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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哈贝马斯交往理性的现实困境

2020-09-22滕文艳

学理论·下 2020年3期
关键词:哈贝马斯困境新媒体

滕文艳

摘 要:在总结与重思马克斯·韦伯以及当代西方法兰克福学派对工具理性的批判困境基础之上,哈贝马斯提出了其独树一帜的交往理性理论。从哈贝马斯交往理性的内涵展开系统研究,本文对当前现实情境之下交往理性所遭遇到的两种阻碍,即知识结构差异、数字鸿沟,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和理论阐发。进而对当今所处时代背景下,人们是否能够通过构建以新媒体为媒介的交往平台,实现哈贝马斯视域中的交往理性进行了全面深度的探讨。笔者认为,短时期内交往理性若想实现哈贝马斯赋予它的理论使命,仍然任重而道远。

关键词:哈贝马斯;交往理性;困境;新媒体

中图分类号:B5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0)03-0058-02

“哲学的基本论题就是理性。”[1]尤尔根·哈贝马斯,秉承法兰克福学派批判传统,汲取各学派理论精华,对理性进行探究,其基本思路是:通过对传统理性的分裂和缺失进行批判分析,力图借助言语和生活世界互动的交往来审视、重建理性,重塑资本主义生活世界,最终拯救理性。当前,对交往行为的基础——交往理性进行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交往理性的内涵

垄断资本主义社会,国家政权对经济、社会文化领域的干预不断加强,大众对社会和政权的认同与忠诚度逐渐丧失,为帮助晚期资本主义国家摆脱合法化危机,哈貝马斯并未站在外在动力因素——科学技术这边,他转向关注内因作用,试图以生活世界为背景,通过对交往行为进行分析,借以搭建“超越性的政治平等”于统治阶层和公众之间,实现两者间的有效对话,维持一种动态的政治平衡,重建统治阶级的合法性。由此,他提出了具有语言性、主体间性的交往理性概念。

1.以语言为媒介

米德的符号互动论、伽达默尔的解释学、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概念等关注到了言语在交往行为中的功能,促成了“整个西方哲学‘语言转向的伟大变革”[2]。此种“语言转向”使哈贝马斯看到了走出泥沼的希望。他认为,脱离言语对人类行为进行研究,会不自觉地将行为与行为主体的主观意识混同,同社会其他行为主体相割裂,因而囿于主客体关系框架,无法解决普遍的社会问题。“通过对解释学和语言分析的研究,我收获了如此信念——社会批判理论和由康德与黑格尔奠定基本概念的意识哲学之间必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3]相互理解作为目的的存在寄居于人的语言中,语言是人际交往最基本的符号和媒介,其功能表现为“在不受束缚的前提下,论证性话语能够达成共识”[4]。

哈贝马斯认为以语言为媒介交往行为的有效进行,需遵循以下三个基本原则:真实性、正当性和真诚性。其一,真实性,“言说者要符合真实陈述的原则,听者得以分享说者的知识”[5]。言语表达者要向听者证明,自己所言的关于客观世界的描述是真实可信的;其二,正当性,言说者必须选择一种本身得以证实的话语,以便听者能够接受,进而在以公认的规范为场域的话语中,言说者和听者能够达到认同,能够证实言说者关于社会世界的表述是正当的;其三,真诚性,言说者的表达必须足够真诚,以便听者能确信说者的话语,能够证实关于主观世界的表述是真诚的。只有这样,在话语交流中双方才能都成为主体,致力于通过理由来说服对方,以期达成“主体间性”。

2.互主体性

以主-客体关系为始基,传统意识哲学从“目的合理性”出发,将其与合理性一般相等同,使得剖析资本主义的生成与发展的角度,极具单向性。因而囿于主客二分的层面,极易陷入悲观主义旋涡,对资本主义危机束手无策。

哈贝马斯超越了传统意识哲学,另辟蹊径地提出了交往理性的概念,在他看来交往理性以主体间关系为核心,具有互主体性特点[6]。与传统独白式的理性不同,不同的参与者们克服掉原先的那些具有纯粹性的主观的观念,朝着共同的合理信念的目标努力。“互主体性”认为主体在交谈时处于平等地位,双方依靠言语力量自由地传达观点,“对话一经开启,就意味着理想的对话条件已然具备,因此参与主体只有凭借更好的论证力量,达成对有争议的公认的要求的不带强制的共识。”[7]这种共识寓居于彼此信任、知识共享、两相符合的主体间相互依存。主体间通过自由、平等的对话、商谈,在非强制性意愿形式的共同体中,达到个人自我实现。

3.规范性

“交往理性是以交往主体间普遍的赞同、并自觉地遵守的规范为根据的。”[8]哈贝马斯认为,交往行为必须在某种行为规范中发生,主体间通过语言交流,达成相互理解的过程中,离不开理性和价值的引导,离不开显在和潜在的秩序规范的制衡,这些规范表现为主体间对对方的期待。“仅当一个预期会为所有受影响的人接受”[9]时,这样的一个规范才是有效的。在理想言谈情境下,社会组织成员之间、语言共同体成员之间,通过自由、合理的商谈达成对共同规范的认可和维护,在对客观事物的理解有一致认识的基础上,协调他们的交往行为,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言语共同体之间一致认同的伦理道德规范,进而使整个社会的理性结构得以维持。

二、交往理性的现实困境

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寄希望于一种理想化的语言使用规范的建立,无法摆脱抽象的理论与变化发展的实际之间的藩篱,面临着一定的现实困境:知识结构差异、数字鸿沟。

1.知识结构差异

“我致力于重构一种事实上理应存在的情境,它的大前提是,在交往实践中,每一位社会化的个体,运用日常语言达到相互理解的目的。”[10]试图通过“共同的语言”达到相互理解,缺少一定的现实性。事实上,个体、社会、国家之间,知识结构差异存在是不可避免的。个人由于年龄、学历、职业的不同,知识储量、结构差异巨大,想在其间建立一种“共同的语言”,在现实中难以实现。不同专业间的沟通与理解更是难度巨大。比如,工程技术人员、社会科学工作者、军事人才等,从事不同学科的研究,涉及研究领域明显不同,个体对知识掌握的范围有局限性。比如,一些理工学院的同学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就不了解。可见,他们虽有较强的专业知识,是各自知识领域的人才,却非“全能式”的。不同专业个体之间的交流,试图通过日常语言达到相互理解,困难程度不言而喻。不消说,拥有不同的意识形态、文化观念、宗教信仰等错综复杂差异的社会和国家,要想超越自身的历史传统与生活形式的框框,在平等的基础上相互尊重、交流沟通、抛弃成见,达成“共识”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从知识结构差异的角度来看,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片面夸大言语作用,脱离了现实的价值判断和具体的国际社会环境。

2.数字鸿沟

《在网络中落伍:定义数字鸿沟》中,将数字鸿沟定义为“一个鸿沟,存在于坐拥信息时代工具的人和未拥有者之间,是当代信息技术领域中,差距存在的现象。”[11]数字鸿沟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差距。其二,我国的城乡差异目前逐步发展为互联网技术掌握程度差异。发达国家通过互联网设备、数字化通信等先进手段,快速获取与处理大量的信息资源,掌握发展中国家难以匹敌的信息量。欧美发达国家垄断全球90%的电子商务额,于全球信息技术总投资占比高达75%。研究显示,信息技术边缘化了不少地区和人民,新的不平等的来源,主要表现为不同国家、地区接触到新技术的时间差。截至2018年12月,我国农村网民占比为26.7%,规模为2.22亿,较2017年末增加6.2%;城镇网民占比73.3%,规模为6.07亿,较2017年末增加7.7%。随着经济高速发展,电子产品逐渐走入了千家万户,此时的数字鸿沟表现为不同群体使用途径的不平等、个体使用能力的不平等。“‘物理接入得以解决,数字鸿沟转向技能与使用差异化方向发展。”[12]比如,2003年5月,淘宝网成立;2008年2月,支付宝手机支付应运而生。网购、移动支付渐渐成为城市居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但对于缺乏相关操作技能的农村居民而言,显然有失公平。“不服气喽,怎么人家拿手机付就能满200减99。”“怎么水、电、通信等缴费,买火车票人家都能在手机上操作,我们还需要跑村委會、火车站。”可见,交往理性面对巨大的信息鸿沟,其实现仍然道阻且长。

三、新媒体时代交往理性实现的可能

随着新媒体技术的普及化、商业化、智能化,人们的信息传输方式、日常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深化了人们的社会交往。新媒体时代间接放大了交往理性实现的可能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公众间通过话语共识和理性交谈,实现话语民主;其二,公众通过新媒体渠道进行政治参与,与统治阶层对话,实现网络民主。

“经由网络民主,实现理性交往初具条件,新媒体公众平台和信息资源存储平台的构建,对于消解知识差异、缩小信息鸿沟、提升个体理性交往的意识、渐扩与统治阶层的对话空间均有所裨益。”[13]当前,以“两微一端”为个体就相关问题进行信息交换最终达成共识,提供了在线平台。“截至2018年12月,我国在线政务服务用户达3.94亿,占总体网民的47.5%。”[14]以我国政务微博为例,公众能够通过分设其中的转发、评论、私信等功能,对涉及公共利益的事务进行对话,集合利益诉求进而达成共识,微博媒介有效降低了信息沟通、传播的门槛,提高了交往有效性。以政务微信公众号为例,公众通过线上途径,打破地域限制,能够有效揭露腐败,对政府行为进行有效监督,真正做到“谤讥于市朝,而达于朝廷”。以媒体为媒介构建交流平台,辅以有效的规制,能够为公众的话语表达提供不受强迫、和谐自由的交往场域,交谈的主体处于平等地位,进行法律允许下的自由表达,做出真实的判断陈述,能够通过合理的交流解决观点的分歧、畅通公共利益诉求途径,有效地促进了公众之间、公众与统治阶层之间的理性对话,加强政民之间的良性互动,从而实现理性交往。

新媒体平台存在着两面性,在网络公共领域中的沟通易出现“沉默螺旋”“扭曲传播”现象。公民在交往过程中陷于系统、数据化泥沼,人的主体性弱化,选择沉默或者从众,并非真诚地表达自我,极易出现“意见领袖”和人的异化风险。这显然与哈贝马斯所设想的“对话本身就有一个主体间的预设,是去中心、平等而非压制,对话过程既不同化他者也不利用他者,从未消除差异,而是尊重差异”[15]的理想语言情景发生了偏离。因此,要想通过新媒体理性交往平台的构建,实现交往理性,必须在社会公正、开放的大背景下,保障公众能够民主地交往、沟通,充分行使自身的话语权。目前看来,其现实性尚须加以证明。

四、结语

哈贝马斯摆脱了传统理性主客二分的窠臼,试图在遵守共同社会规范的基础上,构建以语言为媒介,以对话为主要交往形式,主体间达成“理解”与“一致”的交往理性,他关注到了交往的重要媒介——语言,并将人的精神活动,同人的行为、生活环境联系起来,对解决现代社会理性危机,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目前,交往理性面临着知识结构差异、数字鸿沟等多重限制性因素的阻碍,其真正有效实现仍然长路漫漫。

参考文献:

[1]哈贝马斯.交往行动理论[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4:14.

[2]杨春红,尚巾斌.言语行为理论的哲学进路与走向[J].求索,2013(12):91-94.

[3]艾四林.哈贝马斯思想评析[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3):6-13.

[4]李国亮.理性重建与生活世界拯救[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9.

[5]哈贝马斯.交往与社会进化[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3.

[6]李佃来.哈贝马斯与交往理性[J].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2(5):28-33.

[7]哈贝马斯.重建历史唯物主义[M].郭官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271-272.

[8]郑召利.交往理性:寻找现代性困境的出路——哈贝马斯重建现代性的思想路径[J].求是学刊,2004(4):28-31.

[9]哈贝马斯.道德意识和交往行为[M].剑桥:剑桥政治出版社,1990:65.

[10][德]哈贝马斯,[德]哈勤.作为未来的过去——与著名哲学家哈贝马斯对话[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

[11]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66.

[12]Van Dijk,JAGM.TheEvolution of the Digital Divide:TheDigital Divide Turns to Inequality of skills and Usage. Digital Enlightenment Yearbook,2012(767):57-58.

[13]赵鹰.哈贝马斯理性交往之现实构建[J].齐鲁学刊,2013(6):107-110.

[14]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19-03-19].https://ma.mbd.baidu.com/zfbz1p1?f=cp&u=0a769bb7436-6a2f8

[15]哈贝马斯.包容他者[M].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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