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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谚语丛话》中的汉语谚语的翻译策略与价值

2024-06-05于润青

今古文创 2024年18期
关键词:翻译策略

于润青

【摘要】晚清至民国时期,众多西洋传教士来华传教的同时也着手编订了数量颇多的辞书,以供本国的读者快速了解彼时汉语背后所蕴含的中华风土人情,而时至今日,诸如理雅各(James Legge)、卫三畏(Samuel Wells Williams)、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等著名人物所编撰的双语辞书仍是国际汉学界不可或缺的参考资料,就所涉及的社会领域而言,部分语言辞书的研究内容甚至起到了填补国内语言研究的空白领域,开创新颖研究视角的卓著效果,本文以1875年由英国循道会来华传教士沙修道(William Scarborough)编撰的《谚语丛话》(A Collection of Chinese Proverbs)为例,探究其作为晚清时期西方传教士编撰的汉语谚语辞书所采用的主要翻译策略与其外译传播的相关价值。

【关键词】《谚语丛话》;翻译策略;汉语谚语;文化外译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18-0109-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8.033

一、《谚语丛话》国内研究回顾

相较于其他著名汉学家与其所编撰的辞书,《谚语丛话》与其作者沙修道在国内的知名度较低,相关的国内研究文献十分稀少,笔者在中国知网文献总库中检索关键词“谚语丛话”并进行筛选后仅發现三篇专注于研究《谚语丛话》作品本身的相关文章,它们分别是卞浩宇所著的《英国来华传教士沙修道<谚语丛话>初探》、刘欣格、许晋所著的《〈谚语丛话〉的语料价值和文化思想》以及曹洪所著的《〈谚语丛话〉研究》。

三篇文章在研究方向上亦各自存在着不同,卞浩宇对《谚语丛话》的结构进行了初步的探究并进行了内容总结,概括了该书之于汉语语言、文化传播等领域的重要性,刘欣格、许晋所著的文章则将研究侧重点放在了《谚语丛话》选用的语料的语言学特征以及其文化分类上。而曹红的《〈谚语丛话〉研究》则对该作品本身之于对外汉语教学的价值进行了详细论述。

此三篇文章中,卞浩宇以及刘欣格、许晋的文章更多地注重书中语料的分类以及其汉语语言学价值,而对《翻译丛话》本身作为一本翻译汉语谚语的著作所具有的文化传播潜力则并没有较为深入地探究,而曹红的文章则对《谚语丛话》的翻译工作进行了详细研究,但该篇文章更多注重的是《谚语丛话》和对外汉语教学领域的关系,中国文化通过翻译行为的有效传播这一方面并非其研究重点(只在文章第四章第二节第五个板块“文化信息缺失”做了一定论述)。并且该文章主要研究的对象是“熟语”而非“谚语”,熟语泛指经过人群长期沿用,结构基本定型的短语或句子,而谚语则是流传于民间而言简意赅的反映一定道理与人民生活实践经验的语句,是熟语的一个种类,一些熟语可能并不属于谚语的范畴,而文中并没有对这两个研究对象进行详细区分,本文着重研究的对象则是谚语而非熟语。

综上所述,目前国内针对《谚语丛话》本身的研究文献数量较为稀少,且其翻译学以及文化传播价值仍然有待学界发掘。

二、《谚语丛话》编写过程中主要出现的翻译策略

(一)总览

《谚语丛话》同其他传教士所编撰的双语辞书一样,其最大目的之一,便是帮助远在中国的新晋传教士们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国的历史文化与风土人情,从而使得他们更好地履行向中国人传播基督教的本职工作。因此,在面对众多中国独有,而对于大多数西方人而言是第一次接触的文化概念与意象时,如何做到通过高效准确的翻译工作,让身处于不同文化语境下的西方读者能够充分理解中国百姓的人生智慧,便成了沙修道编书时所需要解决的一大难题。

通过观察,笔者发现,为了解决上述文化语境的难题,沙修道在翻译时谚语时多数情况下遵从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而当汉语谚语中文化信息不存在过多的转化空间、或需要介绍重要的中国文化意象时,沙修道则会遵循异化翻译策略的指导并适当添加信息注释,有个别谚语甚至出现了直接借用英语谚语翻译的现象,但不管翻译策略如何变动,它们皆为“有效传递中国文化信息”这一最终目标服务。

(二)归化策略范畴

从本质上来看,翻译是译者将一种语言文字所蕴含的意思用另一种语言文字表述出来的文化活动[1],因此绝大部分情境下优先将目的语的含义在不同的文化语境框架下传递出来往往是翻译工作的头等要事,这种情况下,采用在归化翻译策略的框架下的方法论便是能够增进理解,传达释义的最高效的方法[2],书中在规划翻译策略下或相对倾向于规划翻译策略的翻译方法可以主要归纳为以下两种——意译(表1中例①②③)、直译+意译(表1中例④⑤⑥)。

表1 归划策略指导下或倾向于规划策略的书中相关翻译

案例

例①虽简短,但可以说是归化翻译策略之精髓所现。原文中“行”的意义并不会给译者带来过大的困难(代表行业、职业),但“状元”的翻译就会带来一些问题——英语文化语境中并没有“状元”这一中国特有的文化元素,而直接采取威妥玛-翟理斯拼写法音译“状元”又可能会迷惑西方读者群体,故沙修道在此巧妙地采用了“Senior Wrangler”这一译名,英语中“Senior Wrangler”(汉译名“资深兰格勒”)特指剑桥大学数学系荣获一等学位的本科生中“获得最优秀综合成绩的学生”,而英国社会普遍认为,“Senior Wrangler”可以说是“全英国可获得的最高学术荣誉”,因此,使用此译名来形容古代中国科举考试中拔得头筹的状元可以说是恰如其分,充分地彰显了状元本身的文化蕴意的同时保证了西方读者对此概念的充分理解,做到了概念在不同文化语境间的有效迁移。

相同的翻译方法不仅在其他谚语译文中有所体现,而且当谚语语言复杂与抽象程度明显提高时,归化策略极高的灵活性便能更加充分地展示出来,尤其是针对一些现代如同例②一般不常使用的生僻谚语,很显然,如果只从原文意义上来理解,“进黑人”与“进黑文”这种带有俗语意味的称呼甚至会使部分汉语母语者产生困惑,不知“黑人”“黑文”究竟指代什么。而对于没有汉语教育背景的西方读者而言,采取直译的方式很明显行不通,因此沙修道在斟酌过后采取了归化策略,完全舍弃了翻译时再现“黑”这一形容词的字面指代意义,转而注重于再现其代指“不正当”的修辞性含义,并将其替换为了英语中拥有类似含义的形容词“dull”,进行了抽象化处理(generalization)。因此,根據译文我们得以知道这句谚语的大致含义是“拙劣的学者有可能沽名钓誉,但拙劣的文章是逃不过火眼金睛的。”

表1中例④⑤⑥运用的皆是《谚语丛话》书中特殊的一种翻译形式,即直译与意译同时出现。在沙修道的译文中,这类译文的结构往往是书中直译译文是作为意译的额外注释出现在意译的译文后面,且单独标注了“字面直译”“lit”(literal translation)的字样,以此起到弥补意译译文所遗漏掉的文化元素的作用,与其他案例不同,由于源语修辞结构的复杂性,沙修道在这类译文中首先确保的是西方读者能够理解谚语的大意,其次才注重重现汉语文化元素,基于此动机,笔者故将这一翻译方法归类为偏向规划翻译策略的范畴下。

(三)异化策略范畴

当谚语本体修辞含义或文化含义复杂,单独仰仗于归化策略则无法传递文化信息,或者出现了只凭借直译的手段无法准确传达含义时,翻译工作就需要因地制宜地做出改变,对于这类情况,沙修道选择在异化策略的指导下,一定程度上直译或音译部分文化概念的同时添加个人注释,通过这种“直译/音译+加注”的方法帮助读者进一步把握汉语谚语中的蕴意,这也是《谚语丛话》书中最常见的一种翻译形式之一,试看表2。

表2 异化策略指导下或倾向于异化策略的书中相关翻译案例

例①中“龙虎榜”“凤凰池”在汉语中是有其独特含义的,“龙虎榜”指的是中国古代科举考试最后的京城殿试后张贴出来的皇榜,而“凤凰池”则指的是国子监——中国古代最高学府以及教育管理机构。在此如果直接使用皇榜和国子监的英文对应译名,那么言语原文中那种士人举子十年寒窗,最后鱼跃龙门的豪迈之情就很难体现出来了,并且考虑到“龙虎”“凤凰”这两个意象在汉语中特殊的文化寓意,沙修道最终在保证不影响句意的前提下,选择将“龙虎榜”“凤凰池”直译为”dragon-tiger list”和”phoenix pool”,并且在译文下方附上了解释龙虎与凤凰的代指含义的注释。

除了上述的修辞方面外,另一种情况便是涉及汉语专有名词的谚语条目,例如汉语人名,通常情况下汉语的姓氏与人名是只能使用音译法进行翻译的,但由于一些汉语谚语中的文化用典现象,沙修道仍需在音译的基础上补充注释,为读者们进行科普,如例②,这个例子中的谚语主要赞扬了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大夫孙膑和魏国大夫吴起的军事著作。很明显,“Works of Sun and Wu”(即《孙子兵法》和《吴子兵法》)对当时的大部分西方读者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事物,故沙修道仍需在此添加说明性注释,为西方读者们科普文化知识,例③中关于隋唐时期的历史人物李密的典故,沙修道也如此在音译人名的基础上单独编写了一段科普性的注释,介绍这一历史用典的缘由。

例④中“孙悟空”本身是一个中华文化圈内独有的文化意象,而介于文化意象本身所具有的互文性[3],沙修道在音译的基础上又在注释中给西方读者科普了孙悟空在《西游记》中的人物性格以及所扮演的角色,为想要加深对此条谚语理解的读者们指明了他们应交互参考的文本。

结合以上的例子来看,很明显沙修道本人在整理翻译谚语时并没有拘泥于任何一种策略,抑或是追寻死板的对等,而是选择遵循类似于目的论的翻译思想,以“传递中国文化,增进读者理解。”为其翻译活动纲领,在归化异化等翻译策略之间灵活切换,保证了西方读者们作为不同文化语境的个体能够充分领悟汉语谚语本意、增进对中国文化的正确理解。

三、沙修道翻译工作的不足之处

尽管沙修道灵活地运用了不同的翻译策略,但作为一名来华西人传教士,他在翻译一些谚语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错误,而《谚语丛话》中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而造成最常见的谬误为以下两类——错译、意义丢失,试看表3。

表3 书中沙修道翻译的典型谬误案例

很明显,例①中所指代的意思应是“苦口的药是良药”,而沙修道在此却选择了将“苦口”字面直译为“bitter mouth”,也就是“苦的嘴”,很明显这属于错译的范围,是不大稳妥的,如果将译文修改为“Good medicine tastes bitter.”可能会达到更好的传递效果。

例②与例③的问题则出在译文的选词不当从而导致错译上,原文中“酸甜苦辣都尝过”意思是指一个人的生活阅历丰富,经历过许多喜怒哀乐,但沙修道在翻译的时候加入了“must”这一情态动词,使得整段译文实际含义变成了“酸甜苦辣都需尝”,而例③沙修道则将“孤老院”这一中国古代收留孤寡老人的场所翻译成了“asylum”(即西方常见的精神病院),极易产生误解,这两个例子皆属于明显错译。

施佳胜在2006年曾论述过情感意义在翻译行为下进行转移时中会承受一定的丢失(3),而在一些情况下隐藏的文化意义在翻译行为中也会出现相同情况的遗失,如例④,原文中“嘴上没毛”其实是喻指当事人年龄过小、阅历不足导致为人处世总是碰壁,但沙修道的译文中仅仅在音韵上效仿原文押了尾韵,汉语中“嘴上没毛”所蕴含的讽刺一个人稚嫩的文化含义则被沙修道的直译掩盖掉了,而这种“未经世事”与“坎坷”之间的有机联系——也就是原文的精髓,更是没有明显的展示出来。

这种联系不明的现象在例⑤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原文“人心不足蛇吞象”实际上是指“人心贪婪就像那蛇想要吞下大象一般”,但是译文中沙修道把“人心贪婪”本体和“蛇吞大象”喻体进行了分开翻译,没有体现两者之间的比喻性关联,让这句译文看起来十分生硬。

例⑥中的“情”在汉语中有很多層面的意思,而在此可以指“情分;情理”的意思(即用真挚的情理报答他人)但沙修道只是将“情”翻译成了物质交换意义上的“gift”,对于“情”所内含的众多人际交往方面的文化含义并没有做详细诠释,还容易使读者将原文误理解为礼貌性的礼物交换环节,翻译的不甚妥当。

四、总结

时至今日,在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增强中国文化话语权的背景需求下,众多学者开始先后投身于将中国民俗文化产物外译的庞大工程中,而谚语——作为民俗文化的优良载体之一,在翻译方面却并未收获过高的关注。尽管于2022年出版的“外语学科核心话题前沿研究文库”系列丛书的新作《中华典籍外译研究》讨论过类似的文化外译与传播问题,但该书作者范祥涛教授也认为相关的翻译工作“研究视野不够宽”“仅关注某些类型的翻译”[4]。因此,建立在目前自建国以来已经经过多个发展阶段,现已经十分成熟的汉语谚语整理工作成果的基础上[5],相关汉语谚语外译的延伸工作也应尽快提上日程。

《谚语丛话》作为一部晚清时期西人传教士来华辞书编撰的作品,它为从事于中华典籍外译工作的众多学者们提供了珍贵的参考资料,借此机会,笔者希望未来能有更多从事典籍外译的学者们发现《谚语丛话》本身宝贵的文化传播价值并逐步发觉其中沙修道的翻译工作对于汉语谚语外译、中华文化传播乃至中西文化交流的启发。

参考文献:

[1]王克非.关于翻译本质的认识[J].外语与外语教学,

1997,(04):45-48.

[2]李锦,廖开洪.文化语境顺应与翻译策略[J].语言与翻译,2005,(02):49-52.

[3]施佳胜.情感意义的移译与丢失[J].外语学刊,

2002,(02):89-91.

[4]范祥涛.中华典籍外译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21.

[5]宗慧坚.中华谚语辞书编纂的回顾与展望[J].辞书研究,2018,(06):10-17+93.

[6]卜正民,孙竟昊.明清时期的国家图书检查与图书贸易[J].史林,2003,(03):90-104+124.

[7]李志君.从古代书目看典籍分类的沿革[J].档案,

2012,(06):28-30.

[8]曹红.《谚语丛话》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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