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文献翻译的转喻认知路径研究
2024-12-19宫宇航
摘 要:本文基于转喻的认知观,分析了转喻机制在中央文献翻译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研究发现,转喻与源语的生成、解读及译文的构建密切相关。根据不同的理想化认知模型,转喻生成关系所涉及的两种概念构型,即“整体理想化认知模型和组成部分之间的指代”与“同一理想化认知模型中不同部分之间的指代”,可以生成多样化的邻接关系,这在翻译过程中既有助于译者更好地解读原文,又可为译文的构建提供多种转喻加工方式。译者可凭借适切的邻接关系找到语际间具有“共享体认”关系的概念实体,这为实现译文的可接受性、语言经济性和政治忠实性提供了认知基础。
关键词:中央文献翻译;转喻;认知;理想化认知模型;邻接
[中图分类号]H059/H315.9 DOI:10.12002/j.bisu.5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539(2024)05-0144-12
引言
作为人类基本且普遍的认知机制和思维方式(Lakoff amp; Johnson,1980;Barcelona,2002),转喻不仅存在于人类的日常交际中,也存在于作为跨文化交际活动的翻译中(Brdar amp; Brdar-Szabó,2013;文旭、肖开容,2019;王寅,2021),其所特有的认知属性、运作机制及语言表达形式可使译者付出较少的认知努力来获取更大的交际效果。
中央文献翻译是一种具有特殊政治意义的跨文化交际行为,转喻往往在其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宫宇航,2024)。然而,目前中央文献翻译研究往往侧重对相关理论及微观翻译策略或方法的探讨,而忽略了对翻译过程的认知分析,导致研究结果更偏重个人见解和验证式的结论,故而难以产生较强的说服力(陈双双,2020:81)。“既然翻译已被看作是一种行为,这种行为实施过程中的每个阶段都需纳入研究中”(盛卓立,2009:114),且翻译本身就是“一种具有认知属性的实践活动”(梁娜、陈大亮,2020:54)。因此,对中央文献翻译过程展开认知分析的必要性日益凸显。鉴于目前在该领域内以转喻为研究视角的成果相对较少(宫宇航,2024:26),本文将详细探讨翻译中的转喻认知机制,探究其在中央文献翻译过程中的加工方式,进而论证转喻认知路径对中央文献翻译的指导意义。
一、翻译的转喻认知观
目前,转喻研究已经历了由修辞转向认知的重大飞跃(魏在江,2023:158)。转喻认知观与传统的转喻修辞观不同,它不再将转喻简单地视为一种修辞手段或事物之间的替换,而是将之理解成一种概念与思维背后的心理认知机制。Croft(1993)把转喻看作是对同一域矩阵(domain matrix)中的某个子域的凸显;Radden amp; Kövecses(1999)把转喻定义为在相同的理想化认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ICM)中,一个概念实体为另一个概念实体提供心理可及性的认知过程;Blank(1999)认为转喻是通过邻接关系激活概念框架(frame)中的相关概念的过程。虽然“域矩阵”“ICM”与“框架”在意义上存在一定差别,“但其实质有相似之处,都是一种知识表征的结构”(谭业升,2012:142)。此外,这些术语都源自人类对外界的体验认知,是人类通过身体与外界的互动体验以及心智层面上的识解所获得的认知结构。为了避免使研究复杂化,本文拟通过ICM来涵盖以上术语的意义所指,从认知视角来分析基于ICM的转喻机制与翻译的关联。需要指出的是,翻译过程中的转喻机制并不等同于对转喻修辞格的翻译,而是一种认知加工或思维方式,在特定语境下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种翻译策略,而不仅仅在原文中有转喻修辞的情况下才出现(谭业升,2012:149)。
1. 基于ICM的转喻机制与源语的生成
知识表征与源语意义的构建是认知主体对外界事物进行概念化的过程,亦是体验认知的过程,而ICM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认知结构之一。在ICM的形成过程中,人们首先会通过对外界事物的互动体验来获取感觉和知觉,并在头脑中形成意象。其中,感觉和知觉是指作用于人类感觉器官的事物属性在头脑中的反映,二者的产生需要以当前存在的事物为前提,而意象则是指客观事物留在人们头脑中的印象或心智图像,它不以事物存在于现场为前提,但人们仍可通过记忆或联想的方式将其提取出来,是感觉和知觉的心智表征(王寅,2007:175)。当人们与具有相似关系的客观事物有过多次互动体验之后,便会把获得的经验、信息与意象结合起来,形成抽象概括的常规性认知结构,即意象图式(image schema)。当意象图式与特定的语境“相交”时,便会生成与该语境知识相关的认知模型(Cognitive Model,CM),多个相关的认知模型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高度概括性的图式表征,即ICM。人们往往以ICM为原型进行范畴化,并从范畴中构建出概念和意义(宫宇航、项成东,2022:23),随后根据语言规范和表达习惯对概念、意义作出具体的语言例示。如果我们将ICM的形成过程视为一种“体认域”,那么,其中作为子域的各个认知结构在满足某种邻接关系的条件下就会产生转喻映射,从而实现“体认域”内的指代功能以及基于述谓关系的强调功能(Ungerer amp; Schmid,2008:131)。
Radden amp; Kövecses(1999:30-41)基于“转喻生成关系”将转喻分为两种概念构型(conceptual configuration):①整体ICM和组成部分之间的指代;
②同一ICM中不同部分之间的指代。这两种概念构型存在于诸如事物、级阶、事件、范畴、因果、容器等各种ICM中,这些ICM会基于两种构型而引发多样化的邻接关系。例如,事物ICM中存在事物整体与事物部分之间的邻接关系,事件ICM包含整体事件与子事件、事实事件与潜在事件之间的邻接关系,容器ICM中存在容器与容纳物间的邻接关系等。这种多样化的邻接关系属性可以使人们在交际中通过相关的语言表达来激活其意向性指称对象(intended referent),
使其为交际的另一方产生概念或意义的心理可及性,进而实现交际目的。
2. 转喻机制与源语解读及译文构建
在每个人的概念系统中,都存在基于体验的ICM。既然转喻可被视为发生在ICM内的认知机制,且语言的使用与ICM密不可分,那么在翻译过程中,源语的解读和译文的构建必然会受到转喻的影响,而通过转喻机制来进行翻译的关键就在于找到源语文本所凸显的ICM及其所包含的邻接关系,即根据相关的百科知识和语境信息,对文本作出逆向的“体认”处理(宫宇航、项成东,2022:24)。在这个过程中,译者首先使源语文本“脱离语言符号外壳”(Seleskovitch,1975),提取出抽象的概念和意义,在心智中激活源语文本的ICM,并探究其与体认域中的子域(如意象、意象图式和CM)以何种方式激活译者(读者)的转喻映射,随后通过对目标语语言文化的把握,选取合适的邻接关系对概念和意义进行指代,并用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
由于ICM具有不完全性和网络倾向性(Ungerer amp; Schmid,2008:50),其所包含的子域及对应的概念实体往往会组成一个复杂的邻接关系网络,且处于无限延展的状态之中,因此,在特定语境下,一个概念实体的凸显便可激活其他与之邻接的概念实体或整体ICM。在翻译时,若源语文本ICM中的某个概念实体在目标语中没有对应项,对其进行直译可能会使译文被抵触,进而影响译文的可接受性,这时译者便可通过转喻机制(即转喻加工的方式)在ICM中寻找与之邻接的其他概念实体,对原本没有心理可及性的概念实体进行指代或强调,进一步激活目标语中相应的ICM,并根据被激活的概念实体以及整体ICM来构建译文。
二、转喻认知路径与中央文献翻译
“中央文献是政治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自身鲜明的特点。它主要包括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领导人著作,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中共中央全会、全国两会等党和国家重要会议文件,党章党规党史以及五年规划等党和国家其他文献。”(王丽丽,2018:17)因此,文献的翻译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翻译,它要求译者“在语言上更注重译入语规范,以最简洁的译文传递中国声音”(赵祥云,2018:54)。此外,中央文献的原文本中通常会包含一些具有政治性、文化性和意象性的语言表达,具有较强的社会文化属性,在跨文化传播中很容易受到阻碍,故而难免会给译者带来一定的困难,更何况中央文献通常会“涉及党和国家大政方针、基本国策,一旦出现纰漏,后果严重……翻译不能随意增字,也不能随意减字”(贾毓玲,2003:26)。这与诗歌或小说等文学作品的翻译不同,译者的悉心酌议需在原文意义所允准的范围之内进行操作。换言之,译者的政治性和组织纪律性要绝对高于主体性,文本的意义必须被精准传达,以实现译文的政治忠实,如“中央编译局负责的党代会、‘两会’文件的翻译,还有外文局翻译的白皮书,要求都很严格,需要逐字逐句翻译,译者的余地非常小”(陈明明,2014:9)。然而,由于社会文化和行文规范的差异,译文有时难免会“因为语言表达上的问题而使译文读者产生理解上的障碍”(张佑明,2017:32),其可接受性也因此而面临挑战。如此一来,语言经济性、政治忠实性和可接受性就成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重点考量的因素,这也是中央文献翻译对译文的特殊要求。
这些要求都可以通过翻译过程中的转喻加工得以实现。首先,“转喻只出现喻体而不出现本体,不受A是B的格式的限制,用起来更为方便更为经济”(魏在江,2016:364)。译者在翻译时可凭借转喻的指代和强调功能,使一些未被语言例示的概念实体具有心理可及性。同时,转喻还可用来表达ICM中与其他概念密切相关且未曾被词汇化的新概念(Blank,1999:175),故而可满足中央文献翻译所要求的语言经济性。其次,转喻是人类通过与外界的互动体验而生成的认知机制,其所涉及的子域或概念实体之间往往有着共同的经验基础。人类都“拥有着相同的身体器官,有着相同的生理功能和基本相同的身体经验”(项成东,2019:52),直接或间接的身体经验及共同的经验基础可使人们通过某种转喻邻接关系,在心智层面形成共享的体验认知,这种“共享体认”便成为人类交际与互译的先决条件,而译文具有可接受性的前提就在于它与原文之间存在共享体认(宫宇航、项成东,2022:23)。在对源语文本作出逆向的体认处理之后,译者可找到源语ICM,随后以某种转喻邻接关系为充分条件,在目标语中寻找具有共享体认的子域或概念实体,从而构建出具有可接受性的译文。也就是说,即便译文没有在语言层面实现对等,语际间的ICM在翻译过程中也可始终保持不变,这就使政治忠实不再局限于语言层面,而可以体现在ICM层面。因此,通过转喻加工所得出的译文不仅表达简洁,而且便于译者处理政治性与可接受性之间的关系,符合中央文献翻译的语言表达要求、读者认知要求以及译文政治要求。
三、中央文献翻译中的转喻加工
翻译过程涉及译者对源语的解读与译文的构建。由于社会文化、宗教信仰、意识形态及语境等因素的差异性,相同的概念意义或意向性指称对象在不同语言文化中的文字表述和意象选取等方面存在的差别往往不啻天渊。例如,原文中的概括性词汇在译文中可能会用具体词汇来表达(卢卫中等,2014:15),有的概念意义在译文的语言层面还可能被改写或省略。这主要是因为转喻的两种概念构型作为特殊的加工方式在翻译过程中发挥了作用,下文将结合例1—6作出具体分析。
1. 整体ICM和组成部分之间的指代
这种概念构型又包含“部分代整体”和“整体代部分”两种类型。当人们反复与事物/事件的某一部分进行互动体验时,该部分在心智中通常会变得较为凸显,所以在表达或理解这个事物/事件的时候,人们自然会以凸显的部分作为切入点,从而形成“部分代整体”的次概念构型;当人们反复与距离较远或较为模糊的事物/事件发生互动体验时,倾向于把该事物/事件作为一种格式塔或完型来进行感知,从而形成“整体代部分”的次概念构型。在翻译时,译者可将这两种构型与多种ICM相结合,使其生成多样化的邻接关系,随后通过适切的邻接关系在目标语中寻找与源语ICM具有共享体认关系的概念实体,并以此来构建译文,如例1—3。
例1
原文:
打铁必须自身硬。党要团结带领人民进行伟大斗争、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必须毫不动摇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毫不动摇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
(习近平,2020:47-48)
译文:
As the saying goes, it takes a good blacksmith to forge good tools. For the Party to unite the people and lead them in carrying out our great struggle, advancing our great cause, and realizing our great dream, we must unwaveringly uphold and improve Party leadership and make the Party still stronger.
(Xi,2020:65)
在例1中,原文首先通过“子事件代整体事件”的邻接关系,用“打铁”“自身硬”(身体素质)来激活“打铁”ICM,并通过间接言语行为的方式来指代施事者的自身素质必须过硬,再结合下文语境,进一步指代“党”的素质必须过硬。译文也采用了相似的转喻加工方式,译者通过good blacksmith、forge、good tools等词凸显了“打铁”ICM,而这几个词与“打铁”“自身硬”所带来的体认效果极为相似,既保证了ICM层面的政治忠实,又与源语ICM建立了共享体认关系,并且通过As the saying goes使“打铁”ICM与下文实现逻辑自洽。
例2
原文:
……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
(习近平,2020:95)
译文:
…always maintain our Party’s deep bond with the people.
(Xi,2020:118)
例2原文中的“血肉联系”体现了血与肉之间的耦合共存关系,这种“事物代事物特征”的转喻邻接可激活“紧密联系”的ICM。然而,译者并未将其直译为blood和flesh,这主要是因为这两个词在目标语中所激活的意义往往与血腥和暴力有关,很难与源语之间建立共享体认关系,其所传达的政治信息也与原文的本意大相径庭。当然,这样翻译需要译者具有充分且相关的目标语社会文化知识。由于不同语言的使用者在面对某种概念框架的多层次邻接关系网络时很有可能会选取不同层次的概念激活路径(谭业升,2010:469),译者在构建译文时选取了ICM内的事物特征,即deep bond with作为语言例示的内容。这种转喻加工方式不仅能够避免直译带来的误解,还可在ICM层面体现原文所激活的意义,进而实现译文的政治忠实性。
例3
原文:
回顾党的奋斗历程可以发现,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历经艰难困苦而不断发展壮大……
(习近平,2020:74)
译文:
The history of our Party shows that there is a reason for its ability to grow stronger despite all difficulties…
(Xi,2020:96)
例3原文中“党的奋斗历程”被译为the history of our Party(回译为“我们党的历史”)。“党的历史”ICM作为整体范畴,必然包含“党的奋斗历程”,译文的整体范畴与原文的范畴成员之间存在共享体认关系,因此可通过“整体范畴代范畴成员”的转喻加工方式来构建译文,这样既可结合语境指代作为范畴成员的“奋斗历程”,又强调了党史的整体性。
2. 同一ICM中不同部分之间的指代
任何两个被共同体验的实体、事件或域在概念认知层面上都是邻接的,并可形成转喻关系(Radden,2002:413)。这意味着具有共同经验基础或处于同一个体认域中的两个概念实体之间通常可以产生共享的体验认知,并形成“部分代部分”的转喻概念构型。这种构型也可基于多种ICM而生成多样化的转喻邻接关系,在翻译过程中有时也会与上一种概念构型(即整体ICM和组成部分之间的指代)交互出现,如例4—6。
例4
原文:
……发挥中央和国家机关红色资源优势……
(习近平,2020:100)
译文:
…give full play to the strengths of central Party and government departments imbued with our Party’s heritage…
(Xi,2020:125)
在例4的原文语境中,“红色”作为革命先烈鲜血的颜色,与“党旗”处于同一个体认域中,二者被共同体验,都是“党”的ICM中具有邻接关系的概念实体,故原文通过“凸显属性代范畴成员再代范畴”的链式转喻(chained metonymy),以“红色”指代“党旗”再指代“中国共产党”。中国读者对该语境下的“红色”都有一定的体验经历,而目标语受众则不然,所以在译文语境下,red与“中国共产党”之间并无共享体认关系,但“政党”的概念却可以给受众带来共享的体验认知,故而可对整体范畴“Party”作出语言例示,使译文具有和原文相似的心理可及性。同理,虽然受众没有在类似语境下与“资源”进行互动的体验,但“资源”所包含的范畴成员“遗产”(heritage)却可以作为转喻触发点来激活受众心智中的共享体认。
例5
原文:
人的命脉在田,……
(习近平,2020:363)
译文:
The lifeline of humans rests with farmlands, …
(Xi,2020:421)
例5原文中的“命脉”位于“生命”ICM之中,可指代“维持生存的重要因素”,但译者并未将其译为vital artery and vein,这是由于“文化会对身体以及身体经验进行不同的识解,赋予不同身体部位、器官及其功能以不同的价值和意义”(项成东,2019:55)。“脉”的原意为身体中的血管,后经中医文化的识解而具有“脉象”“脉络”和“命脉”等用法,不了解中医文化的受众必然无法理解“命脉”的含义。然而,脉(血管)的线性特征却没有较强的文化特异性,跨文化传播时容易形成共享体认关系,所以可通过“凸显属性代范畴成员”的邻接关系,以lifeline(生命线)来指代“命脉”,进而使“维持生存的重要因素”具有心理可及性。
例6
原文:
……谁妄想这样干,必将在14亿多中国人民用血肉筑成的钢铁长城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习近平,2022:12)
译文:
Anyone who would attempt to do so will find themselves on a collision course with a great wall of steel forged by over 1.4 billion Chinese people.
(Xi,2022:14)
例6原文中的“头破血流”将身体部位和状态作为转喻触发点,符合人们在表达事物时“近取诸身”的认知规律,且已经成为汉语中约定俗成的语言表达,在我国也有较好的文化传播基础,所以“碰得头破血流”的意向性指称对象很容易被中国读者理解。但是,文化和识解视角等因素的差异却有可能使国外受众无法理解并接受这样的概念,因此有必要在译文的构建过程中对其进行转换。由于“碰得头破血流”并非传达使人的头部遭受物理攻击的含义,而是作为指称“冲突、撞击”的语义载体,使原文起到一定的警示性作用,二者之间存在因果邻接的转喻关系。如此一来,译文的构建便可凭借“原因代结果”的转喻加工方式,将“冲突、撞击”的含义传递在译文之中,这样既可避免“头破血流”所带来的负面联想意义,还可精练有效地传达原文的政治立场。
通过分析以上译例中的转喻加工可发现,转喻认知路径在中央文献翻译中具有较强的可行性和指导意义。中央文献作为具有特殊政治意义的文本,译者在翻译时需具有较高的政治觉悟且必须忠实于原文。在目标语社会文化、政治、意识形态以及体认差异等多重因素的压力之下,译者既要做到政治上的忠实,又要兼顾译文的可接受性,而基于ICM的转喻认知机制可帮助译者跨越语言符号的障碍,为其留出可操作的空间,使译文的政治忠实性与可接受性并行不悖。此外,对于原文中具有特殊文化属性的语言表达,译者并没有采取加注或明晰化的处理方式,而是凭借某种转喻邻接关系,通过具有共享体认的目标语概念实体来指代那些无法直接体现于译文中的意向性指称对象,进而可实现译文的语言经济性。
结语
本文首先分析了基于ICM的转喻认知机制,探讨转喻与中央文献翻译的关系,随后结合译例来分析转喻加工在中央文献翻译中的作用,以探讨转喻认知路径对中央文献翻译的重要作用。以往的研究通常侧重经验性、规定性和验证性的主观见解,而本文所论及的转喻认知路径使研究上升至指导思想及翻译策略的高度。与传统修辞观不同的是,本文将转喻视为一种基于体验而生成的认知机制与思维方式。转喻加工过程中所伴生的共享体认既是人类交际与互译的先决条件,也是译文具有可接受性的认知基础。转喻的两种概念构型可根据不同的ICM生成多样化的邻接关系,进而为翻译提供多种转喻加工方式。邻接关系有助于译者在目标语中寻找与源语ICM具有共享体认关系的概念实体,从而使译文在概念认知层面具有可接受性和政治忠实性,转喻的指代和强调功能又可使译文满足语言经济性的要求。诚然,没有任何一种研究路径可以涵盖所有的翻译现象及问题。若只通过转喻机制来解释和指导翻译过程,则必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转喻认知路径确实可以为中央文献翻译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从而丰富该领域的研究内容及译学话语体系。作为人类的认知思维方式之一,转喻与其他认知机制(如隐喻、范畴化和识解)密切相关,对转喻和这些机制的融合与探讨,同样可成为中央文献翻译研究的重要议题。本文亦抱持期许,愿能充当引玉之砖,与广大学者携手,共同拓宽并深化中央文献翻译的认知研究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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