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交女性小说的悲剧性症候认知*
2015-03-09魏颖
魏颖
(中南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世纪之交女性小说的悲剧性症候认知*
魏颖
(中南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摘要:世纪之交的女性小说从日常生活的维度表现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崇高的悲剧精神却呈现出消减甚至被放逐的态势,主要体现在现实生存立场代替了启蒙立场;“灰色”人物消解了理想生活;审美距离嬗变为感官的直接享乐。女性主义价值观与国家的主流价值观虽有差异却存在弥合的可能性,女性小说如何在个人情感诉求中折射大人生、大境界,藉此建构一种关注两性新型审美关系的性别意识或道德信仰是小说家和理论家亟待思考的问题。
关键词:悲剧性症候;悲剧精神;女性小说;主流价值观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转型与体制改革进程的加快,对外开放与经济市场化日益扩大,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大众消费,而且是精神文化上的大众消费,世俗化、物质化倾向越来越明显,文化思潮逐步由传统伦理政治型文化向现代商业型文化转型。在转型期的文化语境下,远离主流意识形态叙事,表现女性体验、爱情婚姻、家庭伦理的女性小说呈现出绚烂的风景。本文所关注的是,世纪之交的女性小说从生活的各个维度呈现了女性在现代性进程中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为什么悲剧精神却消减甚至被放逐了?悲剧精神的消减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从性别视角考察这一文学现象,性别文化建设应当确立什么样的价值目标才能促进两性关系的和谐发展?
一
纵观世纪之交有代表性的女性小说,会发现多以女性命运为中心呈现了如下主题:现代工具理性的横行对人的内在精神文化构成极大的威胁,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物化,精神守望越来越没有着落,女性对情爱的憧憬和追求往往以悲剧告终。这些小说从日常生活的维度表现了现代文化的悲剧性症候,并拥有一个共同的文化逻辑——反映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主观精神文化与客观物质文化相矛盾、相脱离的悲剧困境。为清晰表述,现将女性小说中悲剧性症候的结构模式列表如下:
综上,列表中的小说异曲同工地呈现了现代人的灵与肉,爱与欲,理想与现实各自为阵,难以达到和谐统一的生存状态。小说中的女性,虽然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身份和命运,却在悲剧性症候的文化逻辑上颇为一致,即反映了随着现代性进程的加速,欲望孳生的同时人的精神、情感却越来越萎缩,甚至被物化:她们有的在现代都市中发生了灵魂裂变,如《长恨歌》中的王琦瑶原本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在经历了上海小姐竞选后失去了平常心,对大上海的迷恋、对情欲的无法自控使她难逃悲剧宿命;有的将人生价值附丽在身体上,身体却成为她招致毁灭的渊薮,如《大浴女》中的唐菲,颠倒众生,在感官享受中沉沦,当她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渴望关心的时候,却没有一个男人来探视她;有的被男人包养当作玩物,人格被严重异化,如《七年》中的蓝,将爱情当作精神救赎的唯一稻草,失了学、流了产、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临自杀前还感激摧毁了她整个身心,断送了她的花样年华的林;有的在事业上具备不逊于男人的才智和能力,在感情婚姻上却是失败者,如《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中的毛榛,无法在家庭与事业之间找到平衡点;有的相信爱情天下无敌,到头来却失望之极,如《致我们终将逝去的爱情》中的郑微,飞蛾扑火般地投入爱情,两次受伤后终于意识到,在爱情和利益面前,爱情总是最值得牺牲的……透过这些悲剧性症候,我们看到作为主体的女性和她爱欲投射的客体对象即男性之间存在着紧张的矛盾冲突:一方面,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权力意识开始觉醒,她们不满足于传统的家庭妇女的角色,希望在爱情、婚姻上与男性人格平等,实现自我价值;另一方面,男性仍然绵延了封建时代的性别观念,没有将女性当作与他们平等的,具有独立意志的人来看待。不仅传统的父权制文化观念极大地扭曲了女性的人格建构,现代工具理性的横行也对人的内在精神文化构成极大的威胁,导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物化。如在辛夷坞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击败郑微爱情的,并非第三者,而是功利主义价值观。陈孝正为了去美国而放弃了与郑微的爱情,他是这么为自己的选择辩解的:“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所以我错不起,微微,哪怕一厘米也不行。”与辛夷坞的形象化表述异曲同工的是,德国社会学家西美尔在论述货币哲学时,以抽象的方式谈到现代人精神功能的“数字系统”化:“现在人们用来对付世界、调整个人和社会关系的理智功能大部分可以称作计算功能。计算功能的认知理念就是把世界看作一个很大的数学题,把事件以及事物之间质的区别看作是数字系统。”[1]131在西美尔看来,男性一手创造了客观文化,在客观文化中女性的悲剧就是被当做纯粹的手段,即作为男人的手段、孩子的手段和家庭的手段。在论述现代文化悲剧时,西美尔进一步谈到,随着社会从古典到现代的变迁,“各种个人在文化上的提高可能十分显然地落后于物——近在咫尺的功能的和精神的物——的文化的提高。”[2]128也就是说,在现代性进程中,外在的客观物质文化膨胀、横行,使传统意义上的内在的主观精神文化受到极大的压抑,导致了精神价值的失落,现代文化悲剧由此产生。据此可以认为,上述小说中女性命运的悲剧归根结底也是现代文化的悲剧。
二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虽然当下的女性小说普遍存在悲剧性症候,崇高的悲剧精神却反而呈现出消减的态势。谈到悲剧精神的消减,我们需要解释一下什么是悲剧精神?蒋孔阳对此的表述是:“人面对生活中的不幸、苦难与毁灭的必然性时主体所表现出的抗争与超越精神,而悲剧性的精髓在于主体悲剧精神的张扬。”[3]1蒋孔阳概括的是传统悲剧精神,法国社会学理论家吕西安·戈德曼所论述的“悲剧世界观”则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历史条件下人类生存的新的悲剧性冲突。在《隐蔽的上帝》中,戈德曼谈到,在17、18世纪的法国和德国,随着科技的进步、生产力的提高,还有理性主义和个人主义伦理道德的兴起,带来了宗教、道德危机,在此刺激下产生了悲剧世界观,它以一种坚定的至真、至善、绝对正义的价值理想来对抗充满缺陷的世俗社会。综合蒋孔阳与戈德曼的论述,我们将现代悲剧精神概括为面对消费化时代复杂严峻的矛盾冲突,伦理道德趋向崩落的社会现实,主体所表现出的坚忍不拔的人格力量,一往无前的独立意志以及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抗争、超越精神。
值得进一步探讨的是,中华民族的悲剧传统历来注重张扬悲剧精神,如远古神话中的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共工怒触不周山,都是中华民族毫不妥协,不懈抗争的悲剧精神的体现;中国古典悲剧里的“大团圆”结尾则以乐观主义的审美追求强化了精诚所至、一往无前的悲剧精神: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殉情了,却最终化蝶双飞;牛郎和织女被王母娘娘一道银河分开了,却有喜鹊搭桥让他们每年七夕相会;窦娥虽然蒙冤而死,却有一腔热血飞溅白旗、六月天降三尺大雪、楚州大旱三年等天人感应为她申冤……这些悲剧人物虽然身躯倒下了,精神却仍然坚持战斗,在现实世界里被毁灭的理想,经过不屈不挠的、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抗争后,终于在虚幻世界里得到肯定或实现。倘若我们以民族的悲剧传统来观照近年来的女性小说,虽然悲剧性症候普遍存在,主人公却往往成了世俗功利价值观或情感纠葛中的俘虏,崇高的悲剧精神则呈现出消减甚至被放逐的态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现实生存立场代替了启蒙立场。近年来,受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批判启蒙理性和启蒙立场成为大众文化的价值取向,这也深刻地影响到小说家的创作,不少当代作家摒弃了精英文化的启蒙立场,以务实的现实生存立场来塑造人物和结构情节。例如在方方的《桃花灿烂》中,作家以融入到世俗生活中去的平民视角叙述了相爱者在阴差阳错中酿成的欲笑无痕、欲哭无泪的悲剧。当我们对这部小说抽丝剥茧,会发现小说的悲剧内核并不是有情人无法成为眷属,也不是男主人公粞的英年早逝,而是原本执着于情爱无价的女主人公星子认同了情爱的虚妄与无意义;与《桃花灿烂》的悲剧内核异曲同工的是辛夷坞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18岁的“玉面小飞龙”郑微天不怕,地不怕,有着对爱的勇敢和坚持,但当她经历了刻骨铭心爱着的两个男人都为了去美国留学放弃了爱情的时候,她的青春理想坍塌了,因此变得猜忌和防范,最终向世俗生活妥协嫁给了林静。星子与郑微的爱情在世俗功利价值观的渗透下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她们的爱情悲剧本质上属于叔本华式的“悲剧放弃”,即悲剧人物经过漫长的斗争和痛苦之后,最后永远地放弃了他们前此热烈追求的目的,悲剧人物的这种放弃是由其自身薄弱的意志决定的,而非两种矛盾力量对抗的结果,是一种悲剧性的妥协。尽管小说《桃花灿烂》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改编成影视后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和票房,却忽视了对女性主体意识的深切关注,这一文化现象显然是值得进一步思考的。
其二,“灰色”人物消解了理想生活。中国古典戏剧中的悲剧人物历来有着深厚的理想主义情结,如《赵氏孤儿》中的程婴,《桃花扇》中的李香君,《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这些悲剧人物往往为了道义、公理,或者爱情,可以玉石俱焚而无怨无悔,他(她)们的抗争精神千载之下仍能启发一种改造无情现实的生命热情。然而在世纪之交的女性小说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理想主义精神难以寻觅,多的是“灰色”人物在柴米油盐、饮食男女中碌碌奔忙,无奈挣扎的苟且人生。所谓“灰色”人物,是指围绕自身的利益而行动,命运受世俗的生存模式或物质生活所支配,缺乏强烈的生命抗争意识和理想主义情怀的人物形象。在王安忆的《长恨歌》中,王琦瑶就是一位典型的“灰色”人物:王琦瑶是上海弄堂的女儿,憧憬凭借自己的姿色实现自我价值。竞选上海小姐的成功使她原来的生活轨迹改变了——她走出弄堂,做了军政要人李主任的外室;李主任在仓皇出逃前将一个装有金条的桃花心木盒交与王琦瑶罹难而亡,从此,这个桃花心木盒(金条)成了王琦瑶最忠实可靠的伴侣,让她有了生活的从容和底气;为了保住桃花心木盒(金条),王琦瑶被前来偷盗的“长脚”所谋害。作家以精雕细刻的笔触大肆渲染了以王琦瑶为中心的上海市民过小日子的生活情态,从旗袍式样到小笼包子、下午茶,从发髻装扮到桂花粥、麻将牌,在理想主义人生观的烛照下,这种简慢的物质生活处处透着在衰败中挣扎的绝望和悲凉。传统垢积深深地渗入王琦瑶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和人生态度之中,她“虽在痛苦中挣扎,却从不思反抗,内心仍热恋着那狭小的生存空间和生存方式。”[4]82王琦瑶最终死于非命却难以让读者感受惊心动魄的悲剧震撼,因为她的“灰色”人生没有与平庸的现实形成尖锐的对抗冲突,读者无从寻觅人生意义的救赎力量;同时,小说的精神深度也因作家对物质化的日常生活玩赏有余,批判不足的叙述态度而平面化了。
其三,审美距离嬗变为感官的直接享乐。在《悲剧心理学》中,朱光潜谈到审美经验中的距离是一个很有价值的重要因素。“因为它给了我们确定产生和保持审美态度的条件的一个标准。被形式主义者认为与美学不相容而抛弃的逻辑认识、个人经验、概念的联想、道德感、本能、欲望以及其他许多因素,的确使我们的审美经验或成或毁。”[5]45朱光潜认为,悲剧之所以能让人产生怜悯和恐惧,痛感和快感,关键在于在审美主体与客体对象之间保持着“中庸”的距离,“距离过度”或“距离不足”都难以产生审美效果。在倾向于自然主义描写的当代作家笔下,“距离不足”往往使其叙述难以洞穿悲剧现实,成为扭曲价值或丧失意义的虚无主义景观。如小说家卫慧钟情于描绘一类受西方腐化堕落生活影响的“新女性”,她们混迹于酒吧、舞厅、游乐场所之间,其情感被金钱所控制和异化,吸毒、酗酒、淫乱,其情感被金钱所异化,对中国传统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秩序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和破坏性:《上海宝贝》中,倪可无意于贤妻良母的角色,在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中疯狂地做爱,骨子里却是冷漠、自私和无情。在经历了饮鸠止渴的情欲后,倪可乐极生厌,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蝴蝶的尖叫》中,朱迪爱上了一个毫无责任感的男人“小鱼”,“小鱼”为了旧女友资助他出唱片而抛弃了朱迪,憎恨、绝望和恐惧使朱迪的生活濒临崩溃;《欲望手枪》中,目睹米妮与军官情人做爱达到高潮,米妮的父亲死于一片肉体的糜烂……卫慧笔下的“新女性”盲目地追求自由,往往将自我救赎寄托在肉体的废墟世界里,无所敬畏也无所顾忌,其人生就如一部脱轨的列车,在荒凉而迷狂的都市生活中横冲直撞,直至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死亡和毁灭是卫慧小说中常见的主题,但读者却无法从中感受死亡和毁灭的震撼力量。因为卫慧笔下赤裸裸的感性肉身描写消解了审美距离,不仅颠覆了传统的审美想象和伦理道德规范,而且让人感到人性的堕落成为无法救赎的必然趋势,这显然与在毁灭中表现生命强力的悲剧精神背道而驰。
三
雷蒙·威廉斯在分析现代悲剧时说过:“重要的悲剧似乎既不产生于信仰真正稳定的时代,也不出现于包含公开和决定性冲突的时代。最常见的悲剧历史背景是某个重要文化全面崩溃和转型之前的那个时期。它的条件是新旧事物之间的真实冲突,即体现在制度和人们对事物的反应之中的传统信仰与人们最近所生动体验的矛盾和可能性之间的张力。”[6]45由此看来,当下我们虽然没有遭遇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危机,但在现代性进程中所经历的新旧事物冲突的悲剧比传统悲剧更为常见、更为深层。众所周知,中国的现代性是在西方现代性的强力刺激下开始形成的。19世纪以来,西方以其工业革命的成功,极大地推动了经济、政治和物质文明的发展,西方价值和文化形态也就随着殖民扩张而成为全球化的价值与文化模式。正如王一川教授在《中国现代性体验的发生》一书中精辟概括的,中国的现代性体验“不是从自身的古典性体验简单地进化或过渡而来的,而是古典性体验在现代全球性境遇中发生急剧断裂的产物。”[7]39也就是说,中国的现代性是在西方现代性的强制性推动下,发生社会剧烈变革,将西方几百年累积的变革压缩到几十年完成的。剧烈的社会变革致使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备尝新旧更迭的艰辛:一方面,现代工业、商贸、文教的兴起与发展演绎着现代的城市文明,整个社会的审美取向和伦理价值发生了深刻变迁,突出表现为以性为核心的爱情、婚姻和家庭伦理观念的转变;另一方面,绵延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根深蒂固,顽强地对抗、抵拒强势入侵的西方现代文明。不仅在五四时期,新文化、新道德处于与传统文明进行权力角逐的情势中,而且在今天的全球化时代,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道德观、伦理观虽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仍然在排斥、阻拒西方现代文化的入侵,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的价值观仍然在中国人的内心深处碰撞,中国人正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困境。
从世纪之交女性小说所呈现的悲剧性症候可以看到,到处充斥着人性被工具理性异化的现象,而人们生活在这种异化状况中不自知,这既是一种普遍的精神危机,也是一种深沉的悲剧。值得反思的是,女性小说虽然从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呈现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境,但多的是对生命感觉萎缩的原生态描写,少的是生命方向上反抗的抗争精神,放过了人生更宽阔、深厚的生命意识和情怀,现代社会世俗化的精神景观已然成形,积重难返!倘若我们回眸20世纪的中国现代女性文学,便会发现呼应时代风云、为女性寻求自我发现和社会解放的作品占据了主导地位:从谢冰莹的《一个女兵的自传》到白薇的《打出幽灵塔》;从萧红的《生死场》到丁玲的《我在霞村的时候》;从陈学昭的《工作着是美丽的》到杨沫的《青春之歌》等等,这些作品以激昂高蹈的革命热情和理想主义情怀承担着构建主流价值观的历史使命,让读者感受到时代女性所具有的积极进取的生存力量。再看当下的社会文化现实,中国的主流价值观仍然是国家所提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即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等等。这种主流价值观的导向与当今女性主义的价值取向并不矛盾。诚如杜维明所言:“家庭即国家之缩影的形象,国家即家庭之放大的理想”[8]234,“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女性主义不能接受的包袱是儒家不能放弃的,……女性是不是可以成圣成贤,成为发展儒家理想的先知;家庭是不是应该是互惠的;男女是不是应当同工同酬;女性代表的价值,注重同情,注重联网,注重公义,注重礼让是不是应予突出?”[9]63在儒家看来,国家是家庭同质同构的放大,家庭是国家的基本单位,国家的主流价值观是由家庭来传播的,在此前提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如下判断:既然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已被纳入到国家民族现代化的宏大目标,男女平等已成为现代性进程的组织策略,那么以家庭为基础的女性主义价值观与国家的主流价值观虽有差异却存在弥合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世纪之交的女性小说从性别角度折射了现代社会中主观文化与客观文化的不协调,呈现了心灵的萎缩、欲望的放纵与终极意义的失落,但对于悲剧个体而言,悲剧人物在对抗充满缺陷的世俗社会中难以迸发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剧精神,普遍在私人生活的杯水风波里玩味流连,与维持社会稳定、和谐的主流价值观保持着相当距离,甚至有偏离、脱节的个别现象。面对价值观的多元化与新旧价值观的矛盾冲突,女性小说如何以形象化的方式弥合女性主义价值观与国家主流价值观的隔阂,在表现个人情感诉求中折射大人生,大境界,藉此建构一种关注两性新型审美关系的性别意识或道德信仰?这显然不仅仅是关于文学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关于性别文化建设的问题,值得我们每个小说家和性别文化建设者进一步展开探索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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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万莲姣
On the Tragic Syndrome Cognitive of Female Novels at the Turn of the Century
WEI Ying*(College of Literature,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3,China)
Abstract:The female novels showed the female’s survival predicament and spiritual predicament from daily life dimensions at the turn of the century,the lofty spirit of tragedy weakened even exiled.This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se aspects: the reality survival position instead of the position of enlightenment; "Grey"characters dispel the ideal life; Aesthetic distance changes as sensual enjoyment directly.There are differences and possibility of bridge between the Feminist value and the mainstream value of our country.How to reflect the large life and the large state in personal emotional appeal? How to construct a new focus on gender consciousness or moral belief of new aesthetic relation between the sexes? There are problems that novelist and theorists need considering now.
Keywords:the tragic syndrome; the tragic spirit; female novels; mainstream values
基金项目:本文为湖南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湖南作家创作与现代性体验研究”(项目编号: 13YBA335) ;中南大学研究生教改研究课题“性别诗学教育与创新能力培养”(项目编号: 2015JGA03)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魏颖(1971-),女,汉族,湖南长沙人,文学博士,中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文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01-10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81(2015) 04-009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