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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的办学精神及其启示

2009-04-29王文帅霍平丽

高校教育管理 2009年1期
关键词:大学精神西南联大启示

王文帅 霍平丽

摘 要: 1937年至1946年,西南联大在最艰苦的岁月里逐步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办学精神,谱写了世界高等教育史上非常光辉的一页。它的办学精神具体可以概括为: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精神、兼容并包的学术自由精神、教授治校的民主管理精神、自强不息的刚毅坚卓精神和注重素质的人文教育精神。这笔宝贵的精神遗产至今仍给我们诸多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 西南联大; 大学精神; 启示

中图分类号: G52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8381(2009)01-0044-05

西南联大是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从1937年7月奉命南迁到1946年5月奉命迁回,西南联大仅仅存在了9年,当时办学条件极端艰苦,战争、饥饿、疾病等磨难如影随形,它却在经费奇缺、校舍简陋、图书不足、仪器缺乏的状况下,培养出了获得诺贝尔奖的杨振宁和李政道,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的黄昆、刘东生、叶笃正,还有成长为“两弹一星”元勋的屠守锷、郭永怀、陈芳允、王希季、朱光亚、邓稼先以及80位中国科学院院士、12位中国工程院院士等杰出人才。为什么西南联大在办学条件那样恶劣的情况下,培养出了如此多的人才?这让后来的教育学者们在惊叹之余,不得不更多地思考西南联大办学过程中硬件环境之外的东西[CD2]办学精神。

办学精神可以说是狭义上的大学精神。大学精神作为一种非实体性的精神文化,是在长期的办学实践中逐渐积淀下来、被全体大学人所认同的一种群体意识和学校气氛,这种文化是通过学校成员共同的实践活动,并经历史的选择、积聚、传承、发展而成的。大学精神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大学精神指各类大学所普遍存在的优良校风、相对稳定的群体心理定势和精神状态;狭义的大学精神是一所大学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积淀的特定的高校精神的人格化和个性化,是最富典型意义的精神特征,是一所大学整体风貌、水平、质量、效益及凝聚力、感召力和生命力的体现[1]。纵观西南联大9年的风雨历程,它所体现的办学精神着重在于: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精神、兼容并包的学术自由精神、教授治校的民主管理精神、自强不息的刚毅坚卓精神、注重素质的人文教育精神。这些精神至今都能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

一、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精神

西南联大成立于日本入侵、国家蒙难的时代。从成立的那天起,它就担负着救亡图存、重建国家的使命。虽然师生备尝艰苦,饱经忧患,但他们怀着抗战必胜的信念,认识到自己肩负着重建国家的重大使命,深信抗战胜利后的国家更需要人才来建设。西南联大的校歌中的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是当时西南联大师生同仇敌忾、不忘救国的爱国主义精神的真实体现。西南联大办学8年培育出的五千多名学生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一批学生奔赴解放区,八百多名参加远征军,留校学生则为将来抗战胜利后祖国的“中兴大业”拼命学习。对西南联大校史颇有研究的学者张曼苓概括道:“西南联大师生们有一个总体情结,也可以说是‘南渡情结。他们‘万里长征,辞却五朝宫阙,含着深重的国恨家仇,为国教书和读书于昆明。无论他们有保存民族文化之命脉,有寻求现代化科技以强国力,有倡呼民主以促社会进步,还有直接投军去筑血肉长城的种种不同,那段在昆明的生活成为一代知识分子共分国忧的大人生。”[2]也正是基于对祖国的热爱和深厚的民族感情,师生们尽管来自3个不同的学校,却团结成一个坚强的整体,形成了巨大的凝聚力。就是这种“为中华民族崛起而读书”的爱国主义精神,使得西南联大在战火硝烟中创造了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的奇迹。

西南联大的这种成功的办学经验告诉我们,爱国主义教育能够激发学生和教师的社会责任感,爱国主义教育环境有利于培养人才。因此,针对现今少部分大学生的学习动机功利性强,无理想,崇尚西方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集体、国家观念淡薄,致使学风散漫、浮躁、更无从谈对社会产生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倾向,学校应借鉴西南联大所具有的爱国主义精神,通过对学生和老师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增强他们的凝聚力、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让他们运用自身的专业知识更好地服务于祖国和人民。

二、兼容并包的学术自由精神

在西南联大,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共处,聚集了大批性情禀赋各异,甚至政治观点对立的饱学志士,容纳了不同党派的教授与学生。本着“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3]的原则,学校鼓励不同学派观点的教师开设课程,同一门课程常常有两位或多位教师来讲,马克思的经济学说在讲坛上也有一席之地。教师们常常将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以及新知应用于教学之中,产生了一些不同甚至相反的观点,学生可以从中学到各种新见解,感到受益无穷。如陈寅恪先生公开宣布“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他说到做到,每节课都可让学生获得新的知识[4]。西南联大教授如闻一多、曾昭抡、潘光旦、费孝通、张奚若、陈序经、冯友兰、钱端升、陈岱孙等在政治上有不同见解,内部有群体之分,学科专业门类之别,同一学科内部甚至有门派之争,但彼此间的互不理解、观念与观点的分歧和对立,却能在兼容并包的精神统领下各不相扰,“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5]73。在西南联大完成历史使命后,著名学者、西南联大文学院院长冯友兰认为:“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才得以“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5]158。

大学应成为一个海纳百川,集无数经验、方法和文化的开放之所,营造一个各种思想、文化观念相互碰撞的环境和氛围,也只有在这种环境和氛围中,创造性的胚芽才能得以孕育、生根、开花,并结出累累的思想和智慧果实,大学才能真正成为“新观念、新知识、新型专业人才的摇篮”[6]。 现实中,我国高校学术领域中以官阶替代学术标准、“学术等级制”对学术平等的消解、学术的近亲繁殖等等阻碍了大学创新精神的发展。西南联大这种兼容并包的学术自由精神,对改革我国大学学术领域的种种弊端显得颇为重要。

三、教授治校的民主管理精神

西南联大从办学初期便形成了稳定和完备的教授治校体系。这是三校既往的传统做法,梅贻琦一贯高度重视教师在学校中的主导地位。1931年,梅贻琦回国首次出任清华大学校长,他在任职的第一天在就职演说中就提出:“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他所主张的所谓“民主治校”,其实质就是教授治校,坚持教师的主体地位以及教授在大学治校中的主导作用。在学校里,教授会有着不可动摇的权威。学校各学院的院长、各系的主任、学校的各主要行政管理部门都由教授担任,教务长由教授担任自不待言,连学校的总务长都是由周炳琳、杨振声、郑天挺等著名教授先后出任的。陈立夫任教育部部长时,打着“军政统一”的旗号,曾多次想从西南联大校外委派专职的国民党职业政客担任西南联大的训导主任,以控制西南联大。他这一手此前在其他许多学校都如愿以偿,而在西南联大却碰了钉子。西南联大当局以教授治校是三校一贯传统,必须予以尊重为由,提出负责学生思想的训导主任必须要由学识品德皆优、能够服众的教授来担任,将陈立夫企图委派的人顶了回去。最后由西南联大自己任命学识很好、在师生中口碑甚佳的教授查良钊出任训导主任,挫败了国民党对西南联大加强控制的企图[7]。

西南联大的民主管理精神使教授参与到学校管理、尤其是学术事务管理中来,提高了学校管理的实效性。而我国目前的大学普遍存在机制缺乏活力、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现象。例如北京大学教职工总数是8 000名,行政管理人员占教职工人数的三分之二,第一线的教师和科研人员只占教职工人数的三分之一[8]。教授们应有的权利没有受到充分尊重,他们的工作热忱和创造性被挫伤。现代大学的发展要求充分体现教授的地位和作用,尤其是在教师招聘、晋升和淘汰上要由学术力量来决定。这样才能维护教师的主体地位,发挥教授在大学治校中的主导作用。

四、自强不息的刚毅坚卓精神

西南联大初建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只能借用昆明一些学校的校舍。1939年学校在昆明西郊购买了120亩荒坟地重建的新校舍(今云南师大校址)全是泥地土坯墙、木格窗的平房,地面是用土垫的,每当下雨时,铁皮的房顶叮当声不停,泥土的地面不久便成了泥坑。窗户被风吹时必须用东西把纸张压住,否则就会被吹掉。除图书馆是瓦顶、教室是铁皮屋顶外,宿舍则用茅草覆顶。学校所需的原来大部分仪器设备都来不及搬迁而沦入敌手,迁出的部分贵重图书也在重庆被毁于敌寇的轰炸中。实验的仪器设备很差,实验室狭窄简陋,缺水缺电,仪器药品不全,往往不得不使用代替品或者自制。有些仪器设备不足或材料不纯,实验数据往往是误差很大,教师只能一般地训练学生做实验的方法、步骤,当时物理实验室只有一个量电压的电压表,教师只好将电压表挂在墙上让大家看,以增强学生的感性认识。

正是在这种极其艰苦、困难的条件下,广大爱国师生发扬了自强不息的刚毅坚卓精神,仍然专心读书,弦歌不绝。在此期间,闻一多先后完成了《神话与诗》、《周易义证类纂》、《楚辞校补》、《唐诗杂论》、《中国文学史稿》等著作;冯友兰写出了他的具有重要影响的“贞元六书”[CD2]《新理学》、《新事论》、《新事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形成了自己的“新理学”哲学体系;华罗庚完成了《堆垒素数论》的研究;吴大猷完成了多元分子振动光谱和结构的研究;周培源完成了湍流理论的研究等等[9]。由于校舍紧张,有些学生到学校附近的庙宇或茶馆店去看书自修。我国著名学者清华大学退休教授何兆武不久前写了一本《上学记》,书中记述了这样一则故事:一天他在茶馆看到两个物理系学生在学习。一人问:爱因斯坦最近又发表了一篇文章,你看了没有?对方不屑地回答:看了。毫无originality(创新),是老糊涂了吧!问话的是黄昆,后来成了有名的科学家。答话的是杨振宁,后来因修正爱因斯坦理论得了诺贝尔奖。这两位科学大家没能有机会诞生在联大的图书馆,只能诞生在联大附近的茶馆里[10]。

“刚毅坚卓”这几个字不是发明者用笔墨写成的,而是全体师生在抗战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用汗水、用顽强的意志力和不屈的信念谱写出来的。一位学者专门对西南联大的“刚毅坚卓”作了考证:“刚”,《左传》说:刚事能立。意即刚强,不为恶劣环境所压服,不唯上是。“毅”,《左传》说: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毅即毅力,志决之后不动摇,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坚”,《汉书》说:穷当益坚。坚即团结必坚。“卓”,高而直即卓,卓尔不群,工作也力求超出常人,学习成绩要优异[11]。当今时代,社会大环境十分有利于学习,但我们一些学生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最近,湖南师范大学社会调查服务中心对河西大学城的400名大学生进行了一次“大学生生活状态调查”。调查结果显示40%的同学承认有过迟到或早退现象,同时,大部分人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影响上课,只有极少数“自由派”持无所谓态度。逃课的现象同样不容乐观,有20%的学生曾经逃过课,并且去上课的学生只有一半在课堂上认真听讲,45%的同学虽然一直在听,但不太认真,5%的学生在课堂上做其他事情,如:玩手机、看杂志小说、睡觉、听MP3等,对学习持“及格万岁”这种敷衍态度的同学高达14%[12]。同时,现实中也有一些教师缺乏敬业精神,应付正常教学,热衷于追逐名利和物质享受等等。与西南联大相比,反差明显,让人感慨。由此可见,学习和弘扬西南联大自强不息的刚毅坚卓精神,培养老师们的自觉追求真理、献身科学的学术精神和学生们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的时代精神显得非常迫切。

五、注重素质的人文教育精神

“人文教育是指将人文精神通过教育活动、环境熏陶等方式和途径,内化为人的品格因素,进而净化和提升人的心理、思想伦理和审美,使人成为有个性的、具有思维能动性的、向善的以及有境界的人,最终实现对人的精神世界的全面塑造。”[13]1941年,梅贻琦先生发表著名的《大学一解》,明确提出了“通才教育”理念。他指出:“通识,一般生活之准备,专识,特种事业之准备。”“社会生活大于社[JP2]会事业,事业只不过人生之一部分。”“窃以为大学期内,通专虽应兼顾,而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针对当时那种只注重专门知识培养的倾向,梅贻琦指出:“社会所需要者,通才为大,而专家次之,以无通才为基础之专家临民,其结果不为新民,而为扰民。” 通才教育理念充分体现了西南联大注重素质教育,“把学生培养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有为国家社会服务之健全品格的高级人才”的人文教育精神。

在通才教育思想的指导下,西南联大实行了十分灵活的选科制和学分制,充分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每个学生必须取得132—136个学分(另外三民主义2学分,军训6学分,体育8学分不在内),规定大学一二年级只学基础课程,鼓励学生跨系、跨学院、跨文、理、工类选课,以通融文理界限,丰富知识结构,让学生具备宏观通识,有更为自由的发展空间。从三年级起,学生除按规定的范围选修本系几门主要专业课外,其他全是任意选修课。4年内必修课和选修课的比例大致是50 和86 之比,学习能力强的学生还可以多修学分。所以从三年级起,学生们都可根据自己的志趣和爱好,在学科的海洋里自由地遨游,按照自己选定的方向,在教师指导下,集中精力钻研学问,或者进图书馆,蹲实验室,或者参加科研活动、社会实践活动,一切悉听自便。正是在这种宽松、自由、民主的氛围当中,西南联大才得以人才辈出,科研硕果累累。

反观我们现今的高等教育,多以专业教育为主,专业划分过细,学校在公共课程设置中结构比重有些失调,学生也没有太多自由选择的余地,各类高校,特别是非重点院校的课程设置中,公共课、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的比例不够优化等等,使培养出来的学生知识面窄,缺乏整体文化内涵,在择业时困难重重,而且社会适应能力较差。当今世界学科高度分化,高度综合,新科学理论已成为文、理、工等学科共同的方法论基础,跨学科、跨专业的研究也开始成为趋势,社会对于通才的需求已成共识。因此,就目前高校的课程设置而言,已不能适应社会和学生发展的需要,必须加以调整。而西南联大的“通才教育”正是我们需要学习的范例,但同时我们的改革应立足现实社会,不能照抄照搬,而应使我们的课程设置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体现新时代的特点。

70年过去了,物质形态的西南联大已经渐行渐远,精神形态的西南联大却历久弥新。大学精神作为一种动力源泉,是一种心理资源,是一种无形资产,它既可以外化为特定的校风,又可以内化为强大的动力,激励全体师生奋发进取,在办学过程中发挥巨大的作用。在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市场化、产业化和国际化的大背景下,我们有必要借鉴和吸收西南联大的大学精神这笔重要的精神遗产,进一步反思和改革我国的高等教育,激励全体师生奋发进取,实现新时期高等教育的又好又快发展,这无疑是我国当代高等教育工作者的┦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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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韩小蕙.读人记[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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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杨绍军.西南联大的学术传统[J].云南社会科学,2003(5):92-95.

[10] 何兆武.上学记[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2006:128.

[11] 杨立德.西南联大的斯芬克司之谜[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81.

[12] 陈 静,容海顺.湖南师大社会调查服务中心开展大学生生活状态调查[N/OL].(2007-04-24).[2008-10-25].http:∥www.hnedu.cn/web/0/200704/24092808843.html.

[13] 张新颜.人文教育的含义和基本要求[J]. 北京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3(4):50-53.

(责任编辑 张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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