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白嘉轩人物形象浅析

内容摘要：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白鹿原》就是这样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典范，作品通过一系列人物形象，尤其是主要人物之一的白嘉轩，通过在历史过程中的沉浮，客观真实地描绘了从民国建立、农民运动、国共合作分离、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半个世纪的历史面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儒家文化影响深远。

关键词：白嘉轩 人物 形象 浅析

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自发表一直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小说畅销不衰，好评如潮，被国家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作品先后改编为秦腔、话剧、舞剧、影视剧、连环画、雕塑等多种艺术形式，翻译为日、韩文出版和印成繁体汉字竖排版在港、台地区发行。

小说描写的是地势雄伟，资源丰富，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的陕西关中平原上的白鹿原，通过白、鹿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纠纷，展现了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历史长卷，小说气势宏大，撼人心魄，人物刻画形象生动，尤其是白嘉轩，令人过目不忘。

一.儒家传统思想的传承者

小说成功与否，要看作品是否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揭示社会现实，反映重大社会问题，所以，人物是小说的核心，白嘉轩是这部长篇小说的核心人物之一，作者对其形象塑造、性格刻画，更多体现的是文化心理结构的表述方法，即人在社会实践中由长期所处的家庭环境、社会环境和所受的文化教育熏陶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心理素质、价值取向以及思维方式。

白嘉轩是生活在陕西关中地区的村民，是有着光辉历史的家族，“无论家业上升或下滑，百家的族长地位没有动摇过，百家作为族长身体力行族规所建树的威望是贯穿始今的。一位族长在大旱之年领着族人打井累得吐血而死，一位族长领着族人在打杀贼人中被刀劈成两截，成为白鹿原一举廓清异族壮举的英雄”[1]（P300），儒家文化對白嘉轩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作为族长的白嘉轩，一生恪守祖训、仁义为本，是儒家传统思想的忠实传承者。

小说一开始“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1]（P3），小说第31章，为了儿子白孝义的子嗣，也为了遮掩白孝义不能生育之羞，白嘉轩竟然表演了借种怀胎的丑剧。这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正是儒家传统思想的典型体现。

小说多次提到门楼匾上悬挂的“耕读传家”，中国许多古旧住宅的匾额上，也很容易见到“耕读传家”这四个字，白嘉轩奉行“守祖宗一脉真传曰勤曰俭；教子孙两条正路惟读惟耕”的祖训思想，这也是儒家传统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小说第五章，细致全面的描写了白嘉轩如何积极翻修祠堂，兴办学堂的过程。祠堂是供放祖宗神位的地方，翻修祠堂是为了“祭祖”，在年关时节和重大事件发生时，族里列祖列宗的排位都会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摆在案上供族人祭拜，“善尽孝道、慎终追远、维护宗族、安家固邦”，是儒家礼教的重要组成部分。为给族中的子弟提供受教育的机会，使后代能更好地传承儒家思想，兴办学堂显示白嘉轩对子弟读书的重视，也得到了朱先生的大力称赞。

儒家传统思想的核心是“仁义”，作为儒家思想的传承者，白嘉轩是仁义宽厚的，尽管这种仁厚，更多的是用来维护自身威望和利益。如小说第四章，白嘉轩豁达地买下搬砖和泥鹿姓小伙家的半亩水田，收买李姓寡妇的六分水地时更为慷慨的多加了五斗，尤其是善待长工鹿三一家人，是白嘉轩仁义思想最充分、最真实的体现。他拿钱让鹿三儿子黑娃读书，自己与鹿三亲如兄弟，一直称鹿三为三哥， 即使旱地无活， 白嘉轩也没有辞退鹿三，甚至说“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吃稠的你吃稠的，我吃稀的你也吃稀的；万一有一天断顿了揭不开锅了，咱弟兄们出门要饭搭个伙结个伴”[1]（P312），感人肺腑的语言，叫人怎不能不为之动容，真不愧为白鹿原上头一个仁义忠厚之人，而受到村民的敬重。

小说第六章，白嘉轩立“乡约”，正民风，他将朱先生草拟的过日子章法“乡约”，刻在青石碑上，镶在祠堂正门两边，要求村民逐一背记，并学以致用，规定违约者受罚，以此规范村民谈话走路处世为人，从此白鹿村“偷鸡摸狗摘桃掐瓜之类的事顿然绝迹，摸牌九搓麻将抹花花掷骰子等等赌博营生全踢了摊子，打架斗殴扯街骂巷的争斗事件再不发生，白鹿村人一个个都变得和颜可掬文质彬彬，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纤细了”[1]（P94），白鹿村几乎成了“礼义之邦”。

二.封建礼教的维护者

白嘉轩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他极力维护封建礼教，甚至表现得极为自私和冷酷。

在对待黑娃与田小娥的婚姻上体现的尤为明显，长工鹿三的儿子黑娃，与郭举人小妾田小娥相爱，并带她回了白鹿村，希望建设自己美好家园。田小娥也希望与黑娃踏实地过日子，从新过活。但是，这是违背封建礼教的，白嘉轩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不能把一个灾星招进门，把他们拒于家族祠堂之外，认为“这号人死一个死十个也不值得后悔”[1]（P360）；小说第十五章，白嘉轩在“听到了族人的汇报，当即作出毫不含糊而又坚决的反应。在修复完备的祠堂正厅和院子里”[1]（P261），严厉惩罚白狗蛋和田小娥这一对乱淫男女，白狗蛋被刺刷抽打得浑身稀烂，惨死家中。

小说第十八章到第二十八章的情节描写，是整部小说中最为成功的部分之一，其中第二十五章里，作者巧妙的设置了鹿三杀死田小娥以后被鬼魂附体的情节。当下，“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之中。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庄里蔓延”[1]（P449），死了很多人，有的人家死的绝了户，村民模仿白嘉轩，使用扎桃木橛子来避邪，但还是没有挡住瘟疫流行。

第一个因瘟疫流行而死的是鹿三的妻子鹿惠氏，在死前将鹿三戳死没有“好名声”的田小娥的事情嚷了出来，致使鹿三被屈死的田小娥鬼魂附体，也使村民深信此次瘟疫大流行就是因为田小娥的阴魂不散。为了消灾避祸，村里人川流不息地给田小娥烧香，“小娥的鬼魂借着鹿三的嘴公开了一个秘密，眼下流漫在原上的瘟疫是她招来的……于是有人在小娥的窑院里跪下了，点燃了第一支蜡烛和第一炷紫香。半夜时间不到，就形成了一个大香火场子，烧香叩拜者远不止白鹿村的男女，远远近近村庄里的人闻讯都赶来了”[1]（P468），人们被瘟疫和死亡所恐惧，不仅烧香叩拜，还强烈祈求为小娥修庙塑身，连儿子孝武也在竭力劝说父亲，即白鹿村族长白嘉轩：“爸呀，你不管自个也得想想族人，村子里一个接一个死人，难道眼盯着让村子死光死净？祠堂那儿跪着的不单是白姓鹿姓的族人，整个原上十里八村都有人来跪着求你开口。众人说只要你不挡将，修庙塑身的事由各个村子合伙搞；至于装殓入棺厚葬的事，只需你用手扶一扶灵枢的招杠行了，只要你屈尊举动一下，众人祛了灾免了祸，原上各个村族准备给你挂金匾哩！”[1]（P469）。但是，白嘉轩始终没有心动，他要坚持原则，坚定“人妖颠倒，鬼神混淆，乱世多怪事”[1]（P471），“只敬神而不敬鬼”，最终，白嘉轩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地将田小娥的尸骨挖出来烧成灰，封缸，埋在了田小娥住过的窑垴下，并建六棱砖塔压住，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连同荒草中飞起的小飞娥也不放过，要一并压在下面，白嘉轩在封建礼教的维护上，是心狠手毒、冷酷无情的。endprint

小说第十七章，白嘉轩当众惩罚犯错“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1]（P298）的大儿子白孝文，实施家法，“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几成。他为他丧气败兴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断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1]（P298），事后罢免了白孝文的族长，并即刻强迫分家，没有丝毫父子之情，后来由于饥馑年，白孝文沦为乞丐，向父亲提出借粮，他完全有能力帮助儿子但是没有去帮助，白嘉轩拒绝给儿子粮食，仍然没有丝毫怜惜之情。但是，在白孝文当了县保安团营长回乡祭祖时，白嘉轩却接纳了儿子，因为“白嘉轩从族人的热烈反响里得到的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心理补偿”[1]（P507）。

白嘉轩宠爱女儿白灵，但是在第二十三章，女儿离经叛道离家出走， 违反了他给女儿安排的人生道路，彻底背叛家法、宗规而出走逃婚时，白嘉轩表现了果断与决绝，他沉静如铁地向大家宣布：“白姓里没有百灵这个人，死了”[1]（P407），白嘉轩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断绝关系，只当她死了，拒认亲女，将其逐出家门。

不管是谁，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只要有违背白嘉轩心中所维护和恪守的儒家传统道德，违背封建礼教的言行举止，都会受到白嘉轩的严厉惩罚，可以說，白嘉轩完全就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忠实维护者。

三.结论

由此可见，作者塑造的白嘉轩，既是儒家传统思想的传承者，也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既仁义宽厚，又冷酷虚伪，是具有丰富人格特征和深刻思想的统领全书的核心人物，是在特定历史潮流和白鹿原这个具体的生存环境下成长的人物，正如陈忠实《灞桥民间文学集成序》写到：“这块土地既接受文明又容纳污浊。在缓慢的历史演进中，封建思想封建文化封建道德衍化成为乡约村规家法民俗，渗透到每一个公社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家族，渗透过一代又一代平民的血液，形成这一方地域上的人的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饱经沧桑的白嘉轩身上是儒家传统文化精华与糟粕的双面体现，也是人性复杂的真实再现。

参考文献

[1]陈忠实.“白鹿原”.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2]黄娜.“从《白鹿原》看中国传统文化”.陕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7（2）.

[3]索南吉.“试论《白鹿原》的人物形象分析及其儒家思想的体现”.鸭绿江月刊，2016（5）.

[4]申晨迪.“通过陈忠实《白鹿原》透视中国传统文化”.科技视界，2015（1）.

[5]陈远刚.“乡土伦理的缩影：儒家文化视野下《白鹿原》中的人物形象解读”.重庆工商大学学报，2014（2）.

[6]盖琛.“《白鹿原》人物形象的儒家文化解读”.群文天地，2013（2）.

[7]邱甲骏.“《白鹿原》中白嘉轩传统性格分析”.山东青年，2015（5）.

（作者介绍：杨晋，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高职大学语文等基础课程的教学与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