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铎“儿童本位” 的儿童文学活动研究

2024-06-28于文玉

今古文创 2024年21期

于文玉

【摘要】郑振铎作为“五四”时期“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理念的重要推动者和践行者，其儿童文学活动具有特殊的时代意义和现实的价值参考。本文结合郑振铎儿童文学领域的相关言论和实践，探究发现，他具有“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并进一步指导了他的儿童文学创刊、创作和编译活动。对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活动的研究不仅能回到历史现场、还原历史真相，更能对当下“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创作和翻译等活动提供一定的启发和思考。

【关键词】儿童文学；“儿童本位”；郑振铎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1-006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1.019

一、引言

朱自强教授曾说，“‘五四时期，郑振铎是一位集理论研究、创作、编辑于一身的儿童文学家”（朱自强，2015：153），“他的理论选择颇能反映‘五四儿童文学的走势”（同上）。“五四”时期，继“儿童本位”的现代儿童观出现后，郑振铎一方面进行理论研究，大力推崇“儿童本位”理念，另一方面，为了将理念落到实处，他通过创建报刊、创作、编译等方式大力推行“儿童本位”的儿童观。郑振铎作为中国第一份儿童文学专刊《儿童世界》的创刊人，自己也创作了《兔的幸福》《太子和他的妃子》《不倒翁》等大量儿童文学作品，还编译了《列那狐的历史》《竹公主》《印度寓言》等作品。可以说，“五四”时期郑振铎对“儿童本位”理念的推行和发展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然而目前尚缺乏针对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活动的较为系统全面的研究。本文将从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出发，主要通过郑振铎的言论和理论研究对其儿童文学理念进行剖析，在理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析其实践活动——儿童文学创刊、创作和编译实践。

二、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

结合郑振铎发表的关于儿童和儿童文学的相关言论可知，他具有明确的“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首先，郑振铎的儿童观是“儿童本位”的。他在《儿童读物分析》中明确表示，“儿童并不是‘缩小的成人”（郑振铎，1982：61），他们与成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他反对把儿童当作“小大人”来对待的中国封建教育体制和封建思想。他相信，“儿童在社会上是自有其重要的地位的”（郑振铎，1982：67），儿童期不仅是成人的预备，更有其单独的活动的使命，这也是对周作人儿童观的承继与发展。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观还体现在他对于中国封建教育体制的批判上。他指出，“以前的儿童教育（中国封建儿童教育）是注入式的教育”，“只要把种种的死知识、死教训装入他头脑里，就以为满足了”（郑振铎，1982：3），并且这种教育是被动的，并不能吸引儿童的兴趣。他认为以前的教育不仅不符合儿童的审美趣味和身心发展，并且根本就是一种“顺民”（郑振铎，1982：67）教育，不谈儿童的幻想力，不启发儿童的智慧，是不折不扣的“‘学吃亏主义、无抵抗主义”（郑振铎，1982：71）。其次，郑振铎具有“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观。他明确表示，“凡是儿童读物，必须以儿童为本位”（郑振铎，1982：63）。在他看来，儿童不仅需要精神上的食粮，更需要符合其年龄、智慧、情绪发展的精神食粮。因此，他十分推崇神话、传说、小说、童话等体裁的儿童文学，并且建议要加以仔细甄别，精心挑选。郑振铎明确表示“儿童文学是儿童的——便是以儿童为本位，儿童所喜看所能看的文学”（郑振铎，1922）。1922年刊载于《宁波时事公报》上的《儿童文学的教授法》一文中，郑振铎明确提出儿童文学的两个要素：“儿童文学是文学”（郑振铎，1922：67），“儿童文学是儿童的”（同上）。这两个要素的提出可谓是“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文学的“一体两面”，切中肯綮，直击要害，简洁又明确地点出了“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的本质。综上可知，郑振铎具有“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

三、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活动

身为儿童文学理论研究者、出版者、创作者和编译者，郑振铎将“儿童本位”的理念贯彻、落实到了自己儿童文学活动的各个环节。在“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的指导下，郑振铎进行了一系列“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活动，包括“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创刊、创作和编译实践，这些活动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潮流，产生了重要的历史影响，对今天也有特殊的借鉴意义。下面将一一对这三类活动进行探析。

（一）“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创刊活动

“五四”时期，郑振铎通过理论研究与编辑实践，发展壮大了周作人提出的“儿童本位”的现代儿童观。他进行了大量的理论研究，相继发表了《儿童文学的教授法》《儿童读物问题》《中国儿童读物分析》等文章，对中国的儿童读物（即儿童文学）现状、存在的问题以及解决的办法等进行剖析，认为彼时国内的儿童读物一部分是封建教育体制下的产物，为的是训练儿童做“顺民”（郑振铎，1982：67），还有一部分是“缩小”了的成人读物，为的是让儿童做好成人的预备，他呼吁儿童需要精神食粮，并且更重要的是，这精神食粮必须要符合儿童的身心发展程序、年龄与智慧等。在《〈儿童世界〉宣言》《〈天鹅童话集〉序》《〈列那狐的历史〉译序》等文章中，他也多次提及了儿童文学应引起儿童的兴趣、激发儿童的想象力等话题。为了推动“儿童本位”理念的普及和发展，他创建了报刊。郑振铎于1921年“在《时事新报·学灯》上开辟‘儿童文学专栏，刊载儿歌、童话等，为我国最早的儿童文学副刊”（陈福康，1988：52），该副刊创刊后，逐渐刊载了许多郑振铎自己以及其他作家创作或编译的儿童文学作品。1922年，“郑振铎主编的我国第一本儿童文学专刊《儿童世界》周刊创刊”（陈福康，1988：60），他主编一年的时间里，该刊刊载了大量中国原创儿童文学作品以及翻译、编译的国外优秀儿童文学作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郑振铎曾多次发文，欢迎小读者自己创作投稿，并且不拘童话、儿歌、童谣、图画等形式，鼓励小读者一定要自己亲手创作，不要掺杂成人的指导和教授。可见，郑振铎十分肯定儿童的创造力、想象力和独特的智慧。《儿童世界》在当时的中国报刊界风靡一时，各出版社群起效仿，这为“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理念的推广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二）“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创作活动

众所周知，郑振铎在考古学、文学评论、文学史、翻译、艺术史、收藏、训诂、中外文学、绘画、历史、戏曲、民俗学等众多领域均有所建树，似乎稍稍掩盖了他在儿童文学创作方面的贡献和成就。然而，考察郑振铎的儿童文学创作可以发现，郑振铎的儿童文学创作是“儿童本位”的。从体裁来看，郑振铎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包括童话、诗歌、图画故事等，体裁丰富，图画故事更是新颖有趣，符合儿童的心理和需求。从内容来看，郑振铎的儿童文学作品充满了故事性、幻想性、趣味性、朴素性和智慧性。郑振铎的儿童文学作品故事性极强，童话和图画故事自不必说，连诗歌也在“讲故事”，比如，郑振铎的诗歌《小鱼》：小鱼出游，/上了渔翁的钓钩。/渔翁一手捉起，/放入鱼篓。/小鱼好不心急，/只在篓里哭泣！/写信寄他的亲朋：/“你们要小心出入！”短短几句话便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用词极简，语句简单，也体现出朴素性。虽然郑振铎倡导“为人生而艺术”，但他的儿童文学作品中充满了丰富的幻想，故事的主人公大多是动物，在童话和图画故事中，这些动物性格鲜明，有的聪明机智，有的阴险狡猾，并且故事情节一波三折，令人意外又惊喜。郑振铎是很注重儿童文学的趣味性和智慧性的。在童话《太子和他的妃子》中，太子故意为难妃子，要求她去找太子的时候“不坐车，也不骑马；不步行，也不坐轿；不饿肚，也不吃饱；不赤身，也不穿衣服；不在日里，也不是晚上。”结果聪明的妃子吃了三粒谷子，披了一张布网，坐在矮山羊背上但双足踏在地上，黄昏时刻赶到，满足了太子的要求。这个故事充满了趣味性和智慧性，不仅让儿童获得乐趣，更激发他们的思考力。可见，郑振铎的儿童文学创作是“儿童本位”的。

（三）“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编译活动

“五四”时期，郑振铎苦于国内没有合适的儿童读物，又迫切地想要改变中国儿童文学和儿童教育的现状，因此在创作之余，也将目光转向了国际，又考虑到要合于中国儿童的认知水平、审美趣味等，因此最终选择采取“编译”的手段，将世界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介绍到中国来，供给中国的儿童以精神食粮和滋养。所谓编译，即“在理解源文内容的基础上，译者按照读者需求，选取相关信息，经整理和编辑，组成书稿的过程和策略”（贾洪伟，2011：19）。基于“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郑振铎编译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考察郑振铎编译儿童文学作品的选材和策略可以发现，他的儿童文学编译活动是“儿童本位”的。首先考察郑振铎的编译选材。郑振铎编译的儿童文学作品主要包括童话、寓言、民间故事和神话等。对于童话，郑振铎比较推崇的是王尔德和安徒生。他编译的王尔德的童话主要包括《快乐王子》《少年皇帝》《自私的巨人》等，经过原译对比考察，笔者发现，郑振铎在编译王尔德的童话作品时比较注重的是追求文字的简易、浅近，追求“浅语的艺术”。对于安徒生的作品，郑振铎编译的主要有《火绒匣》《大小克劳斯》《豌豆上的公主》《小伊达的花》等，他还在《小说月报》上辟了安徒生专号，大力宣传他的作品，认为他的作品是一种“特异的真朴和可爱的文体”（郑振铎，1982：18），他还认为安徒生在作品中结合了图画、歌声和鬼脸等，使作品新颖有趣。除此之外，还有日本等国家的童话故事，比如《竹公主》（即《竹取物语》）等。郑振铎还参与了《童话》丛书的编译，编译的主要作品有《无猫国》《大拇指》等。对于寓言和民间故事，郑振铎考察了印度、英国、高加索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编译的寓言故事主要包括《印度寓言》《莱森寓言》《列那狐的历史》《高加索民间故事》等。在编译策略方面，郑振铎采取增译、减译等多种编译手段，将过于异国风情的内容进行删改以符合中国儿童的认知水平；并且将文字进行简化，力求文字浅近、通俗易懂。他还通过其他编译策略激发儿童的思考力和想象力，开拓儿童的眼界，增加儿童的兴趣。现举《少年皇帝》中一例说明：

Certain it was that the old King，when on his death-bed，whether moved by remorse for his great sin，or merely desiring that the kingdom should not pass away from his line，had had the lad sent for，and，in the presence of the Council，had acknowledged him as his heir.

（Oscar Wilde， The Young King）

老皇帝临死的时候，差了许多人去找他，找到他时，他还蓬着头，赤着足，手里拿着牧鞭在那里牧羊。

现在他是一个皇帝了！

（郑振铎，《少年皇帝》）

考察对应的原文，可以发现，原文中没有中文划线部分相对应的内容，而是只交待了老皇帝差人去找少年皇帝，但郑振铎增译了少年皇帝的外貌和动作描写，活脱脱一个质朴可爱的牧羊少年的形象跃然纸上，画面感油然而生。

可见，不论是编译选材还是编译策略，郑振铎都以“儿童本位”为维度和标准，进行儿童文学作品的编译。

四、结语

本文结合郑振铎儿童文学领域的相关言论和实践，探究发现，他具有“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并进一步影响、指导了他的儿童文学创刊、创作和编译活动。从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到专刊《儿童世界》的创建，从儿童文学创作到儿童文学编译，郑振铎走过的每一步都满怀着对中国儿童的关怀，因为关怀儿童，再加上目光敏锐、思维独特，具有前瞻性和革命性，所以他看到了儿童文学的强大力量，在一百年前就尝试用儿童文学来改造中国社会，造福中国儿童、解放和发展中国儿童，这就是从儿童的原初生命欲求出发的“儿童本位”理念的贯彻、落实。当然，对于郑振铎“儿童本位”的儿童文学活动的研究需要更多更新的语料发掘和深入思考，期待学界共同努力，加强探索。

参考文献：

[1]Oscar Wilde，The Young King[M].HarperCollins E-Books，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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