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四库全书总目》史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因革损益论

2024-05-15毛伟林耶健毛瑞江

图书馆研究与工作 2024年5期
关键词:史部四库全书总目

毛伟林?耶健?毛瑞江

摘 要:文章在梳理古典图书目录史部类目源流演变的基础上,分因、革、损、益概括了《四库全书总目》史部类目设置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继承与调整。《四库全书总目》对中国古典目录学史部的二级类目进行了广泛的继承,奠定了《四库全书总目》史部类目的主体框架,这不仅展现了《四库全书总目》征实的学风,也反映了其编撰者的目录学修养。《四库全书总目》史部类目也有革新,主要是创设纪事本末类,将仪注类、刑法类合并进故事类并改名为政书类,将诏令和奏议同时著录在史部并创造性地将其合并为一类,增设和更改了很多三级类目。《四库全书总目》史部部分类目的设立和取消,包含着浓厚的政治因素和意识形态色彩,体现出较强的官学约束。

关键词:《四库全书总目》;史部;图书分类;古典目录学

中图分类号:G257文献标识码:A

Evolution and Transformation in the Classification of Classical Book Catalogs in the History Section of Siku Quanshu Zongmu

Abstract This paper delves into the evolu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e historical classification in the Siku Quanshu Zongmu, based on an examination of the origins and developments of classical book catalogs. It categorizes the changes as "follow, change, reduce, and increase" in the historical section's classification. Siku Quanshu Zongmu inherits and adapts many secondary categories from classical bibliography, establishing the core framework of its historical section. This not only reflects the rigorous scholarly approach of Siku Quanshu Zongmu but also shows the bibliographic expertise of its compilers. Furthermore, innovations are evident in Siku Quanshu Zongmu's historical section, notably the introduction of a narrative category and the consolidation of etiquette and law into political books. It also creatively merges imperial decrees and memorials into a single category, while adding and modifying numerous third-level categories. The establishment and elimination of subsections within the historical section of Siku Quanshu Zongmu are influenced by political factors and ideological considerations, revealing the strong constraints of official scholarship.

Key words Siku Quanshu Zongmu; history section; book classification; classical bibliography

1 引言

《四庫全书总目》(以下简称《总目》)是中国古代图书目录的集大成者,由复杂而严密的分类体系和近万条论述图书作者、流传、主旨、得失等的提要组成。体大思精的《总目》究竟是如何编撰而成的?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此前对于《总目》编撰过程的研究,得益于几种《总目》稿本和分纂官所撰提要稿的发现,集中于其提要文本的形成过程,如沈津、江庆柏、吴格、司马朝军、张升等所做的大量研究,主要包括提要稿撰写的分工和汇编后的修改等方面。但是,这数千篇提要稿是如何被组织起来的?《总目》的分类体系又是怎样形成的?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调整和变化?相关成果却很稀少。就笔者所见,仅有江庆柏研究了《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以下简称《初目》)、《四库全书荟要》(以下简称《荟要》)与《总目》的分类差异[1-2],王晶、毛伟林分别研究了《总目》政书类的形成过程[3-4],苗润博研究了《总目》纪事本末类的设立过程[5],毛伟林研究了古典图书目录著录佛教文献方式源流演变对《总目》子部释家类设置的影响[6]和《总目》子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因革损益。已有的研究成果显然无法建构出《总目》分类体系形成过程的全貌,因此该问题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蒋元卿认为“类居部次之法,实可为目录学之灵魂也”[7]。傅荣贤也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一部中国古典目录学史就是一部分类学史”,“中国古代目录学以分类的研究为核心和主导”[8],分类在图书目录研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汪国垣主张“研究目录学之标准,当必博稽其源流,商榷其类例”[9]。要研究某一图书目录分类体系的形成与得失,就必须把它放在图书目录类目的渊源流变中去考察。辛德勇认为《总目》通过吸收《隋志》以来史部在既有格局基础上所进行调整的合理内容,使得史部达到了比较完善的阶段。但是关于《总目》是如何吸收、去取唐代至清代古典图书目录史部类目成就的,辛德勇参考的古典图书目录数量有限,条理不够分明,论述不够全面,尚难成为典范[10]。此外何发甦、盖佳择等人[11-12]的研究,其观点均不超出辛德勇论述的范围,故均不予置评。本文以史部为限,分因、革、损、益四个方面,梳理《总目》对其以前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承袭与调整,以进一步探索《总目》分类体系形成的过程。

2 因——《总目》史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继承

中国古代图书目录的分类具有极强的延续性和稳定性,以至于“因”成为其首要原则[13],《总目》史部也不例外。《总目》史部绝大多数的二级类目都渊源有自,都是因循承袭古典图书目录分类成就的结果,《总目》据此确立了史部分类的主体框架。

《隋书·经籍志》(以下简称《隋志》)史部创设正史类著录纪传体国史,以后诸家书目皆沿用之,《总目》史部继承了《隋志》以来诸家书目正史类的名称和以纪传体史书为核心的著录标准/范围[14]397。

编年体是与纪传体相并列的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史书体裁之一。《隋志》史部创设古史类著录编年体史书,《旧唐书·经籍志》(以下简称《旧唐志》)史部改称编年类,诸家书目皆沿用之。《总目》继承《旧唐志》以来将编年类设为史部第二的传统。

宋《中兴馆阁书目》《中兴国史艺文志》创设别史类,《直斋书录解题》、《浙江采集遗书总录》(以下简称《浙江总录》)、《初目》别史类与杂史类并存,《直斋书录解题》《浙江总录》别史类著录以不被列入正史类的纪传体史书为主。《总目》因当时尚未有《中兴馆阁书目》《中兴国史艺文志》辑本而不及见,故称《直斋书录解题》“创立《别史》一门,以处上不至于正史,下不至于杂史者,义例独善”,因而予以沿用[14]445,又自称沿用《宋史》别史类[14]17,577。《总目》别史类的著录范围与《直斋书录解题》《浙江总录》基本一致。

《隋志》创设杂史类,诸家书目皆沿用之。《总目》也继承了《隋志》杂史类的名称。

《新唐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新唐志》)将诏令、奏议同时著录进史部。《直斋书录解题》在史部设诏令类,《世善堂藏书目录》史部分设诏令类、奏议类,诏令、奏议第一次分别以独立的类别同时被著录在史部。《总目》遵从《新唐志》的先例将诏令著录在史部[14]17,以《汉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汉志》)为依据将奏议归入史部,同时承袭《文献通考·经籍考》(以下简称《经籍考》)实际上也是《遂初堂书目》《直斋书录解题》等的先例为其设立独立类别。最终,与《世善堂藏书目录》相似,《总目》将诏令、奏议同时著录在史部用以与纪传体史书相互参证,并且还又创造性地将其合并为一类。

《七录》记传录始设杂传类,《崇文总目》改称传记类,诸家书目皆予沿用。《通志·艺文略》(以下简称《艺文略》)始对传记类进行三级分类,其后《国史经籍志》《澹生堂书目》《传是楼书目》也都对传记类区分细目。《总目》沿用了《崇文总目》等诸家书目的传记类并进行三级分类[14]529。

《经籍考》史部史抄类小序称《宋志》始设史抄类。此所谓《宋志》,只能是指《宋国史艺文志》。《经籍考》、《宋史·艺文志》(以下简称《宋史志》)、《浙江总录》、《初目》沿用之。《总目》误认为是《宋史志》最早开始设立的史抄类,并予继承[14]17,577。

《崇文总目》史部设岁时类,《直斋书录解题》等改称时令类,诸家书目多沿用之。《总目》时令类著录《御定月令辑要》等2种书,存目10种,有违《总目》一类图书存世种数过少则不为其单独设立门类的原则。可以推论,《总目》设立时令类主要是为了著录并突出《御定月令辑要》。

《七录》记传录创设土地类,《隋志》史部改称地理类,此后诸家书目多沿用之,名称偶有不同。《总目》继承了诸家书目的地理类及其总志属、山川属、古迹属等细目。

《七录》记传录创设职官类,《隋志》以来诸家书目史部多沿用之,只有《浙江总录》史部将职官降为掌故类的一属。《总目》继承了诸家书目的职官类,而未将其纳入含义上可以将其涵盖的政书类。

《文渊阁书目》《秘阁书目》创设政书类,《内阁藏书目录》设一级类目典制部,《传是楼书目》史部增设时政类,《江苏采辑遗书目录》史部设政事类,《浙江总录》史部设掌故类,分总类、职官、食货、仪制、兵制、河渠、水利、营造8属。《总目》史部沿用《文渊阁书目》《秘阁书目》政书类的名称,并且借鉴《浙江总录》掌故类的三级类目将政书类分为通制、典礼、邦计、军政、法令、考工6属[4]。

《七录》记传录设簿录类著录图书目录及书画目录,《旧唐志》史部改称目录类,诸家书目多予沿用,《总目》史部继承了《旧唐志》等的目录类。此外,《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经籍考》《宋史志》史部目录类皆著录金石目录,《总目》称其继承《宋史志》的先例,也将金石目录合并进目录类。

《新唐志》集部总集类附录文史类著录《史通》《史通析微》《史例》等史学著作,《艺文略》将其改隶于史部正史类通史属,《郡斋读书志》史部始设史评类,诸家书目沿用之,《总目》继承了《郡斋读书志》等的史评类。

3 革——《总目》史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改变

诸家书目编年类皆以著录史书内容的年代为顺序,《总目》编年类在著录时因为编年体通史和断代史或有或无、时间不相赓续,故而根据作者时代来对其进行编次,而各编年体史书的注释及评论著作则仍旧附录在原书之后以便参阅。

《隋志》在集部总集类著录诏令及奏议,《崇文总目》沿用之。《郡斋读书志》奏议散见于集部别集类,《遂初堂书目》集部设章奏类,诏令载于总集类。《直斋书录解题》史部设诏令类、集部设章奏类,诏令、奏议分别形成独立的二级分类。《国史经籍志》《传是楼书目》《千顷堂书目》集部分设制诰类、表奏类,诏令、奏议分别以独立的二级类目被著录在集部。《总目》反对将诏令、奏议著录在集部[14]17,492,1530,而是把诏令、奏议全部著录在史部,并且合并为诏令奏议类一个二级类目。

《艺文略》首创传记类的三级分类,分为耆旧、髙隐、孝友、忠烈、名士、交游、列傳、家传、烈女、科第、名号、冥异、祥异13属,《国史经籍志》《澹生堂书目》《徐氏家藏书目》《也是园藏书目》《传是楼书目》传记类的三级分类各有同异。《总目》循名责实、推源溯流,认为传记可以分为记录一人之始末和叙述一事之始末两种类别。《总目》传记类分别以主题和体裁为标准分为圣贤、名人、总录、杂录、别录5属,与诸家书目迥异。

《七录》记传录始设伪史类著录记载非正统割据政权历史的著作,《隋志》史部改称霸史类,诸家书目沿用之,或称霸史类,或称伪史类,《经籍考》合称霸史伪史类,《世善堂藏书目录》史部称偏据伪史类。《总目》批评《七录》称伪史、《隋志》称霸史、《经籍考》称霸史伪史都是名实不副[14]582,因而依据《东观汉记》《晋书》于本纪、列传外设载记的先例,将其改称为载记类。

《艺文略》《国史经籍志》地理类分地理、都城宫苑、郡邑、图经、方物、川渎、名山洞府、朝聘、行役、蛮夷10属,《澹生堂书目》《万卷堂书目》《也是园藏书目》《浙江总录》地理类三级类目各有同异。《总目》地理类分为宫殿疏、总志、都会郡县、河渠、边防、山川、古迹、杂记、游记、外纪10属,与诸家书目迥异。《总目》地理类首设宫殿疏属,凸显了其对于皇帝权威的尊崇。《总目》此属名称源自《太平御览》所征引的《汉宫殿疏》,而未沿用《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等的都城宫苑的名称,体现了《总目》稽古嗜古的倾向。《总目》地理类将著录区域性综合地理志书的《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的郡邑属,《澹生堂书目》的通志、郡志、州志、邑志4属,《万卷堂书目》的都会地方属改称为都会郡县属。《总目》地理类将《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等的川渎属改称为河渠属,将《澹生堂书目》的边镇属、《徐氏家藏书目》的边海属改称为边防属,并且提前其排列次序,彰显了《总目》对其实用性的重视。《总目》地理类还将《读书敏求记》《也是园书目》等的名胜属改称为古迹属,将《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的方物属改称为杂记属,将《澹生堂书目》的揽胜属、《也是园藏书目》等的游览属改称为游记属,将《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的蛮夷属、《徐氏家藏书目》的外夷属、《脉望馆书目》的外国诸夷志属、《浙江总录》的异域属改称为外纪属。

《七录》记传录创设旧事类、仪典类和法制类,《隋志》改仪典、法制为仪注、刑法,《旧唐志》改旧事为故事,此后诸家书目多沿用之。《总目》主张,前代诸家书目所设故事类著录的内容应为“国政朝章”,即《周官》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六官所执掌的职责范围,分别为总揽六典之政、国家货币财政税收和民生、礼仪和典章制度、军队和国防建设、国家法制和司法、工程建设和制造。基于此,《总目》将诸家书目的仪注类、法令类合并进故事类。同时,《总目》此类还著录了清代尤其是乾隆朝编撰的大量典章制度,“综括古今”,因而变更故事之名,并借鉴明《文渊阁书目》《秘阁书目》政书类的名称而将其命名为政书类[14]693。《总目》政书类分为六属,其中典礼属、军政属、法令属、考工属分别由诸家书目的仪典类、仪注类和礼注类,《浙江总录》史部掌故类的兵制属,诸家书目的法制类、刑法类、法令类,《读书敏求记》等的营建类、《浙江总录》掌故类的营造属调整而来[4]。

《初目》史部创设金石类著录金石文物资料,《总目》史部通过将其中的金石目录及“但征故实,非考文字”的图书合并进目录类而将其改变为目录类的金石属[14]728,743。

4 损——《总目》史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减省

《总目》史部将诸家书目著录纪传体国史的正史类的著录范围,缩小到专门著录宋、明以至清朝乾隆朝官方钦定的二十四部纪传体史书,即“二十四史”。

《隋志》史部始设起居注类,《旧唐志》在起居注类著录实录,《新唐志》起居注类附录实录属,《崇文总目》始设实录类,《宋国史艺文志》《中兴馆阁书目》《直斋书录解题》《经籍考》沿用起居注类,《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沿用实录类。《传是楼书目》史部分设实录类及起居注类。《总目》因为《初目》起居注类仅著录《穆天子传》《大唐创业起居注》两部书,《穆天子传》非信史,仅剩的《大唐创业起居注》不能单独为其设立类别,并且又因为起居注、实录与编年都是根据时间顺序记录史事,其体例较为接近,因此效仿《新唐志》将实录从属于起居注类的先例,将起居注、实录从属于编年[14]418,彻底取消起居注和实录的独立类别。值得注意的是,《总目》不著录和存目至今仍存于世的《明实录》《万历起居注》,并且废除《初目》的起居注类,与纂修《四库全书》的过程中禁毁、剜改记录明亡清兴史实的史书及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清廷焚毁内阁大库所藏的《明实录》官方抄本约略同时[15]。这不禁让人怀疑,《总目》不收录《明实录》《万历起居注》,很可能是因为它们从丑化、诋毁的角度记录了清朝兴起和开国之初的史实,其取消起居注类和实录类,则不仅是因为这两类史书存世种数少,更可能是为了配合焚毁《明实录》而彻底泯灭其在学术分类中的存在线索。

《总目》缩小了《隋志》以来杂史类的著录范围,严加去取,只著录与国家军事、朝政相关的,叙述一事始末或记录一时闻见,“存掌故、资考证”能够供读史者勾稽参考的著作,而将“语神怪、供诙啁,里巷琐言、稗官所述”的图书全部改隶子部杂家类和小说家类。

《世善堂藏书目录》史部设四裔载记类,《澹生堂书目》史部霸史类分设列国属,《楝亭书目》史部设外国类。《总目》因为其朝贡体系下对周边国家的轻视心态和对外国不了解、收集到的外国史书很少,所以只是将《朝鲜史略》《越史略》等外国史书附录在载记类的末尾。

《总目》通过设立政书类,取消了诸家书目普遍设立的仪注类、刑法类、故事类和《艺文略》史部所创设、《国史经籍志》《澹生堂书目》《千顷堂书目》等沿用的食货类。《总目》还批评《千顷堂书目》史部在典故类之外另设食货类、刑政类是徒为缀余[14]732。

《初目》史部创设金石类专门著录金石文物资料,《总目》将“集录古刻,条列名目”的金石目录及《兰亭考》《石经考》之类“但徵故实,非考文字”的图书著录在史部目录类金石属[14]728,743,将《博古图》之类“因器具而及款识”的金石著作收录在子部谱录类器物属,将《石鼓文音释》之类考释金石铭文的图书著錄在小学类文字属,从而取消了金石类。

《总目》目录类还把《隋志》等诸家书目目录类著录的书画目录移除,将其改隶于子部艺术类[14]733。

《七录》记传录创设谱状类,《隋志》史部改称谱系类,《旧唐志》《新唐志》等诸家书目称谱牒类,《崇文总目》《遂初堂书目》称氏族类,《初目》《荟要》继承《旧唐志》《新唐志》《郡斋读书志》等的传统,均于史部设谱牒类。但是《总目》认为传世的谱牒数量非常少,不足以单独设立类别,因而取消谱牒类,并将存世的明清宗室世系和古代姓氏著作分别著录在史部别史类、传记类总录属和子部类书类[14]397,454,564。值得注意的是,与《四库全书》及《总目》约略同一时期纂修成的《续文献通考·经籍考》《续通志·艺文略》《清朝文献通考·经籍考》却都设有谱牒类或谱系类。笔者怀疑《总目》取消谱牒类包含着某种隐秘的原因,比如因为推崇专制皇权而抑制作为皇权与被统治者个人之间的社会性力量的宗族。

5 益——《总目》史部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的增补

纪事本末体是中国古代成熟的三大史书体裁之一,该类史书自宋代产生以来一直被著录在编年类,只有《初目》《荟要》将纪事本末体史书著录在别史类。《总目》则首创纪事本末类,著录纪事本末体史书和记录重大事件始末的清代康、乾两朝各次战争方略、纪略,这既是对明清时期纪事本末体史书创作数量和重要性增加的反映,同时也通过曲解和泛化,将记录清朝统治者武功的图书巧妙地凸显出来,避免使其埋没在著录图书数量众多的那些大的二级类目中。这说明较为合理地著录并突出清廷敕撰著作,是《总目》类别设立的一个重要因素。

由于存世图书数量较少,《总目》职官类主要著录唐宋以来记载部分政府机构制度沿革的文献和对官员进行“儆戒训诰”的著作,并创造性地将其分为官制和官箴二属。《总目》官箴属仅著录6部图书、存目8部图书,违反了《总目》某类图书稀少即不为其单独设类的原则。但该属著录清顺治皇帝敕撰《御定人臣儆心录》,由此可以推论《总目》此属的设立有可能是为了突出《御定人臣儆心录》,并强调专制皇权制度下官僚的本分。

《总目》政书类在合并诸家书目仪注类、刑法类、故事类的基础上,还著录了清代尤其是乾隆朝编撰的大量典章制度,“综括古今”。《总目》进而依据《周官》六官职掌,创造性地将其分为通制、典礼、邦计、军政、法令、考工六属。

《总目》史部目錄类为避免图书目录与金石目录相混淆,创造性地在目录类分设经籍属和金石属[14]728,743。

6 结论

通过对《总目》以前古典图书目录史部分类和类目名称源流演变的考察,笔者发现《总目》史部的二级分类,除纪事本末类由《总目》首创外,其他各类均渊源有自。《总目》继承了古典目录学的大部分史部分类成就,《总目》史部的大部分类目也都是继承自古典目录学原有的成果。《总目》史部对古典目录学分类成果和传统的继承,奠定了《总目》史部分类的主体框架。《总目》史部未声称其沿用自某书目的那些类例,都是唐、宋以来古典图书目录史部编撰传统中的常例,《总目》自觉或不自觉、有意或无意识地继承了古典目录学相对稳定的范式和传统,体现了中国古代图书目录的分类具有极强的延续性和内在稳定性,以至于“因”成为中国古代图书目录分类的首要原则[13]。

《总目》也对古典图书目录分类体系进行了一些变更和革新,主要体现为创设纪事本末类,将诏令和奏议同时著录在史部并创造性地将其合并为一类,将诸家书目普遍设立的仪注类、刑法类合并进故事类,又将故事类改名为政书类。《总目》还在职官类、目录类增设了三级类目。为避免分类体系过于细碎繁琐,《总目》并未像《艺文略》《国史经籍志》《澹生堂书目》那样将三级分类普遍化。《总目》各属的名称,也普遍与《艺文略》《国史经籍志》《澹生堂书目》的三级类目存在差异,并非像一些文章说的那样,《总目》的三级类目大量照搬《艺文略》《国史经籍志》。相比之下,《总目》各属的名称更为抽象,而非《艺文略》《国史经籍志》那样是对图书体裁或主题的简单概括。并且,《总目》还经常试图依据较早期的文献典籍来为其各属命名。

此外,《总目》以存世图书种数少为由,取消了诸家书目曾普遍设立的起居注类、实录类和谱牒类。但是考察《总目》史部各类,可以发现其纪事本末类、传记类圣贤属、传记类别录属、时令类、地理类宫殿疏属著录的图书数量也都很少。其纪事本末类、时令类中都太半著录清朝官方御撰、敕修、钦定的著作,而传记类圣贤属、别录属的设置则彰显了崇圣怛恶的政治文化意涵,宫殿疏单独成属且居于地理类之首显示出对于专制皇权的尊崇。据此可以推论,《总目》部分类别的设立和取消,并非仅仅是基于纯学术的学理考察,而是包含着相当程度的政治的考量,蕴含着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这也进一步凸显了其较强的官学约束[16-17]。

参考文献:

[1] 江庆柏.四库全书史部图书分类差异研究[J].图书馆研究与工作,2015(3):70-75.

[2] 江庆柏.四库全书经部图书的分类差异[J].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5(2):69-73.

[3] 王晶.《四库全书总目》政书类与《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故事类之比较[J].四库学,2018(2):235-249.

[4] 毛伟林.《四库全书总目》政书类的形成过程:基于图书分类视角的考察[J].图书馆研究,2023(5):120-128.

[5] 苗润博.曲解与泛化:《四库全书》纪事本末类衍生史辨[J].清史研究,2022(4):144-150.

[6] 毛伟林.《四库全书总目》的佛教佛学观研究[D].兰州:兰州大学,2017.

[7] 蒋元卿.中国图书分类之沿革[M].上海:中华书局,1937:序言.

[8] 傅荣贤.中国古代图书分类学研究[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9:3.

[9] 汪国垣.目录学研究[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11.

[10] 辛德勇.中国古典目录学中史部之演化轨迹述略[J].中国典籍与文化,2006(1):10-14.

[11] 何发甦.史部类目的变与不变——从《隋书·经籍志》到《四库全书总目》[J].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1(1): 105-107.

[12] 盖佳择.宋元以来四部目录及二级子目分类方法的变迁[J].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4(1):113-119.

[13] 祁承?.澹生堂读书记//庚申整书例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42.

[14]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15] 谢贵安.明实录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316-317.

[16] 何宗美,张晓芝.《四库全书总目》的官学约束与学术缺失[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10-12.

[17] 何宗美.《四库全书总目》:官学体系、特征及其缺失——以明代文学批评为例[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1-9.

作者简介:毛伟林,硕士,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馆员,研究方向为文献学、图书馆学史;耶健,硕士,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图书馆学;毛瑞江,硕士,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图书馆特藏资源建设、图书馆史。

收稿日期:2023-11-20本文责编:李芳

* 本文系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2022年馆内基金课题“《四库全书总目》对古典目录学图书分类方法的继承与影响”成果之一。

猜你喜欢

史部四库全书总目
《明史·艺文志》史部地理类订误十一则
“二十四史”的发展著录情况概述
《四库全书总目》中的史部研究
從《四庫全書》對《青溪寇軌》和《泊宅編》的分類看四庫館臣分類的智慧
《四库全书总目》与音乐文献
《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医家类》辨析三则
《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与《四库全书总目》比较
《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诗类比较
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提要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差异
史部目录源流考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