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研究

摘 要：整合蓄意隐喻理论、多模态隐喻场景理论和关联理论，构建了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分析框架。基于这一框架，对防诈骗宣传漫画进行关联性分析。研究发现：（1）漫画主要构建了诱捕、假冒和束缚三类蓄意隐喻场景，分别聚焦于诈骗手段、诈骗者身份和受骗者处境的概念化；（2）在与受众的关联性上，假冒场景最容易实现信息层面上的最佳关联，而束缚场景则最容易实现交际层面上的最佳关联；（3）部分场景存在图—文隐喻靶域信息明示不足、图像使用偏离受众的认知环境以及文字大小和排版不合理等问题，这导致它们未能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期望能够拓展多模态认知语用研究的理论和应用视阈，并为公共宣传漫画的创制和识解提供实证参考。

关键词：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关联理论；隐喻；多模态关联理论

作者简介：王佳宇，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语言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 话语分析、社会语言学 （E-mail：jwang@ccnu.edu.cn；湖北 武汉 430000）。赵亚茹，华中师范大学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话语分析、社会语言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1AYY013）；华中师范大学优秀研究生教育创新资助项目（2023CXZZ086）

中图分类号：H0-06；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4）04-0144-13

一 引 言

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multimodal deliberate metaphor scenario）是基于蓄意隐喻理论（deliberate metaphor theory）【Steen G.The paradox of metaphor： Why we need a three-dimensional model of metaphor.Metaphor and Symbol， 2008， 23 （4）， pp.213-241.】、多模态隐喻【刘丹：《视觉语法视域下竖屏微电影广告的多模态隐喻构建——以华为广告〈悟空〉为例》，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1期，第154—160页。】以及隐喻场景理论（metaphor scenario theory）【Musolff A.Metaphor scenarios in public discourse.Metaphor and Symbol， 2006， （1）， pp.23-38.】提出的隐喻研究概念，其关注的是蓄意隐喻的多模态表征和多模态隐喻场景的交际蓄意性。蓄意隐喻理论认为当下隐喻研究存在一个悖论，即大多数语言上的隐喻并未在概念上被视为隐喻。为了解决这一问题，Steen提议将交际维度纳入隐喻研究，从而判断隐喻是否在话语交际中被蓄意地使用。

这一观点引起了广泛的学术讨论，支持者【Deignan A.Deliberateness is not unique to metaphor： A response to Gibbs.Metaphor and the Social World， 2011， 1 （1）， pp.57-60.】【Musolff A.Political Metaphor Analysis： Discourse and Scenarios.London： Bloomsbury Publishing， 2016.】【Xu C， Zhang C， Wu Y.Enlarging the scope of metaphor studies.Intercultural Pragmatics， 2016， 13 （3）， pp.439-447．】和质疑者【Charteris-Black J.Forensic deliberations on “purposeful metaphor”.Metaphor and the Social World， 2012， 2 （1）， pp.1-21.】【Gibbs R W.Are ‘deliberate’ metaphors really deliberate？ More thoughts on metaphor and consciousness.Metaphor and the Social World， 2011， 1 （1）， pp.36-52.】【Gibbs R W， Chen E.Taking metaphor studies back to the Stone Age： A reply to Xu， Zhang， and Wu （2016）.Intercultural Pragmatics， 2017， 14 （1）， pp.117-124.】兼而有之。尽管学者们对这一新概念提出的必要性看法不一，但对蓄意隐喻是对传统隐喻研究的扩展和深化这一点上，基本上达成共识【孙毅、陈朗：《蓄意隐喻理论的学术进路》，《现代外语》2017年第5期，第715—724页。】。国内目前已经注意到蓄意隐喻的研究动态，并对其三维隐喻研究模型（语言维度、概念维度和交际维度）进行了引介评述【李守民、孙毅：《蓄意隐喻理论要义梳理与争鸣刍议》，《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22年第6期，第42—50页。】【吴迪、李雨晨：《蓄意隐喻理论及其在话语分析中的应用》，《外语研究》 2022年第2期，第38—45页。】，但相关的实证研究还较为有限，多模态层面的蓄意隐喻研究尚待深入挖掘。

隐喻场景由相互联系的隐喻成分编织而成，是关于源域情景典型方面的一组叙事假设，包括参与者及其角色、戏剧性故事情节和默认结局，以及对它们是否算是成功、合规或合法的常规评价。基于源域的假设会映射到相关的目标概念上，从而对社会问题进行塑造和评价【Musolff A.Metaphor scenarios in public discourse.Metaphor and Symbol， 2006， （1）， pp.23-38.】。多模态隐喻场景是由两个及以上模态参与构建的隐喻场景【赵秀凤：《概念隐喻研究的新发展——多模态隐喻研究——兼评Forceville amp; Urios-Aparisi〈多模态隐喻〉》，《外语研究》2011年第1期，第1—10页。 】，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漫画中的立场建构和对公众的认知形塑方面【Silaki N， Durovic＇" T.The journey metaphor in Brexit-related political cartoons.Discourse.Context amp; Media， 2019， 31， 100318.】【赵秀凤：《基于多模态隐喻场景的生态话语分析——以生物能源政治漫画为例》，《中国外语》2022年第6期，第60—69页。】【赵秀凤、戴馨洋：《政治漫画中的隐喻场景——批评多模态隐喻分析》，《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5期，第8—13页。】，其他语类和漫画题材中的多模态隐喻场景却鲜有探讨。Musolff【Musolff A.Political Metaphor Analysis： Discourse and Scenarios.London： Bloomsbury Publishing， 2016.】认为，隐喻场景与蓄意隐喻的研究存在耦合，因为当一个场景由特定的隐喻建构时，可以假设交际者是蓄意为之，目的是让受众意识到它的语用含义和所属的意识形态。这一思路为我们探究蓄意隐喻与多模态隐喻场景之间的联系提供了借鉴。

然而，蓄意性概念的引入为隐喻研究带来了新思路的同时也提出了新问题。首先，蓄意隐喻的产生和理解涉及具身性和主体间性，如何基于双重认知主体深入解释隐喻的蓄意性需要进一步探究【王娟娟：《基于双重认知主体的蓄意隐喻动态主体间性》，《外语教学》2021年第2期，第35—39页。】。其次，蓄意隐喻既然将隐喻研究从语言和概念维度扩展到了交际维度，那么研究蓄意隐喻就不能再仅仅依赖传统的修辞学或符号学方法【李守民、孙毅：《蓄意隐喻理论要义梳理与争鸣刍议》，《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22年第6期，第42—50页。】，语用学方法的引入或能更好地探讨隐喻使用的交际功能。鉴于上述问题，我们认为将关联理论纳入蓄意隐喻研究可以弥补蓄意隐喻对交际双方认知环境和交际互动的忽视。关联理论作为认知语用学的经典理论，关注语言与思维的关系【孙飞凤、林大津：《零碎话语的认知语用研究》，《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第121—127页。】。该理论认为所有交际活动都涉及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的明示—推理过程【Sperber D， Wilson D.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它综合考虑了话语交际的语码模式和推理模式，为交际双方的解释提供了依据。在大众交际的背景下，Forceville【Forceville C.Visual and Multimodal Communication： Applying the Relevance Principl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提出了将关联理论拓展至视觉和其他多模态话语研究的创新路径。这一拓展使关联理论具备了与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共通的多模态认知理论基础，它们的结合是多模态认知语用路径和多模态认知批评路径的互补，符合语用学的社会问题导向和社会性趋势【冉永平：《语用学研究中的社会问题趋势及社会性特征》，《英语研究》 2022年第1期，第55—68页。】，也有助于弥补蓄意隐喻理论在解释新增交际维度方面理论性不足的问题。

基于上述理论之间的联系与互补，构建了一个基于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分析框架，并以防诈骗宣传漫画为例，分析交际者如何蓄意构建多模态隐喻场景来揭露诈骗实践，并努力与大学生的群体认知环境建立最佳关联。同时，本文还对相关场景关联性构建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探讨，以期在实践层面为未来相关公共宣传材料的创制提供参考。

二 研究理论与分析框架

蓄意隐喻理论认为，隐喻在交际中生成了表层文本（语言结构）、深层文本（概念结构）、情景模型（指称本体）和语境模型（交际功能）四个话语的层级【Steen G.Slowing Metaphor Down： Elaborating Deliberate Metaphor Theory.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2023.】。表层文本中的语言结构通过单词激活概念、词组激活命题的形式激活深层文本中的概念结构。深层文本中所有可能的概念原则上都可以被激活，但当整合阶段开始时，那些生成的错误或不相关的概念选项会被抑制，最终形成仅与情境相符的指称本体。语境模型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情境模型，它与文本所讲述的情境无关，而与文本产生和接收的交际情境有关。在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中，交际者通过有意识地调用表层文本资源构建关于源域情景中参与者角色、戏剧性故事情节和默认结局的叙事假设，意图邀请目标受众通过源域场景去理解靶域主题。

蓄意隐喻理论的默认设定是施喻方通过语言诱发受喻方进行被动接受和在线加工，因此施喻方和受喻方之间存在操控与被操控的不平等关系【赵秀凤、宋瑞亚：《蓄意隐喻理论的新修辞学进路》，《当代修辞学》2023年第5期，第46—56页。】。我们认为，关联理论对交际者（施喻方）和受众（受喻方）的双向关注可以弥补这种不平等关系。关联理论对话语的明示-推理过程进行了详实的理论探讨，其中包括认知关联原则和交际关联原则、认知效果和认知努力、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编码和解码、明示意义和暗含意义等方面。认知关联原则认为人类的认知总是倾向于实现最大程度的关联性，但在实际交际中仅能期待产生一个最佳关联，即受众在付出有效的推理努力之后能获得足够的语境效果【Sperber D， Wilson D.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信息意图指的是促使受众明白或更加明白一组信息假设的意图；交际意图指的是使交际双方均意识到交际者具有此信息意图【Sperber D， Wilson D.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信息意图的识解涉及语码和推理两种模式，其中编码解码过程附属于认知推理过程【何自然、冉永平：《关联理论—认知语用学基础》，《现代外语》1998年第3期，第95—109页。】。成功的编码解码需要交际双方均具备相关的词汇知识、逻辑知识和百科知识。词汇知识是将信息转化为语言表现形式和进行命题呈现的前提；逻辑知识对暗含意义的推理影响较大，而与明示意义的理解关系不大；百科知识则包含个体的所有信念系统，是解码者获取最佳关联及暗含意义的最大影响因素【于善志：《交际目的与暗含级别──从关联理论看交际中的编码和解码》，《解放军外国语学报》1999年第1期，第19—22页。】。

Forceville【Forceville C.Visual and Multimodal Communication： Applying the Relevance Principl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进一步丰富了关联理论应用于视觉和多模态交际语篇应用分析的理论基础，主要包括以下五个方面。其一，从面对面交际模式到大众交际模式的转变并不影响关联理论始终与个体相关的原则，但这些个体在大众交际中拥有了一个动态的群体身份特征。其二，关联理论中文本信息的编码、解码、指代分配、歧义消解、信息富衍、松弛调用等维度依旧适用于对视觉语篇关联性的解释。其三，认知语言学中的概念整合理论和多模态转喻理论与关联理论存在深层联系，这些理论的融入有助于促进对视觉语篇的关联性识解。其四，视觉语篇的关联性建构不仅关注明示意义和暗含意义，还重视症候意义，即交际行为可能引发一些明显不是交际者有意传递的意义，但可能在受众中触发高度相关的认知效应。其五，体裁是引导视觉语篇关联性识解的最重要因素，因为在同一文化共同体中，受众通常以相似的方式理解信息，他们熟悉日常交际中视觉标识的所属体裁，并且了解不同体裁所寻找的解释惯例【王佳宇、赵亚茹、金光宇：《语用—社会视角下关联理论在城市语言景观研究中的应用》，《复旦外国语言文学论丛》2023年第4期，第1—8页。】。

从关联理论和蓄意隐喻理论的理论基础来看，它们之间存在很多相似的理论概念。但是，这些概念的具体所指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在实证研究中，将这两个理论相结合并不意味着可以混淆它们的概念体系。相反，我们需要根据研究体裁和研究目的，有机地整合两个概念体系并进行适切性解释。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构建主要体现在交际者如何协同调用表层文本中的模态资源，使得受众通过较小的努力就能够激活它们的深层概念并将它们整合成最适切的情境模型，以此传递相关场景在大众交际中的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基于这一分析思路，我们构建了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分析框架（见图1）：

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是一个明示—推理的交际过程。交际者通过对表层文本进行编码来明示意图。编码方式包括信息编码和组篇编码。信息编码涉及松弛调用、转喻和象征符号的使用等，旨在帮助受众通过较小的推理努力来激活各个表层元素的深层概念。组篇编码涉及凸显、框定和布局等，旨在向受众明示场景中的焦点隐喻以及各元素之间的聚类关系。受众在接收到表层文本的明示刺激后，首先会对场景中的元素进行解码。解码过程分为前图像解码（对图像外在事实意义命题的激活）和图像解码（对图像基本事实的进一步指代分配、信息富衍和歧义消解）。受众通过解码可以获得多个概念命题，即关联理论中所指的一系列明示意义。这些明示意义的强弱程度可以借助表层元素的凸显程度以及它们所在的布局位置进行推理。受众接下来会对解码的命题进行概念整合，进而推理出表层文本的指称本体。最后，整合成的指称本体将会被置于交际语境中进行语用推理，从而获得隐喻场景的交际意图，即关联理论所指的交际的暗含意义。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大学生防诈骗宣传漫画，该体裁是加强青少年法治教育和提高其反诈骗意识的重要媒介资源。在这类漫画中，交际者通过蓄意隐喻创建特定的隐喻场景，旨在通过具象化诈骗手段，促进受众对复杂而抽象的诈骗实践的理解，以实现科普、警示和劝说的目的。漫画信息意图的关联性体现在受众在解码和概念整合过程中对场景的源域和靶域识解的费力程度。漫画交际意图的关联性体现在受众在跨域映射过程中调动的交际情感和施为意向。在文章的第三部分，我们将通过案例呈现的方式，运用图1分析框架，对相关漫画的关联性识解做具体分析。

三 语料分析与研究发现

语料收集自具有官方认证的政府和事业单位公众号（含“北京反诈”和“中国学生资助”等公众号）发布的推文中的漫画。我们首先以“大学生防/反诈”为检索词进行推文检索，依次从检索推文中筛选包含多模态隐喻场景的漫画。筛选标准综合了Bounegru和Forceville【Bounegru L， Forceville C.Metaphors in editorial cartoons representing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Visual Communication， 2011， 10 （2）， pp.209-229.】的多模态隐喻识别方法、Musolff【Musolff A.Metaphor scenarios in public discourse.Metaphor and Symbol， 2006， （1）， pp.23-38.】对隐喻场景的定义以及Steen【Steen G.The paradox of metaphor： Why we need a three-dimensional model of metaphor.Metaphor and Symbol， 2008， 23 （4）， pp.213-241.】对蓄意隐喻的定义。具体筛选标准如下：（1）漫画中两个通常被认为属于不同类别的场景之间建立了一种同一性关系；（2）它们分别被理解为源域和靶域，并且在所属情境中不能互换；（3）源域场景中至少有一个特征被交际者蓄意地映射到靶域场景之中。两位作者分别对识别的漫画进行标注，并对标注不一致的地方进行讨论以达成一致意见。针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标注，再请熟悉本研究标注规则的第三位研究者进行二次标注，最终采用多数意见。研究确定了200 幅相关漫画作为分析对象。由于公众号中的静态漫画涵盖文字和图像两种模态，因此语料中的蓄意隐喻场景可以依据其承载的模态资源分为纯图像隐喻场景和由文字与图像共同构建的图—文隐喻场景。根据统计数据显示，图—文隐喻场景占据了语料的98%，是防诈骗宣传漫画蓄意隐喻构建的主要形式，也是案例分析的重点对象。

隐喻场景为概念化目标主题创造了隐喻焦点【Musolff A.Metaphor scenarios in public discourse.Metaphor and Symbol， 2006， （1）， pp.23-38.】。根据语料中隐喻焦点的不同，识别了诱捕场景、假冒场景和束缚场景三类主要的蓄意隐喻场景类型，其出现频次及相关跨域映射见表1。由于部分漫画中存在两种或三种隐喻场景的重叠，故隐喻场景频次的合计总数大于语料总数。

为了能从受众视角探究三类蓄意隐喻场景与受众的关联性，我们通过调查问卷的方式对文中案例漫画的理解情况进行了调研。利用问卷星平台，我们面向本科、硕士和博士阶段的大学生共计发放在线问卷113份，其中有效问卷105份被用于分析。问卷中，针对每幅案例漫画设置了6个必选量表题和1个选填填空题。必选题1至4侧重于观察漫画与受众的信息关联性，分别涉及受众对漫画整体和漫画中的文字、图像以及主人公受骗原因的理解费力程度。必选题5至6侧重于观察漫画与受众的交际关联性，分别涉及受众对漫画的幽默程度和警示程度的理解。填空题则用于具体了解受众对漫画中哪些文字、图像或受骗原由理解起来相对费力，以及受众觉得漫画幽默与否或警示与否的原因。通过SPSS对问卷的信度和效度进行检验，结果显示Cronbach α值为0.935，KMO值为0.783，表示该问卷的样本回答结果可靠度较高，且题项设计较为合理。以下结合问卷结果和分析框架对三类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识解进行具体分析。

（一）诱捕场景

诱捕场景通过在表层文本中蓄意调用概念上的规约隐喻来具象化诈骗手段。一般认为，蓄意创造新奇隐喻能够引起最为显著的概念张力，但如果该类型的隐喻相对陌生，可能会对受众的识解构成挑战【Ng C J W， Koller V.Deliberate conventional metaphor in images： The case of corporate branding discourse.Metaphor and Symbol， 2013， 28 （3）， pp.131-147.】。为了帮助受众更容易建立起源域和靶域场景之间的跨域映射，该类场景在图像创作上会有意使用受众熟悉的规约隐喻概念，如“上钩” “陷阱” “漏洞”等。在诱捕场景中，源域由图像构建，其中核心图像元素的靶域会通过文字进行明示，而其他图像元素的靶域则依赖于受众的解码推理。

通过在表层文本中居中凸显诱捕工具，诱捕场景强调诱捕工具的焦点隐喻地位。这类场景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的关键在于受众能否顺利识解诱捕工具的源域和靶域，并在概念上建立跨域映射。例如，图2中松弛调用后的鱼竿编码了一个钓鱼场景。受众通过在认知环境中检索与钓鱼相关的百科知识，可以轻易解码以下前图像命题：（1）岸上手持鱼竿、带着眼罩的男性是钓鱼者；（2）挂在鱼钩上、手中拿着红底黑字“大学录取”单页的女孩是上钩的鱼；（3）红底黄字的“助学金”标牌是诱饵。鉴于交际者已经通过文字“骗子”对钓鱼者的靶域身份进行了明示，受众只需对图中女孩的靶域身份进行图像解码。结合百科知识，受众首先可以将“大学录取”单页信息富衍为“大学录取通知书”。这一象征符号帮助受众将她指代分配为一名准大学生。付诸更多推理努力后，受众还可能获得一些较弱的明示意义，例如：（1）骗子擅长伪装（通过眼罩进行编码）；（2）准大学生缺乏社会经验（如对生活在特定区域，此处为水中，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鱼进行编码）。这些解码后的命题会被受众进行概念整合，进而对漫画的指称本体进行推理，如“骗子会以助学金为诱饵，诱惑（缺乏社会经验的）准大学生上当受骗”。这一指称本体在交际语境中的交际意图可能是“不要相信他人抛出的助学金诱饵”。

相比之下，图3中由篮筐、支柱和线绳共同构建的捕鸟工具对受众的识解造成了一定的挑战。通过调查，部分受众表示，难以准确理解图中的小鸟是用以类比学生还是充当诱饵。在表层文本编码中，虽然交际者有意采用了视觉明喻策略【Forceville C.Pictorial and Multimodal Metaphor.In Klug N M， Stöckl H.（eds.）.Handbuch Sprache im multimodalen kontext， 2016， p.247.】，即在布局上将小鸟与学生的图像上下并置，且将学生与小鸟的颜色和身形保持一致，以减少受众的类比推理努力，但是这一视觉明喻并未激起部分受众的概念类比。隐喻识解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受众对捕鸟筐工作原理的不熟悉。换言之，这种稍具年代感的诱捕工具偏离了部分大学生认知环境中的百科知识体系，从而不易与他们产生最佳关联。

图4和图5构建的诱捕工具分别是“陷阱”和“漏洞”。在图4中，圆坑作为象征符号对陷阱进行编码。结合陷阱与场景中其他元素的位置关系，受众可以前图像解码以下命题：（1）陷阱设计者是穿着西装、手里举着“手续费”牌子的中年男性；（2）待入陷阱者是手里拿着带有“￥”符号的小袋子的年轻人；（3）诱饵是明示在巨大的“￥”符号上的“助学金名额”。图中人物的靶域身份均未通过文字明示，因此受众需要通过图像解码对它们进行指代分配，这个过程中需要调用的百科知识包括：（1）“￥”是人民币的象征符号，表征金钱；（2）助学金名额面向的是家庭经济困难的在校学生；（3）助学金名额的确定需要老师评估。这些知识可以帮助受众推理出图中的年轻人是想要获得助学金的学生，那位中年男性则是负责评估的“老师”。结合逻辑知识比对学生手中袋子上“￥”符号和充当诱饵的“￥”符号的大小，受众可以进一步推理出一些学生在助学金问题上存在以小换大的思想。他们这种思想和行为的危险性也在表层文本中被构建，即那些已经掉在陷阱里的学生（通过圆坑中露出的胳膊这一转喻进行了编码）。这些解码后的命题整合成的指称本体可能是“缴纳‘手续费’可以获得‘助学金名额’是骗子的陷阱”，它在现实交际中警示大学生不要相信所谓购买助学金名额的机会，以防上当受骗。

在图5中，“考研”和“考题泄露”的文字向受众明示了这是一个关于考研考题泄露的漏洞场景。这些文字信息还对场景中人物的身份进行了指代分配，指向他们是考研的考生。交际者有意通过图像将左右两侧考生进行对比，即左侧考生紧抓帽穗、向上攀爬，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学历提升，而右侧考生踏着考题泄露的“捷径”大步向前，相信考题泄露的诱饵。通过这些图像，受众还可以解码出一些明示意义较弱的命题，比如考研是困难的（通过纤细的帽穗和考生奋力的状态进行编码）、考研是提升自我的过程（通过考生向上攀爬的方向进行编码）等。这些命题整合成的指称本体可以被解读为：“贪图‘考题泄露’的捷径会步入深渊；而只有努力进取才可能成功上岸”，它告诫考研的学生不要相信考题泄露的骗局。在对这幅场景的识解中，一些受众表示不理解图中白色椭圆的具体所指，这增加了他们对整幅漫画推理的费力程度。这一问题表明，场景中与最佳关联信息推理无关且多余的编码线索会增加受众的识解负担，由此不利于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

综合来看，诱捕场景通过编码各种诱捕工具向大学生科普了学习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骗局，以此告诫他们在面对诱惑时要保持高度警惕。然而，部分场景在图像编码时由于忽视了交际双方的认知主体差异，使用了偏离新一代大学生认知环境的图像元素（见图3），增加了受众的推理负担。此外，一些场景中多余的编码线索，也会阻碍受众对最佳关联信息的推理（见图5）。问卷统计结果显示，三类场景中，受众对诱捕场景理解的费力程度最高。结合问卷受众反馈，诱捕场景相较于其他两类场景涉及的隐喻元素更为丰富，对多重隐喻元素的解码和推理会导致这类场景理解起来相对费力。

（二）假冒场景

假冒场景通过蓄意使用视觉混合隐喻来构建诈骗者假冒身份和真实身份之间的视觉反差，以此激起受众在概念结构中建立对诈骗者双重身份的跨域映射。该类场景中混合隐喻的源域由图像编码，靶域由图像和文字共同构建。混合隐喻的源域和靶域融为一体，受众可以轻易识别它们，却无法将它们分开【Forceville C.Pictorial and Multimodal Metaphor.In Klug N M， Stöckl H.（eds.）.Handbuch Sprache im multimodalen kontext， 2016， p.247.】【陈道明：《“混杂隐喻”和隐喻连贯》，《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2期，第115—120页。】。与视觉明喻相比，视觉混合隐喻具有更强烈的感知效果，因为概念的融合使读者能够轻易地转换角度来看待目标对象【Ojha A， Gola E， Indurkhya B.Are hybrid pictorial metaphors perceived more strongly than pictorial similes？.Metaphor and Symbol， 2018， 33 （4）， pp.253-266.】。

假冒场景通过凸显混合隐喻主体，强调诈骗者在场景中的焦点隐喻地位。这类场景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的关键主要在于受众能否轻易地识解诈骗者的假冒身份和真实身份。例如，在图6中，混合隐喻主体的前图像解码命题包括：（1）手机屏幕前是一个发型光亮、大眼睛、高鼻梁、红嘴唇的女性头部；（2）屏幕后是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短裤、一手摸着脚、一手举着带有“骗”字幡旗的男性身体。结合百科知识对女性头部进行图像解码，受众可以将其信息富衍进而指代分配为一位靓丽女性。通过带有“骗”字的幡旗，受众不仅能解码男性身体的靶域身份是骗子，还可以推理出图中“帅哥！加个好友”的消息是骗子行骗的开始。如果能解码到幡旗通常是江湖术士明示身份的工具，受众还能关联到交际者意图传递的诈骗者自我揭露的反预期幽默。问卷结果显示，对受众而言，图6在所有案例漫画中幽默程度最高，同时理解费力程度最低。基于这一发现，我们对问卷中受众对漫画理解的幽默程度和费力程度两组数据进行了相关性分析。两组数据的相关性系数值为-0.69，显著性小于0.01，说明它们之间存在较强的负相关性，即受众对幽默程度较高的场景理解的费力程度较低。与图6类似，图7通过西装、领带、发型以及尾巴和“骗子”等图像或文字编码诈骗者的假冒身份和真实身份。交际者还通过一捆人民币的图像以及“投资、赌博”的文字信息明示了诈骗发生的细节，从而使受众更容易激活诈骗发生时的具体命题。但是，有受众表示，图7中宽大的手铐与诈骗者纤细的手腕失去了协调，这导致他们初步理解时误以为该图像传递的是诈骗者可以轻易逃脱惩罚。因此，图像大小细节的不合理编码也会影响受众对最佳关联信息的推理。

混合隐喻不仅被交际者用以编码诈骗者假冒的交友身份（见图6、图7），还用以构建诈骗者如何假借权威身份实施诈骗。例如，图8中混合隐喻主体的前图像命题包括：（1）手机屏幕前表情凶恶的羊；（2）屏幕后露出的尾巴。受众在对这两个相互冲突的视觉元素进行图像解码时，需要调用与寓言故事《披着羊皮的狼》相关的百科知识，从而激活场景中的羊是狼伪装的命题。除此之外，交际者还编码了与互文指涉的寓言故事相背离的元素，例如：（1）狼没有手机，因此不会伪装在手机前或躲藏在手机后；（2）狼没有说出“我是你的老师”，也没有举着“学费打入该账号”的告示。这些偏离的信息帮助受众推理出“羊的靶域身份是老师”以及“狼的靶域身份是骗子”的命题。这些命题整合后的指称本体可能是“手机上陌生老师发来的‘学费打入……’的消息是诈骗信息”，由此警示大学生不要相信网络上的转账信息。在该场景中，虽然交际者构建了“羊—狼”和“老师—骗子”的双重隐喻，但使用的均为大众熟悉的编码符号和规约隐喻概念，因而不会对受众的识解造成较大的难度。

图9中的混合隐喻主体由手机屏幕前一位身着警察制服、表情凶恶、长鼻子的男性和屏幕后一条黑色的尾巴编码。通过“犯罪分子” “冒充‘公检法’” “电信诈骗” “涉嫌违法犯罪”等文字信息，受众可以解码这一隐喻主体的假冒身份是“公检法”，真实身份是犯罪分子，诈骗借口是“涉嫌违法犯罪”。此外，图中的长鼻子也被交际者有意编码。长鼻子在儿童小说中是神奇木偶匹诺曹的标志，每当说谎时他鼻子就会变长，因此漫画中的长鼻子通常被用作符号编码某人是说谎者【Groarke L.Editorial cartoons and ART： Arguing with Pinocchio.In Tseronis A C， Forceville C.（eds.）.Multimodal Argumentation and Rhetoric in Media Genres.Amsterdam：John Benjamins Benjamins， 2017， pp.81-110.】。由于关联性总是与个体相关【Forceville C.Visual and Multimodal Communication： Applying the Relevance Principl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p.49.】，具备这一百科知识的受众将获得额外的认知效果。然而，不具备相关知识并不影响其他受众对该漫画的识解，因为图中人物的身份还通过其他多重文

字和图像进行了明示或编码。受众将这些解码后的命题进一步整合，可能得出的指称本体是“犯罪分子会以‘涉嫌违法犯罪’为由卷走目标对象银行账户中的存款”，它在交际中警示大学生不要相信涉嫌违法犯罪的手机信息。但是，有问卷受众反馈，漫画中“假冒公检法”的字样较小，初步解码时没有注意到，这增加了他们对整幅漫画理解的费力程度。

从图6至图9来看，网络环境的虚拟性为诈骗者提供了伪装的机会。通过视觉混合隐喻，交际者揭露了诈骗分子屏幕前和屏幕后的形象反差，有助于提醒受众在网络交际中保持警惕。然而，部分场景在设计时未注意到字体和图像大小对受众推理努力的影响（见图7、图9），这些不合理设计阻碍了受众对场景中最佳关联信息的推理。问卷统计结果表明，受众对假冒场景理解的费力程度最低，这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视觉混合隐喻能够帮助受众更容易地在概念中建立起源域和靶域之间的跨域映射。此外，假冒场景对受众而言幽默程度最高。幽默程度和费力程度之间的负相关关系表明，对受众而言幽默程度较高的场景也更容易与他们在信息层面上产生最佳关联。

（三）束缚场景

束缚场景通过凸显束缚物具象化大学生受骗后的艰难处境。束缚场景的源域由图像编码，其中核心图像元素（束缚物）的靶域通过文字明示，而其他图像元素的靶域则依赖受众进行解码推理。这类场景与受众最佳关联的实现主要在于受众能否轻易识解束缚物的源域和靶域并建立跨域映射。

例如，图10中的束缚物由人民币的书写符号“￥”编码，但其构造多了五个圆孔，这需要受众结合百科知识对其源域进行指代分配。通过在认知环境中检索与这一构造相似的象征符号，受众可以搭建起它与枷锁之间的类比关系，即“￥”的深层源域是枷锁，靶域是明示文字信息“校园贷”。类似地，图11中束缚物由中国古代货币铜钱编码，其靶域通过“注销”“校园贷”和“助学贷”的文字明示。这两幅漫画在信息编码时都运用了受众熟悉的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符号，并在组篇编码时通过凸显强调了束缚物的庞大，对受众具有强烈的警示效果。然而，有问卷受众表示，图11中的“注销”二字与“校园贷”和“助学贷”之间的关系难以解码。这表明他们并不熟悉“注销校园贷”和“注销助学贷”的骗局。在这种情况下，该漫画本应该对这类受众进行防诈骗知识科普，却因为靶域文字的排版问题未能与他们建立最佳关联。

图12和图13均利用滚动的雪球图像来编码束缚物。在图12中，“￥”符号上的文字“校园贷”向受众明示图中的学生陷入的是校园贷的束缚。但是，交际者并没有对图中雪球的靶域信息进行明示。如果受众熟悉滚雪球效应，知道一旦某事物获得起始优势，它的发展趋势就会越来越明显，可能会推理出图中的雪球指的是校园贷的利息，但这需要他们付诸更多的推理努力。在问卷反馈中，一些受众建议将“校园贷”标在雪球上作为靶域，从而使漫画理解起来更省力。

以上表明，如果交际者未对场景中凸显的源域图像的靶域进行编码，受众在进行类比时需要更大的推理努力。相比之下，图13通过文字“校园贷、利滚利”直接明示了雪球的靶域。此外，交际者还编码了雪球推动者的言语信息（“赶紧还钱”），进一步明示了图中人物的关系以及借贷者被追债时的无奈。因此，在图—文隐喻构建中充实靶域文字信息，使之与源域图像信息具有相对均衡性，不仅能够减少受众的认知推理努力，还能更直观地帮助他们意识到陷入诈骗后的艰难处境。然而，也有问卷受众指出，图13右侧人物头上黄色图像难以解码。这种偏离受众认知环境且与最佳关联信息推理无关的编码线索，反而增加了受众的识解负担。

图14中束缚物的靶域通过文字“贷款”进行了直接明示。受众在对该场景前图像解码时，可以获得以下命题：（1）束缚物是一个“贷款”重担；（2）被束缚者是一个四肢颤抖的男生，他一只胳膊托举重担，另一只胳膊挽在图中女生的肩膀上，两个人的眼神均看向女生手中的物品。相关元素的进一步图像解码需要受众调用百科知识和逻辑知识，涉及以下方面：（1）女生手中的物品背面带有美国苹果公司的经典标识，编码了这一物品价格的昂贵；（2）主人公互动的姿势编码了他们的密切关系，指向了他们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假设；（3）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女生手中的产品上，这与男生肩膀上的“贷款”重担一起指向了男生是为了给女朋友购买苹果产品而贷款的假设。受众如果付诸更多的推理努力，还有可能额外推理出用于购买昂贵商品的贷款可能是高利贷、校园贷等非法贷款。受众对以上信息进行解码后，对命题进一步整合成的指称本体可能是“图中男生因为给女朋友买苹果产品而被大额贷款所束缚”。男生不堪重负的形象具象化地警示了受众不要通过贷款的方式购买超出经济承受范围内的产品。然而，该场景中存在多个解码和推理环节的信息明示不足，如问卷受众反映的人物关系不明确、警示对象不清晰和诈骗方式未编码，这些方面都需要受众反复地进行指代分配、信息富衍和歧义消解，不利于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

束缚场景通过图—文隐喻编码受骗者陷入骗局后的无助和恐惧，旨在激起受众与他们之间的情感共鸣，引导大学生规避这些危险行为。然而，尽管图像通常被视作图—文隐喻的主体【Forceville C.Pictorial metaphor in advertising.London： Routledge， 1996， p.127.】，但靶域文字信息编码的不充分可能会导致受众需要付诸更多的推理努力（见图12、图14）。此外，部分场景在文字排版时，对文字之间逻辑关系明示的不清楚会增加受众的推理努力（见图11），不利于与受众建立信息层面上的最佳关联。统计结果显示，束缚场景的理解费力程度和幽默程度均介于诱捕场景和假冒场景之间，但对受众的警示程度最高。问卷受众反馈，束缚场景更直观地呈现了大学生陷入诈骗后的危害，更具警示效果。

四 结 语

通过上述案例分析，发现针对大学生的防诈骗宣传漫画主要构建了诱捕、假冒和束缚三类蓄意隐喻场景，它们分别聚焦于诈骗手段、诈骗者身份和受骗者处境的概念化。受众与这三类场景建立最佳关联的关键在于他们能否轻易识解场景中焦点隐喻元素，即诱捕工具、诈骗者混合身份和束缚物的源域和靶域，并建立跨域映射。结合问卷统计结果，还发现：（1）受众对假冒场景理解的费力程度最低，表明这类场景最容易与受众在信息层面上产生最佳关联，这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视觉混合隐喻能够更容易地引导受众转换角度来看待目标对象；（2）束缚场景对受众的交际警示程度最高，表明这类场景最容易与受众在交际维度上建立最佳关联，这说明直观展示受骗者陷入诈骗后的危害场景对受众最具警示性。（3）漫画对受众而言的幽默程度和受众对漫画理解的费力程度两组数据之间具有负相关关系，这表明在交际层面上对受众而言幽默程度较高的漫画，也更容易与他们在信息层面上建立最佳关联。

对该类漫画进行批判隐喻分析时，我们发现部分场景在与受众建立最佳关联时存在一些不足，主要包括：（1）在对图—文隐喻建构时，偏重对源域图像的编码，而对靶域文字信息明示不足，这导致受众需要付诸额外的推理努力来建立两组概念的跨域映射（见图12、图14）；（2）在对图像模态进行编码时，出现了多余的、大小不合适的或偏离受众认知环境的图像元素（见图2、图7、图13）；（3）在对文字模态进行编码时，所采用的字体大小和排版方式不合理（见图9、图11）。上述问题在语料中的占比分别为23%、14.5%和6%，这些问题的存在需要交际者在后续创作时进一步解决。

基于此，我们建议未来相关公共服务宣传漫画在构建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时，注意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在图—文隐喻建构中，应注意源域和靶域信息编码的相对均衡性，以减少受众在概念结构中建立跨域映射时的类比推理努力。其次，在构建表层文本时，应注意文字和图像模态的编码细节，包括字体大小、文字排版方式、图像大小以及对不相关图像元素的处理。最后，应密切关注目标受众的认知环境，大众交际中最佳关联的实现需要交际者在创作时充分考虑受众群体的知识体系、生活环境和文化归属。

综上，整合蓄意隐喻理论、多模态隐喻场景理论和关联理论，构建了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分析框架。基于这一分析框架和问卷调查结果，我们对针对大学生防诈骗宣传漫画中的多模态蓄意隐喻场景的关联性进行分析，并为公共服务宣传漫画等的创制和识解提供了实证层面的参考。蓄意隐喻理论和关联理论在多模态交际中的应用研究目前在国内外都还处于起步阶段。对关联理论融入到多模态蓄意性隐喻场景的研究进行了探索，从而将蓄意隐喻研究拓展到了视觉和多模态交际维度，也进一步丰富了关联理论的应用体裁。后续研究需要开展更多的实证性探索，以深入挖掘该理论框架和方法的应用潜力，并积极探索它们在各种话语体裁分析中的适切性。

Research on the Relevance of Multimodal Deliberate Metaphor Scenarios：

A Case Study of Anti-fraud Awareness Cartoons for College Students

WANG Jia-yu， ZHAO Ya-ru

Abstract： By integrating deliberate metaphor theory， multimodal metaphor scenario theory and relevance theory， a relevance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multimodal deliberate metaphor scenarios is constructed. Based on this framework， it examines the relevance of multimodal deliberate metaphor scenarios in anti-fraud awareness cartoons for college students. The research findings include： （1）This type of cartoons mainly constructs three types of deliberate metaphorical scenarios of trapping， camouflaging and confining， each focusing on conceptualizing fraud tactics， the identities of the fraudster， and the situations of the deceived respectively; （2）In terms of relevance to the audience， the camouflaging scenario is most likely to achieve the optimal relevance at the information level， and the confining scenario is most likely to achieve the optimal relevance at the communication level; （3）Some scenarios exhibit issues related to inadequacies in the representation of target domain information in visual-text metaphors， using images that deviate from the audience’s cognitive environment， and employing inappropriate sizing and layout of texts. These factors have led to failures to establish optimal relevance with the audiences. This paper aims to expand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persepectives of multimodal cognitive-pragmatic research， and provide empirical references for the creation and construal of public promotional cartoons.

Keywords： multimodal deliberate metaphor scenario; relevance theory; metaphor; multimodal relevance theory

【责任编辑：陈雷 汪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