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和旅游融合政策变迁：影响因素、组态路径及动力机制

摘 要：政策是文化和旅游产业发展的主要驱动力量，对中国文旅融合政策进行系统的实证分析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价值。聚焦“文旅融合政策变迁”这一主线，以多源流理论为基础，构建焦点事件冲击、旅游市场舆情、政策信号、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政民互动民意传递7个条件变量，选取全国31省区市为案例，运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对单因素必要性和多因素组合进行分析。研究发现，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是构成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核心条件。多因素组合分析共得出4条组合路径，并归纳为外压式驱动、内源性驱动、混合型驱动3种类型。最后，采用“驱动力—压力—状态-响应（DPSR）”模型构建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动力机制。理论方面，在适应场域、解释重心和回应问题上都进行了本土化重建，推动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在旅游政策研究领域的运用，弥补了定量研究过于依赖模型假定带来的净效应评估不足。实践方面，发现文旅业需求和政府政策供给之间的缝隙，能够为未来政府制定和优化相关政策提供有效的政策建议和方针指导。

关键词：文旅融合政策；政策变迁；组态路径；动力机制；定性比较分析

作者简介：翟燕霞，博士，河北师范大学家政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旅融合政策及治理、红色旅游（E-mail：yanxiatour@163.com；河北 石家庄 050024）。石培华，南开大学旅游与服务学院教授，南开大学现代旅游业发展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文旅融合、健康旅游、旅游创新。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推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发展的分层分类系统研究”（23AZD052）

中图分类号：F59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4）04-0050-17

一 引 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发展。文化和旅游、政府和市场、中央和地方等关系是文旅融合过程中重要且关键的问题，实现文旅融合顶层设计和地方实践的良性互动至关重要。政策是文化和旅游产业发展的主要驱动力量，中国政府高度重视文旅融合发展并出台了一系列推进文旅融合发展的政策。在文化和旅游政策整合的过程中，国家和地方层面均期望通过体制机制改革，为文旅融合发展提供良好的体制保障。文旅融合的高质量发展有赖于科学合理的政策体系与制度框架，各层级政府部门不断完善文旅融合保障制度，强化文旅融合发展的趋势，使政策支持成为促使文旅融合的驱动力【黄先：《新时代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的动力、策略与路径》，《北京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第1—8页。】。已有学者对文旅融合相

关产业政策文本进行定性分析，并运用PMC模型进行政策量化评价【王克岭、段玲：《文化旅游产业政策量化评价——2009—2021年政策样本的实证》，《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第43—54页。】，但当前中国政策情境和制度结构背景下，欠缺从制度层面和政府主体视角分析文旅融合政策并进行理论探索和实证检验。鉴于此，文章将重点探讨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影响因素和动力机制是什么？不同影响因素是如何组合并对政策变迁产生影响？对中国既有文旅融合发展政策的变迁动力进行系统的实证分析，有利于探明“政府之手”在文旅融合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机制，能够为中国文化旅游产业在下一阶段的高质量发展提供有效政策支撑，对加快文旅融合战略进程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二 文献综述

（一）多源流理论

多源流理论是由著名政策科学家和政治学家约翰·金登在“垃圾桶模型”的基础上进行修正形成的理论【曾令发：《政策溪流：议程设立的多源流分析——约翰·W.金登的政策理论述评》，《理论探讨》2007年第3期，第136—139页。】，此理论首先是在其代表作《议程、备选方案与公共政策》一书中提出的，也是公共政策研究中重要的理论之一【姜艳华、李兆友：《多源流理论在我国公共政策研究中的应用述论》，《江苏社会科学》2019年第1期，第114—121页。】。多源流理论包括问题源流（Problem Stream）、政策源流（Policy Stream）和政治源流（Political Stream）三大源流，各自相互独立，但只有当三大源流汇到一起，“政策之窗”才能被打开，形成政策变迁的契机。具体而言，第一，问题源流指的是推动现实问题进入政策议程，是种种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如何引起政府注意并使其进入政府议程。指标体系的变化（如免疫率、发病率等）、焦点事件和危机符号的传播、社会事件等都可能受到政府的关注【吴成峡、邓正阳：《农地产权政策演进的多源流理论分析——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例》，《社会主义研究》2017年第6期，第50—56页。】。第二，政策源流指的是推动备选方案和政策建议产生，包括政策建议、政策方案和政策主张等。政策建议一般需要在政策共同体中产生，而政策共同体主要是由官僚、政府官员、学者、利益团体、议员、规划人员和预算人员等组成的，其中的议员大致相当于我国的各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将多源流理论运用到中国情境时要考虑适切性问题。第三，政治源流指的是对议程或产出有影响的政治和文化背景，包括国民情绪变化、选举结果、政府变更、公共舆论、意识形态在国会中分布情况变化以及利益集团压力活动等因素。

多源流理论是政策过程理论中最具竞争力的理论和最广泛的主流理论，重视政策过程的未知性，厘清了影响政策过程的诸多因素，以其强大的解释力成为政策分析、议程进程和机制创新的重要工具之一，已经被中国学者广泛运用到健身政策【于文谦、涂娟：《多源流理论视域下我国全民健身政策的演进动力与优化路径》，《体育学刊》2023年第4期，第43—49页。】、住房政策【柏必成：《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住房政策变迁的动力分析——以多源流理论为视角》，《公共管理学报》2010年第4期，第76—85页。】、宅基地使用权确权政策【于水、丁文：《多源流理论视角下宅基地使用权确权政策的议程设置研究——基于江苏省4市的调查》，《中国土地科学》2016年第1期，第82—88页。】、网络社会政策【魏淑艳、孙峰：《“多源流理论”视阈下网络社会政策议程设置现代化——以出租车改革为例》，《公共管理学报》2016年第2期，第1—13页。】、乡村振兴战略政策【王国华、朱代琼：《乡村振兴战略政策形成的影响要素及其耦合逻辑——基于多源流理论分析》，《管理学刊》2018年第6期，第1—9页。】等方面。对政策变迁动力机制的研究一直是公共管理领域的热点，重点探讨政策演进为什么会发生【王立剑、代秀亮：《新中国70年中国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演进逻辑与未来展望》，《农业经济问题》2020年第2期，第65—76页。】。多源流理论从思想、策略、现实等多元视角探究政策变迁的内在逻辑，能够动态解构政策变迁的多元性，在政策变迁研究中具有比较优势。尽管此理论受西方政治制度的影响，但用来解释中国政策过程性仍具有一定适用性。随着多源流理论的不断成熟和发展，逐渐被运用到旅游政策研究变迁领域。这是因为文旅融合能够赋能人民美好生活且文旅融合目标的实现需要政策活动家制定具有操作性的政策，比如孙佼佼等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以苏州市为案例，探索国家旅游政策、组织/领导变更、东道主意见、土地政策变更、文化政策变更、旅游舆情危机、公共安全危机等城市旅游政策制定的不同组合【孙佼佼、郭英之：《城市旅游政策变迁的多元路径研究——基于苏州的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csQCA）》，《经济地理》2021年第4期，第166—173页。】。张圆刚等基于多源流理论探索乡村旅游政策变迁的动力机制，分析由组织/领导变更、乡村规划政策变更、本地文化政策变更、东道主居民参与以及旅游市场舆情组成的乡村旅游政策变迁影响构型【张圆刚、黄业坚、余向洋：《乡村旅游政策变迁影响路径的组态视角研究——基于黄山案例地的定性比较分析》，《地理科学进展》2021年第3期，第457—467页。】。鉴于此，文章将多源流理论运用到文旅融合政策变迁领域。

（二）政策变迁

政策和治理研究受到广泛关注【Holden" A.The Environment-Tourism Nexus： Influence 0f Market Ethics.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2009， （3），pp.373-389.】，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政策变迁一直是公共管理领域的研究热点且是全球关注的热点。政策变迁指的是政策因外部环境或自身内部结构等因素而发生的变化，是一种自然过程，多数政策都会经历次数不等、规模不一的变迁过程，最终走向终结【杨涛：《间断—平衡模型：长期政策变迁的非线性解释》，《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第36—42页。】。政策变迁以何种形式发生是政策过程理论的重要议题，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科技政策【孟溦、张群：《公共政策变迁的间断均衡与范式转换——基于1978—2018年上海科技创新政策的实证研究》，《公共管理学报》2020年第3期，第1—11页。】、卫生防疫政策【武永超：《新中国成立以来卫生防疫政策变迁审视——基于间断均衡理论视角》，《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21年第2期，第67—76页。】、大气污染防治政策【冯贵霞：《大气污染防治政策变迁与解释框架构建——基于政策网络的视角》，《中国行政管理》2014年第9期，第16—20页。】等方面。已有学者对政策变迁的诸多问题进行有益探索并形成具有代表性且能够解释现实现象的研究结论。通常而言，对政策文件进行质性分析与量化研究可以更好地解释政策实践过程【傅雨飞：《公共政策量化分析：研究范式转换的动因和价值》，《中国行政管理》2015年第8期，第116—120页。】，多源流理论被广泛运用到中国多行业的政策变迁分析研究中，在旅游政策领域中显示出巨大的潜力。但当前缺乏从全国层面系统地来关注文旅融合政策变迁，且缺乏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在文旅融合政策变迁过程中，是否存在特定的动力组合和路径依赖？这促使本研究从关注政策变迁的宏观叙事转向微观案例，从重视研究结果转向过程构建。对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动力机制开展研究是把握文旅融合发展规律的有效方式，是未来动态调整和制定文旅融合政策的前提。鉴于此，本研究基于多源流理论并运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选取全国31个省区市为案例，实证探索文旅融合政策的变迁动力，是旅游政策变迁研究的有益尝试。

三 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是20世纪80年代由社会学家Rigin提出的，旨在解决因果复杂现象，是介于案例导向的执行研究与变量导向的定量研究分析之间的一种研究方法【Miller W.The Comparative Method：Moving beyond Qualitative and Quantitative Strategies.Journal of Public Policy，1987，（4），pp.454- 456.】，对于分析多要素并发的复杂现象具有重要价值【杜运周、李佳馨、刘秋辰，等：《复杂动态视角下的组态理论与QCA方法：研究进展与未来方向》，《管理世界》2021年第3期，第180—197页。】。QCA是数十年来社会科学领域少有的方法改革之一，其不仅是一种新的技术手段，更代表一种全新的逻辑思维，应该成为社会科学的主流研究方法【杜运周、刘秋辰、程建青：《什么样的营商环境生态产生城市高创业活跃度？——基于制度组态的分析》，《管理世界》2020年第9期，第141—155页。】，也是比较有前途的研究方法【Nair L B ， Gibbert M .Analyzing Inconsistent Cases in Management Fsqca Studies： A Methodological Manifesto.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2016，（4），pp.1 464-1 470.】。经过30多年的发展，QCA深化了整体论角度的研究，从比较政治领域拓展到社会科学甚至更广泛的领域，比如应用社会学、管理和组织、应用政府和行政管理、比较政治等【Zhang" J， Zhang Y.A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ourism and Gender Equality in Emerging Economies.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2021，（4），pp.284-292.】。在旅游领域，被运用到乡村旅游民宿政策制定【王斯亮、邱铜铜：《中国地方政府制定乡村民宿发展政策的多元行动逻辑》，《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24年第3期，第22—30页。】、乡村旅游吸引力构成路径【王铭杰、孟凯、张冰逸等：《乡村性视角下乡村旅游吸引力构成路径研究——基于海南26个乡村案例地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人文地理》2023年第5期，第135—145页。】、乡村旅游地居民回流就业【张圆刚、郝亚梦、郭英之等：《组态视角下乡村旅游地居民回流就业的影响路径研究——一个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地理科学进展》2023年第2期，第316—327页。】、门票感知价格及影响机制【黄锐、谢朝武、张凌云：《旅游者门票感知价格及影响机制研究——基于中国5A景区网络点评大数据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南开管理评论》2023年第2期，第210—219页。】、乡村旅游地发展【余润哲、张圆刚、余向洋：《乡村旅游地发展影响因素组态与路径研究——基于17个乡村案例地的定性比较分析》，《经济地理》2021年第9期，第225—231页。】、城市旅游政策【孙佼佼、郭英之：《城市旅游政策变迁的多元路径研究——基于苏州的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csQCA）》，《经济地理》2021年第4期，第166—173页。】、公共交通出行满意度【汪丽、孙海文、温嘉琪等：《西安市游客公共交通出行满意度的影响因素与路径组合》，《经济地理》2021年第4期，第231—239页。】、旅游安全事故【黄锐、谢朝武：《中国赴东盟地区旅游安全事故风险因子的组态影响探测——基于HEVP框架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经济地理》2021年第7期，第202—212页。】等方面，其基本逻辑是：采用集合论使因果关系从线性发展到更加明确的几何关系解释；基于布尔代数原理，对复杂的多因素构建理论问题并进行条件组合【张圆刚、刘鲁：《红色旅游资源地游客国家认同的影响因素与多元路径研究——基于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自然资源学报》2021年第7期，第1 658—1 672页。】，认为某种状态（结果变量Y）是不同的影响因素（即X1，X2，X3，……，Xn）综合作用的结果，即通过不同路径组合的隶属关系研究复杂社会现象背后存在的因果关系【Gigerenzer G.From Tools to Theories： A Heuristic of Discovery in Cognitive Psychology.Psychological Review， 1991，（2），pp.254-267.】。QCA突破了传统回归分析的缺陷，重点探究了影响因素的“联合效应”和“互动关系”【Ragin C.Redisigning Social Inquiry： Fuzzy Sets and Beyond.Social Forces， 2010，（4），pp.1 936-1 938.】。

本研究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csQCA）探索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考虑：第一，csQCA方法主要分析二分赋值（变量赋值为0/1），是对二分变量的分析，也就是对某种现象“发生”“未发生”进行比较判断。根据本研究实际情况，条件变量和结果变量的设定都可以通过简单的“是”或“否”判定，适用于判断文旅融合政策是否变迁及其潜在推动因素是否发生。第二，不同于传统回归分析、典型相关分析、判别分析和聚类分析等是对单因素“净效应”的检验，csQCA方法的核心并不是将条件变量作为单独影响结果变量的因素，即不是研究条件变量对结果变量的“净效应”，而是注重挖掘对结果变量具有解释力的不同条件组合，揭示多个前因因素间复杂关系对结果的影响。文旅融合政策变迁是多种综合因素影响的结果，利用csQCA方法能够分析得出不同的条件组合路径。第三，引发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单一影响因素对结果之间的关系并非对称，可以用来解决复杂因果关系，因此本方法能较好地与本研究主题契合。

（二）案例选择

QCA对案例样本量要求不高，适合中小样本的选择，能够更好地处理多案例比较研究【杨志军：《模糊性条件下政策过程决策模型如何更好解释中国经验？——基于“源流要素+中介变量”检验的多源流模型优化研究》，《公共管理学报》2018年第4期，第39—51页。】。本研究严格遵循QCA对案例选择的要求，选取全国31个省区市为案例，满足QCA对案例选择应该坚持典型性、差异性、多样性、全面性等的原则，符合“最大相似”和“最大差异”的要求。文旅融合政策客观上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其制定与发展受到国家、省区市及地方各级政府的重视和关注，31个省区市由于经济社会发展、人文资源、文旅业在当地经济发展中的地位等多重因素的差异，客观呈现文旅融合政策的差异性和地域性。选取31个省区市文旅融合政策变迁为案例，具有不同层次、不同区域、不同时空、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发展类型、不同发展成效等特点，满足多样性要求。文旅融合政策变迁案例来源资料包括新闻报道、政府工作报告、文献期刊、文旅部官网、各省市官网、权威公众号等，案例选取时间跨度为1993年11月—2021年11月。

（三）解释变量与研究假设

一般而言，研究建议小样本规模（10～40个案例）的研究应将模型限制在7个前因条件之内，可避免因大样本而出现有限多样性的问题，同时条件变量过多容易使解释复杂化。尽管许多学者运用多源流理论分析不同领域，但其理论基础是分权体制【王国华、武晗：《从压力回应到构建共识：焦点事件的政策议程触发机制研究——基于54个焦点事件的定性比较分析》，《公共管理学报》2019年第4期，第36—47页。】，需要在中国特定的政策环境、政治制度场域下进行修正，并结合文旅融合发展实际进行调适、修正和完善，使其更具适用性。在中国独特的政治环境中，政治流居于主导地位【于永达、药宁：《政策议程设置的分析框架探索——兼论本轮国务院机构改革的动因》，《中国行政管理》2013年第7期，第27—31页。】并对问题流、政策流具有规范和控制的“虹吸效应”【文宏、崔铁：《中国决策情境下的多源流模型及其优化研究》，《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14年第5期，第12—19页。】。多源流理论可以运用到各个国家政策过程，但其运用需要结合中国多元的政治体系。随着中国民主化和法治化进程推进，中国政策制定和参与的主体越来越多元，文化和旅游机构改革、文旅融合政策制定的复杂性等为多源流理论的运用提供了较为合适的客观政治环境。因此，本研究主要依据多源流理论、政策变迁研究成果和文旅融合发展实际情况选择解释变量，从政治源流、政策源流、问题源流三个角度，设定具体的条件变量：问题源流包括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旅游市场舆情；政策源流包括政策信号、横向竞争；政治源流包括组织领导层变动、政民互动民意传递，从而探索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动力因素（见图1）。

1.焦点事件冲击

焦点事件指的是突发和造成社会极大关注的且引起政治后果的灾害或者预示潜在危害的事件【Birkland T A.Focusing Events， Mobilization， and Agenda Setting.Journal of Public Policy，1998，（1），pp.53-74.】，其凸显问题的严重性，本质上是对政治系统的外生冲击，具有将问题推向公众议程、进入政策议程的能力，为决策者带来紧迫感。焦点事件以其聚焦问题界定和助推舆论等能力，形成强大的外部压力和触碰机制【侯光辉、陈通、傅安国等：《框架、情感与归责：焦点事件在政治话语中的意义建构》，《公共管理学报》2019年第3期，第73—85页。】，是驱动政策变迁、打破政策封闭循环、改变公众及舆论的关键因素【武晗、王国华：《从资源利用、生态保护到公共卫生安全——野生动物保护政策中的焦点事件与社会建构》，《公共行政评论》2020年第6期，第79—98页。】，在政策场域变化过程中处于关键节点【李健、成鸿庚、贾孟媛：《间断均衡视角下的政社关系变迁：基于1950—2017年我国社会组织政策考察》，《中国行政管理》2018年第12期，第66—71页。】。焦点事件发生并引起决策者注意后，决策者的观念认知和价值判断将发生变化。政策企业家根据焦点事件产生的权力分配、话语框架和舆论整合效应等，结合自身的政治权力、社会地位等，投入时间、精力和资源，在中国当前倡导“协商”“多轮磨合”模式下，与决策者、公众等多轮互动，推广政策理念和政策方案，凝聚共识。研究中的焦点事件冲击指的是国家、省市级等新闻媒体和网络媒体公开发布的全国31个省区市的焦点事件。

2.公共危机

公共危机指的是在社会运行中，由于自然灾害、社会运行机制失灵引起的可能危机公共安全和正常秩序的危机事件，具有突发性、流行性和不确定性等特征，包括自然灾害、灾难事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经济危机等。公共性是其区别于一般事故性事件的根本标志，即每个公民可能都是危机侵害的对象。公共危机容易引发社会恐慌，处理公共危机是考验政府执政能力的重要指标。每一次重大公共危机的爆发总会带来治理难题，尤其是突发重大公共危机事件会促使各地政府在较短的时间内采取政策应对危机。公共危机成为促进政策变迁的重要因素之一，如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从中央到地方均采取了大量的纾困政策以扶持文旅业振兴发展。通过梳理发现，全国31个省区市均制定了文旅纾困政策，因此，全部赋值为1。

3.旅游舆情危机

从政策科学研究起，舆情就是影响政策变迁的重要因素之一。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截至2023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92亿人，较2022年12月新增网民2 480万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7.5%。随着网络高度发达和社交媒体兴起，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平民化、交互性和即时性等特征，打破了舆情传播的时空界限，极易触发舆情危机，实现对网民注意力的迅速聚焦和舆情动员，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对政府形象和公信力产生影响。由于旅游业的高度依赖性和敏感性，任何非常规事件都容易让旅游陷入舆论危机并通过互联网加剧事件的发酵。本研究中的旅游舆情危机以文旅部公布的专项整治行动四批指导案例为参考，若所报道案例所在省区市发生，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

4.政策信号

在中国政治体制背景下，高层或者上级政府的政治压力、政策信号等会对下级政府政策变更产生重要影响。政策信号是中央或上级政府向下传达的引导性、激励性但不具有强制性的信息，或通过某些政策倾斜表现出对某些区域的重视，能够对地方政策采纳产生重要影响。尽管政策尚未表现出对某些地方施加压力，但地方政府会积极响应中央政策。从府际关系视角看，中央政府自上而下的权威动员、行政指令、激励手段等均会对地方政府行为及政策采纳产生重要影响【Thompson W K.The Impact of Federal Incentives on State Policy Innovation.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1980，（4），pp.715-729.】。如中央部门文旅政策规划、讲话等传递文旅融合精神视为存在“政策信号”，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结合案例，通过对全国文旅融合政策进行梳理，发现中央层面文旅政策发生变化，不同演进阶段呈现不同特点。经过筛选，合计190份省级层面政策，累计字数225.4万余字。由于不同地区资源禀赋、管理幅度、行政主体压力、邻近效应等多重原因，不同城市对中央层面政策吸纳程度存在区域差异。发布政策数量较多的是安徽、江西、河北、广西、山东、河南等；较少的是西藏、新疆、青海、内蒙古、宁夏等，西藏尚未出台明显的促进文旅融合发展的相关政策。

5.横向竞争

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指的是“横向竞争”，一般情况下，地方政府某项政策创新会对同级政府带来竞争压力，相应地，地方政府也会根据同级政府的做法采取合适的政策工具。中国同级地方政府之间会产生强烈的学习、竞争、强制等相互关系【朱旭峰、张友浪：《创新与扩散：新型行政审批制度在中国城市的兴起》，《管理世界》2015年第10期，第91—105页。】，邻近区域内政策创新会扩散到其他区域。本研究将多个同级政府政策采纳的情形视为存在“横向竞争”，主要通过31个省区市文旅系统、人民政府等官方网站，全面汇总各地区文旅融合发展政策，对政策进行盘点，并对比分析其与中央层面文旅融合政策的差异。通过梳理发现，全国文旅融合政策基本响应中央层面政策，因地制宜制定“十四五”期间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文旅融合发展规划、非物质文化遗产、公共服务、文物保护等相关政策。同级政府也出现竞争、学习、模仿等现象，比如《陕西省“十三五”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规划》（2017年8月）、《山东省文化旅游融合发展规划（2020-2025年）》（2020年7月）、《天津市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十四五”规划》（2021年8月） 、《江苏省“十四五”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规划》（2021年11月）先后出台，北京市出台首部《关于推进北京市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的意见》（2019年11月）等，出现了所谓的“横向竞争”现象。

6.组织领导层变动

地方官员异地调任或变更是中国普遍的现象【朱光喜、朱燕：《地方党政领导职务任期制：现状、原因与对策——基于广西市县两级主要党政领导职务任期的考察》，《中州学刊》2016年第2期，第16—22页。】。根据倡导联盟框架理论，执政者的更迭对政策变迁带来的影响和冲击是不容忽视的。【赵德余、梁鸿：《政策利益相关者行为模式与规则的渐进调整——来自上海医疗卫生改革的经验》，《公共管理学报》2009年第2期，第50—58页。】在政策变迁过程中政府官员调任（尤其是异地调任）、政府官员特征、政治流动等是政策变迁的重要驱动因素。新执政领导会通过“改革”“创新”对原有领导班子进行调整，更新政治理念，并为规避政治风险会尽快处理社会公众提出的负向反馈问题。不同组织领导由于执政理念、价值共识、现状偏好不同，会导致其对文旅融合政策的注意力不同，容易引起政策话语和态度差异，进而引起政策变迁。比如地方政府高度重视文旅业发展，加上“高位推动”是我国公共政策制定的重要特征、治理模式和极为重要的手段

【杜荷花、周环：《我国市级政府数据开放政策变迁动因与路径研究——基于贵阳市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图书馆建设》2023年第5期，第51—62页。贺东航、孔繁斌：《公共政策执行的中国经验》，《中国社会科学》2011年第5期，第61—79页。】，相对而言，本地区的文旅行业发展就会得到更多政策方面的支持。此指标主要通过了解31个省区市等文旅部门主要组织领导是否发生变化。需要说明的是，2018年4月文化和旅游部组建，全国各省区市陆续完成机构整合，组织领导层变动主要考虑的是关键领导（文旅厅长、文旅局长、委员会主任等）的变化，且时间点选取各省市区完成文旅等机构整合的时间之后，并与当前领导是否有变化进行对比。若各省区市主要领导有变化，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

7.政民互动民意传递

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在政务公开工作中进一步做好政务舆情回应的通知》（国办发〔2016〕61号），明确指出明确政务舆情回应责任、明确政务舆情回应责任等重要内容，对部门舆情回应作出要求和标准。政府网站、网络论坛、微信、微博等新媒体平台重塑了中国政治传播模式，也为公众提供了政治参与、偏好表达和意见输入等多元化渠道。政府部门与公众进行意见交流和互动，能够及时了解公众需求和意见，实现对网民意见吸纳和传递，进而对政策议程设置和政策执行产生影响，促进中国政府治理模式创新，促使中国政府决策具有回应性【郑石明、兰雨潇、黎枫：《网络公共舆论与政府回应的互动逻辑——基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领导留言板”的数据分析》，《公共管理学报》2021年第3期，第24—37页。】。政民互动民意传递主要指的是网络公民对各省区市文旅发展提出的建议或意见，主要通过各地文化和旅游厅（局）等官方网站整理搜集。

四 结果与分析

（一）变量赋值与真值表

1.变量赋值

根据csQCA对变量进行二分赋值，解释变量和结果变量的设定（见表1）。在对全国31个省区市文旅融合政策进行梳理过程中，发现新疆、西藏、宁夏地区的文旅融合政策尚未发生较大变化，其结果变量“政策变迁”便赋值为“0”，后续分析中未涉及这三个地区。本研究主要使用二手数据资料，原因如下：随着数字政府建设和电子政务发展，文旅部、各省区市文旅厅（局）等相关网站数据较为丰富，信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较高，可以避免因访谈中的主观意志对研究结果产生影响。在数据搜集整理阶段，为规避二手数据的局限性，变量赋值过程中测量的数据均来源于官网网站信息、官网微信、官方微博，包括关键领导讲话访谈、公开演讲内容等【江积海、刘芮、王烽权：《互联网医疗商业模式价值动因的组态效应如何促进价值创造》，《南开管理评论》2022年第3期，第95—106页。】，还包括行业研究报告等，最终共收集260余篇省级部门政策文件、新闻报道、行业报告，累计字数300余万字。已有学者从信度和效度等方面指出运用二手数据进行案例研究的科学性，能够建构具有规范性的逻辑模型【苏敬勤、刘静：《案例研究规范性视角下二手数据可靠性研究》，《管理学报》2013年第10期，第1 405—1 409页。】。

2.真值表

对数据进行标定后，利用fsQCA3.0软件计算，获得真值表（见表2）。使用原始一致性指标，将原始一致性门槛值设置为大于等于0.8，案例频数的门槛值设置为大于等于1，PRI值大于阈值0.75。

（二）单因素必要性分析

按照QCA一般操作步骤，对单一条件变量的必要性进行分析，通过一致性（Consistency）和覆盖率（Coverage）两个指标进行判断，当一致性指标大于0.8时，表示该原因变量为结果变量的充分条件【黄扬、李伟权：《网络舆情下间断—均衡模型如何更好解释中国的政策变迁？——基于30个舆情案例的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情报杂志》2019年第3期，第114—120页。】；当一致性值大于0.9时【万筠、王佃利：《中国邻避冲突结果的影响因素研究——基于40个案例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公共管理学报》2019年第1期，第66—76页。】【张明、杜运周：《组织与管理研究中QCA方法的应用：定位、策略和方向》，《管理学报》2019年第9期，第1 312—1 323页。】，即可直接判断条件变量是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反之，则需要与其余条件进行组态分析。覆盖度指标主要用于测量与判断条件变量（单个条件或条件组合）对于结果变量的解释力度。覆盖度值越大表示条件变量对结果变量的解释力度越大，如计算覆盖率结果是0.8，说明条件变量或者条件组合能够解释80%的政策变迁案例。

通过csQCA计算结果（见表3），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的一致性均大于0.9，三个条件变量是构成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必要条件。第一，“政策信号”说明随着中央层面文旅融合政策的发布，各省区市积极响应中央政策，对中央政策表现出很高的敏感度和响应度。在中国独特的政治语境下，中央政策压力是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主要因素，全国31个省区市文旅融合政策文件中经常会出现类似“为贯彻落实领导指示或中央政策文件精神，特制定以下政策”等话语。第二，“政民互动民意传递”主要说明公众网络问政留言是政策制定者和政策反馈者互动的过程。公众、专家、学者等参与文旅融合政策问题建构的权力扩大，各省区市文旅部门官方网站互动交流等平台的开设，反映了领导部门对门户留言等的重视，对打破原有的政策问题建构秩序具有促进作用。网络问政是一种民意表达渠道，也是信息相互对流的过程，更是政府执政的一种方式。公民通过文旅部门官网进行意见反馈，政府有效回应，政民互动民意传递增强了公众政治参与感，也是政府体制机制改革的重要内容【颜海娜、谢巧燕：《公民诉求对政府回应话语的影响探究——基于F市G区12345平台数据的实证分析》，《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第78—86页。】。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是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必要条件，客观说明各文旅部门日益重视公众参与治理，打通与公民互动沟通的渠道，提高公信力，推进文旅政策不断完善和提升。第三，“公共危机”尤其是突发重大公共危机迅速吸引政府注意力，为了应对危机和减少危机带来的影响和损失，政府会尽力缩短政策议程设置时间，制定应对方案。比如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文旅部门于2020年1月22日迅速出台《关于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随后各省区市制定了稳岗就业、减免税费、金融扶持、资金扶持等措施，推进复工复产与疫情防控双线进行。总之，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影响因素不能简单地切割，是复杂变化的动态整体体系，需要考虑科层规则、外部压力及决策环境变化等。

（三）多因素组合分析

利用构建的真值表，在fsQCA3.0软件中选择“标准分析（Standard Analysis）”，得出复杂解、简约解、中间解。结合简约解和中间解，得出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影响组合类型（见表4、5）。

多因素组合分析共得出4条组合路径（分别编码为A1、A2、A3、A4），中间解和简约解的整体覆盖率和整体一致性均达到1，说明研究结果具有较高的解释力度。四条组合路径原始覆盖率位于0.1071～0.6786之间，并不存在单个组合能够解释所有案例；唯一覆盖率位于0.0714～0.1071之间，说明对于个案而言，任何一个组合条件都不能构成结果变量的充分必要条件【孙佼佼、郭英之：《疫情防控中身体距离作用下旅游者幸福感影响路径——基于模糊集的定性比较分析（fsQCA）》，《旅游学刊》2021年第8期，第41—51页。】，能够仅能被解释的路径是多元的。四种组态的一致性均高于预设的一致性标准0.8。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是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核心条件，在所有组态路径中扮演重要角色。当“政策信号”和“政民互动民意传递”均出现时，产生了原始覆盖率较高的组合路径A1、A2、A3，原始覆盖率分别是67.86%、53.57%、60.71%。而当“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没有出现时，产生了原始覆盖率最低的组合路径A4，原始覆盖率仅为10.71%。焦点事件冲击、旅游舆情危机、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仅出现在中间解，属于辅助条件。4条路径可以归纳为三大类型：外压式驱动（A1、A2）、内源性驱动（A3）、混合型驱动（A4）。

1.外压式驱动：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

这一组合的原始覆盖率是0.6786，唯一覆盖率是0.1071，说明有67.86%的案例可以被此条路径解释，10.71%的案例仅能被这条组合解释。以河南省为例进行分析，2021年7月，河南省遭遇洪灾，郑州商城遗址、龙门石窟、嵩山少林寺等重要旅游景点覆土坍塌，部分博物馆和考古工地有渗漏进水情况，文物安全受到严重考验，引起相关部门对博物馆建设要将内涝因素考虑在内的关注。焦点事件冲击易引起政府高度重视，国家文物局短时间内印发了《关于加强汛期文物安全工作的紧急通知》，对全国各地区文物安全工作提出要求。其中，河南省博物馆采取紧急关闭措施。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等多家文博机构为河南博物院留言祝福，有专家倡议应尽快制定文物防洪减灾规划。2021年4月文旅部出台《“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对文化遗产资源管理、考古挖掘、文物保护利用等方面作出要求。2021年9月7日，河南省文旅厅在官网发布《关于征集河南省“十四五”文化旅游融合发展规划意见建议的公告》，向全社会征集规划发展建议。

2.外压式驱动：公共危机*旅游舆情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

这一组合的原始覆盖率是0.5357，唯一覆盖率是0.0714，说明有53.57%的案例可以被此条路径解释，7.14%的案例仅能被这条组合解释。具体包括的15个案例分别是北京、天津、河北、内蒙古、上海、江苏、福建、江西、山东等。这一组合路径在核心条件“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基础上增加了“旅游舆情危机”。在微博、抖音、微信等新媒体传播下，迅速成为关注的新闻事件。以北京市为例，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若干意见》，提出促进文化创意产品开发跨界融合，并支持文化与旅游等产业跨界融合。2018年，原北京市文化局、发改委等八个部门联合出台《关于推动北京市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试点工作的实施意见》。北京故宫口红之争事件及文章《雍正：感觉自己萌萌哒》充分说明了当前优质文创是迎合大众旅游时代文化体验要求、实现传统文化与时代精神相结合、让文物“活”起来的极佳路径。故宫博物院文创产品开发成为行业内的典范，推动博物馆、图书馆、档案馆等与旅游融合发展成为趋势。在多个省区市的“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政策中，均将文创产品创意设计、工艺产品作为重点方向。

3.内源性驱动：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横向竞争*政民互动民意传递

这一组合的原始覆盖率是0.6071，唯一覆盖率是0.0714，说明有60.71%的案例可以被此条路径解释，7.14%的案例仅能被这条组合解释。这一组合路径在核心条件“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基础上增加了“横向竞争”，具体包括的17个案例有北京、天津、河北、吉林、黑龙江、江苏、浙江、福建等。以京津冀为例进行说明，京津冀协同发展重大战略为三地区文旅融合发展提出时代要求、创造难得机遇，推动京津冀文旅融合发展有利于各地区发挥资源优势和潜力，推动产业转移对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当前，京津冀文旅融合程度进一步加深，区域文化和旅游产业整体实力和竞争力逐渐提升。但北京、天津、河北等地文旅融合程度存在差异，文旅融合指数北京（44.75）gt;河北（31.17）gt;天津（20.59）【陈波、刘宇：《文化和旅游融合指数评价体系研究——基于全国31个省（市、区）的考察》，《学习与实践》2021年第11期，第129—140页。】，导致文旅融合发展中，河北和天津面临巨大的压力。《北京市“十四五”时期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河北省文化和旅游发展“十四五”规划》《天津市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十四五”规划》均提出推进京津冀文旅协同发展。

4.混合型驱动：～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旅游舆情危机*政策信号*～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

这一组合的原始覆盖率和唯一覆盖率均为0.1071，说明有10.71%的案例可以且仅能被此条路径解释，具体包括的3个案例有辽宁、安徽、青海。组合路径中发挥作用的主要是“公共危机”“政策信号”，但必须是“焦点事件冲击、旅游舆情危机、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等条件要素均没有出现的情况下，才会推进政策出台。比如，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辽宁、安徽、青海等均出台了文旅企业纾困政策；在文旅部出台“十四五”文旅融合规划、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等规划后，三省积极按照中央政策相关要求，出台“十四五”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规划、“十四五”文物保护利用规划、“十四五” 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传承人认定与管理、省级非遗工坊认定和管理等政策文件，内容基本与中央政策方向保持一致。

路径A1和A2除了包含“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核心条件外，加入了“焦点事件冲击”和“旅游舆情危机”两个解释变量，二者均属于外在压力；路径A3在三个核心条件基础上增加了“横向竞争”解释变量，当前，在同级政府间竞争且普遍面临“组织趋同”趋势及上级政府权威、同级政府压力下，地方政府可以通过政策创新实现压力的消解与转移【张海柱、林华旌：《政策扩散中“政策再创新”的生成路径与内在逻辑——基于16个案例的定性比较分析》，《公共管理学报》2022年第1期，第27—39页。】。外部危机压力和内在竞争压力产生时，会产生强大的动力，推进文旅融合政策出台。其中，焦点事件冲击出现时，引起政策变迁的动力趋势更加强烈。路径4属于混合型，文旅融合政策变迁需要在7个条件变量共同作用下才能发生。A1、A2、A3组合路径中发挥作用的各要素共同由问题流、政策流、政治流构成，证明了多源流理论的适切性，只有当三大流汇聚，“政策之窗”被打开，才会促进政策变迁。公共危机、政策信号均出现在4条组合路径中，对政策变迁的解释力很高。组织领导变更对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一般而言，组织领导变更会带来经验诀窍的流动和地方治理的默会知识，在政绩刺激和创新动力的驱动下很容易出现政策扩散。但这并不必然会带来政策变更或者创新，可能是由于政策议程设置需考虑问题严重性、政策决策要考虑利益复杂性等【朱光喜、陈景森：《地方官员异地调任何以推动政策创新扩散？——基于议程触发与政策决策的比较案例分析》，《公共行政评论》2019年第4期，第124—142页。】，加之面临政治生态、体制机制和决策模式等方面的局限。全国31个省区市文旅部门机构组建、17个省区市关键领导变更并没有对文旅融合政策变迁产生严重影响，客观反映了省级层面需要加快制定文旅融合政策，构建文旅融合政策体系。

（四）稳健性检验

分析结果的稳健性检验是QCA不可缺失的环节。已有研究对采用反向结果【张明、杜运周：《组织与管理研究中QCA方法的应用：定位、策略和方向》，《管理学报》2019年第9期，第1 312—1 323页。】、改变锚点【Skaaning S E.Assessing the Robustness of Crisp-set and Fuzzy-set QCA Results.Sociological Methods amp; Research， 2011，（02），pp.391-408.】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进行质疑，通过改变频数阈值和一致性水平能够提高组态的科学性和可信度。文章采取两种路径对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步，频数阈值保持不变，仍是1，将一致性阈值由0.8调整成0.85，再次进行单因素必要分析和多因素组合分析，结果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第二步，将频数阈值由1调至2，一致性阈值仍设为0.8。通过真值表（见表6）、单因素必要分析和多因素组合分析计算。理论上，将频数阈值提高后，真值表的行数和计算结果的覆盖率必然降低。将计算结果组合路径编码为B1、B2、B3。结果发现，单因素必要分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公共危机、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仍然是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必要条件。三条组合路径B1、B2、B3分别是A4、A1、A3的子集（见表7），说明结果具有稳健性。

五 政策变迁的动力机制

为更加全面透视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复杂过程，结合当前文旅融合发展面临的局势和问题，借鉴“驱动力—压力—状态—响应（DPSR）”模型构建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动力模型机制。作为一种有效的结构化手段，DPSR框架为与政策相关的研究提供了基础【Tscherning K， Helming K， Krippner B， Sieber S， Paloma S G.Does Research Applying the Dpsir Framework Support Decision Making？》 Land Use Policy， 2012，（1），pp.102-110.】，具有内容全面、逻辑性强的优点，提供了一种能够把复杂抽象问题进行分解的基本框架，能够解释复杂逻辑关系。尽管DPSR框架广泛运用到生态环境【杜元伟、王一凡、孙浩然：《不确定环境下海洋牧场生态安全评价——以荣成市国家级海洋牧场示范区为例》，《资源科学》2021年第10期，第2 055—2 067页。】、环境承载力【黄晖、胡求光、马劲韬：《基于DPSIR模型的浙江省海域承载力的评价分析》，《经济地理》2021年第11期，第48—55页。】、可持续发展【汪涛、张家明、禹湘，等：《资源型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路径——以太原市创建国家可持续发展议程示范区为例》，《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21年第3期，第24—32页。】等研究领域，但由于文旅融合政策的影响难以测量和断定，本研究采用DPSR模型为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动力机制分析提供一个新的分析框架【刘耀彬、涂红：《中国新型城市化包容性发展的区域差异影响因素分析》，《地域研究与开发》2015年第5期，第53—57页。】。基于非线性化、多元化因果关系的综合评价，更有助于从动力学视角探讨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动力机制（见图2）：“驱动力”致使“压力”产生进而影响“状态”，激励采取“响应”措施，进一步改善“驱动力”的循环过程。采取“响应”后，可能会消除、减少“压力”，还可能恢复、影响“状态”。DPSR框架为文旅融合政策持续健康发展提供理论指导，对政府更好推动文旅融合政策变迁提供启示，也对重新审视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影响因素提供新的认知方式。

（一）驱动力（Driving force）

驱动力是影响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动力因素，具体包括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旅游市场舆情危机、政策信号、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政民互动民意传递。这7个影响因素共同作用，推进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尤其是在数字时代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背景下，网络的交互性整合了以往分裂的政策共同体，推动决策者从“封闭”走向“开放”，从“精英”转向“大众”，从“经验”趋向“理性”，改变了以往依靠决策经验制定政策的模式。政府开始主动征求民意，更加注重多元主体参与，形成内外协同的高效决策模式，使决策过程更加透明化、制度化、理性化、科学化。

（二）压力（Pressure）

压力系统通常指的是外部因素对系统造成的干扰，本研究主要指的是文旅融合发展及政策面临的问题。第一，当前文旅融合政策顶层设计不够，多数文旅融合政策从理念融合、职能融合、产品融合、市场融合、服务融合、交流融合等方面提出发展方向，但更多是模糊宏观地提出诸如推进文旅融合体制机制、通过文化提升旅游产品内涵、通过旅游传承弘扬中华文化、注重文创产品设计、加强文化对外交流、注重非物质文化遗产利用、国家文化公园等。总体上，文旅融合政策设计更加注重与实践发展有机结合，但真正顺应文旅融合发展规律并对文旅融合政策进行具体界定的文件甚少，地方文旅融合政策缺乏创新。以人民为中心、让人民过上美好幸福生活的需求导向性政策顶层设计论述不足。第二，文化和旅游融合体制机制建设任重道远。机构改革与整合对推进文旅融合发展至关重要，但由于文化和旅游部门长期在工作理念、人才布局、统筹文旅发展、沟通协调等方面存在差异，当前体制运行还处于磨合期，文化和旅游合作不畅通的情况仍然存在，因此多部门协同机制构建也会成为文旅融合政策制定与执行的客观要求。第三，文旅融合的时代背景发生变化，文化强国战略、共同富裕、中国式现代化、新质生产力等对文旅融合政策带来挑战。当前文化和旅游发展不平衡，城乡、区域差距较为明显，文旅产品供给需求不匹配，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为文旅发展带来诸多的不确定性。

（三）状态（State）

状态指在驱动力和压力作用下文旅融合政策呈现的数量和质量情况。通过构建政策多元制度逻辑分析框架阐释文旅融合政策，多元制度逻辑重点关注不同的制度安排如何通过潜在的不同行为逻辑塑造组织行为【杜运周、尤树洋：《制度逻辑与制度多元性研究前沿探析与未来研究展望》，《外国经济与管理》2013年第12期，第2—10页。】，本研究中可以理解为文旅融合政策的多元制度逻辑和政府的主体能动性共同形塑了文旅融合政策变迁，文旅融合政策的多元制度逻辑包括国家逻辑、市场逻辑、资源逻辑、法治逻辑、社会逻辑、文化逻辑，制度逻辑之间的叠合关系、主次关系和协同关系。第一，国家逻辑维系现行政治体制和权力分配而存在的制度安排和机制，主要指的是文旅融合体制机制，包括文化和旅游统筹发展体制机制、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务融合体制机制、资源开发与保护体制机制、红色旅游发展体制机制、国家文化公园体制机制等。国家逻辑还体现在中央政府自上而下的文旅融合政策支持和引导，政府作为主导性制度逻辑，在推进文旅融合政策中发挥重要作用。第二，市场逻辑主要指文旅市场发展形成的制度安排和行动逻辑，文旅融合政策更加关注文旅企业的市场地位。地方政策注重充分发挥文旅企业对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同时注重文化和旅游市场主体建设，具体包括信用评价、监管、绩效、风险等。第三，资源逻辑指文旅融合政策贯穿的资源开发利用的制度安排。盘点、挖掘、利用、传承、保护文旅资源，合理配置文旅资源是促进文旅融合发展的必然之意。历史文化名城、传统名镇名村、历史文物遗迹、非物质文化遗产等是政策中提及比较多的内容。第四，法治逻辑指文旅融合政策体现的法治思想。文旅融合发展始终注重宣传文化和旅游法律法规，提升文化和旅游领域法治治理水平，先后出台了50余部诸如旅游法、旅行社条例、导游管理办法等法律、行政法规和部门规章。第五，社会逻辑指文旅融合政策注重引进社会资本，发挥民间组织、中介协会作用等，为文旅项目开发、融资等提供途径。第六，文化逻辑指文旅融合政策内容呈现的中华文化内涵。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渗透在旅游治理等多方面，以人为本、天下为公、自强不息、和谐共存、四海一家、亲仁善邻等文化基因浸润在政策过程和实践发展中。

（四）响应（Response）

响应指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带来的结果及未来促进文旅融合政策的重点和回应举措。结合目前文旅融合政策存在的问题，未来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作出回应：第一，加快国家层面文旅融合政策的制定，形成推进文旅深度融合发展的政策体系。

尤其是要加强文旅融合专项政策的制定，细化文旅融合政策。

第二，均衡配置文旅融合政策工具。当前文旅融合对供给型政策工具和环境型政策工具使用较多，比如目标规划、法律法规、科技支撑、人才培养、资金支持、公共服务等，但需求型政策工具诸如政府采购、市场补贴等所占比例较少。应该加大对金融扶持、税收、财政等政策支持力度，刺激文旅消费，带动文旅业发展。第三，注重地方政府文旅融合政策创新。地方政府创新是当代中国治理的重点，我国政府创新的80%均来自地方政府【刘磊、向硝硝：《地方政府创新可持续性的样态及其机制研究——基于中部地区三种不同持续类型政府创新案例分析》，《地方治理研究》2021年第2期，第2—15页。】。地方政府行为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旅游业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是推进政策创新的重要力量。文旅融合政策制定和实施，要充分发挥地方政府创新作用，不仅能推动旅游治理改革，也能为全国文旅融合积累和推广经验。第四，建立文旅融合政策评估体系。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加强政策的事前评估和事后评价，建立文旅融合政策方案评估（事前评估）、执行评估（事中评估）和效果评估（事后评估）的全过程评估体系至关重要。选取不同类型、不同区域为典型案例并构建文旅融合政策评价体系，在评价过程中兼顾文旅融合政策的经济效应、政治效应、社会效应和文化效应等。

六 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多源流理论对分析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具有适切性，当问题源流、政策源流、政治源流聚集，“政策之窗”才会被打开，文旅融合政策才会被提上议程。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旅游市场舆情危机、政策信号、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政民互动民意传递7个条件变量是影响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因素，其中政策信号、政民互动民意传递是文旅融合政策变迁的核心条件，焦点事件冲击、公共危机、旅游舆情危机、横向竞争、组织领导层变动属于辅助条件，组织领导层变动对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影响不大。多因素组合分析共得出4条组合路径，可归纳为外压式驱动、内源性驱动、混合型驱动3种类型。采用“驱动力—压力—状态—响应（DPSR）”模型构建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动力机制。理论方面，围绕文旅融合政策变迁，在适应场域、解释重心和回应问题上进行了本土化重建，推动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在旅游政策研究领域的运用，弥补了定量研究过于依赖模型假定带来的净效应评估不足。实践方面，发现文旅业需求和政府政策供给之间的缝隙，为未来政府制定和优化相关政策提供有效的政策建议和方针指导。

（二）研究展望

存在的不足和未来可拓展的方向如下：第一，出于研究规范性的考虑，在对文旅融合政策变迁过程条件变量进行设定时，依据多源流理论，设定三个维度七个变量进行分析。未来需要进行更多的实证研究进一步验证和修改政策变迁动力模型，对文旅融合发展实践进行更好的理论回应。虽然csQCA在解释多变量相互作用和因果关系非对称性上具有一定优势，也逐渐运用到旅游研究领域【池毛毛、赵晶、李延晖等：《企业平台双元性的实现构型研究：一项模糊集的定性比较分析》，《南开管理评论》2017年第3期，第65—76页。】，未来可采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与传统实证交叉来进行验证。第二，尽管本研究在案例选择上具有典型性、差异性和代表性，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严格按照csQCA的原理和流程进行操作，对变量采用“0”“1”进行二维取值，但很多变量在实际赋值过程中很难区别“0”和“1”，基本是近乎接近的状态，导致赋值仍然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和局限性，可能造成变量信息的缺失【谈佳洁、刘新静：《符号学视角下旅游吸引物的短视频内容传播逻辑——定性比较分析（QCA）》，《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第34—44页。】。未来需要借助问卷调查、深入访谈等方法获取一手数据进行混合研究，提升文旅融合政策研究的科学性。第三，研究重点关注政策变迁驱动因素的组合路径，但缺少对经典案例的深描追踪，未能论述案例政策的生成逻辑、关键节点等，尚未对案例进行区域异质性研究，未来需要选取单案例进行素描并验证内在逻辑的融洽问题。第四，大数据为政策分析和政府管理行为带来了机遇和挑战。数据思维、大数据驱动和人工智能等参与政策制定、执行和评估将是重要的趋势和选择。例如，本研究在“政民互动民意传递”这一因素分析中，未能对实际文旅信息扩散与信息互动的高使用率互联网平台进行数据收集和深度挖掘，未来可借助系统科学与仿真、社会网络分析、文本挖掘方法形成多源异构海量数据，以期回应旅游治理与旅游政策理论问题。

Policy Changes of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Influencing Factors，

Configuration Paths and Dynamic Mechanisms

ZHAI Yan-xia， SHI Pei-hua

Abstract： Policy is the main driving for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and theoretical value to conduct systematic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policy of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in China. Focusing on the main theme of “policy changes of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and based on the multi-source theory， this paper constructs 7 conditional variables including the impact of key events， public opinion in tourism market， policy signals， horizontal competition， changes of organizational leadership， and the communication of public opinions through interaction between government and people， and selects 31 provinces and cities in China as cases to analyze the necessity of single factor and the combination of multiple factors with the clear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method.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public crisis， policy signals and the communication of public opinions through government-people interaction are the core conditions for the policy changes of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and the four combination paths were obtained through multi-factor combination analysis， which can be classified into three types： external pressure drive， endogenous drive and mixed drive. Finally， a “driving-pressure-state-response （DPSR）” model is used to construct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policy changes of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In theory， it compensates for the insufficient evaluation of net effects caused by excessive reliance on model assumptions in quantitative research. In practice， it provides effective" suggestions and guidance for the government to formulate and optimize policies.

Keywords： integration policy of culture and tourism; policy changes; configuration path; dynamic mechanism;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责任编辑：陈雷 林舒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