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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与超越在场:具身传播视域下Vlog的城市形象传播

2024-03-26杨清华

编辑之友 2024年2期
关键词:在场城市形象

【摘要】Vlog自带补偿性媒介基因,凭借其外在的人格化、深度的交互性,弥补了传统媒介单一封闭的传播缺憾。Vlog的具身叙事围绕特定地理空间、社会空间展开,其中产生的多层次场景与丰富内涵想象,为城市形象认知与审美体验提供了多种可能,也为城市形象传播提供议程、传达意象。具身场域下在场的显性表达实现了传者自我价值呈现与受众审美认同的双向建构,超越在场的社会表演与影像动员丰富了城市形象传播的话语意蕴。

【关键词】Vlog 城市形象 具身传播 在场 超越在场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4)2-075-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2.011

具身理论主要源自西方现象学。从胡塞尔的“自我—认识—世界”的表征认知,到海德格尔转向具身的实践性、情境性的行动认知,再到梅洛-庞蒂强调“身体—主体”的人与世界互动互构,明确揭示了知觉与行为的具身性和统一性。而后唐·伊德敏锐地关注到人类与技术的深度融合关系,将具身性从“人—世界”发展为“人—技术—世界”的知觉结构。由此可见,具身理论是对西方近代认知科学不断建构、解构、反思、批判、超越的产物,是一种扎根于主体与世界的境域关系、动态互建的方法论。

传播研究中的经验学派、批判学派、技术学派,长期以来将传播视为人与人之间的观念、思维、精神交往,侧重对信息符号表征功能的考察,离身观念占据主流。而伴随媒介技术对传媒生态的重构,人的身体在场、缺席及其价值研究的重新回归,逐渐形成智媒时代传播实践探究新范式。具身传播跨越符号表征与信息传递的边界,是身、心、媒介、环境协同互构中的实践状态,具身传播视域中的身体远远超越了生物学意义的范畴,媒介或技术也不再是客观的物或工具,而是能动地参与调节身体感知。人类在新的传播生态中与技术混合行动,成为一种新型传播主体,即“身体—媒介物—主体”。在高度注重感官体验的互联网社会,Vlog作为一种凸显技术具身的媒介实践备受社会关注。Vlog亦称视频博客,强调个人视角的视觉叙述和情景体验,通过直观的身体展演引导受众虚拟在场,以个性、真实、交互呈现自我价值,以情互动引导受众注意力。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6月,我国网络视频、短视频用户规模分别达10.44亿人、10.26亿人,Vlog用户规模占比较大。Vlog作为青年群体自我表达的媒介工具,成为开辟新视角、分享新路径、塑造新形象的新传播样式。近年来,伴随Vlog在文旅业、城市形象传播中的广泛运用,旅游城市的意象从空间、镜头与身体三个不同的空间维度不断呈现,传播者对自我体验、城市图景的展演,尤其是青年主体与异域身体符号的介入,以亲密肖像下的虚拟对话契合不同圈层的媒介喜好,将城市地理、美食娱乐、科技人文等意象元素有机缝合,提升了城市能见度与意义建构,凸显了城市发展的现实意义。

一、Vlog叙事与城市形象传播的耦合

城市形象的形成主要基于诱导性来源(主要是城市管理组织及其营销和促销活动)、自主来源(不受城市管理组织控制的其他利益相关者,如电影、纪录片、新闻等)和有机来源(朋友或陌生人的经历)。[1]其中,通过互联网传播的城市相关文本、图片、视频是城市形象形成的重要来源。Vlog作为一種记录城市生活或旅游体验的重要媒介,是创作者基于城市形象感知实现从个体互动到群体互动的具身传播狂欢。在媒介融合和文化旅游融合的大环境下,Vlog的叙事逻辑与城市形象传播耦合,带动了一批网红景点,影响着受众出行选择与城市认知,促进了旅游产业的发展。

首先,Vlog的生活化展演与城市形象营销场景构想相契合。与大多数短视频不同,Vlog的生产具有非虚构、无脚本、个性化、开放性、潜在迎合性等特征,创作者通过真实的城市饮食体验、住宿体验、交通体验、旅游购物、娱乐互动、风俗体验、旅行日常等,创造了一种生活化的视觉消费景观,如以旅游打卡为主题的Vlog,引导者、体验者直接进入城市消费环境中,讲述对城市的局部或整体的感受,并为大家“安利”,从而影响受众对城市的态度与行为意向。这与城市形象营销所追求的通过间接体验实现情感认同的目标不谋而合。其次,Vlog创作者与受众的互动逻辑与城市形象传播进阶相吻合。与传统媒介相比,创作者与受众的平等互动更能对受众的线下行为产生直接影响。创作者通过与受众的情绪共享、认知互动、行为互动、价值交换,促使受众从城市空间的虚拟在场中获取共同感受、共同经验,进而获取共同想象,使受众产生从个体情感、认知深化到行为认同的进阶变化。在互动过程中,创作者与受众共同参与叙事,个体互动与群体互动构成城市形象的互动市场,个体感受他者在场进而相互影响,由情绪分享到群体认同,进而形成城市形象价值符号认同。最后,Vlog的社会化极大地降低了城市形象传播的成本。从技术演进层面来看,拍摄器材轻型化、视频剪辑简洁化、数据传输快捷化、视频平台政策倾斜化使Vlog创作逐步大众化,弥补了传统媒体在城市形象传播上制作周期长、内容同质化、推广成本高的不足。从传播主体来看,全民参与已是城市形象传播的主旋律,越来越多的个体自主地将城市日常“随手拍”,全面、细腻地展示城市可知可感的多元魅力,将城市形象传播这一工程逐步推向公共化、公益化。

综上,Vlog以鲜明的互动性和感官调动特征成为塑造城市形象的新兴力量,在传播过程中不仅以微观视角让城市形象深入人心,加快其在民众心中的“着陆”速度,还深化了以Vlog为代表的新媒体背后更深层次的社会价值。社会化媒体以强效的互动性为城市和用户搭建起传播链条,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时空限制,使得城市形象、媒介与用户间的良性循环从网络空间延伸至现实空间。对于城市主体而言,Vlog的具身传播优势不仅激发了城市形象传播的超高流量,同时凭借其在场性、互动性、动员性给城市形象传播带来无限想象。

二、在场:城市意象的显性表达

“在场”是20世纪西方哲学的关键术语,指显现的存在。所谓“在”,即主体的“在”,在具身传播中指身体与媒介的存在;所谓“场”,则指具体的环境或空间、事件的场。在场强调了主体、时间、空间的直观性、即时性、即地性。Vlog的具身传播就是一种在场的叙说,身体、媒介、周遭环境或事件发生紧密联系,各要素的第一能指决定了它的在场性,受众的视觉感官深陷其中,赋予其在场表达的现实意义。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成为社会叙事表意的重要原则,Vlog的城市形象在场叙事之优长不言而喻。

1. 身体的在场效应

传播学者保罗·莱文森的补偿性媒介理论认为,在媒介演化过程中,后继的媒介都是传统媒介的补救和补偿。纸媒、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的城市形象传播或是政府主导的官方宣传片,或是表演和作秀的短视频,相比之下,Vlog的补偿性重点体现在其具身性上。

Vlog在城市形象传播中的身体叙事将身体作为重要的叙事主体与叙事符号,以视频方式再现身体体验,形成城市形象话语的叙事流程,以达到表述、交流、沟通和传播的目的。[2]首先,作为叙事主体的身体,将镜头对准自己,通过摄像机拍摄身体在城市场景中的运动轨迹来叙说人与城市的内在联系,以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视觉冲击作用于受众的感官神经,从而激发其作为叙事主体构建城市生活的代入感。镜头下,受众可以跟随叙事主体来到未曾去过的空间,置身于高空或地面,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感受震撼的城市景观,探索真实的城市形象,这种间接身体体验促成受众“内在地与世界、身体和他人建立联系”。[3]其次,作为叙事符号的身体内涵更为丰富。此时,身体成为叙事表意的主要介质、符号化叙事的组成部分。由于Vlog的创作主体以“90后”“00后”为主,这些“数字原住民”更善于身体叙事。其丰富的语言、表情、动作、互动样态作为叙事符号,传播人与城市相处过程中的情绪、情感、认知、认同等意向。例如方言符号大量出现在城市Vlog中,一方面能唤醒本土受众的听觉记忆,引发情感共鸣;另一方面也强化了城市的个性形象、真实认知。这一系列身体符号共同阐释着城市的公共面相,城市形象也在碎片符号中生成与发展。

除此之外,城市形象传播中的身体实践还演变为现实意义上的超链接。一方面,这种超链接为受众进入博主的观测世界提供入口,满足受众对城市的环境感知、娱乐体验、文化认知等;另一方面,诸多不同题材的城市Vlog构成了城市形象传播的强大网络,形成了一种开放多维的城市形象系统,有纵向系列的,如对城市历史的挖掘、对城市发展变迁的感慨;有横向系列的,如城市的社会治理、经济建设、社会风尚、文化生活等。正如有学者所言:“对人、對形形色色的都市人、对日常生活复杂面貌的关注和呈现,才更有可能表达出城市意象的本质,也更能通过激发公众的共同记忆达成都市文化意义共享。”[4]这种超链接、裂变式传播,有利于形成城市形象与个人、组织、群体的卷入关系,包括感知卷入、情感卷入、意愿卷入和行动卷入等,进而形成城市形象传播共同体。

2. 场景的丰富铺陈

如前所述,具身传播中的在场,除了主体的“在”,另一核心要素便是“场”。梅罗维茨曾将媒介、场景和行为三者联系在一起,强调不同媒介创作的不同场景塑造和人类行为影响。众所周知,建构一个较为完整的城市形象必须通过城市客观景观、媒介与受众主观印象三位一体才能实现。Vlog场景叙事促使受众跟随镜头感受城市的自然环境、社会氛围、人的活动、社会事实,甚至邻里、社区、多样性人群等。这种视觉现象与视觉生活构成了受众对城市理解的视觉经验,它们并非只是影像的拼凑与累积,而是主体借助身体与场景来表达的世界观,是客观化城市视觉的过程。其真实性、开放性、多元性为城市形象传播提供了更多介入价值。

首先,“如真”场景的真实复现加上主观视角建构了用户真实的临场感。与演播室的虚拟空间不同,Vlog对于城市形象的塑造和构建是基于城市真实生活空间的,是具体可感可知的。Vlog通过个性化叙事将观众带入街头巷尾,这一过程中,Vlog作为一种将参与感与探索性结合的媒介载体,形成了一种极具黏合力的场景凝视、纪实性与个性化兼具的景观呈现。如Vlog里出镜率较高的武汉大学的樱园、北京胡同与四合院、上海外滩、成都锦里古街、长沙解放西,网红景点的感知传播,突出了城市的差异与特质。同时,社会化媒体平台中的城市Vlog基本遵循现实生活的显性顺序,以慢节奏的忠诚叙事还原真实时空节奏,以真实感与趣味性坚定维护受众的城市沉浸式体验。其次,在传统媒体时代,不同社群被区隔在不同社会场景中,而在新媒介时代,场景界限被打破,受众可随机、任意进入兴趣场景,自由停留或离开。Vlog的“松圈主义”营造了自主、自在的使用氛围,自由流变的“游牧场景”更能吸引受众对共享景观的体验。因此,城市形象在各个辖域的场景呈现也会更为积极主动,从而激发城市主体在场景打造方面的思考。城市管理者在典型场景设计中的巧思,也往往使这一场景成为Vlog创作者的打卡地。如张家界玻璃悬索桥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设计理念与科技创新融合,成为城市Vlog创作者竞相打卡之地;长沙文和友的七层复古市井小巷,将20世纪80年代老长沙的街景悉数搬进,成为短视频博主的拍摄重地。城市的能动反应与视频生产形成积极的互动关系,既扩大了城市景观的影响力,又推动了视频生产对城市场景的再生产。

当然,新媒介时代城市Vlog的场景叙事,既需要关注城市影像中景观、仪式等显性符号对用户审美体验的影响,又需关注传受主体的互动场景营造。Vlog叙事将受众定位为亲密好友,分享心理空间与文化空间,针对这些隐性场景的深入思考,能更好地帮助Vlog完成由城市场景体验到感悟的叙事闭环。

三、超越在场:身体表演与城市影像动员

海德格尔曾提出一个哲学思考:“为什么有现实存在物而没有无?”每一个在场的人或物表面看是真实的,但也是不在场之物的集结。也就是说,任意一个存在物的出场或显示,都包含不在场的想象与超越。Vlog中呈现的真实在场,也是主客体超越在场的结果。乔治·米德的“主我与客我”理论就强调了自我传播是 “主我”与 “客我”双向互动的社会过程。[5]Vlog中的具身传播是“主我”与“客我”互嵌的传播形态。“客我”是基于文化规制、技术条件、受众期待的不自觉的身体实践,“主我”是创作者遵循自我的主动性思考。二者互动规制着视频创作社会化表达逻辑,最终实现具身叙事的平衡。因此,细观城市Vlog看似日常的在场表达,其背后均有超越在场的表演与动员,且鲜明地传递着某种主题和价值观。

1. 公共空间的社会表演

Vlog的私密性与公共性成就了其城市形象叙事的自主性。尤尔根·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是一个人们就各自生活中共同问题而相互交流形成的‘社会空间,而私人领域是公共领域中交流话题的源头。”[6]Vlog是一种视频日记,是私密性较高的表达载体。它强调个人身体感知与精神感受,强调个人对外部世界体验的表达,是主观世界介入客观世界的主体性表达,也是吸引观者的核心诱导要素。大多浏览量高的文旅Vlog都将自我价值、内心情绪、情感经历、躯体感知等这些较为私人化的话题呈现出来,如露营、自驾博主的记录呈现城市游历与个人日常起居;酒店体验博主带观众感受旅居环境与私人感知;探索挑战类博主在向受众展现个人魅力的同时分享私密心得;明星旅行Vlog更是激发了观者的好奇心与窥私欲。可以说,私密性是Vlog叙事的逻辑起点,而网络技术则使Vlog的日记叙事实现自我突破,实现自我表达与公共表达的融合,呈现出开放性、交互性、公共参与性等特征,[7]成为社会层面的个性化自我表达。汉娜·阿伦特认为,公共空间帮助人类超越私人空间的偶然性和脆弱性,提供了一个“彰显自我个性与独特性的不可替代空间”。[8]因此,文旅Vlog博主的创作大多经历两个明显过程:第一阶段是遵循自我个性,忽略市场属性与专业属性,强调“主我”展示,关注自我表达,其内容输出有着强烈的个性化标签,当个人品牌形象逐步形成,粉丝流量也随之而来;第二阶段是个性化形象成型之后,文旅博主开始受外在的政策诱导、利益补偿、同行竞争、专业技术等因素影响,如某些城市主动邀请文旅博主群体近距离感受城市文化,通过采风体验发掘更多的打卡地,推介文旅产品。再如,短视频平台也会根据Vlog的内容风格、受众群体和市场需求给予资金支持与广告商匹配。资本关系、商品化会投射到Vlog创作中,实现内容输出或多或少地整合与征服。一些社会机构还会对创作者进行评价,如中国房地产业协会商业文化旅游地产委员会、中国商业联合会商业地产工作委员会、长三角旅游推广联盟等机构每年进行联合测评发布《TRUE文旅超级评价榜》,对旅游博主的内容创作力、市场影响力、商业变现力、网民喜爱度进行综合评价。因此,他者评价与粉丝反馈亦成为Vlog博主重构自我的巨大变量。如一些文旅Vlog博主为尊重地域差异,适应当地传播环境,而有意识地迎合,以他者视角、个性化视角增强地域文化记忆与身份认同,形成本土粉丝扩散的内在动力。可见,博主所展现的不单单是自我形象、自我意愿的表达,同时也融入了受众期待,在自我表达与他者需求中寻找平衡和融合,实现公共空间的社会表演,以维系个人Vlog形象、流量订阅和社群聚集。可以说,Vlog正是借助真实生活情境的日记私密基因,以轻量化的媒介表达进行编码式分享,促进个体自我传播与人际传播,生成以趣缘为底色的在线集合社会群体,在围观的簇拥下参与凝视与展露的双向反哺,日志由私人场域的纯粹自我记录异化为身体观照的公共化产物。

另外,Vlog的前后台表演为城市形象叙事提供了“印象整饰”。欧文·戈夫曼在拟剧理论中提出“前后台”概念,即表演区域前后台呈现理想化表演、误解表演、补救表演等印象管理策略,强调社会结构对个人行为的制约性。Vlog中的前后台表演呈现两个不同的主客观世界。在前台,镜头前的身体呈现于观众面前,必然“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展现乐于被人接受的行为,隐藏属于真实自我又不符合他人期望的行为”。[9]这种表演“客我”大于“主我”,博主尽可能满足最大公约数的审美期待。这里的表演是中性词,是人类追求的生存生活状态,是理想化表演。如“泰山娟姐”在受到大众认可并先后获得“山东好网民榜样人物”“泰安市巾帼十杰”“山东十大导游主播”等荣誉后,不断激励自我成长,曾在Vlog中表示“天气预报有暴雪,我立刻上山,如不能第一时间直播雪后美景,我觉得对不住‘泰山娟姐这个名字”。这种通过个体表演化的解蔽呈现,一方面满足了受众对陌生城市空间的窥私与好奇,另一方面以认同视角促进受众的情感参与,反哺真实感。较前台而言,Vlog的后台常常会有深思熟虑的预设。基于自身知识结构、人生阅历、审美水平展开叙事设计、故事化铺陈、人设打造等。如以城市旅行主题为例,仅仅是出行准备、路过的街景、总结感受式的记录并不能实现有效传播,而是需要博主提前规划好出行路线、拍摄机位、拍摄角度等,甚至融入各类巧妙的艺术化表达,如呈现不经意出糗、卖萌撒娇或无伤大雅的小缺点等个性化表演,让受众产生“我非常了解他”的自信。后期制作环节还需在标题拟定、背景音乐、文案配合、花字设计、转场技巧等方面补救、重构。与城市方合作的Vlog会更强调城市日常生活的感性设计,既呈现海边的落日、街边的烟火、匆匆的人群、动物的呓语、酒吧的灯光、鲜亮的衣着等物质末梢,也输出离别的感慨、生活的回望、街巷的宁静、交通的喧嚣、下班的疲惫、青春的热烈等精神符码,这些都能激发观者感受城市的魅力。这些镜头内外的演绎、前后台的表演,促进前后台边界的消融,不仅拓展了城市形象传播的场域,更通过焦点的集聚与身体的共情满足了受众的多样主体需求。

从某种程度上说,公共空间的社会表演催生了亲密互动下的拟态交往。这种包含个人经验、观点交流与生活空间的交互特性使Vlog具有人格属性的媒介化表达倾向,城市生活的纪实特性一定程度上遮蔽了短视频观赏的表演杂质,赋予受众以感官沉浸城市空间与在场卷入的体验,消解了受众身体缺席的时空距离,加速城市形象的意义流通。

2. 形象议题的影像动员

“城市形象是人们对城市的主观看法、观念及由此形成的可视具象或镜像。”[10]由此,城市形象需主动激发和维系人们对城市的积极想象。Vlog的城市影像實践成为建构城市的强大视觉性力量,重塑人与城市的新型关系,为观者进入城市日常提供入口,确认城市视觉表象、行为形象、精神形象的多维存在,拓展了城市形象议题的内涵。

正如波兹曼所提醒的一样,“每一种技术有它自身的议程,隐喻等待被揭示出来”。[11]Vlog的“城市行走”是对文本城市的极大补充,其在城市空间、具体场所的或真实或表演的文化实践,实现了虚拟与现实空间的有效连接,创造了崭新的城市形态。纵观以往媒介的城市文字图像记录,文字书写记录城市的历史文化,记录人与城市的相遇,读者通过想象建构城市空间形象,是虚拟形象在人脑中的映射;城市摄影展现城市物质空间,记录都市生活百态,观者可直接感受城市物质空间,是现实形象在人脑中的投射;城市形象宣传片将城市的视觉表象、行为形象、精神形象进行宏观呈现,受众观后产生对城市的表征印象,是虚拟形象与现实形象的被动融合、脱域融合。而当互联网与物质世界互联互通,空间概念被改写,新媒体影像体验替代了阅读、观看。Vlog的城市影像实践改变了城市宣传片的被动参与,以亲临、亲眼、亲口、亲手的身体感知穿梭于城市的虚实空间,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在场体验实现城市形象的嵌入式革命。于是,城市的形象议题被赋予新的内涵。在传播主体方面,传统的政府主导、媒体配合转变为政府主动建构、主流媒体议程设置、公众具身传播的全民参与式传播新格局;传播内容由对城市形象的宏大解读转变为具有地方纹理的社会生活体验、城市镜像一体多面的感知想象;传播方式由官方的自说自话到“官方—民间”的主客互文,宏大与微观、全面与碎片、理性与感性的空间实践,使得城市形象议题逐渐走向公共化、系统化。

城市形象传播是自我与他者的认同性建构,Vlog的具身实践成为一场城市形象的影像动员。移动互联网时代,视频应用的普及催生了一种视频化生存方式,它既是日常生活的媒介化,也是媒介化后的日常生活。[12]因此,城市形象传播必须充分认识影像动员的重要意义。Vlog在城市影像实践中的动员主要表现在自我认同建构与他者认同的维系上。创作者偶或借助美颜滤镜等技术提升自我社交形象满意度,实现外在自我认同;或根据自我体验与反思理解自我,明确自身社会角色定位、价值定位,进而强化人格魅力、追求理想化自我,实现内在自我认同。当然,要想获得持续的影响力与话语权,还要获得受众的群体认同。创作者一方面通过持续更新记录作品实现与受众的连接,形成社会交往密度,促使受众形成情感依赖,彼此间形成类似熟人社交关系。另一方面,保持强烈的受众意识,如攻略类Vlog紧扣受众物质需求,以衣食住行的旅游體验推荐打卡点;向导类Vlog以知识性、趣味性旁白,弥补观者城市形象认知;文化与情怀类Vlog抓住受众情感诉求,传播城市格调、情怀、文化,实现城市形象的社会认同。除此之外,Vlog的共情抚慰、整合归属功能也有利于城市形象传播。创作者一旦在特定圈子形成影响力,就会形成情绪传递、价值影响,产生人格特质的社会认同,提升受众的忠诚度。一旦城市形象出现危机,他们也能挺身而出进行补救性塑造。因此,Vlog对城市形象的影像动员,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城市形象实现 “自塑”与“他塑”、“塑形”与“矫形”、“自传”与“他传”的整体性变革,也在智媒时代为中国城市数字化发展提供选择路径。

结语

毋庸讳言,Vlog确也存在内容同质化、表达碎片化、印象标签化等缺憾,但其在城市影像实践中呈现的在场与超越在场的传播、叙事风格的创新、互动模式的革命、城市形象的拓延,开启一种全新的城市社交方式,启迪技术具身与城市意象联结的新想象。随着技术赋权驱动城市治理与城市形象传播的新变化,基于人本主义的“人感城市”模式将超越“物感城市”模式,成为城市发展新趋势。“人感城市”强调人的主体性和目的性,强调人能动感知城市空间的主观世界和社会系统。在这一全新语境下,Vlog的具身传播有着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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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sence and Beyond Presence: Vlog's City Image Communi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bodied Communication

YANG Qing-hua(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205, China)

Abstract: With its gene of compensatory media, Vlog makes up for the shortcomings of single and closed communication of traditional media by virtue of its external personalization and in-depth interaction. The embodied narrative of Vlog revolves around the multi-level scenes and rich meaning imagination generated by specific geographical space and social space, provides multiple possibilities for urban image cognition and aesthetic experience, and also provides agenda and conveys image for urban image communication. The presence in the embodied field realizes the two-way construction of the communicator's self-worth presentation and the audience's aesthetic identity.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presence and beyond presence enriches the discourse implication of urban image communication.

Key words: Vlog; city image; embodied communication; presence; beyond presence

(责任编辑:武)

基金项目:2019年度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融媒体语境下湖南形象传播策略研究”(19YBA097)

作者信息:杨清华(1982— ),男,湖南双峰人,博士,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纪实影像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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