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词汇化现象简析
2016-05-11刘梦丹
刘梦丹
(湖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数字词汇化现象简析
刘梦丹
(湖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黄石435002)
〔摘要〕近年来,在我们的网络语言和口头语言中,出现了一种数字词汇化的现象。文章以“很2”、“小3”、“真6”、“666”、“233”等数字词汇为例。首先分析了由2、3、6这些数字所形成的数字词汇的由来及其含义;其次,文章认为网络语言中的数字词汇充分运用了谐音造词法、缩略造词法、变异造词法和反义造词法等造词方法;最后,文章认为语言经济性原则的推动力、语言构词类推性原则的驱动力和现代网络的传播力,是口头语言特别网络语言数字词汇化盛行的重要原因。数字词汇化现象具有奇异的表达效果,值得关注与研究。
〔关键词〕数字;词汇化;语言;网络
语言是人类的交流工具,也是人们表达情感和思想的重要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语言也在不断发展。新生的语言现象不断出现,并涌入人类的语言生活之中。近年来,在我们的网络语言和口头语言中,出现一种数字词汇化的现象,即表达数量关系的数字在特定语境中产生一定的语义功能,成为人们情感和意义表达的一种新词汇。如“很2”、“真6”、“666”、“233”等数字词汇的使用频率不断增加,使用范围不断扩大。目前学界对于数字词汇化现象的研究还较为缺乏。本文以近年来较流行的“很2”、“真6”、“666”、“233”等网络数字词汇为例,试图探讨这些数字词汇的由来、含义、造词方法及其流行原因。
一、数字词汇的由来及其含义
2,3,6这些数字本是用来表示数量的数量词,然而,在汉语语言不断创新之中,这些数字不再局限于原来的数量意义,而成为赋予其新意的词汇。
如“很2”中的“2”,这一词在网络上走红之前就已经隐约的存在于很多的方言之中,表示做事鲁莽,头脑简单。据任启统计,在《方言小词典》和《中国民间方言词典》中含“2”的词语共有51条,其中,褒义0条,贬义23条,中性28条[1]。“很2”究竟是何时出现已经无从考究,但“很2”能广泛地被人们使用,离不开小说和互联网作为媒介。目前,“2”已经成为我们经常用到的口头语。如:“你怎么这么2”,“我有一个很2的姐姐”,“我真2”。如今,“2”的新意是指很憨、很笨、很蠢钝的样子。
“小3”真正流行起来源于2009年。同“很2”一样也是通过网络的传播,迅速成为社会生活中的热门词汇。如2010年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一部以数字命名的小说《小三》,同年歌手冷漠演唱的一首歌也叫《小三》。目前“小3”的含义为插入已婚家庭的第三者。“小3”中的“3”字表意很形象。纵向来看,在“小3”一词还没流行之前,对于破坏他人婚姻的插足者,人们称之为“第三者”、“小蜜”、“二奶”等;横向来看,人们形容情侣或者夫妻和谐关系,常用“二人世界”、“成双成对”、“夫妻双双”等词语。根据逻辑的纵向、横向推理整合,“小3”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插足者的尴尬境地。因此,为了表达“小妾”、二奶“这样的含义,小三就顺理成章的流行开来[2]。并且因为这个词的形象性,即使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人也能根据语境很容易理解其意义。
“真6”和“666”最早源自一款网络游戏的玩家,两个词语形式虽然不同,而内在含义却是一样的。在游戏中队友的操作娴熟,技巧到位,通常会被大家用“真6”和“666”来赞美、夸奖,含有”真厉害“、”太棒了“、”玩得真溜“、”很牛“等意义,属于褒义词的范畴;但当队友的操作严重失误,玩得不好的时候大家也会用“真6”、“666”来表达自己对于队友的差评。需要说明的是,“真6”、“666”的贬义语义与这款网游的玩法相关。因为这款游戏分为两个战队,每队5个人互相对抗。对于队伍中水平很差的队友,其他队友就会用“第6人”来形容,表示这个队友是对面的派来放水的意思,是对该队友的挖苦和讽刺。很快,网友们就把“6”从“第6人”这个词中提炼出来。从此“6”与“很菜”、“水平差”产生了语义关联。后来人们对生活中的人或事表示差评时,也开始流行用“6”来形容。近年来,“真6”、“666”演变为年轻人常用的一种口语词汇。它既具有褒义,也具有贬义,其具体的含义取决于使用该词语的具体语境。
“233”最早源于网络的一张猫扑表情图片。猫扑表情是由若干图片组成的表情包,其中每张图片代表一种表情,并附有一个编号。因为第233号图片表情能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捶地大笑的样子,而深得网友青睐。因此,“233”渐渐取代了原图片的内涵,成为名噪一时的热词。网友们都喜欢在发帖,发消息的时候加上一句“233”。例如:“233,今天某某某摔了一跤。”2010年以来,“233”一时间风靡网络成为火爆一时的网络用语,表示哈哈大笑,与“啊哈哈”同意。与此同时,“233”也在不断地升级,“233”甚至演变成“2333”、“23333”等词形,后面的3可以不断增加,用以表示哈哈大笑程度的加大,动作更加夸张之意,如:“23333”就表示“啊哈哈哈哈”。值得注意的是用于不同的语境之时,其意义是有所区别。如“明天就放假了,2333。”表示开心、高兴之意。而“她上课睡觉被老师抓住了,23333。”这里表示的是讽刺、幸灾乐祸之意。
由此可见,数字词汇化是通过小说、流行歌、网络等媒介而产生的,尤其是在现代信息技术发达的今天,网络成为数字词汇化的重要推手。数字词汇在表意方面具有的形象性、灵活性与实用性等特点而为人们所接受,并逐渐成了一种新的语言现象而走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二、数字词汇的造词方法
“新词语,既包括采用新语表形式的词语,也包括增加了新意向的词语”[3]词汇作为一种新词语产生,其形成并不是毫无依据的,其实不难发现数字词汇的本质是用简单的数字组成新词汇,代替旧词汇的一种现象。因此数字词汇的产生是有迹可循的,其造词方法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谐音造词法。谐音造词法是指通过相同或相似的读音,将某个数字与某个特定的汉字关联起来,代表这个汉字的意义。这是造词方法中最简单的一种,也是人们最常用的一种。如:“1314”表示“一生一世”,“6”表示“牛”。
二是缩略造词法。缩略造词法是指一种将由多个音节构成的词语缩略成一个较为简单音节的词的构词方式。缩略后的词语更加简洁,使用者在使用缩略后的词语时更加省力便捷。因此在网络、口语中,这种造词法很受人们的喜爱。如:“2”表示“很二”,“3”表示“第三者”。
三是变异造词法。变异造词法是指数字与相应的概念、词义不直接发生关联,而是运用某种媒介物通过联想、类推等途径,使得数字与某些词义、概念产生联系。例如前文所述的“233”和“啊哈哈”取得语义关联,就是通过变异造词法实现的。从图1和图2可以看出,“233”与“啊哈哈”产生语义上的关联,实际上是通过两个步骤完成的。第一步是“233”这个编码数字与图片产生关联,第二步是图片与“啊哈哈”产生关联。仔细观察,不难发现“233”与“啊哈哈”的格式是相同的“ABB”格式。“233”与“啊哈哈”产生语义关联以后,“233”具有“啊哈哈”的词义,通过类推,网友们纷纷将“233”与“啊哈哈”逐字对应,继创造出“2333333…”等词,表示“啊哈哈哈哈哈哈…”
图1
图2
(图1为“233”对应的图片;图2为衍推模型)
四是反义造词法。反义造词法是指以已产生数字词汇为基础,在该词义上增加相反的意义范畴。通过反义造词法创造出的词汇,有褒义和贬义两种含义,在解释这个词语的词义时必须结合词义存在的语境。例如,当“6”是用来对某个人或某件事做肯定的评价时,它属褒义,表示“很不错,很厉害”的意思;但当“6”是用来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做否定的评价时,它贬义,表示“很差劲儿,很菜”的意思。又如:“233”在表达很高兴的时候,是褒义的;在表达嘲笑的时候是贬义的。
三、数字词汇流行的原因
数字词汇化现象的出现是社会发展的结果。放眼望去,这些词汇多活跃于我们的口头语言,尤其是网络语言表达之中。数字词汇在表意方面具有的形象性、简洁性、灵活性、实用性等特点而为人们所喜爱。对于近年来,在网络语言中出现的数字词汇化现象,作者认为,其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语言经济性原则的推动力。语言经济性是指在语言使用中的一种经济现象,即一种低成本的简洁语言现象。在汉语中,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可以体现在语音、词汇、语法、语用、书写等方面。而词汇、语用、书写的经济性原则在网络用语中体现得尤为明显。首先,语言经济性原则在词汇上的体现最明显的就是词汇的缩略现象。例如,“小3”是“第三者”、“小蜜”、“二奶”的整合缩略现象。“2”是“二百五”的极度缩略形式。其次,从语用的角度而言,在语言行为中,利用语境、语气、推理等方式在旧词的基础上产生新词意属于语用的范畴,同样可以提高词汇的经济性。换言之,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不仅仅是体现在词汇形式上的缩减、简化,还包括一个词汇语义在表达效果上的扩大化。例如“真6”、“666”语义要根据使用他们时具体的语境来确定。虽然“6”和“666”形式略有不同,但意义相同,并且都有褒义和贬义之分。具体来讲,人们最初把“溜耍、很牛”简化成“溜、牛”,然后再通过“溜、牛”与“6”谐音,使“6”与“溜、牛”取得了语义关联。由此“6”具有了“溜、牛”的褒义词意。同时“6”和“666”还有贬义词意,如前文提到的“6”的贬义来自对“第6人”这一词汇的提炼和缩略,最后使得“6”与“很菜”、“不好”产生了贬义的词意关联。因此,要知道“6”和“666”表达的是贬义还是褒义,必须联系其上下文语境和说话人的语气才能确定。再次,数字词汇便于书写,有利提高书写速度。这也是一种经济原则的体现。数字词汇是用一个或几个简单的数字组合表达对应的概念意义。相比缩略句,缩写等汉字形式具有更高的减缩性。数字词汇一般产生并传播于网络用语和口头用语之中。而这两者都要求交流的顺畅性、交流性和简便性,尤其是在利用网络聊天工具进行交流的时候,相较于输入一句话、一个词而言,输入一个或几个数字是极其方便的。数字的缩减度极高的体现在于它的形式简单到只需要一个或几个阿拉伯数字,即可表达出完整的概念和意义而不会造成歧义,容易被人接受和理解。因为数字词汇的简单易懂,内容清晰,所以数字词汇容易被人接受的。容易被接受自然也就容易被广泛使用和传播。
总而言之,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既是语言内部的要求,同时也是网络交流对语言的外部要求。诚如美国语言学家Laurence Horn也曾指出人们在交际时总是趋向于选择既能满足言者完整表达又能满足听者完全理解所需的最少语符。Leech也曾提出经济原则的观点,他的观点主要强调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清楚地表达内容,第二个方面则是在第一个方面的条件下尽量缩减文本内容。由此可见,数字词汇化的出现是人类语言发展的内在要求。
二是语言构词类推性原则的驱动力。人类的思维具有逻辑性,因此在人类创造新词的语言活动中,类推或衍推原则是产生新词的重要驱动力。新兴词汇意义的产生给人一种全新的体验感,自然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再者人类思维具有推理性,不但能通过推理理解产生的新词汇,同时也能通过逻辑推理产生新的词汇。如前文提到的,从一张图片表情到“233”的衍推逻辑,以及从“233”到“2333…”等等,都语言构词的一种类推逻辑驱动力在起作用。正因如此,人类语言在不断发展,网络语言、口头语言的发展就更是突飞猛进,不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在不断地进步和创新。这些创新和进步归根到底也离不开人类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模仿推理心理。
三是现代网络的传播力。中国网络时代的到来提供了产生网络语言的物质载体 。随着社会进步,科技发展,互联网逐渐成为现今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网络语言也越来越走进我们的生活,甚至许多常用的口头语也来自网络,其涉及面之广令人惊叹。相比于传统的书信交流,网络交流显然具有绝对性优势。网络交流的特点就是高效性、随时性、及时性和广泛性。去的新闻主要通过电视和报纸传播,然而互联网的诞生和普及,使得网络成为信息交流的最大平台。八零年代以后的年轻人对于网络的依赖性更是远远高于前辈们。在信息高速发展的今天,网络成了消息更新最快的地方,人与人通过互联网网状地联系在一起。国内和国外的朋友、北方和南方的朋友、东方和西方的朋友,互相通信已经十分方便。通过网络可以同步聊天。不仅如此,网络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系统。人人网、贴吧、博客等以不同的方式将人们组织在一起成为一个一个的团体。每个人可以同时存在于多种团体中。如图:
在上图中1、2、3所在的三个圈分别代表3个网络团体。A是同时存在于1、2、3这三个团体中的自然人,B是同时存在于1和3两个团体的自然人。图中,A可以直接接受到1、2、3三个团体的信息,B可以直接接受到1、3两个团体的信息。表面上B无法接受到团体2的信息,但事实并非如此,其实B也可以接受到团体2的信息。具体说来,A作为2团体中的自然人可以接受到团体2中的信息,同时2也存在于团体1,在团体1中,A可以作为信息的传播者将A在2团体接受到的信息传播给1团体中的其他参与者(接受者),这样B作为1团体的参与者就可以接收到A从团体2中获得信息。
正因为如此,网络信息的传播面积广泛,渗透力强。数字词汇一般诞生于网络,发展于网络。因此,一时间一些数字词汇一热起来,大江南北的人都知道,并且都运用得十分娴熟。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网络惊人的传播力量。
结语
语言是人类的交流工具,也是人们表达情感和思想的重要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特别是现
代网络技术的发展,网络语言不仅成为语言发展的一种新现象,而且网络语言的涉及面之广令人惊叹。近年来,在网络语言中出现了一种数字词汇化现象值得我们特别关注。所谓数字词汇化是指表示数量关系的数字在特定语境中产生一定的语义功能,发展成为词汇,不再表示某个数量的多少,而成为人们情感和意义表达的一种新词汇。如前文所述的“很2”、“小3”、“真6”、“666”、“233”等。网络语言中的数字词汇化表面看是用简单的数字组成新词汇,其实质是充分运用了谐音造词法、缩略造词法、变异造词法和反义造词法等造词方法,并非空穴来风,无章可循。近年来,在我们的口头语言特别是网络语言中呈现数字词汇化流行的现象,其因,一是语言经济性原则的推动力;二是语言构词类推性原则的驱动力;三是现代网络的传播力。正因为数字词汇在表意方面具有的形象性、简洁性、灵活性、实用性等特点而为人们所喜爱,因而也十分值得我们关注与研究。
[参考文献]
[1]任启.说“二”[J].文化纵横,2010(298):102~101.
[2] 王杰立. 从社会语言学角度看“小三”一词的流行[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0(03):137~138.
[3]刑福义.新词意的检测与搜获——一个汉语本体研究者的思考[J].语文研究,2007,(2).
[4]罗胜雄.网络语言中的语言经济性原则[J].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8,29(03):135~137.
[5]刘翔熙.经济性原则在中国网络语言中的应用[J].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2,27(05):51~55.
[6]谢峰.网络语言产生及流行的原因分析[J].科技信息,2009(24):581~582.
(责任编辑:胡光波)
doi:10.3969/j.issn.1009-4733.2016.02.006
〔中图分类号〕H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4733(2016)02- 0027- 04
[作者简介]刘梦丹,女,湖北浠水人,湖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