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学生：中职教育大发展的新起点

李文柱?贾梅英?温魁宾

摘 要 调查表明，当前人们对中职学生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判，这种误判严重影响了中职教育发展。真正有效的教育需要读懂学生，因材施教。这需要转变观念，重新认识中职学生，实施唤醒教育，发现学生；构建以中职学生的内心需求、认知水平和认知规律为依据，以爱和规则为基础，以促进中职学生身心和谐健康成长为目标，以接纳、尊重、欣赏、激励中职学生为原则的教育教学模式，促进中职教育健康发展。

关键词 中职教育；心理认知；中职生；唤醒教育

中图分类号 G71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6）23-0063-05

一、中职教育教学的困境——我们真的懂中职学生吗

对于当前的中职学生，人们的看法大多是——这是一些没有考上高中的学困生，他们文化基础差；学习能力差；行为习惯、组织纪律差；自我中心意识强，进取心差。这些“中考落榜生”只能到中职学校学些技能，以便将来好就业，等等。然而，许多中职学生并没有如人们期望的那样认真刻苦地学习相关的知识技能，相反厌学和难以管教却成为近年来日益严重的一种普遍现象。中职学校教育教学的难度比以往大大增加，教学质量也难有大的提升，中职发展遇到了瓶颈。

读懂学生，发现学生的内心需要，理解学生的成长特点，因材施教，是做好教育的前提。那么，对当前的中职学生来说，他们内心需要什么？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群体？如何才能促进其身心健康成长？带着这样的疑问，课题组开展了相关调查。

二、调查概况

（一）调查目的

一是了解中职学生的内心需要，以及他们的学习、生活及个性心理状况，客观评价中职学生。二是在读懂学生、发现学生的基础上，转变教育理念，调整教学策略，更好地引导帮助中职学生健康快乐地成长。

（二）调查开展

2016年3～4月，课题组针对河北省衡水科技工程学校的部分学生，围绕“中职学生需要什么”和“中职学生是什么样的人”两大主题，开展了调查活动。

河北省衡水科技工程学校是近年由8所中职学校合并而成的一所全新的中职学校。2015年该校晋升为国家级改革发展示范校。目前该校也是衡水市规模最大、教学设施最为齐全、专业门类最多、学生来源最广的一所中职学校，在河北省中职学校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次调查的内容及组织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调查的内容及组织情况

调查主题 调查内容 调查对象 调查方法

1.中职学生最需要什么 中职学生最需要的是什么 抽查了该校4个专业4个班127名学生，其中男生60人，女生67人 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整群抽样；调查采取两轮，让学生自由填写自己最需要的事项

2.中职学生是什么样的人 中职生心理认知状况，包括自我意识、学习、情感等 抽查了该校6个专业220名学生，其中男生108人，女生112人，收回有效问卷208份 问卷调查。按照各专业学生占学校总人数的比例以及男女学生比例，每个专业抽取1～2个班，每个班抽取20名学生，当场发放问卷，答完收回

三、数据分析

（一）“中职学生需要什么”调查数据分析

在中职学生“我最需要的是什么”调查中，采用了两轮调查。第一轮是开放式调查，让学生自由填写自己最需要的3项，然后汇总整理出出现频率较高的8个选项。分别是：理解、关心支持、知识技能、自信、信任、爱、尊重、朋友。然后让学生针对这8个选项按需要的重要程度进行排序。排序结果表明：当前中职学生最需要的依次是自信、理解、爱、信任、朋友、关心和支持、尊重、知识和技能。

许多人认为中职学生可能最需要的是知识和技能，然而，知识和技能排在了学生们真实需要的最末位，自信、理解、爱、信任、关心支持与尊重等选项却排在了前面。这说明教师、家长及教育管理者等并不了解学生。人们所理解的是既然这些中职学生没有考上高中，到中职学校学些技能，以便将来好就业就行了。然而，这并不是中职学生最需要、最关心的。换言之，教育没有提供给学生最需要的东西。

为什么学生更需要——自信、理解、爱、信任、朋友、关心支持和尊重？心理学原理表明，一个人缺失什么，往往就会需要什么。也就是说，中职生缺失——自信、理解、爱、信任、朋友、关心支持、尊重。

进一步调查表明：中职学生在中小学学习期间学习成绩大都在中下游。他们往往没有获得过家长和教师足够的爱与关心，足够的理解、尊重、信任与支持，也很少获得他们的肯定、欣赏与赞美。而这些恰恰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东西，许多中职学生的成长过程就说明了这一点。在以往的家庭教育和中小学教育中，他们受到的更多的却是批评、指责、打骂等一些负向的评价和打击。以往教育和生活中缺失的正是当前他们所需要的。了解中职学生，满足学生内心成长的需要，才能使中职教育变得更加有效。

（二）“中职学生是什么样的人”调查数据分析

在本调查主题中，围绕着中职生心理认知状况，从中职生自我意识、自我评价、学习及情感等方面进行了抽样问卷调查。汇总结果及数据分析如下：

1.中职生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评价

在这方面，设置的问题见表2、表3。表2数据表明：93%的学生渴望进步与成功，只有7%的学生没有对进步与成功的渴望；26%的学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47%的学生对自己的未来比较有信心，对自己未来没有信心的占27%。这说明，大部分的中职学生内心都拥有渴望进步与成功的强烈愿望，同时，他们的自信心又明显不足。

表2 中职生的自我意识

调查项目 选项及比例

我非常渴望进步与

成功 完全符合 有些符合 不太符合 完全不符合

57% 36% 6% 1%

我认为人生非常有意思，我对未来充满信心 完全符合 有些符合 不太符合 完全不符合

26% 47% 23% 4%

表3 中职生的自我评价

调查项目 选项及比例

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完全符合 有些符合 不太符合 完全不符合

9% 41% 44% 6%

我是一个幸福快乐而不是孤独郁闷的人 完全符合 有些符合 不太符合 完全不符合

40% 37% 19% 4%

我是一个人们心目中的坏学生 完全符合 有些符合 不太符合 完全不符合

5% 14% 27% 54%

表3数据显示，9%的学生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41%的学生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学生；40%的学生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快乐的人；81%的学生认为自己不是坏学生。这些数据说明，一半中职生的心态是积极、乐观的。同时也应该看到，19%的学生认为自己是人们心目中的坏学生。

表4 请写出你的优缺点

请写出你的优点 请写出你的缺点

优点 比例 缺点 比例

善良 27.3% 调皮 31.4%

乐观 26.8% 性格不好 25.5%

自信 13.7% 消极 15.3%

勤劳 3.8% 不自信 11.7%

爱学习 3.8% 学习差 8.0%

其他 24.6% 自我为中心 8.0%

表4数据显示，有27.3%学生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善良，有26.8%学生认为是乐观，13.7%学生认为是自信，其他的还有勤劳、爱学习等。在自身缺点方面，31%的学生认为缺点是太调皮，26%的学生认为是自己性格不好、脾气暴躁，认为缺点是消极的占15.3%，认为缺点是不自信的占11.7%，认为缺点是学习差和自我为中心的各占8.0%。这些数据说明中职学生自我评价不高，他们还不能较为全面地看到自己的优点和长处，也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优秀品质。相反，自认为缺点很多，甚至把消极、不自信、学习差这些个人的不足当成了自己的缺点。一些学生甚至把调皮、性格不好、消极、不自信、学习差、自我为中心等这些看作成自己是“坏学生”的标志特征。

为什么中职学生会把消极、不自信、学习差当成缺点，把自己看作是“坏学生”呢？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贴上这样的标签呢？显然，问题的根源在成人（家长、老师等）身上。正是因为成人大脑中有这样负向的限制性信念，并以此去评价学生，并把这些负向的限制性信念灌输给了学生，他们才有这样的自我评价。换言之，正是成人把眼光聚焦在了学生的缺点与不足之处，并把这些缺点与不足当成了“坏学生”的标志，给他们贴上“坏学生”标签。久而久之，这种错误的消极暗示就被学生慢慢接受和认可，一些中职学生也就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坏学生”。这说明改变对中职学生的歧视性看法是需要引起全社会关注的一个重大问题。

2.中职生的学习心理

关于中职生的学习心理，设置的问题见表5。表5数据显示，有大约11%的学生热爱学习；43%的学生基本上热爱学习，而46%的学生不怎么热爱学习。换言之，学生厌学率达46%，这样的现状令人堪忧。在将他们与高中生对比中发现，87%的学生认为自己和高中生差不多一样聪明，还有6%的学生认为高中生不如自己聪明，只有7%的学生认为高中生比自己更聪明。聪明但厌学是当前中职学生的一个明显特征。

3.中职学生的人际交往和情感

关于中职生的情感，设置的问题见表6、表7。表6数据显示，“我非常孤独，很少有人理解我 ”选填“完全符合”和“有些符合”的比例占到了26%；“没有梦想没有目标，依靠手机网络游戏填补内心空虚”达35%。这说明，大约有1/4到1/3的中职学生是内心空虚、非常孤独的。受各种消极因素的影响，他们只能通过网络等途径来寻求精神寄托。表7数据显示，42%的学生“平时遇到压力、有心事的时候，最想和同学说”；有20%的学生闷在心里；上网或到社会上寻求安慰的有6%；19%的学生选择跟家长说，只有3%的学生选择跟老师说，找心理医生的一个也没有。这些数字说明中职学生在与家长、老师沟通方面存在很大问题。他们还不能对老师和家长敞开内心，去表达或倾述自己内心的痛苦与烦恼。问题的根源显然与他们没有得到教师和家长足够的关心、理解、支持与帮助有关。正因如此，问题反而愈发严重，以至于造成一些学生有问题很少向老师和家长吐露，也不愿意听从老师和他人意见，一意孤行，自我意识愈发强烈，人际关系愈发冷淡，形成恶性循环。

调查发现，学生“平时有心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找心理医生。那么，中职学生需要心理疏导和心理健康教育吗？统计结果显示，63%的中职学生认为有必要接受心理健康教育，认为没有必要的只有17%，回答“不知道”的占20%。可以看出，大部分学生认识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但中职学校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加强中职学生的心理疏导和心理健康教育刻不容缓。

四、结论与启示

（一）调查结论

1.中职学生是一个复杂的、多特质的需要全社会关心支持的弱势群体

根据调查可以看到，中职学生有梦想、有追求，诚实、善良、热情、乐观，内心拥有渴望进步与成功的强烈愿望。与相同年龄段的高中生相比，他们大多与高中生一样聪明，有自己的优势智能，也有明显的劣势，如文化基础薄弱，学习目标不明确，学习及行为习惯较差，进取心不足，厌学情况严重等。由于在以往的家庭教育和中小学教育中受到家长、教师较多的批评、指责等负向打击，缺失足够的爱、尊重、理解与关心，他们的自信心又明显不足。他们希望被人关注、被人理解、被人尊重，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赏识，渴望得到他人的爱、关怀、支持与帮助。

他们自认为缺点很多，自我评价不高。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关心与支持，加上自身能力欠缺，力量还不够强大，在各种社会、家庭和学校以及就业压力之下，他们感到困惑、茫然、孤独与无助，内心充满了矛盾与焦虑，一些人开始变得逃避、麻木或自我放弃。他们是当今社会一个值得同情的成长中的弱势群体，也是最应被关心的一个群体。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中职教育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学习阶段，也是一个或许能调整、改变他们人生观、价值观的重要时期。他们不应再被忽视、歧视、甚至冷落，理应得到更多的关心、帮助和支持。这是职教者的职责和使命，也是全社会面临的共同任务。

2.偏颇的观念、视角和评价标准，使我们对中职学生这个多面群体形成了误判

由于教师和家长并不了解中职学生这个多面群体，往往从成人的角度，带着质疑的眼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用成人的标准来看待中职学生，看到的更多的是中职学生的问题与不足，而忽视或者说无视他们的优点、长处以及他们的努力和成长性。而且，经常从学业角度，把他们与学业优秀的高中生对比，以高中生之长比中职学生之短，以中考论失败，给他们贴上了许多负面的、本不属于他们的错误的标签，以偏概全，得出了“盲人摸象”式的错误结论。“不得不承认，对于学生，我们知道得太少”[1]，卡耐基·梅隆大学教育学院的这句经典口号，在我国中职教育领域同样适用。

3.中职学校教育与中职学生内心的需要还不完全匹配

在对中职学生误判的基础上，似乎还给了中职学生一个偏颇的定位：这些“中考落榜生”只能上中职学校，从事最基层的一线工作。这一界定是对中职学生的极大贬斥和不尊重，是对他们的人生价值、生命意义的极大的轻视和打击。没有充分体现“以人为本”的教育思想，是与中职教育的“立德树人，全面发展”的培养目标相背离的。

调查表明，中职生需要“爱、尊重、理解、关心和支持”。正是因为他们缺失了这些，才影响到他们的健康成长，使他们在遇到各种困难和问题时自信心不足。这也正是学生们之所以把“自信”排在第一位的原因。然而，由于不理解学生，由于误判，当前的教育没有提供给对学生最需要的东西。

4.偏颇的教育方式，影响了中职学生的健康成长，阻碍了中职教育发展

目前，许多家长和教师仍然持有“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优点不说跑不了，缺点不说不得了”等错误的观点。于是，总是竭尽全力的去发现学生的缺点和不足，多采取灌输、说教，批评，乃至强制、命令、训斥、惩罚等管制方式来教育学生。相反很少有鼓励和表扬。这些都是错误的教育方式来对待学生。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些学生的自信心、进取心、自尊心受到更大的伤害；有的产生厌学情绪，自暴自弃。这些都极大地影响了中职学生的健康成长，阻碍了中职教育发展。

（二）调查启示

1.重新发现认识学生，因材施教，是中职教育发展的新起点

教育不是为了消除差异，而是使学生各得其所，各有发展；教育的评价目的不是选拔适合教育的学生，而是为了创造更加适合学生的教育。因材施教是教育的根本原则。认识学生、了解学生、读懂学生是教育的前提，尊重学生的认知规律和认知水平及心理需求是对学生最基本的、最大的尊重，也是对学生成长成才的最大关怀。如果不懂学生，那么给学生实施的“教育”于学生而言就可能是一场灾难，可能会给学生带来无意的伤害和痛苦。

中职学生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和不足，也有着许许多多的优点和长处，每个学生都有生命内在成长的渴望和冲动。如果对学生多纵向看，少横向比；多看成绩、少看问题；多鼓励和积极暗示，少批评和指责，用一种开放性和欣赏性的眼光来看待每一个学生，发现并重视学生身上的优点和积极力量，那么“皮格马利翁效应”和“罗森塔尔效应”就会体现在每一个学生身上。在西方，现代化是以“人的发现”为前提的，教育的现代化也是以“人的发现”为前提，以“儿童的发现”为诞生标志的[2]。可以说，中国中职教育的大发展必是以“中职学生的发现”为前提。

2.中职教育首先应是唤醒教育、发现教育和欣赏激励教育，其次才是知识技能教育

教育本质上是一种发现，是一种唤醒，中职教育更是如此。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世界上没有才能的人是没有的。问题在于教育者要去发现每一位学生的禀赋、兴趣、爱好和特长，为他们的表现和发展提供充分的条件和正确引导。”[3] 对中职学生唯有转变观念，实施唤醒教育、发现教育。重新认识学生，走进学生，了解学生内心成长的渴望和需要，用爱和智慧唤醒学生被尘封的心灵，唤醒他们心中的梦想和对成功的渴望与追求；给他们注入积极的基因，肯定、欣赏、激励、帮助每一个学生，唤醒学生内在的自尊、自爱、自信、自强、自立、自治的潜能。

3.检视自我，转变观念和角色，践行以爱和规则为基础的快乐教育教学理念

教育是一种爱的活动。教师对学生的爱、关心和教育，应当以学生愿意接受为前提，并且以令双方喜悦的方式来传递，否则，对方就感觉不到教师的爱，甚至对对方的爱和教育可能就会变成对他的伤害。

教师，包括家长和社会上的成人，应深入反思检视自己的教育教学行为。转变观念，树立正确的学生观、教育观、教学观、课程观、成才观、能力观、就业观。贯彻“以生为本、平等博爱、和谐成长”的教育思想，践行以爱和规则为基础，以接纳、尊重、欣赏、支持和激励为原则，以师生共同成长为目标的快乐教育教学理念。要转换并重塑自己的教育角色，摒弃“你是学生，我是教师”，“我是为你好”的居高临下的施舍式、命令式教育，从一个简简单单的教书者、管理者转变为学生的关爱者、教育者、服务者、指导者；从课堂的权威者、主宰者、知识传播者转变为课程的开发者、实施者，学生学习的协助者、促进者、资源提供者，以及学生成长的激励者和引路人。

4.因材施教，构建新的适应学生终身发展的“理实身心一体化”教学模式

中职学校要在目前正在推行的“理实一体化”教学模式的基础上，以中职学生的内心需求、认知水平和认知规律为依据，以中职学生身心和谐健康成长为目标，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加强“尊重教育”“平等教育”“赏识教育”“自信教育”“激励教育”“规则教育”“责任感教育”“吃苦抗挫能力教育”“就业创业教育”以及“静心教育”、“NLP成功教育”等多种教育，构建新的“理实身心一体化”教学模式。要带着爱、理解和尊重走进学生，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心理，与学生建立一种在人格、思想、学习、生活等各个方面民主平等的和谐师生关系，从而用爱激发学生的爱，使其换个标准看自己，树立“天生我材必有用”“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状元”的信念，增强他们成功的信心、勇气和力量。

参 考 文 献

[1]高希斌.走进每一个学生的真实[J].辽宁教育，2015（1）：19-20.

[2]杨日飞.教育与儿童的自然发展[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1.

[3][苏联]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