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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念干预在孤独症个体情绪行为问题中的应用研究综述

2023-12-13张春宇丁艳丽徐添喜

现代特殊教育 2023年16期
关键词:孤独症

张春宇 丁艳丽 徐添喜

[摘 要] 情绪行为问题是孤独症个体普遍存在的问题,对其在融合环境下学习、生活乃至就业都会产生消极影响。正念干预是一种针对心理及情绪问题的干预方法,在孤独症个体情绪行为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多且取得了显著效果。通过对国外有关正念干预在孤独症个体情绪行为问题中应用的相关研究进行系统分析,探究该领域在干预对象、干预方法、干预形式及干预效果方面的特点,能为我国孤独症个体情绪行为问题干预的研究与实践提供参考与建议。

[关键词] 孤独症; 正念干预;情绪行为问题;正念减压疗法;正念认知疗法

[中图分类号] G760

一、引言

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以下简称ASD)个体以社交困难和刻板重复性行为为核心特征[1],常伴有其他精神障碍,其中情绪行为问题最为常见,如易怒、焦虑和抑郁,言语、身体攻击及破坏性行为等[2]。一般而言,这些问题会长期伴随ASD个体,并成为他们实现社会独立、维持社交关系及提升生活质量的主要障碍[3]。研究表明,超过60%的ASD个体患有焦虑或抑郁症[4],攻击、破坏等问题行为的出现率高达45%[5]。随着我国融合教育的不断发展,ASD学生进入普通学校就读的情况更为普遍,但情绪行为问题常常会影响其在班级中的融入,例如因情绪失控导致的在课堂上大喊大叫扰乱课堂纪律、自伤或攻击他人等现象。这类行为问题不仅对其自身健康及他人安全造成影响,还会影响融合效果。目前,针对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的主要干预方法包括认知行为疗法、应用行为分析及药物治疗等。上述方法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ASD个体的焦虑、抑郁及攻击性行为等问题[6-7],但在实践过程中仍显现出诸多不足,如认知行为疗法的泛化功能较弱、应用行为分析的实施要求较高以及药物疗法易出現副作用等[8-9]。此外,上述干预方法均依赖于外部人员的支持与协助,一定程度上忽视了ASD个体的自主能动性。

正念干预(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s)是以“正念”为核心的干预方法,主要应用于心理疾病治疗,如抑郁症复发、焦虑症等[10]。“正念”源自于佛教的“禅修”。佛教强调世间万物皆循生灭变化(无常),人类苦恼皆源于对愉悦与悲伤情绪之贪嗔。“正念禅修”是通过正念练习,有目的地将注意力集中于当下,不加评判地感知每个瞬间所呈现的体验,以减少贪嗔所带来的消极情绪[11]。正念干预将传统正念禅修的精髓与当代心理学实践相结合,强调通过一系列正式和非正式的正念练习来引导个体以一种接受、关注当下及非评判的方式应对自己所产生的一切感受和想法,将自我的感受或想法与身体反应分离开来,以此对抗回避反应,减少反刍思维和消极情绪[12]。近年来,国外学者尝试将正念干预引入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的干预中,并发现长期冥想训练可以降低杏仁核反应性,对提升ASD青少年应对压力情绪的反应能力有所助益[13-15]。然而,我国目前对该干预方式的理论研究及实践探索均相对不足,本文试图回顾国际上近10年来正念干预在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中应用的相关研究,系统介绍正念干预的方法及内容,总结干预研究结果,以期为国内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干预的实践提供新思路。

二、研究方法

采用布尔逻辑检索法,系统检索国外应用正念干预对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进行干预的研究。检索的数据库主要包括EBSCO、Web of Science、SAGE、ERIC、Wiley-Blackwell、Elsevier Science Direct Online等,关键词包括“Autism”“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ASD”“Mindfulness therapy”“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s”“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MBSR”“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MBCT”“Mindfulness-based therapy”“MBT”等词的组合。排除重复文献和无关文献后,初步筛选出61篇。为保证研究目的和研究效果的科学性,基于所拟定的标准进一步筛选文献,最终保留有效文献20篇。筛选的标准如下:(1)发表时间为2011—2022年,且通过同行评审的期刊论文和会议论文;(2)研究的对象是(或包括)经正式诊断的ASD个体;(3)研究的目标行为包括ASD个体的情绪行为问题(包括情绪、行为或综合性情绪行为问题);(4)干预手段为某种正念干预策略或存在“正念”要素的干预手段;(5)非书籍章节、理论性文章、综述、未发表的会议论文。

三、研究结果

符合本研究纳入条件的文献共有20篇,基本信息见表1。本研究将从正念干预的对象、方法、形式、效果四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干预对象

本研究涉及被试共514人,所有被试均被诊断为ASD,样本规模介于3—59人之间,年龄范围介于7—66岁之间。其中,男性389人,约占76%;女性125人,约占24%。此外,有392位(约占76%)被试的智力水平在研究中被报告,且都被报告为智力水平正常。由此可见,正念干预选取的干预对象多为大龄的ASD个体,并且以智力水平正常的个体为主。在性别比例上,男性所占比例较大。

(二)干预方法

正念干预一般是以课程培训的方式教授正念技巧,引导个体以超然的角度观察自己当前的想法与感受,在组织形式上具备系统化操作程序、综合化训练方法、规范化训练指导等特点。其中,正念减压疗法(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以下简称MBSR)、正念认知疗法(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以下简称MBCT)是目前应用较多且经循证实践检验有效的正念干预方法。但由于ASD个体认知、行为的特殊性,大部分研究会以正念减压疗法和正念认知疗法为基础,对干预课程进行调整。以下将对不同形式的干预方法进行介绍。

1.正念减压疗法(MBSR)

MBSR是以瑜伽冥想练习为基础构建的课程,通常为团体治疗,培训时间共计8周,包括每天约2个小时的课程练习和45分钟的家庭练习,训练内容以坐禅和行禅为主。坐禅是指以静坐的方式体会呼吸、身体以及外部声音所带来的感受从产生到消失的过程,常见的形式有静坐冥想、呼吸冥想、身体扫描和聆听冥想等;行禅是指在日常行走、站立和吃饭等活动的过程中进行冥想,如行走冥想和饮食冥想等[16]。通过各种形式的冥想,个体对内部和外部刺激的初级和高级加工方式会随感知觉、注意、记忆等认知能力的提高而发生改变,进而维持身心健康[17]。例如,感知觉的变化体现在通过正念训练可以降低疼痛刺激的感受性以及提高对目标刺激的探测能力[18]。纳入文献中有2篇主要采用MBSR对研究对象进行干预,例如Sizoo等人的研究将课程内容分为“教授新技能”“复习与讨论已学技能”“家庭练习”三个模块[19]。专业治疗师通过相关技能的教授和复习,引导个体从超然的角度观察自己在饮食、呼吸、行走及运动等过程中出现的想法与感受,掌握平静应对情绪变化或转移负面情绪的方法。同时,为个体提供音频版指导语,要求个体在家中进行练习并在下周课程中复习讨论,以此促进所学技能在家庭环境中的泛化。在此基础上,Hwang等人的研究对MBSR进行了改进,虽仍以MBSR为框架,训练内容以冥想为主,但将其方法与MBSR进行了区分。研究者认为,MBSR更关注训练参与者能够习得特定的冥想方法,而该研究中的方法更加关注训练参与者对正念的应用,能够个性化地应用到生活中[20]。

2.正念认知疗法(MBCT)

MBCT是一种包括静坐和冥想、身体扫描、3 分钟呼吸空间及认知练习的治疗方式。该方式通过不同形式的练习达到缓解负性情绪的目的,因其治疗的有效性和练习的便捷性成为近年来颇受重视的心理干预方法之一[21]。MBCT同样是采用课程模式对被试进行培训,干预过程与MBSR类似,但该方法除让个体观察当前的感受外,更注重引导个体认识并接受当下产生的想法、感觉、情感等。培训内容主要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教导被试如何将自身的意识带到当下,以注意到自身身体和环境的感觉,鼓励被试在坐、躺以及日常活动(如进食或散步)中练习这种正念注意力;二是以正念练习为基础,鼓励被试注意自身的想法和感受,带着好奇心去感受,并在非批判或试图改变的情况下接受当下产生的想法与感受[22]。纳入文献中共有4项研究主要采用MBCT进行干预。例如Spek和Kiep等人的研究都是采用MBCT课程的培训框架,在两个月左右时间里对被试进行周期性干预,课程会教授被试学习冥想和静坐等技巧,并在课程中期开始普及相关知识,如压力会导致的身体反应、反刍思维与ASD特征之间的关系等。每次课程结束后都会对被试的冥想效果进行评估,并对家庭练习中遇到的困难进行讨论与复盘[23-24]。此外,针对ASD个体信息加工的特征,有3项研究都对MBCT课程进行了改编和调整,主要包含三个方面:(1)对课程内容进行了改编,例如省略了反思的步骤,并减少引导语中隐喻和抽象的表述。(2)对课程的安排进行了调整,例如将课程改为为期9周的方案,将每节课的时长和冥想练习的时间缩短,将3分钟呼吸练习延长至5分钟。(3)对课程形式进行调整,例如利用个体治疗而不是团体治疗;删除有关抑郁症的心理教育和讨论,改為关于情绪管理的心理教育[25]。

3.综合性干预方法

综合性的干预方法主要是指以正念干预为主导并综合不同干预要素的方法。部分研究将MBSR与MBCT进行整合,或将正念元素融入干预课程中,形成符合被试需求的干预课程。例如MYmind项目便是将MBSR与MBCT相结合。纳入文献中有4篇都是以此项目为依托进行干预。该项目旨在通过各种正念技巧(如冥想、呼吸技巧、瑜伽姿势)提高ASD青少年的意识、痛苦承受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同时引导父母不带评判性地关注青少年,接受孩子的情绪与行为[26]。每节课的内容包括理论知识、正念练习、经验分享和家庭作业,其中正念练习包括各种类型的冥想(呼吸、身体、声音、思维、行走)和瑜伽练习,练习内容则主要是源自MBSR与MBCT课程。有5篇文献是将正念干预或正念元素与其他干预方法相结合形成的干预研究。Conner和Frolli将正念干预与情绪管理策略相结合,通过情绪干预策略教授ASD个体识别情绪以及对情绪进行分类和分级,依据ASD个体特征,以心理教育的形式对个体进行情绪管理策略相关知识的培训,帮助个体了解消极情绪行为出现与ASD间的关系,增进个体对自身身体机理的了解。之后再加入正念干预,让其学会以关注当下及非评判的方式应对情绪的出现,以达到调节情绪的目的[27-28];Drüsedau等人的研究则是将正念元素嵌入结构化训练中。该研究开发了一个结构化的团体心理治疗计划,旨在帮助ASD儿童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以及他人的肢体语言。培训的主要内容是通过结构化的方式教授给ASD学生对身体和情绪的意识感知的知识与技巧,并在其中穿插正念训练,如瑜伽、冥想,以使学生掌握舒缓压力的方法[29]。上述方法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通过不同的策略先让ASD个体理解情绪以及情绪与身体的关系,再通过正念干预的方法教授他们学会接受情绪,并能够采用正念训练中的方法舒缓情绪带来的压力和身体反应。与上述干预方法不同的是,Singh等人的研究虽是将正念干预与积极行为支持策略相结合,但主要是针对父母进行正念干预,让父母能够更加自如地应对压力,并在较低压力水平的状态下通过积极行为支持策略帮助ASD儿童自我管理其挑战性行为[30-31]。

4.非正式干预方法

非正式正念干预在时间、地点上没有严格的限制条件,极具灵活性,是一种通过将正念与特定媒介相承接,从而转移个体注意力,使得个体达到内心平静的干预方法,包括脚底冥想(meditation on the soles of the feet)、清醒呼吸疗法(sober breathing space)、呼吸冲浪法(surfing the urge)等。有5项研究采用了非正式的干预方法,Singh等人分别在两个研究中采用脚底冥想的方法对ASD个体的攻击行为进行干预。该方法主要是通过引导个体迅速将注意力从引发攻击的事件转移到身体的一个中立位置(即脚底),以帮助个体冷静并感受当下,而后对引发刺激反应的想法、事件或情况作出理性反应[32]。此后,Singh等人又采用清醒呼吸疗法和呼吸冲浪法对ASD个体的攻击行为进行干预。上述两种方法虽与脚底冥想在感受承接媒介上有所不同,但其运行机制却大同小异,均是通过引导个体通过呼吸冷静下来,并体会身体感觉及情绪变化,尝试将感觉和情绪视作气体或浪花让其流走,以此使个体学会控制情绪爆发,减少攻击行为的出现。非正式正念干预周期一般为两个月到一年不等,每次训练的时间约15分钟,每日可多次练习,时间地点都可依个体情况进行调整,也能在非实验环境中(如教室、家庭)进行[33]。此外,由于ASD个体的认知特点、身心特征以及常规正念干预方法的复杂性,正念干预会进行灵活的改编以适应ASD个体的需要[34],如缩短干预时间、延长干预周期、具象化抽象隐喻性语言、重复练习教授内容、有序组织教授流程及实施个别化干预形式等。

综上可知,在正念干预中,MBSR更加倾向于注意的集中,通过冥想等方式将注意力从消极情绪中转移出来,关注当下的放松活动,进而达到释放压力的目的。而MBCT则是将情绪与身体反应相联系,让个体学会对当下情绪的觉知与接纳,进而调整自己的身体反应。由于ASD个体的特殊性,干预方法需要进行调整以适应个体认知需求,因此大多数研究都是将常规的正念认知课程或正念减压课程进行调整、结合,或是与新方法进行结合,以达到更加理想的干预效果。

(三)干预形式

依据干预实施主体,可以将干预形式分为直接干预和父母介导。在20篇文献中,有14篇为直接干預,由专业人员直接对ASD个体进行训练指导,强调专业人员在整个干预过程中的核心地位,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干预实施人员主要为经过专业正念干预训练且经验丰富的心理治疗师或临床心理学家[35]。其次,干预过程由干预人员主导,家长起辅助作用。具体而言,干预过程中培训内容、时间、进度以及干预项目的调整均由干预人员掌控,以确保被试能有效接受培训内容。而家长则负责如实告知干预人员被试的各项能力、兴趣爱好及性格特点等信息,并且及时向专业人员反馈被试家庭练习状况。最后,干预实施场所主要为专门设置的教室或会议室,以方便研究人员监控干预实施过程,确保实施效果。

纳入文献中共有6篇为父母介导干预。与直接干预不同,父母介导干预强调父母在干预中的角色与作用,通常将父母作为干预者或引导者。当父母充当干预者时,专业治疗师会先对父母进行培训,再由父母在家庭常态环境下对孩子进行干预,强调父母对孩子的直接影响。干预过程中父母可以自由选择适合自己孩子的练习方法和练习时间,并将干预融入日常生活中,治疗师主要负责辅助支持,并依据家长的熟练程度逐渐退出辅助[36]。例如Singh等人的研究就是以父母为干预者。研究者先对父母进行正念干预,让父母具备应对压力的方法和技巧,再引导父母将正念运用到对孩子的积极行为支持策略之中[37]。当父母充当引导者时,父母与孩子会分小组同时由专业治疗师进行干预,两个小组干预内容及进度大致保持一致,并为父母和孩子布置相关的家庭练习,由专业治疗师对家庭练习进行讨论与指导,以达到共同巩固练习的效果。父母除学习正念技巧外,还会增加育儿技能、行为干预技能。这种干预方法更加强调父母对孩子的间接影响,教会父母学习与孩子相处,疏导父母身心压力,从而促使其养成积极生活态度,为孩子营造良好的生活与康复环境[38]。

(四)干预效果

在20篇文献中,18篇文献研究结果均显示正念干预对于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的改善效果显著,具体表现为:焦虑、抑郁水平下降;思想反刍出现频率减少;情绪调节或控制能力提升;攻击性行为出现频率下降,且泛化效果较好。如Spek和Kiep等人的研究均表明,接受正念减压法干预的ASD个体的焦虑、抑郁和反刍症状显著缓解。研究发现,反刍是正念干预效果与焦虑、抑郁问题间的重要中介因素。由于个体反复在头脑中回想负性经历进行思维反刍,易导致抑郁情绪的增加,而通过正念练习,ASD个体的反刍问题明显减少,进而改善焦虑、抑郁症状[39-41]。Ridderinkhof等人研究中的父母报告及被试自我报告均表明,经过正念干预的ASD个体在情绪和行为问题上都得到显著改善。此外,该研究还发现,压力是导致情绪行为问题出现的重要因素,正念干预能够有效缓解ASD个体压力。根据压力转换模型可知,当要求超出能力时,压力会随之产生,进而导致情绪和行为问题,而正念技巧的学习能够帮助ASD个体正面应对困难,提升其问题应对能力,进而缓解压力[42]。Singh等人的研究表明,即使被试仅在家庭环境中进行正念练习,攻击行为出现率在教室环境中也显著降低[43],泛化效果显著。另外,有7项研究对正念干预的效果进行了跟踪效果检验,6项研究表明正念干预的效果具有持续性。如Nigela等人所进行的3项关于ASD青少年攻击行为的干预研究均表明,ASD个体在经过干预后身体或言语方面的攻击行为出现频率接近0,且在跟踪期依然表现良好[44]。Sizoo等人的对比研究发现,与接受MBCT的对照组相比,正念组的干预效果更具持续性[45]。Sebastian等人同样证实,在干预后6个月,被试的焦虑水平显著降低[46]。

虽然大多数研究表明正念干预对于ASD个体的情绪行为问题有效,但仍有个别被试没有达到预期干预效果。Bruin等人的研究结果显示,ASD个体的情绪调节能力和适应能力有所提高,但对焦虑的干预效果却不显著,研究者认为,原因可能在于研究所选取的ASD个体本身焦虑水平较低,没有达到病理性焦虑症的标准,因此焦虑问题改善不明显[47]。Ryan等人研究发现,由于ASD青少年没有在当下受到压力,故正念干预可能对被试的干预效果不佳[48]。

四、讨论

梳理文献可知,正念干预作为一种新兴的干预方式,已有部分研究者对其在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中的应用进行了探索,并对其效果给予肯定。该干预方法在实施过程中具有以下特点。

(一)干预对象的特点

正念干预研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既可以应用于小样本量的单一被试研究,也可以应用于大样本量的准实验研究。由表1可知,20篇文献中所选取的干预对象样本量在3—59人之间不等,充分体现了干预样本量选取的灵活性,方便研究者依据自身情况进行选择。

但梳理文献发现,正念干预虽然在样本选取量方面具有灵活性优势,却在样本选取多样性方面存在一定不足。由表1可知,已有正念干预实验所选取的研究对象普遍为大龄ASD,多数为青少年或成人,对于其他年龄段的ASD个体关注较少。另外,已有实验研究中,被试选取多为智力正常的ASD人士,没有研究表明ASD个体智力水平对于干预效果的影响。

(二)干预方法的特点

正念干预在应用中强调正向面对和接受一切问题,引导ASD个体充分感受自己当前的情绪以及感觉,达到放松和注意转移的目的。整个正念体验的过程中,实验主导者基于“非评判接纳”的视角,以接纳和疏导替代否定和被动的干预,拒绝使用负面性话语,强调对个体的正向引导,体现出浓厚的人文关怀色彩。同时,干预过程中虽然主要是教授个体正念技巧,却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个体情绪或行为自我控制的能力,增强了个体的自主能动性。

但正念干预方法在理念方面存在显著优势的同时,又在具体实践中体现出一些不足。在干预过程中,大部分干预者会依据ASD个体的个性化需求对干预内容进行改编和调整,致使该干预方法随意性较强,削弱了实验的可复制性。而且,干预时间周期长且调整幅度大,一方面使得干预者难以确定最佳干预周期,另一方面增加了各项研究效果的横向对比难度。另外,干预缺乏引导语的具体撰写标准,如引导语的组织结构、句子长度、表述方式等。这些干预方法实施规范的欠缺,对研究的科学性与可复制性有一定的限制。

(三)干预形式的特点

一方面,正念干預在实施过程中强调家长的参与。具体而言,在父母介导的干预形式中,家长可以作为正念干预的直接实施者,专业治疗师起到辅助指导的作用。即使在直接干预这一干预形式中,家长也作为干预的重要辅助人员出现,而专业治疗师在设计干预过程时也需要充分听取家长的建议和需求。这种家长参与的干预方式不仅能提升家庭训练效果,同时也会对家长的情绪产生一定积极作用,进而缓和家庭矛盾,促进亲子关系,甚至达到缓解ASD个体的情绪行为问题和提升家庭生活质量的效果[49]。

但另一方面,相关研究过于注重家长参与和正念干预技能在家庭环境中的应用效果,却较少关注此技能在社区、工作场所中的作用。目前的研究中,正念干预更多应用于从学校到就业转衔阶段的大龄ASD青少年,相较于他们在家庭生活中的情绪行为问题,其在社区生活和工作场所中的情绪行为问题的解决也较为重要,但已有研究中的干预形式更强调家长和专业人员的参与,对于社区工作人员、ASD人士就业辅导员甚至工作场所中的相关支持人员关涉较少,不利于干预实施的针对性以及干预效果的更大范围推广。

(四)干预效果的特点

正念干预在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干预中效果显著,且维持效果持久,能够在不同的场景中进行泛化。如在MBSR的干预中会布置家庭练习,并在下一周课程中讨论家庭练习的效果及存在问题,使正念技能能泛化到不同场景中使用。这使得正念干预成为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研究领域的焦点之一,为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干预提供新的思路。但正念干预作为一种新兴的干预方式,干预效果的实现仍然受制于诸多因素,如干预者和研究者的专业程度、ASD个体的差异性以及家长和家庭环境的异质化等。通过对已有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上述因素在正念干预实际应用中的控制有待加强。

五、建议

通过对文献探讨可知,正念干预方法对于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的改善有重要价值,其本身也有着独特优势。但作为一种新兴干预方法,现阶段正念干预在实施方面依然存在诸多尚待完善之处。目前我国已有研究开始尝试在理论及实践上论证正念干预在特殊群体中应用的可行性[50-52]。为促进我国该领域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提出以下展望与建议。

(一)强调干预对象多样化选择,丰富研究对象

要明确正念干预效果,不仅需要更多研究进行验证,还应注重被试选择的多样性。在对文献的梳理和总结中,我们发现,以往正念干预多应用于大龄且智力水平正常的ASD青少年和成年人,因此在未来研究中建议拓宽研究对象选取范围,一方面需尝试对不同年龄段、性别、障碍程度的ASD个体进行研究,以探究正念干预对孤独症群体干预效果的普遍性;另一方面,需加强对干预对象特征信息的收集与描述,包括其智力水平、认知风格、兴趣爱好以及教育程度、家庭环境等,以加强对不同干预对象的干预效果解释力度,并协助探究影响干预效果的主要因素,同时对其普适性及适用条件进行深入探究。

(二)注重系统干预框架的建设,规范干预方法

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和总结发现,正念干预在实际应用中缺乏系统的干预框架,使得试验程序的设计和调整过多地依循研究者个人偏好和专业水平,不利于研究的科学化和可复制性。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建议加强系统干预框架的构建研究,对规范的干预方法进行探索。从宏观方面,规范正念干预的实施程序;从微观方面,确定正念干预中引导语组织标准。通过对正念干预方法的介绍可以看出,对被干预者的引导一直作为正念干预的核心,然而在实际干预中却缺乏相应的引导语组织范本。因此,建议在未来的研究中编订正念干预引导语规范,使研究进一步科学化、规范化。

(三)鼓励多方人员参与干预过程,扩充干预形式

家长参与是目前ASD干预的主流趋势,且家长的角色开始从照顾者向干预者转变,并在ASD干预、教育各个环节都起着重要作用[53]。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和总结发现,正念干预中也强调了家长在整个干预过程中的作用,但ASD个体的情绪行为问题作为一种普遍性的障碍,同样发生在学校生活、社区生活乃至工作场所中。家长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对ASD个体在上述环境中进行干预,但毕竟难以成为长久之计,尤其随着ASD个体年龄的增长,父母将逐渐力不从心。因此,建议进一步扩充干预团队,将ASD个体的社区工作人员、学校教师、就业辅助人员或者ASD个体的同事也纳入其中,进一步扩充干预形式,促进正念干预在ASD个体学校生活、社区生活以及工作场所中的广泛应用。

(四)加强试验相关变量的管控,提升干预效果

通过对已有文献的梳理和总结发现,正念干预对ASD个体情绪行为问题领域的应用效果虽然已得到验证,但ASD个体特征、家庭特征以及研究者和干预者专业化程度均可能成为制约其干预效果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未来研究中,建议进一步严格控制以上变量。具体而言,首先,严格把控单个实验ASD个体的选取标准,缩小实验中被试的异质性水平;其次,对家长提供系统化的培训,并将相关压力、焦虑等量表纳入家长选取测评之中,明确试验中各个被试家长和家庭环境的具体情况,便于实验效果的对比和解释;最后,对进行正念干预的实际操作者和研究者提供专业的概念解释、操作指导乃至系统化课程培训,以此确保研究者和干预者的专业化水平,提升研究的信效度,进而确保干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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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Overview of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 on Emotionaland Behavioral Problems for Individuals With Autism

ZHANG Chunyu1 DING Yanli2 XU Tianxi3

(1.Wuhan Academy of Educational Science Wuhan 430000;

2.Shenzhen Longhua Minshun Primary School Shenzhen Guangdong 518110;

3.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Abstract:Emotional and behavioral problems are commonly found in individuals with autism, which can have negative impacts on their learning, daily life, and employment prospects in inclusive environments.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 is an approach aimed at addressing psychological and emotional problems, and its application in the emotional and behavioral domain of individuals with autism is increasingly prevalent and showing significant effects. Through a systematic analysis of relevant studies abroad on the application of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 in addressing emotional and behavioral issues in individuals with autism abroad, this research aims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nterventions target population, methods, forms, and effectiveness. The goal is to provide insights and recommendations for research and practice in addressing emotional and behavioral issues in individuals with autism in China.

Key words:autism;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s; emotional and behavioral problems;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therapy;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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