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差异的比较分析
2015-01-22张歌
张歌
摘 要:任何政党都是处于特定的政治生态之中的。研究该国的党际关系时,不仅要从政党制度本身去研究,还要关注政党制度得以产生的政治生态,探讨它是如何影响并塑造本国的党际关系。比较中国和西方国家的政治生态,它们在党国关系、政治制度、经济基础、社会结构以及观念文化等方面都存在较大的差异。这决定了生长于其中的政党制度极不相同,进而使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也大相径庭。
关键词:党际关系;政治生态;党际互动
中图分类号:D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2-0027-03
党际关系通常可以分为广义和狭义两个层面。广义层面的党际关系,既包括民族国家内部政党之间的关系(国内党际关系),又包括某一民族国家内部的政党与其他民族国家政党的关系(国际党际关系);狭义层面的党际关系仅包括民族国家内部政党之间的关系。该问题的实质是政党制度内的问题,它指的是“一个国家的各个政党在领导、控制、组织或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过程中形成的以特定的政治权力和政党利益分配为内容的政治关系”[1]。本文以狭义的党际关系为研究对象,将中国和西方国家的政党制度置于各自的政治生态中进行横向比较,着重分析执政党与参政党、执政党与在野党(反对党)的互动模式①,进而揭示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差异之处。
一、制约中国和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政治生态比较
当前,作为一种重要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工具,生态学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并且已经取得了累累硕果。生态学观点作为研究党际关系问题的一种新视角,具有极大的挖掘潜力。依据生态学的视角,某一国家的政党总是处于特定的政治生态之中,政党的生存、发展以及功能发挥都受到所处政治生态系统的制约,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政治生态环境必然从多个方面、以多种方式对政党产生深远的影响。因此,要研究该国的党际关系,不仅要从政党制度本身去研究,而且更要立足于政党制度得以产生的政治生态,探讨它是如何影响并塑造本国的党际关系的。“由于研究对象、思考问题的角度等方面的不同,用生态学的观点和方法分析社会政治领域问题的学者对社会政治生态环境系统的构成的认识和理解存在差异”[2]。作者以为,党国关系、政治制度、经济基础、社会结构以及传统文化是制约党际关系的政治生态系统的主要构成要素。由于中国与西方国家国情不同,制约中国和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政治生态也迥然不同。
首先,党与国家的关系不同。在西方国家,政党一般是在议会内派别斗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新政治秩序的体现者和完善者。“资本主义国家政权是资产阶级政党执政的前提,由此决定的资本主义国家党政关系的本质是,党如何有效掌握国家政权”[3]。中国的情况是,政党先于国家而存在,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是现代化的领导者和推动者,执政党的领导是国家得以发展的前提,是国家政权的核心。中西党国关系的不同模式是中西政治生态的根本差异所在,这种差异进一步影响到政治生态的其他方面。
其次,政治制度尤其是政党制度的不同。西方国家政治体系实行的是分权与制衡制,在分权与制衡的宪政理念指导下,政党制度奉行“合法反对,公平竞争”的原则,“各政党彼此互相攻击,互相挑剔,处于对峙状态,但彼此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建立在不危及现存政治制度的基础上”[4]。“民主集中制”原则是中国政治体系和政治制度的根本原则,这决定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不同于西方的竞争性政党制度。在中国,中共是唯一的执政党,各参政的民主党派发挥参政、议政的功能,它们之间是亲密的合作关系。
第三,作用于政治上层建筑的经济基础不同。资本主义国家宪法的一项基本原则就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私有制是资产阶级实现其阶级统治的前提条件和物质基础。与此不同的是,中国是实行“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六条和第十二条明确规定,“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社会主义的公共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第四,社会阶级、阶层结构不同。资本主义国家贫富分化严重,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矛盾尖锐。各政党之间的争斗不过是资产阶级内部派别的争斗,无论哪个政党上台执政,都是代表资产阶级的利益。在社会主义中国,中国共产党代表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其他8个民主党派虽然代表特定阶层、群体的利益,但他们与中共所代表的人民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
最后,意识形态及政治文化不同。如果说前述四项是对政治生态的“硬件”进行比较,那么关于意识形态和政治文化的比较,就算是政治生态“软件”的比较了。当代西方国家普遍存在多种政治思潮,“实际上只有一种意识形态,那就是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在本质上是要‘保守自由主义的成果,而激进主义则企图以激进的方式实现极端化的自由主义原则”[5]。在当代中国,尽管“中国政党制度的政治文化环境具有相当的复杂性,表现为社会主义政治文化、资本主义政治文化和传统政治文化同时并存”[6]的格局,但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是中国化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包括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二、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互动模式的差异分析
在这里,我们以现实存在的政府为界限,分别以政府体制外和政府体制内为维度,探讨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互动模式的差异。
(一)政府体制外党际互动模式差异
1.西方国家的体制外党际互动。西方国家各政党的体制外党际互动,主要是通过各政党参与议会选举和组织政府(组阁)这两条途径来实现。议会是表达民意的机构,议会选举无论对于执政党还是在野党都至关重要。对执政党来说,通过议会选举中得票的情况,可以了解公众对执政党以往的方针、政策的认可程度,以便执政党及时调整策略,维持本党执政。对于在野党来说,周期性的议会选举,是其实现参与、掌握政权的主要途径。即使在总统制、半总统制等不以议会选举论成败的国家,议会选举也同样发挥着“晴雨表”的作用。正是由于议会选举如此重要,在议会选举过程中,各政党纷纷施展各种手段、策略,开展党际互动,谋求实现参与、掌握政权的目标。比如,在政党林立的多党制国家就会出现各政党之间“合纵连横”的局面,势均力敌的政党或者拉拢、联合其他小党组成政党联盟抗衡对手,或者通过党际协调,握手言和,走向强强联合,共同主导本国政局。事实上,即使各政党之间的彼此攻讦也是党际互动的特殊形式。组织政府(组阁)是西方国家体制外党际互动的另一种主要模式。在议会——内阁制国家,如果是两党轮流执政,通常是议会第一大党组阁,议会次多数席位政党扮演反对党的角色,一党在朝,一党在野,既竞争又合作。英国的执政党与“影子内阁”的关系就属于这种情况。如果是多党制国家,由于没有某个政党具备单独执政的能力,这就需要各政党尤其是得票处于前几位的政党施展策略,协调党际关系,组建联合政府。在总统制国家,总统在组织政府的过程中也必须考虑吸纳其他党成员参与政府,即所谓的“政党分肥”,以达到各政党之间势力的平衡。
2.中国的体制外党际互动。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的体制外党际互动主要有以下三种形式[7]:一是民主协商会。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邀请各民主党派主要领导人和无党派人士举行民主协商会,就中共中央将要提出的大政方针问题同他们进行协商。这种会议每年举行一次。二是高层谈心会。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根据形势需要,不定期地邀请民主党派主要领导人和无党派人士举行高层次、小范围的谈心活动,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自由交谈、沟通思想、征求意见。三是双月座谈会。由中共中央召开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座谈会,通报或交流重要情况,传达重要文件,听取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提出的政策性建议或讨论某些专题。这种会议大体每两个月举行一次。
(二)政府体制内党际互动模式差异
1.西方国家的体制内党际互动主要在议会和政府(内阁)中进行。西方国家的两项重要权力——立法权和财政审批权都由议会把持,议会也就成为政党的主要活动舞台。在西方国家的议会中,各政党都建有党团组织,不仅如此,各政党都积极参与各种委员会。相应的,政党在议会中的互动往往通过党团及这些委员会的活动来实施和体现。对执政党来说,“内阁和政府的预算计划,重大决策和政策的出台,都通过本党的议会党团向其他党团吹风,寻求他们的支持。反对党的议案也经由本党议会党团同意后向议会提出,并力争其他党团的理解与支持”[8]。议会中的各委员会关于草案的审议意见对议会最终能否通过法案往往具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各政党都争取在各委员会中扩大影响,开展党际活动,为本党利益服务。政府(内阁)是西方国家政党活动的另一主要场所,其中的党际互动也纷繁复杂。由于西方政党的执政“仅指掌握国家的中央一级的行政大权,而不包含管辖地方各级政府”[8],在野党通过其所控制的地方政府与执政党讨价还价就显得司空见惯了。有的时候,地方政府的变动甚至会影响执政党在全国的执政形势。此外,在多党组成的联合政府中,一个小党的退出就会导致政府危机。这些都是对执政党协调党际关系能力的考验。
2.中国的体制内党际互动主要体现在各政党在人大及其常委会、政府以及政协等机关的活动中。②在人大及其常委会中,中共代表和民主党派代表法律上是平等的,他们都是人民权力的托付者,代表人民共商国事。并且,人大常委会中的相当一部分领导职务是由民主党派人士担任的,“中共人大党组成员与担任领导职务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经常交流情况,沟通思想,交换意见”[9]。在国务院和各级地方政府中,“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可聘请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兼职,任顾问或参加咨询机构,也可有某些专题,请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进行调研,提出建议,政府有关部门可就专业性问题同民主党派对口协商,在决定某些重大政策措施前,组织有关民主党派座谈,征求意见。”[9]作为爱国统一战线组织的人民政协更充分体现了合作精神。在政协中,各党派是以不同界别形式独立存在的,中共、各民主党派及其他各界别平等交流,互换意见,共商国是,相当部分的重大决策都是在政协协商的基础上,通过人大法定程序上升为国家意志的。
三、结论
从政治生态视角比较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差异,可以得出如下几点基本结论。第一,政治生态的差异,包括党国关系、政治制度、经济基础、社会结构以及传统文化等要素的差异,决定了中国与西方国家政党制度都有其存在的雄厚基础,即与各自的政治生态相适应,都是经过政治生态优化选择的产物。第二,不同的政治生态决定了政党制度的差异,进而决定了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差异。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竞争性政党制度下,竞争是党际关系的主导旋律,党际之间的短暂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但各政党的争斗均是以现存政治制度为前提;中国的政党制度是“四项基本原则”为基础,遵循“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方针的多党合作制度,合作协商是保持和谐党际关系的根本。第三,在影响党际关系的政治生态系统中,各个政治生态要素之间相互交叉、相互联系、交互作用,它们彼此并非泾渭分明,而且某一要素对于党际关系的制约可能会通过另一要素体现出来。
毋庸置疑,从政治生态视角对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差异进行比较分析,有益于更好的把握不同类型党际关系形成、发展和作用发挥的特点,有助于加深对不同国情条件下党际关系多样性的认识,有利于避免因认识上的误解而导致行动上的盲目或教条,从而为各自党际关系更好的发展提供借鉴和启示。当然,任何一种研究视角及方法都不可避免的存在缺陷和不足,政治生态的视角及方法也不例外。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政治生态的视角及方法往往容易陷入“环境决定论”的误区。因此,在运用政治生态的视角及方法研究中国与西方国家党际关系的差异时,要注意避免形而上学的倾向,避免过于强调政治生态因素而忽视政党制度自身因素的倾向。
注 释:
①有学者认为,“在野党”是指在多党制条件下所有不执政的政党,而反对党是指在两党制的条件下与执政党相对峙的那个最大的“在野”的党派(朱光磊.政治学概要[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297)。本文对二者不做区分。
②从法理上讲,政协并非国家机关,而是爱国统一战线组织,这里是为便于论述而将其归入国家机关的行列。
参考文献:
〔1〕倪谨.党际关系研究的方法论纲[J].理论与改革,2008,(5).
〔2〕靳呈伟.政党研究的生态分析视角[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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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强.自由主义[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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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浦兴祖.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制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8〕梁琴,钟德涛.中外政党制度比较[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9〕郑宪.中国参政党运行机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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