,1944:147.
[10]无名氏.一百万年以前[M].上海:真善美图书出版公司,1944:2.
[11]秦雅萌.战争与反讽:无名氏散文中的“重庆大轰炸”[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1,(8):151.
[12](奥)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爱情心理学[M].车文博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223.
[13]区展才.无名氏卷·无名氏的开创性突破——《一百万年以前》重印序言[M].台北:远景出版事业公司,1983:18.
[14]无名氏.塔里·塔外·女人·蔷薇内幕——谁是“塔里的女人”[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5:218.
[15](奥)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爱情心理学[M].车文博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175.
[16]钱理群.《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研究[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0,(1):97.
[17]谭桂林.百年文学与宗教[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2:187.
[18]杜圣修.《沉沦》:选择的困惑[J].求是学刊,1995,
(2):88.
[19]耿传明.理想”和“梦”的差异——论无名氏的前期创作及其与时代主导文学的疏离[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4):55.
作者简介:
葛天逸,女,江苏南京人,文学博士,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语言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