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瓦部字语义分类及历时演变

杨博淳

[摘  要] 《说文解字》是中国第一部字典，首创部首排列法，按六书理论研究收录9353个字。《说文解字·瓦部》共收录27个字，包括新附字2个。瓦部字语义可以分为表示陶器器皿义、表示其他物体义、表示动作声音义、表示状态义4类；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瓦部字的语义也发生了扩大、缩小和转移3种变化。通过将《说文解字》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瓦部字的古今意义和收字进行对比，可以更直观地看到瓦部字在语义上的古今异同及历时演变。

[关键词] 《说文解字》  瓦部  语义分类  历时演变  收字对比

[中图分类号] I20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06-0104-04

一、引言

《说文解字》是中国第一部按部首排列的文字学专著，始于一而终于亥，共540个部首，一共收字9353个，另有重文1163个。《说文解字·瓦部》共收字25个，新附字2个。瓦部作为《说文解字》中重要部首之一，目前学界对其研究，主要是从饮食视角及其编排体例出发，还没有涉及对瓦部字语义的专项研究。基于此，本文将对瓦部字的语义分类进行研究，以及通过将《说文解字》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瓦部字的古今意义对比，对瓦部字的历时演变进行较为全面的分析解读。

二、语义分类

1.“瓦”的本字释义分析

“瓦”字，在《说文解字》中有记载：“瓦，土器已烧之总名。象形。凡瓦之属皆从瓦。”[1]瓦是用泥土做成已经通过烧制的器皿的总称。“瓦”字是个象形字。大凡瓦的部属都从瓦。桂馥在《说文解字义证》中提到了瓦器的来历，据书中记载，《周书》认为瓦是神农氏做的瓦器。《博物志》认为瓦是夏桀做的瓦器。总之，瓦的本义是已经烧好的土器的总称[2]。瓦字又特指陶制纺锤，《诗经·小雅·斯干》“载弄之瓦”[3]中的“瓦”便为古代陶制的纺锤。瓦又表示一种用于建筑屋顶的陶类建筑材料。如《墨子·备城门》“民室杵木瓦石”[4]中的“瓦”便表示一种建筑屋顶的材料。瓦又表示盾中间隆起的部分，也就是盾脊，如《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中“齐子渊捷从洩声子，射之，中楯瓦”[5]的意思就是齐国子渊捷追上洩声子后用箭射他，射中了盾脊。瓦又表示地名，春秋时期地处卫地，在今河南滑县南。《左传·定公八年》载：“公会晋师于瓦。”[5]

2.瓦部字意义分类

2.1表示陶器、器皿意义

甗，《说文解字》：“甑也，一穿也。从瓦，鬳声。读若言。”[1]甗，是甑类蒸饭食的器皿，下面有一个大孔。甗是一个没有底的甑，没有底，即所谓“一穿”。由于这个缘故，甑“七穿”而小，甗“一穿”而大。而甗比甑大的原因正是其没有底。

瓵，《说文解字》：“瓯瓿谓之瓵。从瓦，台声。”[1]盆盂、瓮钵这一类陶器叫做瓵。王筠在《说文解字句读》中写道：“瓯瓿谓之瓵者，谓瓯也，瓿也，通谓之瓵也。”[7]据《尔雅》记载，瓯瓿这一类的器皿都属于瓵[8]。

瓽，《说文解字》：“大盆也，从瓦，尚声。”[1]瓽是一种大盆。盆属于盎一类的器皿，瓽是其中较大的一种。

瓯，《说文解字》：“小盆也，从瓦，区声。”[1]瓯是一种小盆，在《方言》中又被称作“罃”或“甈”[6]。

瓨，《说文解字》：“似罂，长颈。受十升。读若洪。从瓦，工声。”[1]瓨是类似于罂瓶的器皿，长颈，能盛装最多十升的东西。

?，《说文解字》：“小盂也。从瓦，夗声。”[1]?是一种小的用于饮食的器皿。

瓴，《说文解字》：“瓮，似瓶也。从瓦，令声。”[1]瓴是類似于大腹的瓮一类的器皿，样子像瓶子。《史记·高祖本纪》：“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淮南子》中也说，如今有人救火，取水赶过去，有的用瓮瓴来盛水，有的用盆盂来盛水[6]。据此可以看出瓴是一种能够装水的容器。

?，《说文解字》：“罂谓之?。从瓦，卑声。”[1]罂瓶叫做?。这说明?也是类似于瓶子的器皿。

甂，《说文解字》：“似小瓿。大口而卑。用食。从瓦，扁声。”甂是像小盆盂一类的器皿，开口大而形体低下，可以用来盛装食物。据此来看甂也是一种能盛东西的器皿。

瓿，《说文解字》：“甂也。从瓦，咅声。”[1]瓿是类似于甂的陶器。

?，《说文解字》：“器也。从瓦，容声。”[1]?是陶器的名称。

瓷，《说文解字》：“瓦器。从瓦，次声。”[1]瓷是一种瓦器。

瓻，《说文解字》：“酒器。从瓦，稀省声。”[1]瓻是一种盛酒的容器。

以上15字是表示陶器和器皿的字，大多数都是表示用来盛装液体的容器，也有用来表示盛装食物的器皿。

2.2表示其他物体意义

瓬，《说文解字》：“周家搏埴之工也。从瓦，方声。读若?破之?。”[1]瓬，在《周礼》中解释为拍打黏土制作簋、豆类等瓦器的匠工，用来表示一类人。

甍，《说文解字》：“屋栋也。从瓦，夢省声。”[1]甍是屋脊梁，徐锴认为，因为屋子的脊梁是用来承接瓦片用的，所以甍字从瓦。据王筠《说文解字句读》，甍，是屋子上面的材料，房椽凭借它而存在[7]。

甓，《说文解字》：“瓴甓也。从瓦，辟声。《诗》曰：‘中唐有甓。”[1]甓就是砖，在《诗经》中便有“庭中的路上有砖”这样的记载。

甃，《说文解字》：“井壁也。从瓦，秋声。”[1]甃就是用砖砌成的井壁。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给予解释：“井壁者，谓用砖为井垣也。”[6]

瓪，《说文解字》：“败也。从瓦，反声。”[1]瓪是破败的瓦片。段玉载《说文解字注》说，依照小徐本“败”后应该有“瓦”字，现在俗称的所谓的“瓦瓪”，就是这个字。《玉篇》《广韵》中都认为，瓪就是牝瓦的意思。但这不是许慎所解释的意义[6]。

以上7个字表示的并不是一种器皿，而是与“瓦”这个构件意义相关的含义。

2.3表示动作和声音意义

甄，《说文解字》：“匋也。从瓦，垔声。”[1]甄用来表示制作陶器这一行为。如在《后汉书》中有“甄陶品类”，意思就是制作陶器制品的种类[9]。

?，《说文解字》：“瑳垢瓦石也。从瓦，爽声。”[1]?用来表示用瓦石等搓磨掉污秽之物这一行为。据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瑳俗作磋，宋本作瑳，这是一个假借字，本字当是“厝”。厝，是一种厲石。《诗》曰：“它山之石，可以爲厝。”用瓦石去垢叫作?[6]。

?，《说文解字》：“蹈瓦声。从瓦，耎声。”[1]?用来表示踩在瓦上的声音。《通俗文》中说，瓦破的声音叫做?。《玉篇》中也说，?表示一种踩在瓦片上的声音[6]。

以上3个字表示的是一种动作或是由动作所产生的声音。

二、演变发展

1.词义的扩大

词义的扩大是指一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增多的现象。这是由于新事物产生后，人们没有为这个事物再造一个新字，而是用旧有的汉字来表示，这个字也就表示了这个新事物。瓦字不仅保留了“通过烧制的器皿的总称”这一含义，还增加了为“铺屋顶用的建筑材料”这一含义。甑字保留了“古代炊具”这一本义，还增加了“蒸馏所用的器皿”这一含义。甃字保留了“用砖砌成的井壁”这一含义，还增加了一个含义是“用砖砌”，既是一个名词又是一个动词。瓯，古今都有“小盆”的意思，后来又增加一个“茶盅、酒盅”之意[10]。

2.词义的缩小

词义的缩小是指一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减少的现象。这是由于这个字表示一些只在古代存在的事物，而这个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人们不再提起或书写。这也是全体社会成员所约定俗成的。如瓷一字现在不再指瓦器的总称，特指用高岭土烧制成的材料，质硬而脆，白色或发黄，比陶制品细致[10]。

3.词义的转移

词义的转移是指一个字不再表示它原有的意义，人们赋予这个字新的含义。这也是全体社会成员所约定俗成的。甄的本义是制作陶器，如今转变为审查辨别[10]，不再有“制作陶器”这一含义。

4.词义未变化

有一些基本词的意义具有相对稳定性，这样有利于保持语言的一致性与连贯性。一定意义上这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也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人们的基本需要。

瓦部字中意义没有发生改变的有：甍，古今都是屋脊的意思；甗，古今都表示一种古代的炊具；瓮，古今都是一种用于盛装东西的陶器；?，古今都表示一种饮食器皿；瓴，古今都表示一种能够盛水的瓶子；瓿，古今都表示一种小的陶类器皿；甓，古今都表示砖的意思；瓻，古今都表示一种盛酒的容器[10]。

以上是《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说文解字·瓦部》中共同收录的瓦部字，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未收录的字说明现如今不常用，其意义和古义基本一致，只适合研究古籍或是专门研究古文字的专业人士查询研究。

三、收字对比

从《说文解字》与《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的对比可以看出，瓦部字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化，在数量上、字形上和意义上均发生了变化。为了方便对比和研究，现将《说文解字·瓦部》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瓦部字一一列出，每个字的古今意义列出如下：

通过《说文解字》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瓦部字的古今意义和收字对比，我们可以更直观地看到瓦部字的古今异同，无论古今瓦部字总体上来说都与陶器、器皿有关。《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所收錄的一些瓦部字也包含了古义，这也说明了汉字意义具有稳定性；另一些则发生了词义扩大缩小转移等变化，体现了汉字意义的发展性；还有一些古代没有，而后代创造的字，这体现了中国广大劳动人民的创造性。

表1  瓦部字释义对比

《说文解字》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

瓦 土器已烧之总名 铺屋顶用的建筑材料；用黏土烧成的；姓

瓬 周家搏埴之工也 —

甄 匋也 审查鉴定；姓

甍 屋栋也 屋脊

甗 甑也，一穿也 古代炊具

瓵 瓯瓿谓之瓵 —

瓽 大盆也 —

甌 小盆也 （简化为“瓯”）小盆；盅

瓮 罂也 一种盛装东西的陶器；姓

瓨 似罂，长颈。受十升 —

? 小盂也 （异体“碗”字）盛饮食的器具

瓴 瓮，似瓶也 盛水的瓶子

? 罂谓之? —

甂 似小瓿 —

瓿 甂也 —

? 器也 —

甓 瓴甓也 砖

甃 井壁也 井壁；用砖砌

? 瑳垢瓦石也 —

? 蹈瓦声 —

瓪 败也 —

瓷 瓦器 用高岭土等烧制的材料，质硬而脆，白色或发黄，比陶制细致；陶器

瓻 酒器 古代一种陶制的酒壶

瓩 — 千瓦旧作瓩

瓯 — 小盆；盅

瓶 瓦器 瓶子

甆 — （异体“瓷”）用高岭土等烧制的材料，质硬而脆，白色或发黄，比陶制细致；陶器

? — （异体“鬲”）古代炊具

甎 — （异体“砖”）建筑材料

甏 — 瓮；坛子

? — （异体“鬲”）古代炊具

甔 — 古代一种口小腹大的陶制瓶子

甕 — （异体“瓮”）一种盛装东西的陶器；姓

甖 — （异体“罂”）小口大肚的瓶子

四、结语

本文重在研究瓦部字的语义分类和通过古今对比看出瓦部字的历时演变。瓦部字在意义上可以分为表示陶器与器皿意义、表示其他物体意义、表示动作和声音意义、表示一种状态等四类。根据逐字分析可知，瓦及瓦部各字都与烧制的陶器有关，这也是部首“瓦”的本义，说明汉字中“瓦”部的大部分字都表示一种陶器、器皿之义。汉字是随着时间而不断发展变化的，随着时间的变化瓦部字在意义上发生了扩大、缩小和转移三种变化。这三种变化主要是将《说文解字》与《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进行对比得出的结论。通过表格方式列出的瓦部字的古今收字对比和古今意义，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出其历时演变。

参考文献

[1] （汉）许慎.说文解字[M].（宋）徐铉校订.北京：中华书局，2013.

[2] （清）桂馥.说文解字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7.

[3] 程俊英，蒋建元.诗经注析[M].北京：中华书局，2017.

[4] 方勇.墨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1.

[5] 郭丹，程小青，李彬源.左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2.

[6]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3.

[7] （清）王筠.说文解字句读[M].北京：中华书局，1988.

[8] 胡奇光，方环海.尔雅译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9] （宋）范晔.后汉书（全十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5.

[10]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11] 马梦霞.《说文解字》彳部字解读[J].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1（5）.

[12] 潘采田.许慎及其《说文解字》的历史贡献[J].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03）.

（特约编辑 范  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