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灵魂深处的人物
——《白鹿原》之白孝文
2012-08-15姜鑫磊
姜鑫磊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行走在灵魂深处的人物
——《白鹿原》之白孝文
姜鑫磊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作为《白鹿原》中比较重要的人物白孝文,有着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从封建伦理道德的“模板”,到充满欲望的偷情乞丐,再到革命的投机功臣,作者在逐渐将他的人性抖搂在各种人性中挣扎,而挣扎后的每一种蜕变又引人深思,拷问着人性中的丑恶。
白孝文;蜕变;欲望
其实在《白鹿原》中的众多人物中,我们都可以容易找到某个词语去概括其中的人物性格。但是,对于白孝文这一人物形象,我们却很难一言而概之。在白孝文人物的变迁上,可以清楚地摸索到在那个特殊年代人物性格的极大反差,社会地位的天壤之别,思想观念的强烈对比。
一
白孝文作为白嘉轩娶到第七房老婆才生出来的白家长子,他的降生无疑给白家乃至整个白鹿村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和无限的希望,所以白家对白孝文既是百般的疼爱:从小孝文便是在奶奶的怀抱中,仙草的呵护中长大;也带着白嘉轩对他的寄托和希冀:从小就要去朱先生的书堂学习,熟读儒家传统纲常,深知封建礼仪和道德规范。从朱先生的学堂出来之后,白孝文无从选择自己的走向,而是必须要听从父命,回归田园,按照白嘉轩既定好的路线完成自己的人生轨迹,老实本分地继承家业。回乡后的孝文首先要铭记于心的便是“耕读传家久,读书济世长”的家训,学堂中的伦理纲常、严谨保守的的家训深深地刻在了白孝文的心上,此时他的内心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内心世界。他要做的是全新务农,照顾全家老小,在家里成为新的顶梁柱,在外要继承父业成为新的族长,他的身上一定体现着“神态端庄,对一切人都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绝无放荡不羁的言谈举止,明显的有别于一般农村青年自幼随便的样子”。此时的他从未让白嘉轩和乡人失望,他所表现的成熟稳重和非凡气度相比较当年的白嘉轩有过之而不及。
让白嘉轩真正欣慰和自豪的便是白孝文主持白鹿家族的最隆重的祭奠仪式,此前的他带领乡人重修祠堂,重绘宗族神谱,而今带领全族老少诵读乡约,他的此次露脸无疑向所有人宣告,他将是第二个“白嘉轩”,他将是乡族的下一任族长,当然,大家也更愿意欣然接受这位根红苗正、恪守乡约、严谨稳重的继承人。一切的一切似乎在顺乎情理地进行着,谁也未曾想到,如此“标本样式”的白孝文会成为另一个样子。
二
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是“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而我想娶了七房女人的最终目的便是传宗接代,让白家有后,而白孝文的降生才是让白嘉轩真正自豪,但熟知,白孝文却因为一个野女人——田小娥,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成了白嘉轩一生的悲哀,这种“自豪”到“悲哀”是有着警醒的;先从孝文娶的那房老婆谈起,起初的孝文对“性”是无知的,这位“处男”的房事需要在妻子的指点下完成,尝尽甜头之后,孝文的欲望跑了出来,毫无止境的房事在长辈的制止下才有所收敛。不难看出,这个被封建纲常压抑很久的人,内心的欲望、内心的渴望在诱惑的驱使下,会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由此便出现了孝文人生的转折事件:鹿子霖的计谋也好,田小娥的报复也罢,孝文的那句话才是最为引人思考的:“过去要脸就是那个样子。而今要脸了就是这个样子,不要脸了就像个男人的样子了”。当白孝文真正能脱下裤子,真正放下脸面,真正在窑洞里看着田小娥丰腴的身材,充满诱惑的神情,富有香气的身体时,他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撕碎,过去二十年的封禁伦理道德,长辈的谆谆教诲,念念有词的乡约全都成为空谈,此时,内心面对新鲜的事物,充满诱惑的肉体,白孝文完全暴露出自己的欲望,此时的他撕毁了“过去的样子”,内心的欲望在诱惑的驱使下成了“另一个样子”,相较此时的他,则虽可耻却又看到可怜,虽忤逆却感到真实,虽遭人憎恶却让人直达到他真实的内心世界。此时的封建纲常在孝文身上是如此的脆弱和虚伪。
白孝文的离经叛道无疑给白嘉轩致命的一击,分田地、父亲毒打、妻子饿死都不能阻止白孝文走进那个“万恶的窑洞”,爬进田小娥的被窝,吸进嘴里的鸦片,这个自认为“行了”的白孝文心中不但没有悔意,而且还有几分得意。应当承认,此时的他因长期紧张而得到放松,感性本能和理性意志的矛盾被彻底缓解,心中没有了障碍。白孝文尽管堕落到何种程度,但谁都会承认这才是真实的白孝文,这才是脱去被人给他披上的外衣的白孝文,这才是按照自己内心意志行走的白孝文,至少也不再是内心纠结,思想矛盾,充斥禁欲的白孝文。
三
当然,如此大逆不道的白孝文,小说给了他应有的报应,沦为乞丐,露宿街头,和狗抢食物。但小说并没有结束他的生命,而是翻转三百六十度,给了白孝文重生,有了他的第三个样子,并看到了历史变迁的过程中“传统”是如何无可奈何走向崩溃和绝路的现实:当鹿子霖假扮好人把孝文推荐给田福贤后,白孝文完成了质的蜕变,从进入国民党滋水县保安队到成为保安团营长,从国民党政权彻底垮台前投机“革命”参与起义到中共滋水县县长。他的“仕途”走得顺风水水、平步青云,但并不能掩盖白孝文“第三个样子”背后的真实面目,他充当国民党的爪牙、走狗,当白灵对白孝文说如果她要是共产党会不会也会被抓,白孝文说道:“真要是那样的话,哥也没办法,——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嘛。”此时的他早已不是熟读乡约的白孝文,更不是吸食鸦片躲进小娥被窝里的白孝文,他的脸上刻上了狡猾、阴险、恶毒的标签。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杀害了从前事之如父的张团长,逼走了焦振国,并残忍地除掉了被他视为绊脚石、从小一起长大的黑娃,就连老父亲白嘉轩弯着腰替黑娃求情,也被他一句“新政府”打发了,如果说黑娃一棒打弯的是白嘉轩的腰,白孝文的一句“新政府”打弯的则是白嘉轩的脊梁。
当白孝文携新夫人再次回到白鹿原,看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看到曾让他保守欺辱的田小娥的窑洞,看到曾经爱过他、恨过他的乡邻时,他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字字见血:“谁走不出这原,谁就一辈子没出息”,道出了他的人生哲理:“要好好活着,活着就要记住,人生最痛苦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会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辉煌的重要里程。死了一切就完了,活着才有希望。”可以说,白孝文的转变是因为他受过死亡的洗礼,死亡意识与生命意识的挣扎,从按照父亲设计好的样子到暴露自己内心欲望的样子,到最终为了生存的阴险狡诈,我们不能把这一切单纯地归为孝文自己的原因,也不能推搪于白嘉轩、鹿子霖、田小娥某个个人,亦不能只说是封建伦理道德残害的结果。
小说最后给了每个主要人物一个明确结局,万恶的鹿子霖惨死自家的柴火房里,田小娥被鹿三杀害,白嘉轩终生守候着白鹿原,唯独白孝文书中并没有明确交代,他起伏跌宕的一生,不同阶段不同性格的人物着实让人难以界定,耐人寻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白孝文在何时何地,他这种人将永生不灭,因为他超越了一切观念,生存下去,生存的好是他最高原则,为了这一生存原则,他可以牺牲一切原则,在他为生命不断追逐这一点上是引起共鸣的。再者说,抛开应该做和不应该做,还原一个本真的人,但人性中的贪婪、欲望压抑生命本身的时候,人性就成了一个复杂的东西,随着白孝文一个个样子的出现,人性中的自私、无止境的欲望也就逐出水面,他没有成为宗法制的模板,没有成为充满星域的畸形,他其实只不过展示了人性中最美也是最丑的一面,追求自我有错么?当白嘉轩拷打白孝文时,又何尝拷打的不是人性的自然欲?当你责骂白孝文的贪婪自私时,又何尝不是在责骂自我生存的人性之光?
[1] 陈忠实. 白鹿原[M]. 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
[2] 余蕾. 白鹿原人物形象结构解读[J]. 湖南社会科学,2004,(9).
[3] 黄立华. 一个有灵魂深度的人物[J]. 黄山学院学报,2006,(4).
I247
A
1008-7427(2012)06-0065-01
2012-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