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基于中国家族上市公司的实证分析*

田银华，李华金

(1.湘潭大学商学院，湖南湘潭411105; 2.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湖南创新发展研究院，湖南湘潭411201)

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基于中国家族上市公司的实证分析*

田银华1，2，李华金1

(1.湘潭大学商学院，湖南湘潭411105; 2.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湖南创新发展研究院，湖南湘潭411201)

摘要:利用282家中国家族上市公司2007—2012年的平衡面板数据作为观测值，研究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当家族上市公司存在直接政治关联时，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程度较大;政治关联强度越大，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程度越大;间接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无显著性影响。当制度环境较差时，控股股东更有可能利用政治关联实施利益侵占，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影响更大。研究结论有助于我们更为全面地理解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利益动机。

关键词:政治关联;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制度环境

一、引言

现有研究已经证实，政治关联作为正式制度的一种替代机制，在很多国家都普遍存在，特别是在产权保护较弱的国家和地区。［1］58－76企业为什么要建立政治关联，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经济后果是什么?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学术界并未取得一致的研究结论。首先，部分学者认为政治关联能够帮助企业克服落后的正式制度对自身发展的阻碍，获得更多的贷款、税收优惠和补贴、更多机会进入政府管制行业，有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2］106－113特别是在我国转轨制经济背景下，政治行政管理的不确定性导致政策变化具有不确定性、政府和执法部门工作不透明、不规范，给企业带来很多不确定性的经营风险，作为对正式制度的替代保护机制，企业经营者只能通过广泛的社会交往和关系网络来降低这种不确定性，其中最重要的形式便是与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3］1－18也有一些学者认为政治关联并不一定能够显著提升企业绩效，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在产业规模、人事任免等方面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和政治目标，企业的雇佣规模和雇佣成本更大，政治关联与企业绩效负相关。［4］1391－1417而且，政治关联可能成为企业向掌握资源分配权的权力机构寻租的工具，特别是在制度落后、政府干预较多的国家或地区，企业通过政治关联进行寻租的动机更强，企业表现出低绩效。［5］14－27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主要从政治资本投资的观念来解释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利益动机，认为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影响的不确定性在于政治关联在给企业带来收益的同时，企业也需为政治关联付出一定的成本。显然，这种观点并不能够完全解释这种差异，相对于企业所付出的成本，政治关联带给企业的收益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对我国民营企业而言，在当前经济环境下政治关联带给企业的收益高于成本，建立政治关联成为企业的现实选择。［6］1－12本文认为对这一问题解释不足的重要原因在于现有研究较少考虑控股股东的行为因素。作为实际控制人或大股东的控股股东在政治关联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特别是在以家族企业为主的民营经济中，控股股东成为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主导者。很多时候这些控股股东以企业的名义或因企业的经济地位建立了政治关联，除了追求企业发展之外，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实现自身或家族利益最大化，政治关联也可能成为控股股东追求控制权私人收益、实施利益侵占的手段。因此，本文试图探讨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之间的关系，从控股股东的视角来解释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利益动机。

二、理论阐释与研究假设

(一)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

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是指控股股东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通过关联交易、资金占用、股利政策等方式转移和“掏空”上市公司资源，侵占中小股东利益的行为。我们认为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影响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政治关联有利于增加控股股东的控制权私人收益。政治关联通过缓解企业的资金约束、帮助企业进入壁垒行业，有助于企业获得税收优惠和政府补贴，能够给企业带来一定的经济利益。［7］114－128这些因政治关联带来的经济利益增加了控股股东的可控资源，为控股股东获得更多的控制权私人收益提供了更大的获利空间，增加了控股股东的获利动机。而且，政治关联能够帮助企业家获得名誉和声望，有助于提升企业家的社会地位，作为控股股东的企业家个人声誉和社会地位的提升也是控股股东控制权私人收益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非货币化的控制权私人收益。

其次，政治关联能缓解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带来的融资成本惩罚。大量研究表明，在不考虑政治关联时，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带来的经济后果之一是融资成本增加。一方面，控股股东利益侵占行为会引发中小投资者用脚投票，降低企业价值，股权融资成本增加;另一方面，控股股东利益侵占会导致公司信用水平降级，影响公司的债务融资成本。也就是说，受资本市场制约，控股股东利益侵占会带来融资成本增加的惩罚。但是，当企业存在政治关联时，政治关联可能会妨碍资本市场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行为制约功能的发挥。一方面，在我国现有经济体制下政府对银行的信贷配额产生重要影响，政治关联可以帮助企业更容易获得银行贷款，缓解企业因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所导致的外部融资困境。借助与政府之间的良好关系，企业可以更容易获得政府的财政补贴，增加融资来源，进一步缓解外部融资困难，降低债权融资成本;另一方面，政治关联有助于提升公司声誉，帮助企业获得较高的信用评级，吸引更多的中小投资者购买股票，在证券发行过程中获得较高的发行价格和较低的固定成本，股权融资成本更低。［8］115－124

最后，政治关联降低了法律制度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惩罚和威慑。政治关联可能导致政府监管部门放松对上市公司的监管，即使控股股东违规行为发生，政府监管部门碍于与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也可能置之不理或延后处理，政府部门对政治关联公司的违规查处存在严重的滞后现象，而且对具有政治关联的高管的违规惩罚也相对较小。［9］373－406由此可见，政治关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控股股东逃避或减少因利益侵占带来的惩罚，也减少了利益侵占行为被发现的可能，降低了法律制度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行为的制约和威慑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提出研究假设1: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正相关。

(二)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

制度环境对公司治理产生重要影响，企业的各种行为都是内生于制度环境，由制度环境所决定的。因此，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动机和控股股东利益侵占行为也会受到制度环境的影响。一方面，在法律体系较弱、政府对市场干预较多、腐败程度较高的国家和地区，政府对企业的影响较大，政治关联对企业的影响也越大，企业不得不通过寻求政治关系等非正式机制来降低交易成本，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动机更强;［10］84－96另一方面，当外部制度环境对投资者保护不完善、市场机制不健全时，控股股东更容易实施利益侵占，利益侵占动机更强。［11］1147－1170当企业存在政治关联时，在制度环境较差即市场化程度低、政府干预严重、产权保护差、法制水平低的地区，控股股东在实施利益侵占过程中更容易通过“寻租”等获取相应的政策支持，如在重大资产重组过程中获得相应部门的准批等;即使控股股东的利益侵占行为被发现也能够更容易利用法律制度缺陷规避应受的惩罚。因此，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地区，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行为的影响更大。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提出研究假设2: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地区，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影响更为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所指的家族上市公司是指公司的最终控制权能够归结到个人或家族，并且这些个人或家族是公司实际控制者的企业，以个人或家族拥有企业10%的最终控制权比例作为临界阈值。为了获得较为长期的观测数据，剔除股权分置改革的影响，我们构建了一个2007—2012年共6年的平衡面板数据。剔除金融类公司、实际控制人发生变更、数据缺失等样本后，最终获得282家公司共1 692个有效观测数据。本文进行实证检验所需的基本财务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政治关联数据来自上市公司各年年度报告整理以及新浪财经、百度搜索、相关的新闻报道的补充。

(二)变量定义与模型设计

在城市轨道交通系统中，不仅列车消耗电能，而且由于接触网和导轨有电阻的存在，同样会消耗能量[9]。尤其在线路运行高峰期，由于负荷较大，供电电流较大，则线损亦比较大。因此，多列车运行的能耗目标要综合考虑线路的损耗和列车的能量消耗。以所有牵引变电所发出的能量总额为目标，设全线牵引变电所的编号为P=[P1,P2，P3,…，Pi,…,PN]，Pi站的电压和电流分别为UPi和IPi，对应的能耗为EPi，则列车全天的能耗量为：

1.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变量。参照叶康涛、杨烨等的做法，本文使用控股股东对上市公司的资金占用来衡量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程度，具体用“其他应收账款余额/年末总资产”指标衡量。

2.政治关联变量。参照赵峰等的方法将政治关联界定为企业与拥有政治影响力的个人之间形成的政治关系，量化标准为任职于或曾经任职于各级政府部门、军队，或当选为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12］56－72本文将家族上市公司的政治关联分为直接政治关联和间接政治关联。直接政治关联(D_PC)用实际控制人自己或其家族成员是否存在政治关联来衡量，是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间接政治关联(In_PC)用上市公司是否吸纳具有政治关联背景的人员来企业任职进行衡量，是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另外，本文还用企业中具有政治关联背景的董事、监事、其他高管人员的数量来衡量企业的政治关联强度(PC_rate)。

3.制度环境变量。本文主要考察政府行政干预与法律环境两个制度环境变量对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影响，分别采用樊纲等编制的《中国分省经营环境指数2013年报告》中的“政府行政管理”指数和“企业经营的法律环境”指数来衡量。借鉴李维安等的做法，当“政府行政管理”指数低于样本中位数时，政府干预变量(Gin)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当“企业经营的法律环境”指数低于样本中位数时，法律环境变量(Law)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4.其他变量。本文还引入以下控制变量:独立董事比例(Dbbl，独立董事人数/董事会总人数)、企业成长性(Growth，主营业务收入增长率)、资产负债率(Lev，企业资产负债率)、公司规模(Size，总资产的自然对数)、控股股东是否担任公司总经理或董事长(Ucpd，是取值为1，否则取值0)、行业变量(Industry，共设置12个行业虚拟变量)。

5.计量模型。为验证研究假设1，设定的回归方程为:

Tunnelit=α+β1PCit+β2Nbblit+β3Growthit+β4Levit+ β5Sizeit+ +β6Ucpdit+β7Industryit+εit

为验证研究假设2，引入交叉项PC* INE，设定的回归方程为:

Tunnelit=α+β1PCit+β2INEit* PCit+β3Nbblit+ β4Growthit+β5Levit+β6Sizeit+β7Ucpdit+β8Industryit+εit

其中PC代表直接政治关联(D_PC)、间接政治关联In_ PC与政治关联强度PC_rate，INE代表行政干预(Gin)和法律监管(Law)两个制度环境变量。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如表1所示，样本家族上市公司资金占用均值为2.58%，最大值高达58.53%，各样本之间的差异较大。样本家族上市公司的政治关联程度较高，有接近一半的家族上市公司存在直接政治关联，有72.75%的家族上市公司存在间接政治关联，政治关联强度均值为2.339 2，即样本公司平均有2个以上的高管人员具有政治关联背景，政治关联强度较大。另外，我国家族上市的控股股东大部分都直接参与企业的经营管理，近60%的实际控制人亲自担任公司董事长或总经理。独立董事比例的均值为0.367 7，说明样本家族上市公司从形式上满足了证监会的独立董事制度要求。

表1　全样本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

表2的回归结果显示，样本家族上市公司的直接政治关联(D_PC)与政治关联程度(PC_rate)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显著正相关，说明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具有显著性影响，当企业存在政治关联时，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程度更大，假设1得到验证。但是，间接政治关联(In_PC)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无显著性影响，可能原因在于间接政治关联是通过引入具有政治背景的人员进入家族公司，这些外部人员是否会利用自身的政治关联帮助控股股东实施利益侵占，主要取决于是否受到了充分的激励，因此，间接政治关联的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效应不显著。这一研究结论表明，仅仅依靠引入具有政治关联背景的人员进入公司并不一定能够帮助控股股东实施利益侵占，这也是为什么家族上市公司控股股东热衷于通过成为人大代表、政治委员等直接形式建立政治关联的重要原因。另外，回归结果还显示，债权能够显著抑制控股股东的利益侵占行为;企业规模越大，控股股东的资金占用程度越低;独立董事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没有发挥有效的治理功能;控股股东是否担任公司董事长或总经理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影响不显著，说明声誉机制的作用有限。

表2　政治关联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回归结果

(三)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

如表3所示，模型(4)和(5)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引入交叉项后，直接政治关联(D_PC)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交叉项系数也分别在10%和5%的水平上显著性为正，制度环境具有显著正向调节效应，说明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地区，政府行政干预较多、法律制度相对不完善，控股股东更有可能利用自身的政治关联实施利益侵占，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影响程度更大，研究假设2得到验证。模型(8)和(9)的回归结果显示，政治关联程度(PC_rate)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交叉系数分别在1%和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假设2得到进一步验证。基于上述同样的原因，间接政治关联(In_PC)的检验结果无法支持研究假设2。

表3　政治关联、制度环境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回归结果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结论的可靠性，本文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参照徐向艺等的做法，用“应收账款/总资产”来衡量控股股东的利益侵占程度，这一指标能够较好地反映控股股东在日常关联交易方面对上市公司的利益侵占;［13］89－96二是将样本根据所在地是否在广东省、江苏省、浙江省以及上海四个行政区，划分为民营经济发达地区与民营经济不发达地区两个子样本，分别进行回归检验。回归结果显示，上述研究结论基本成立。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视角，研究家族上市公司建立政治关联的动机，认为政治关联在帮助企业获取政府资源的同时，也容易被控股股利用以实现个人或家族利益最大化。我国家族上市公司政治关联程度较大，平均有2个以上的高管人员存在政治关联，接近一半的控制性家族具有政治关联背景，70%以上的公司存在间接政治关联。通过回归分析得出如下结论: (1)控制性家族建立的直接政治关联、政治关联程度与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正相关，而间接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无显著性影响; (2)政府干预、法律制度两个制度环境变量对家族上市公司的直接政治关联、政治关联程度的利益侵占效应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即当制度环境较差时，控股股东更能够借助政治关联实施利益侵占，政治关联对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程度的影响更大。

本文的研究结论意味着，对我国家族上市公司而言，更为方便地实施利益侵占可能是家族企业主建立政治关联的动机之一，若这一社会资本被控股股东滥用则很有可能会损害上市公司价值，形成对中小股东的利益侵占。因此，如何构建一个公平、竞争的制度环境防止控股股东借用政治关联来谋取私利是治理控股股东利益侵占问题的重要方面。另外，加强债权人保护，充分发挥债权人的监督效应也是抑制控股股东利益侵占的有效举措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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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廖文婷

Political Connections，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the Occupation of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Family－Controlled Listed Firms in China

TIAN Yin－hua1，2，LI Hua－jin1

(1.School of Business，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Hunan 411105; 2.School of Business＆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Research Institute of Hunan，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gtan，Hunan 411201，China)

Abstract:From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perspective，we use a panel data including 282 family－controlled listed firms from 2007－2012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olitical connections，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the occupation of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We find that，when the controlling family is in a direct political connection，the occupation of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 will be larger ; when the firms have more executives in political connections，the benefit occupation will be more serious; but the indirect political connection has no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occupation.When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is poor，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 are more likely to use political connection to occupy the firms，the influence of political connection on the occupation of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 is more serious.These conclusions can help us to understand the interest motivation of the political connection more comprehensively.

Keywords:political connections; the occupation of the controlling shareholders;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家族企业家行为视角下家族企业融资模式、结构及其效率研究”(项目编号: 12YJC630325) ;湖南省博士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我国上市家族企业控股股东代理问题研究”(项目编号: CX2011B231)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家族企业家融资行为与中小家族企业融资结构研究”(项目编号: 13YBA134)。

作者简介:田银华(1954－)，男，湖南常德人，湘潭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教授，湖南创新发展研究院院长;李华金(1985－)，女，湖南岳阳人，湘潭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1－23

中图分类号:F2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81(2015) 04－005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