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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时代政党的信任危机与应对

2024-06-20隋斌斌

理论导刊 2024年6期
关键词:新加坡新媒体

隋斌斌

摘 要:新媒体时代的到来改变了政党信任赖以发生的社会情境和政治传播形态。如何顺应民众但又不盲目迎合,有效引导和形成新的公共精神、建构一种建设性政党信任形态成为一个负责任政党面临的新挑战。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应对新媒体带来的信任危机过程中,通过其沟通姿态的转变、一系列富有远见的制度安排和果断行动,建构了一个既具有开放性又兼具包容性和公共理性的政治沟通环境。这些措施对新媒体给政党信任带来的负面影响有着渐进的消解作用。

关键词:新媒体;政党信任;新加坡;人民行动党

中图分类号:D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06-0030-05

新媒体时代,互联网数字技术的兴起塑造了一个“所有人对所有人传播”的“公民媒体”情境,新闻被无限生产、无限传输和无限需求。变革性的媒体传播环境使政党面对和发生作用的社会场域、群众基础及政治生态发生了重大变化,政治的内涵、组织、过程和领导权,都被媒体系统尤其是新的电子媒体的内在逻辑所塑造[1]。随之而来的,是民众对政党的信任基础、信任结构和信任形态发生质的改变。一国政党尤其是执政党是否能够充分感知到新媒体环境导致的政党信任层面的变化,及时调整行动策略,应对潜在或显性民众信任危机,将直接关系政党的长远健康发展。

在世界政党体系中,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是比较典型的长时间群众基础良好、民众信任度高的权威型政党。自建党伊始,人民行动党缔造者李光耀就将民众信任作为政党执政的生命线,要求人民行动党和政府公务人员要对民众高度诚信。然而,伴随着新媒体时代的来临,新加坡社会思想空间竞争加剧,人民行动党廉洁、低调、亲民的形象被网络消解。尤其随着李光耀的离世及近年人民行动党和政府重要部门部分成员个人负面事件的公开和发酵,信任危机成为人民行动党强力关注和重点应对的问题。

一、新媒体之于政党信任:主要挑战与核心命题

新媒体对政党信任的建构有着一体两面的影响。一方面,新媒体时代政党信任的建立有了更完善的信息工具。相较于传统媒体,新媒体的传播源更为广博、传播方式更为多样灵活、传播效能更高,政党可以更加策略地选择、组合媒体工具,灵活多方位了解民众需求、疏导民众情绪和塑造亲民恤民形象。但另一方面,更为严峻的是,新媒体对政党信任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1.加剧了公共舆论场域分化。公共舆论向来都是政治认同的前置条件,只有被公众承认的政治理念和行为才是合理的[2]。传统媒体时代,政党能够通过特定的手段筛选、处理信息自上而下地向民众传递施政理念和彰显执政效能。而新媒体打破了官方对媒体的垄断,民众不仅可以自己生产新闻,还可以在网络上就某一新闻进行交流、讨论和转发,由此不断发酵产生新的新闻信息聚合并传播发散,政党引导政治认同所依托的议题设置和舆论引导能力则相对式微。加之不可避免出现的数据算法的滥用和民间舆论场的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政党要传递给民众的真正信息更易被歪曲。公共舆论场域的分化,意味着新媒体环境下公众对政党形成动态理性的信任是不容易的。

2.强化了去中心化下权威竞争态势。在数字技术加持下,新媒体使得公共舆论空间更加开放。民众只要成为某一互联网平台的用户,就可以自主创建和参与公共议程。这加速了权威去中心化的进程,政治实体间关于权威性、主导力、吸引力的竞争更加激烈。与此同时,由于新媒体具有跨国界特征,民众在建构政治认同和信任上的比较视角、全球视野会更加显著,思维和沟通方式更具批判性和对抗性。

3.放大了有关政党内容的负面效应。新媒体时代也是泛媒体时代,离散化的个性需求突出,信息传播具有多方位、多向度、无遮拦的特点。这导致新媒体环境下,关于政党的敏感新闻、负面新闻更加容易发酵,当事者的负面形象更加容易被放大。由此,政党的负面事件一旦在网络空间传播,极易被放大成为流量热点,导致公众信任危机。

4.促推了“政治参与从众性”。新媒体所依托的数字互联网技术具有扩张性,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对用户和社会资源的调动,这种强动员性是传统媒体无法望其项背的。换言之,以社交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体依靠数字互联网技术,让普通民众更易获取信息,政治参与更加便捷。新的网络组织形式动员了之前并不活跃的民众去参与政治[3],使得政治动员广度和速度都有了极大提升。同时,新媒体传播更贴近平民,非官方色彩浓厚,信息呈现方式灵活多样,这些都使得互联网、手机这些新型媒体成为社会运动非常有效的工具,以互联网主导的社会运动已经出现[4]。

以上挑战的存在使得新媒体时代政党行动和传播之间的协调、呼应难度加大。无论是“公共舆论场域分化”“去中心化下权威竞争”“政党的负面效应”的加剧,抑或是“政治参与从众性”的强化,最终折射的是新媒体时代媒介逻辑改变之下,政党和普通民众在政治行动中位势和力量对比的改变。这种改变使得政党政治的功能从唤醒民智、引领民众更多转向揣测民意、追随民众[5]。但对于一个负责任的政党而言,在一个群体理性越来越容易被瓦解的时代,如何有效疏导民众对政党的负面情绪、引导其理性思考、形成建设性信任,而不是讨好民众使其盲目甚至狂热服从,才是新媒体时代政党信任塑造的核心命题。

二、新媒体时代人民行动党政党信任:问题丛生

对于政党信任问题,人民行动党的主要缔造者李光耀与其后继者认为:人民行动党不能通过讨好和无节制顺从民众而获得信任,而要以高标准的廉洁、正直、诚信,持续密切联系、服务民众,来获得信任。这种具有精英主义色彩的政党信任形态在传统媒体时代,能够通过人民行动党卓有成效的党员沟通民众制度、新闻官制度、政治演讲制度等“柔性传播”制度组合予以实现。但是,互联网新型媒体的兴起改变了新加坡公共舆论和社会心理结构,新一代互联网群体开始用超越传统的方式进行自我表达和参与政治。反对党也选择积极利用新媒体进行政治宣传,制造政治化议题,凝聚民意。如何从多元民意中有效提取和认知主流民意,做好理念和政策引导及行动回应、巩固民众认同、建构理性政党信任,成为人民行动党在新媒体时代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

1.人民行动党动员力和号召力“一家独大”的位势受到明显挑战。新媒体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新加坡政党和民众之间的沟通关系,大大挑战了人民行动党一党独大的政党秩序。新媒体的互联网属性让个人和社会团体能够被快速动员起来,反对党借此可绕过人民行动党主导的民主程序进行议题建构和政治宣传。这一方面使得人民行动党主导的新加坡特有的政党民主制度受到损害,另一方面则加剧了新加坡社会思想领域的竞争。以工人党为代表的反对党充分利用新媒体进行政治宣传、联系选民,为人民行动党保持其动员力和号召力带来空前压力。2011年新加坡第11届大选,之前在历届大选中几乎囊括所有议席的人民行动党得票率只有60.1%,史无前例地输掉一个集选区。也是在这次大选中,Facebook、Twitter等新媒体成为反对党联系选民的重要工具。这成为人民行动党主导地位发生动摇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过去那种由于无人竞争而导致人民行动党候选人在某一选区自动当选的现象终结。尽管人民行动党可以通过控制制度和权力工具来赢得选举和进行国家治理,但怀疑和问责的因子已经被释放,很难再回到过去[6]。

2.人民行动党准确有效回应民众关注、说服民众的困难加大。新媒体时代互联网传播逻辑下,人民行动党无法对新媒体实现如对传统媒体一样的有效掌控。新媒体带来的信息杂音增多,分散了新加坡民众对人民行动党的注意力。反对党有了多元便捷的渠道批评和质疑人民行动党的施政纲领和行动,更容易煽动民众对其产生对立情绪。这些都直接影响人民行动党沟通回应民众的效能。

3.人民行动党党内负面新闻更易发酵放大形成叠加效应。新媒体情境下,人民行动党成员的负面事件极易成为舆论焦点,产生负面社会效应,影响其整体形象。比如2023年,人民行动党政府要员相继曝出丑闻。先是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和外交部长维文长租黑白屋豪宅引发争议甚至惊动政府和国会进行调查,接着交通部长易华仁涉嫌高层腐败接受贪污调查局调查被捕,随后国会议长陈川仁与议员钟丽慧涉婚外情而辞职退党。这一系列负面新闻经过社交媒体放大,严重影响了民众对人民行动党的观感,党内要员腐败或私德有亏的负面事件,经新媒体放大,衍生出民众对人民行动党整体执政团队公开透明、廉洁自律的质疑。

4.年轻一代进场使得人民行动党父爱式的政党认同模式面临调适。不同于父辈和祖辈,年轻一代新加坡选民成长于信息时代,受教育程度高,思维活跃,轻易不会认同执政党家长式、精英化的强势说教。他们对新媒体有着天然的适应力,更期待政党竞争中新面孔、新风格的出现。具有分水岭性质的2011年大选,反对党推出的候选人佘雪玲之所以能够一路蹿红,很大原因在于此人在新媒体上受到年轻选民普遍关注和欢迎,产生了明星效应,当时其在Facebook上的“粉丝”数甚至超过了李光耀。对比之下,尽管李显龙等人民行动党主要人物也使用新媒体,但在年轻选民中的影响力相对较小,作用不显著。

三、人民行动党的应对之策:积极建立适应新媒体情境的政党信任形态

面对新媒体,人民行动党主要领导人敏锐意识到,以传统“精英政治”式、家长式党群关系为基础建构的政党信任模式必须进行转型。李显龙认为:“一个充分利用新媒体潜能的新框架,理应扩大空间,让新加坡人可以做建设性、文明的交流。”[7]对此,人民行动党主要做了四方面的工作。

1.建立符合新媒体思维的柔性官民沟通框架——政治架构和政策过程新媒体化、网络协商化。一方面是政治架构层面强化新媒体对应部门实体和机制建构。早在2006年,人民行动党将原有民意反馈单元(Feedback Unit)改为民情联系组(REACH),相对于前者,后者的最大特点就是依托新媒体技术强化了政府和民众沟通的即时性、直接性和开放性。成立后,民情联系组先后设立和推出“手机简讯频道”“电子民众大会”,收集民众对政府尤其是主要领导人、高级官员的意见。民情联系组网站被政府指定为电子参政平台,借此平台,民众能够通过公共论坛、电子邮件和线上讨论等方式参与政府项目决策,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诉求。但是2011年大选支持率前所未有降低的事实让人民行动党意识到自身政治架构对新媒体的重视还远远不够。2012年起,政府在主管信息、新闻传播的通讯及新闻部设立新职位——首席公共沟通司司长。此职位属于政府资讯服务部门最高级别,其工作重点是在协调不同政府部门公共传播行动基础上延伸政府政策传播的网络视角,希望政府能以一个整体的声音,贯穿不同传播平台,尤其是运用新媒体工具更好向民众传达信息[8]。同年8月,政府还成立了媒体通识理事会,在推广互联网的同时对公众进行社交网络健康使用教育。

另一方面是政策过程的新媒体化、开放化和网络协商化。新加坡政府早在21世纪初就对网络和新媒体的普及进行了有步骤的长期规划和部署。2011年大选后,人民行动党政府意识到新媒体环境下,党的姿态一定要谦卑,跳出以往政府包办一切的窠臼,建构政府和民众一起共建国家的氛围,开放、平等、深入的官民、党民协商互动是非常紧迫的。在这一认识的驱动下,人民行动党政府不断强化政策进程的新媒体化、开放化和协商化。政府强化了数字化建构,用更加亲民的方式邀请民众主动在网络上表达意见,发起了“我们的新加坡全国对话活动”(Our Singapore Conversation),和民众一起重新检视执政问题。党的领导人、政府部门及其主要成员也大规模新媒体化,积极通过社交媒体和民众进行沟通。时任总理李显龙同时在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设立账户,在社交媒体上和网民积极互动。

2.达成法治准则和开放框架下新媒体运行的有效平衡——力图在建设性对话基础上有效识别引导主流民意。人民行动党政府对新媒体整体上持一种开放的态度,不封闭、不管控,但同时也秉承了一贯的法治原则。他们鼓励民众通过网络进行建设性对话,而不是只回应声音较大的少数人的诉求,为使民众免于网上霸凌的恐惧,建构安全、具有责任意识的网络公共空间。其背后的政治逻辑在于:新媒体环境下,官民建设性对话的直接目的是对民意进行识别和引导。换言之,人民行动党要求自身能够在和民众积极对话中鉴别出真正的民意,而不是被少数人的声音所裹挟。对此,他们进行了两方面的工作。

一方面,坚持在法治轨道上运作发展新媒体。1996年,新加坡制定实施了《广播法》《互联网操作准则》。这两部法规是新加坡互联网媒体运作的基础性法规,对互联网管理主体范围、服务提供者和内容提供商的责任义务等都做出明确规定。2019年通过了旨在打击防范互联网虚假新闻的《防止网络虚假信息和网络操纵法案》。2023年通过了《互联网行为准则》。与此同时,既有的《诽谤法》《煽动法》等法律都对信息化时代社会舆论健康发展起到保护作用。而这一系列与时俱进的立法动作非常明确地传达出一个观点:人民行动党治下的新媒体,是开放的,但同时更是有着明确使用原则和界限的。这种原则和界限的执行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了没有公共责任感的言论和假新闻的出现,保护了社群互信和民众对政府的信心。

另一方面,重视在建设性对话基础上识别网上主流民意和引导民意。人民行动党认为新媒体时代不仅仅要倾听民众声音,更重要的是从沟通中识别主流民意观点和积极有效地纠正民众偏见。李显龙要求政府和民众在新媒体时代都要具备“数码智商”,能够鉴别分辨出什么是理性的真正的具有代表性的观点,什么是被人为操纵、加工、复制的观点。技术层面,他们运用最新智能算法技术对网络政治谣言、网络意识形态风险进行甄别和研判[9]。除此之外,他们尤其要求党的领导、政府官员能够以身作则,引领好网络意识形态。政府要求官员在制定政策的同时也是明智的传播者,在调查、构思、规划、拟定和发布政策的时候必须进行传播角度的思考,使用能够让普通民众容易理解、接受的表达方式。人民行动党的候选人在大选时也会聘请社交媒体顾问,关注政党整体形象的网络传播。更要求官员在分析网络观点时,要能够预见网络言论被操纵的现实,从整体层面评估政策,不被少数看似声音大却不负责任的观点裹挟。

3.搭建事实和价值模型——从事实层面引导民众找出真相,于价值层面塑造信任。新媒体时代,人民行动党在政治传播策略上始终关注价值观和信念要素,将价值引导放在沟通第一位。在具体的沟通中,始终将主流价值放在核心地位,重视事实和价值的呼应。

一方面,更加关注价值观和信念要素在政治沟通中的实现。政党所坚持的主流价值是获取民众信任的第一扇门。新加坡之所以能够具有世界影响力,与李光耀及其团队为人民行动党和国家树立的共同价值观有着紧密联系。新媒体时代,人民行动党更加关注在具体政治实践中以坚定而智慧的方式体现共同价值观。在敏感问题的政治沟通中,他们更加强调态度是第一位的,重视价值引导基础上的信任塑造。比如,党的第四代领军人物黄循财在关于反对党问题的表态上,并没有用分庭抗礼的态度,而是表示必须与反对党进行接触,让他们感到自己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这体现了人民行动党对其所秉承的以和谐、多元统一为核心观点的共同价值观的与时俱进的坚持。

另一方面,更加注重以行动和传播的协调体现事实和价值的呼应。人民行动党一直强调的是建设性政治信任塑造,不是无原则的盲从盲信,而要引导民众从事实层面理解和认同其理念和政策。换言之,人民行动党在公共传播中的言论及其依托的信念必须和行动相统一,否则很难取信于民。在新媒体时代,这一理念得到进一步强化贯彻。对此,人民行动党高度重视三项工作,一是更加关注就业、住房、交通、养老、健康等涉及民生根本利益问题的解决;二是高度重视公共传播在打破壁垒、团结民众中的作用发挥,更加努力强化政策过程中对民众的沟通解释工作;三是强化法治框架下公共行政部门和传播机构之间协同合作的关系。通过这三项工作建立了一种开放、包容、富有韧性的公共传播环境,顺应了新媒体时代民众认知转变的大趋势,不仅把握住了主流民意,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抵御了网络化、数字化带来的民众认知挑战,引导重建了民众信任。

4.强化与新媒体传播中关键人群的联系——更加重视与年轻代、民间意见代表等群体之间的沟通。一方面,新媒体时代,人民行动党更加关注和年轻群体之间的沟通。2011年大选后,他们认识到必须更加关注年轻代选民的观点,和他们一起重新检视执政问题。针对年轻群体抵制威权、崇尚自由和平等的特点,人民行动党更加强调政治过程的开放性和协商性,在政府中设立青年小组,并通过进入大学直接对话、和全国青年对话会这样的活动,让年轻人了解政治过程,理解政策制定的复杂性。通过“青年论坛”“政策论坛”等网络平台,搭建线上、线下青年对话桥梁,鼓励年轻代理性对待公共事务,强化公民精神。

另一方面,人民行动党更加关注和网络意见领袖、社团领袖、媒体代表等民间意见代表之间的沟通。比如,2012年成立的媒体通识理事会,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要通过开放和透明的方式咨询网络意见领袖、社区代表、媒体从业人员等人士,关注和了解他们的观点、关注点和诉求。

四、新媒体情境下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应对信任危机的启示

可以说,通过一系列行动和制度调适,人民行动党建立了适应新媒体媒介逻辑的政党行动逻辑,将其政党形象从刻板的家长式威权政党渐进转变为具有平等、开明意识但并不失理性、务实和坚守清廉的现代性政党。在这个过程中,人民行动党政党信任形态发生了适应性改变。相对于传统媒体时代,现有的政党信任形态更加强调感性和理性信任的均衡调和。尽管客观上看,在政治信任层面,人民行动党还将面对更多的挑战,但其对新媒体情境下信任问题的重视、警醒和系列实践仍可给我们诸多启示。

1.政党和民众沟通必须具有开放性、即时性、包容性和平等性。新媒体情境下,政党在建构自身形象和形塑政治信任的过程中,中心权威的多元化、大众化要求政党民众沟通工作势必要更加直接、开放、平等、包容,更加具有草根意识,破除刻板形象和神秘感。在以往的沟通叙事中,人民行动党的角色是威权式家长,在其观念中把政策讲好、执行好是最重要的。新媒体时代的到来让其认识到除了理性层面,还必须从感性层面多角度呈现政策全貌,用心向民众沟通解释好政策的动机、短期和长期利益等。此情境下,人民行动党建构了开放、即时、顺畅、包容、平等的沟通互动模式。这种沟通姿态的转变,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党群关系,巩固了其亲民形象。

2.政党应当强化政策学习。新媒体要求执政党必须能够及时了解民众关注,敏锐而负责地行动。这要求政党跳出制度依赖,具备持续的政策学习的视角。人民行动党一直以来具有的政策学习视角客观上为其应对信任危机提供了助益。新媒体情境下,人民行动党更加主动,跳出传统思维看待政策问题,政治架构和政治过程迅速和新媒体接轨,更加重视通过开放、平等的多元化、网络化渠道听取与回应不同群体呼声。这使得他们在政策制定和民众沟通方面的知识和技能不断进步。此种行动的价值不仅在于融洽党群关系,更在于向民众传递一种积极的与时俱进的政党发展观。

3.政党要更加关注法治依托下公共精神的塑造。新媒体带来的潜在民粹化、政治极化等负面影响,对于良性政党信任的建构带来极大挑战。人民行动党的经验说明,法治坚守之下的积极、理性的公共精神的塑造对于新媒体情境下政党信任的建构是非常关键的。人民行动党总体上对新媒体秉持开放、包容的态度,但并没有因此将法治抛之脑后,而是建构了一种微妙的法治基础上新媒体的管与用的平衡,并持续从政府和民众两方面强化理性的公共精神,这对于理性政党信任的建构是非常有益的。

4.政党要能够形成对舆论中心的有效影响。新媒体使得信息传播更加具有平民色彩。这意味着政党尤其是执政党在进行政治传播时,必须具有主动意识,能够刺激传播媒介主动报道其观点和消息。在这个过程中,政党要善于借助新媒体环境下的舆论中心倾听和疏导民意。人民行动党在其实践中,一是通过政治架构和政治过程的新媒体化快速将自身从整体上打造成一个无处不在的舆论引导中心,而非传统高高在上的信息发布者;二是善于借助不同层面的意见领袖倾听和疏导民意,传播和建构了一套能够适应新媒体环境的政党话语体系。这些行动塑造了人民行动党新的亲民形象,对其公信力的提升具有相当助益。

概而言之,新媒体情境下人民行动党对其政治逻辑和媒介逻辑进行了一系列磨合调适,一方面顺应了新媒体的媒介逻辑,政治表达变得更加亲民、谦卑、活泼,另一方面始终秉承清醒、务实的基调和果断的作风,坚守法治、理性判断,致力引导民众而不是简单迎合。这对新媒体带来的“公共舆论场域分化”“去中心化下权威竞争”“政党的负面效应”的加剧、“政治参与从众性”的负面影响有着渐进的消解作用,使其在政党信任建构过程中能够不断掌握主动,将矛盾和问题解决转变为政党前进的动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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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显龙.新媒体时代须提高“数码智商”[EB/OL].[2013 -11-23]. http://sg.xinhuanet.com/2013-11/23/c_125750117.htm.

[8]周兆程.新加坡公共政策传播策略:政府如何有效把握民意有效施政[M]. 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5: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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