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现状及风险管理的研究进展

郭茜 张瑛 杨影 陈雪薇

基金项目 2023年浙江省医药卫生科技项目，编号：2023KY956；杭州市生物医药和健康产业发展扶持科技专项（第六期），编号：2022WJC025

作者简介 郭茜，护师，硕士研究生在读

通讯作者 张瑛，E?mail：youdianhz@163.com

引用信息 郭茜，张瑛，杨影，等.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现状及风险管理的研究进展[J].护理研究，2024，38（7）：1223?1227.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current status and risk management of pressure injury caused by prone position ventilation

GUO Qian， ZHANG Ying， YANG Ying， CHEN Xuewei

School of Nursing，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Zhejiang 311121 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  ZHANG Ying， E?mail： youdianhz@163.com

Keywords  prone position ventilation； pressure injury； complication； nursing； risk management； review

摘要  对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流行病学概况、危险因素、风险评估及预防管理进行综述，以期为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的临床护理实践及预防提供参考依据。

关键词  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并发症；护理；风险管理；综述

doi：10.12102/j.issn.1009-6493.2024.07.015

俯卧位通气（prone position ventilation，PPV）是指在机械通气过程中，医务人员协助病人采取俯卧位，以改善病人氧合状态的一种体位性干预措施[1]。2019年起，俯卧位通气已经扩展到非插管自主呼吸的病人上，逐渐引起了人们对俯卧位通气的关注。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救治中，俯卧位通气发挥了重要作用[2]，并被列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3]。俯卧位通气可以有效降低插管率，减少重症护理资源的浪费，减轻大流行时医疗系统的资源负担。一项Meta分析也表明，在接受体外膜氧合（ECMO）的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病人中使用俯卧位通气可以提高生存率[4]。尽管俯卧位通气对于病人的呼吸益处已被广泛接受，但病人长时间俯卧位，可能会有并发症发生的风险。俯卧位通气最常见的不良反应是压力性损伤（pressure injury，PI）。压力性损伤会导致俯卧位通气的护理成为难点，护理人员需要对俯卧位通气治疗的病人进行个体化及高效的护理，以预防压力性损伤的发生。因此，本研究就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流行病学概况、危险因素、风险评估及预防管理做简要综述，旨在为医护人员提供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预防和管理思路。

1  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流行病学概况

压力性损伤是俯卧位通气最常见的并发症，发生率为36.0%～56.9%[5?6]。面部压力性损伤在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中最为常见[7]，主要易发于面部的下颌、颧骨等，其中Ⅰ期压力性损伤占44%，Ⅱ期48%，Ⅳ期6%[8]。Rodríguez?Huerta等[9]对44例病人进行分析，结果显示，最常见的不良事件是面部水肿，81.3%的病人出现了面部水肿，其次是眼部损伤（12.5%）；20例病人（60.6%）出现了Ⅰ期和Ⅱ期面部压力性损伤；5例病人（15.2%）在胸部或腹部出现Ⅰ期和Ⅱ期压力性损伤。Ibarra等[10]研究也表明，在74例使用有创通气且俯卧位通气治疗的病人中，64%的病人有Ⅱ期压力性损伤。一项对我国重症监护室治疗的109例病人的研究显示，42.2%（n=46）的病人發生压力性损伤，因俯卧位，压力性损伤发生在面部（23.9%）、脚跟（21.7%）和臀部（8.7%）[11]。Challoner等[12]研究了87例重症病人，俯卧位>1 d的62例病人中，55例（88.7%）发生了前路压力性损伤，最常见的受累部位是口腔黏膜（34.6%），与气管插管放置有关。此外，Pappalardo等[13]报道了5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人因俯卧位通气导致的下巴压力性损伤坏死病例。可见，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主要以面部为主，分期以Ⅰ期和Ⅱ期为主，并有随着俯卧位通气时间延长而加重的趋势。

2  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发生的风险因素

2.1 始发因素

压力性损伤发生的病理生理机制和俯卧位通气临床研究均指出，持续存在的压力或压力联合剪切力是其形成的始发因素。压力和组织耐受性改变共同作用导致压力性损伤的发生，而压力造成的损伤主要取决于受压强度和持续时间[14]。当皮肤受压超过毛细血管压力（12～32 mmHg）时会造成组织缺血，超过一定时间后，会造成组织损伤从而发生压力性损伤[15]。俯卧位通气病人在俯卧位时因自身病情原因无法改变体位以及治疗期间身体相应部位容易持续受到压力的作用，当施加在组织上的压力超过灌注压力时，就会发生压力性损伤，导致缺血性坏死。因此，减轻局部皮肤压力和剪切力是降低压力性损伤发生率的重要措施之一。

2.2 俯卧位通气时间

俯卧位通气在临床治疗的持续时间方面，医学研究领域尚未达成共识，研究指出，中重度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病人至少需要接受16 h的俯卧位通气治疗才能达到改善其氧合的效果[16?17]。2018年，医疗保健服务跨专业临床实践指南也建议，对中重度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病人每天至少保持16 h俯卧位[18]。为了使俯卧位有效，病人至少保持俯卧位10～12 h，这导致长时间暴露于压力下的组织，特别是面部，容易出现潜在的缺血性病变[19]。

俯卧位12～16 h以上可以有效发挥俯卧位通气的作用，但俯卧位通气在临床的使用率不高，原因之一可能是与临床医务人员顾忌其并发症有关。岳伟岗等[20]研究指出，俯卧位通气时间越长，压力性损伤的发生率越高。Rodríguez?Huerta等[9]在研究期间对44例病人进行了130次俯卧位通气操作，每例病人俯卧位通气移动次数为（3.0±2.4）次，16例病人仅放置1次俯卧位通气，9例病人放置5次以上俯卧位通气，结果表明，俯卧位通气所花费的时间与压力性损伤的发展呈正相关（P<0.001）。Ibarra等[10]研究表明，保持俯卧位姿势超过24 h是与压力性损伤发生最相关的危险因素。Challoner等[12]一项观察性研究也指出，俯卧位和俯卧位时间是发生压力性损伤的重要危险因素。Walter等[21]报道了在俯卧位持续时间延长至39 h的病人中，Ⅱ期及以上压力性损伤的累积发生率为26%，Ⅱ期、Ⅲ期和Ⅳ期压力性损伤的发生率分别为25.0%、2.5%和0。

2.3 疾病相关危险因素

分析压力性损伤发生相关危险因素，能够进一步提高俯卧位通气的临床疗效。Barja?Martínez等[22]的一项回顾性研究显示，与俯卧位通气相关的压力性损伤的危险因素是年龄、高血压、白蛋白前水平、俯卧位周期数和严重疾病。Lima Serrano等[23]研究也表明，年龄的增长与压力性损伤的发展存在显著关联。梅亚凡等[24]提出，高血糖、低血压、营养不良、镇静镇痛药物的应用等是俯卧位通气病人出压力性损伤的疾病相关危险因素。Vangilder等[25]研究指出，伴有低血压等血流动力学不稳定的病人，因血管活性药物的应用会提高压力性损伤发生的风险，原因是血管加压药的使用减少了外周组织灌注，病人伤口愈合潜力因炎症反应而显著降低[26]，若再进行俯卧位通气治疗则极易导致压力性损伤的发生及加重。为了提高俯卧位通气病人的配合度及减轻病人体位带来的不适感，部分病人还会使用镇静和肌松剂等药物，这样会导致病人肌肉及血管丧失舒张功能，进而导致压力性损伤的发生[27]。此外，研究发现，俯卧位通气病人的营养达标率较低，营养不良发生率高达82.9%[28]。营养是预防和治疗压力性损伤的重要组成部分，皮肤是人体最大的气管，需要一定量的宏量营养素和微量营养素来维持和修复身体组织[29]。针对患有慢性病的病人可能需要亚专科医生进一步优化他们的基础条件和风险分层，以最大限度地提高他们的预防潜力。

2.4 其他因素

俯卧位通气的病人，由于气管导管、胶带、鼻胃管和导尿管等管路的存在，病人压力性损伤发生的风险会提高，所有这些导管都应在体位安置好后重新相应地放置在病人身上，以防止组织损伤[12]。Togluk Yigitoglu等[30]在一项前瞻性描述性研究中指出，凝胶垫在俯卧位通气病人中会造成更多的压力性损伤，建议停止使用凝胶垫。Jackson等[31]报道了1例呼吸衰竭病人在俯卧位通气治疗过程中对病人使用了气管固定器，由于固定器与床面接触的方向作用力，导致病人发生了面部组织损伤，严重影响了俯卧位通气治疗，增加了病人的经济负担。因此，护理人员须结合个体因素，针对性地对病人进行评估和预防，提高病人俯卧位通气的治疗效果。

3  俯卧位通气病人压力性损伤的风险评估

3.1 评估时机

风险评估可以有效识别高危病人，是预防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发生的第一步。2019年国际压力性损伤预防指南建议，在病人进入医疗机构时，立即根据常见的压力性损伤风险因素，筛查可能存在压力性损伤风险的病人，并基于筛查结果和病情变化，进一步进行全面评估[32]。彭操等[33]一项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的证据总结指出，俯卧位通气前、每次交接班及体位变化后均应实施全面的皮肤和组织评估，每天至少评估2次，每班至少评估1次。

3.2 评估工具

目前尚无针对俯卧位通气病人压力性损伤的评估工具。从临床角度出发，考虑到压力性损伤在治疗和病人患病率方面的不同影响，根据压力性损伤的严重程度和等级区分压力性损伤是很重要的。通过常规皮肤评估和使用适当的压力再分配，以降低高风险区域的压力[34]。建议风险评估时使用风险评估工具实施结构化的评估，并利用临床经验及判断解释其评估结果，相关证据总结提出推荐的评估工具有Braden量表、Norton量表和Waterlow量表[33]。

Braden風险评估量表是全球公认的评估成人压力性损伤危险因素的普适性工具[35?36]，该量表考虑了有限的风险因素范围（感知能力、活动能力、运动能力、潮湿程度、营养状况、摩擦和剪切力），并在不同的临床环境中为压力性损伤的发展设定了阈值，总分为6～23分，得分越低表明压力性损伤风险越高[37?38]。Norton评分量表由法国学者Norton[39]于1964年研制，后经过2次修订形成现今常用的Norton评分量表，该评分表包括5大评分项（体力状况、精神、活动、运动、大小便失禁），总分20分，≤14分为有发生压力性损伤的危险，≤12分为高度风险，≤8分为极度危险。Waterlow评分表是由英国1所医院于1984年在Norton评分量表的基础上研制的[40]，该评分表包括11个评分项（性别、年龄、体形、皮肤类型、大小便情况、运动能力、食欲、神经功能障碍、营养缺乏及全身情况、手术、药物治疗），总分47分，<14分为轻危，14～20分为高危，>20分为极高危。

4  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预防管理

4.1 综合护理

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预防是非常重要的，杨慧等[41]指出，在俯卧位通气治疗前，应对病人进行个体化评估，掌握病人的各项指标并充分做好治疗的准备。迅速识别压力性损伤对防止恶化很重要，现有的预防和管理策略主要包括定期重新定位、正确的床垫和压力重新分配。理想情况下，病人俯卧位时2 h调整1次体位，方法为侧转头部，交替手臂体位，注意防止肩关节脱位和臂丛神经损伤[12]。病人本身的皮肤状态、镇静镇痛类药物的使用会影响其对压力的感知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会提高其发生压力性损伤的风险。李尊柱等[42]研究指出，使病人RASS躁动?镇静评分处于-4～-3分，重症监护室疼痛观察工具（CPOT）≤2分，合理镇静镇痛可以提高病人俯卧位通气的耐受性。俯卧位通气病人还应注重管道护理，为防止管道潮湿和摩擦，应定期更换并且要密切监测口腔周围的感染，特别是真菌感染。

4.2 改良俯卧位通气的提出与应用

为了降低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的发生，近年来，有学者不断提出了改良俯卧位通气的概念。许艳等[43]采用在病人面部同侧胸下垫枕使俯卧位通气病人身体倾斜，发现与传统俯卧位通气相比，试验组病人压力性损伤的发生率[10.53%（4/38）]低于对照组[46.14%（12/26）]。郑晓倩等[44]采用头高脚低30°联合左、右侧30°的方式，结果发现，与传统俯卧位通气相比压力性损伤的发生率从44.42%下降到了17.14%。刘婉琳等[45]在传统俯卧位通气的基础上采用翻身床调整至头高脚低30°，左、右倾斜交替进行，每个体位维持2 h、16 h后改为仰卧位，结果显示，对照组压力性损伤[36.63%（12/33）]高于观察组[9.09%（3/33）]。刘艳等[46]采用改良式俯卧位通气在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病人应用中发现可以降低压力性损伤的发生率。以上研究均显示，改良俯卧通气相比传统俯卧位通气在预防压力性损伤上具有一定的优势，但未来还需要纳入更多临床样本及对不同改良体位作进一步实证研究，进一步评估和完善改良俯卧位通气在临床中的应用。

4.3 俯卧位通气辅助工具与临床技术的应用

尽管有大量的研究关注哪种减压工具最有效，但目前没有明确的结论。Mcinnes等[47]发现，在压力性损伤发展方面，物理交替使用减压设备和恒定低压设备的病人没有显著差异。Pappalardo等[13]针对俯卧位通气造成的下颌压力损伤提出了自体脂肪移植（AFG）作为一种二次翻修技术，用于手术清创和二次愈合下巴溃疡，以减轻病人的疼痛，实现改善下巴轮廓和瘢痕。对于气管造口病人，Guérin等[5]提出可考虑设计一次性俯卧位头垫（带镜子），这样可以提高气管造口的可及性，便于密闭系统抽吸。臧学峰等[48]设计了一种可以帮助危重病人进行体位转换的俯卧位通气翻身支架，该支架设计简单，可靠性强，易于操作，可明显改善俯卧位通气的实施难度。廖浩等[49]研制了一种安全、舒适、省时、省力、适合重症监护室危重病人的俯卧位通气体位垫，使医护人员在实施俯卧位通气时方便、省力。夏达建等[50]总结前期通过垫软枕的方式开展俯卧位通气治疗的经验，提出以头部支架、硅胶面趴、楔形海绵躯干枕、海绵肢体垫为整体的模块化新型工具的研发设计（海绵填充材料可根据使用结果调整、选择），以提升治疗效果和降低护理风险为目的，尽量让病人单次俯卧位时间持续不少于12 h，可最大限度减少俯卧位通气病人压力性损伤的发生。未来辅助工具的设计和临床技术的改进还需要进一步扩大样本量进行深入探讨其临床适用性。

4.4 俯卧位通气专业医疗团队的建立

从仰卧位到俯卧位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需要时间和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缺乏俯卧位通气治疗的经验和教育可能会增加并发症的发生。为了优化资源利用和降低并发症的发生风险，成立专业的俯卧位通气团队专门执行俯卧位通气是必然趋势，通过对医务人员的培训，很有可能避免压力性损伤的发生。Concha等[51]在其团队中进行了长达48 h的俯卧位训练，以减少姿势变化的总次数，目的是减少因医务人员工作量所涉及的风险。在纽约，有研究团队创建了以学术医疗中心为主的俯卧位通气流动护理团队，该团队基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和俯卧位通气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模拟训练（附加的主题包括避免压力性损伤、病人的安全问题和管道管理），共200多名医护人员参与了7 d的培训[52]。中华医学会重症医学分会重症呼吸学组[53]制定了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病人俯卧位通气规范化流程，旨在促进俯卧位通气的规范化实施和临床管理。科学、规范的俯卧位通气实施流程和完整、高质量的俯卧位通气医护团队是保障治疗俯卧位通气有效性和病人安全性的前提。

5  小结

专业、系统的评估是早期识别压力性损伤风险因素及高危人群的关键步骤，是预防压力性损伤的首要任务，也是采取预防策略的重要参考。俯卧位通气需要通过标准化的预防和护理管理，形成详细的共识方案，以防止压力性损伤的发生。尽管俯卧位通气在临床的益处已被大多研究所证实，但俯卧位通气在临床的实施是耗时费力的，需要5名或6名医务人员将病人固定。如果没有团队模式，无论是在病人和工作人员的安全方面，有效和安全的处理将会是一个挑战。为了预防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的不良影响，还需进行多学科的努力，以最谨慎、安全的方式进行俯卧位通气。希望通过本研究对俯卧位通气压力性损伤的临床现状与风险管理进行总结，使广大临床医务人员能够更好地了解、掌握俯卧位通气致压力性损伤的临床预防与管理，更好地应用于临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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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08；修回日期：2024-04-02）

（本文编辑 曹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