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时期我国谈话类节目的空间叙事转向

2024-03-08贾鹏沈磊

新闻潮 2024年1期
关键词:空间叙事转向

贾鹏 沈磊

作者简介   贾鹏,贵州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沈磊,贵州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副教授

【摘 要】新时期,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的空间叙事发生了从“游离”空间到“沉浸”空间、从“对话”空间到“撒播”空间、从“凝滞”空间到“流动”空间的转向。本文通过研究这种空间转向,提出其既是一种自觉的、自发的艺术革新的结果,又是媒介化社会高速发展的真实图景的反映,其中包孕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内容,同时也是市场发展、技术衍变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对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空间叙事转向图景的勾勒,能够为我国谈话类节目的创作提供空间叙事层面上的借鉴与启发。

【关键词】谈话类节目;新媒体媒介化;空间叙事;转向

新时期,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的空间叙事发生了巨大转变。一方面,随着20世纪末空间思潮的兴起,“空间与时间在艺术创作中的关系权重发生了置换”[1],“空间开始被认为是根本性元素”[2],运用或借助空间进行叙事的创作逐渐变得多样。另一方面,作为一种舶来的节目形式,自1993年东方电视台播出首期《东方直播室》以来,这一节目类型已经在我国走过了30个年头,这期间,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在经历了兴起、发展以及高潮等阶段后,陷入内容单一、模式重复的窠臼,面临受众流失以及改版停播的困境。

一、从“游离”空间转向“沉浸”空间

(一)游离空间:陌生而疏离

传统美学理论认为,“游离”与“沉浸”分别诠释着审美主体两种截然不同的审美状态。所谓“游离”,指的就是一种陌生化的“间离”效果。这一效果由“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从俄国形式主义理论中引申而出”[3],布莱希特致力于在演出过程中打破观众习以为常的经验秩序,重构人们的生命感受,给观众带来陌生化“间离”效果,从而使观众“游离”于空间场景之外,进行理性而疏离的思考。不同于陌生化的“游离”,“沉浸”关注的是精神的高度集中与投入。针对这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美国心理学家契克森米哈伊提出了“心流”的概念。他認为,“心流”是审美主体在“沉浸”空间中所发生的一种不由自主、高度卷入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审美主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自我意识不断消退,逐渐“沉浸”于空间叙事之中。从审美主体精神状态的“沉浸”程度来品鉴,我国传统电视谈话类节目的空间设计大多为陌生化的“游离”空间。例如,1998年由上海电视台播出的谈话类节目《有话大家说》就因为单一的空间设置、符号化的场景布局给观众带来了“间离”冲击,使观众在进行审美观看时能够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与观看状态。再比如,2000年开始在北京广播电视台播出的娱乐谈话类节目《超级访问》,同样因为空间布局的符号化和访谈模式的雷同化给观众带来了陌生化的“间离”体验,使观众脱离了节目的叙事场域,“游离”于谈话空间之外。

(二)沉浸空间:多元而沉浸

21世纪以来,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结合审美沉浸理论,在数字技术与互联网技术的赋能下,突破了单一空间的局限,构建出了一个多元化的感官沉浸空间。例如,优酷于2016年出品的全新脱口秀节目《圆桌派》就通过对文本素材的组织、对文化心理的黏合以及对感官体验的架构,为观众营造出一个充满中国传统美学韵味的沉浸式空间。节目组选择在一个古朴而幽静的茶室内进行叙事。当主持人燃起沉香,喻示节目正式开始的时候,观众也能跟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浸入”节目叙事之中,获得独特的“心流”体验。又比如,2017年国内首档竖幅构图的人物访谈类节目《和陌生人说话》,节目组为了营造更强烈的“沉浸”式体验,将每期节目的时长控制在15分钟以内,并且选择以竖屏的方式进行叙事,突出了谈话者的表情与手势,放大了情感表达,捕捉了比横屏观看更加丰富的细节,最终使观众能够在碎片化的15分钟之内“浸入”故事空间之中产生情感共鸣的审美体验。

二、从“对话”空间转向“撒播”空间

(一)对话空间:以传者为中心

“对话”与“撒播”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传播范式,同时也代表着“人类思想形成与发挥历史作用的两种基本交流观念”[4]。美国传播学者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传播的观念史》一书中通过“批评‘对话的方式,表达出对‘撒播的拥护”[5]。他认为,对话以传者为中心,有着等量对称的传播群体,而“撒播”则以受者为中心,更加关注受众的感受,并能够最大限度地扩大传播范围,延展覆盖面。因此,在当下这个拟真化、数字化技术不断出现,虚拟空间与实际空间不断融合的去中心化的社会中,“‘撒播更能体现出平等尊重的意义”[6],对话的传播模式正逐渐被“撒播”模式所取代,“撒播”化社会正在开启。

我国传统的电视谈话类节目,同样有着一条清晰的从对话模式向“撒播”模式的转变路径。例如,中央电视台早期推出的电视谈话类节目《艺术人生》,节目现场被精心布置成温馨的对话空间,节目内容也紧紧围绕主持人与嘉宾之间的二元结构展开。需要指出的是,这种谈话类节目虽然在短时期内取得了不错的受众口碑与市场反应,但是,忽视与观众之间的互动使得观众在脱离了现场的环境气氛之后,对节目最大的印象不是深刻的内容与深厚的意蕴,而是仅仅停留在主持人的个人风格之上,节目本身悄然退场,主持人成为实际的主角。

(二)“撒播”空间:以受众为中心

21世纪以来,随着传统电视谈话类节目的不断推陈出新,网络谈话类节目的不断涌现,主持人与嘉宾之间传统的二元结构逐渐被多元结构所打破。单向的“对话”空间也逐渐被更具传播价值的“撒播”空间所取代。例如,爱奇艺在2014年出品的国内首档谈话达人类节目《奇葩说》就凭借人物间的多元互动构建出了围绕节目内容的“撒播”空间。具体而言,《奇葩说》节目不仅有着主持人与嘉宾的二元结构设置,而且还增设有普通嘉宾与观众,在某些特殊环节,节目甚至允许导演、编剧、灯光等现场工作人员一同参与到节目中发表自己的观点与言论。在面对核心辩题时,辩论导师、选手以及各持观点的现场观众一同构成了更加多元的空间场域。此时节目不再以主持人和嘉宾作为中心,相反,每个参与到节目制作中的个体都成为节目的展现中心,都有着表达自己、自我言说的权利。他们之间的言说与观点间的碰撞就形成了激发观众观看兴趣的“撒播”空间。此外,互联网时代的“撒播”并不仅仅停留在单向度的层面上,在各种数字技术与网络渠道的赋能下,单向度的“撒播”空间最终可以变成群体间互动的“撒播”空间。弹幕技术的广泛应用就为互动“撒播”提供了一种现实可能。当观众围绕影像发布弹幕后,此行为与内容就成为面向所有人的“撒播”。更为重要的是,“弹幕行为”实现了传播主体间的交流互动——所有主体都能看到,也都能基于此作出“再反应”。值得一提的是,弹幕本身也参与了节目内容的生成,并最终成为节目内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互联网时代,拥有更大传播范围的“撒播”将会成为新媒体与媒介化社会传播的重要方式。

三、从“凝滞”空间转向“流动”空间

(一)“凝滞”空间:局部封闭式场域

在法国哲学家马尔丹看来,影视艺术的空间不是“凝滞”的,而是不断“流动”的。他认为,“影视艺术在处理空间时,通过将复杂多样的空间并置、同构、联结,可以构建出一个综合的、不断流动的空间”[7]。同样,在库里肖夫的“创造性地理实验”中,人们也可以窥见影视艺术的叙事空间所具有的拆解性与流动性。也就是说,在影视艺术中,叙事空间是不断“流动”的,完整的叙事空间需要通过对各个镜头中所展现出的局部空间进行“组装”而构成。观众可以凭借“完型感知心理”机制联结起屏幕上不斷出现而又迅速消失的影像空间,从而在意识深处构建起一个完整的叙事场域。换言之,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会有意识地对自己从影像画面中‘经验到的空间景观进行组装、缝合、勾连,从而建立起各个场景之间的关联”[8],在脑海中形构出一个完整、立体而又在不断“流动”的空间场域。但是,对于传统电视谈话类节目而言,围绕室内演播室而构建出的对话空间无疑是封闭而又“凝滞”的。在这样的封闭空间之中,观众所能构想的空间景观也仅仅局限于演播室的现场环境,而不再有空间的外延。例如,中央电视台在1996年播出的大型谈话类节目《实话实话》,借鉴国外成熟模式,将主持人、嘉宾与观众同时置身于一个时空当中,围绕当下的社会热点与人生感悟展开对话。对议题的探讨与辩论直接在演播室的空间场域中发生,因此,有关议题的内涵与外延也就不可避免地被凝滞、局限在这个时空,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削弱了观众的具身参与与情感认同。

(二)“流动”空间:全景流动式场域

21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技术与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我国谈话类节目的空间生产发生了从“凝滞”空间到“流动”空间的转向,逐渐从局部封闭式场域过渡为全景流动式场域,为观众带来了更丰富的视觉体验。网络谈话类节目的出现在不同程度上打破了电视媒体对视频节目的垄断,突破了电视节目在内容生产与呈现形式上的樊篱,将局限于演播室的“凝滞”空间转换为因时因地制宜的“流动”空间,带来了节目视角、节奏以及内容深度的改变,丰富了节目的内涵与外延,增添了节目的新鲜感。例如,2022年由今日头条和江苏卫视联合出品,“采用外景+读书会形式”[9]的漫谈类节目《我在岛屿读书》就将传统的“演播厅”空间迁移至非传统的“海岛”空间之上,打破了演播室空间的束缚,展现出“流动”空间所特有的魅力。在节目的开头,随着嘉宾逐个出场,节目的叙事空间也如“中国卷轴画的‘移步换景一般”[10],嘉宾所至之处皆为舞台,嘉宾所在之地皆成叙事空间。在所有嘉宾围坐在海边平台观看电影的一期节目中,嘉宾们坐在海边眺望悬崖上被投射出的电影影像,大自然的奇绝瑰丽交织着悬崖上放映的人造景观,给观众带来了独特的审美体验。多角度、深层次地唤起观众的情动与认同,将自然、社会与空间呈现融为一体,在不断的流动变化之中,勾勒出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全景流动式场域。

四、结语

本文尝试对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的空间叙事转向作出梳理,旨在厘清空间转向在谈话类节目中的转向路径与运作机制。进入21世纪,我国电视谈话类节目持续创新,在空间元素的选择、构造与再现上作出了积极尝试,书写出了不落窠臼的时代故事,使谈话类节目担负起新时代的任务使命。

当然,关于我国谈话类节目的空间转向仍然还有诸多重要问题没有涉及,比如空间转向的社会语境与制度基础、空间转向与时间书写上的分野等。相信随着空间思潮的兴起这些问题会得到更完善的学理解析。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对空间转向的研究与构想,不一定要局限于彼得斯、巴什拉等人的理论架构,研究者还可以从理论研究或从实践本身探寻到更为严谨的逻辑论证。潮

参考文献

[1]宋昕睿.第六代导演艺术创作的空间转向研究[J].电影文学,2023(16):110-113.

[2]孟君.空间的消隐和浮现:论电影的“空间转向”[J].江汉论坛,2014(4):88-91.

[3]廖茜.沉浸与间离、镜像与梦的隐喻:影像作为戏剧符号的功能探析[J].电影文学,2023(4):34-39.

[4]葛勇,黄月丽.从“对话”到“撒播”:谈话类节目中交流的新趋势[J].中国电视,2018(7):80-82.

[5][6]王婷,谢清果.“撒种”之隐喻:论彼得斯“撒播”学说的西方文化原初语境[J].新闻界,2022(6):26-37.

[7]马尔丹.电影语言[M].何振淦,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 2006:208.

[8]张晓峰.中国电影学派的空间叙事研究[J].电影文学,2021(19):50-55.

[9]扬明品.我在岛屿读书:看见文字里的诗和远方[N].人民日报,2022-12-20.

[10]于云.《我在岛屿读书》的叙事创新和符号化表达[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23(7):119-124.

猜你喜欢

空间叙事转向
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空间叙事的结构与功能
奥古斯丁《忏悔录》中的时间问题分析
新时期水利工程管理现代化思路探究
二战时期日本文坛的转向文学
论《三城记》空间叙事艺术特征
浅谈中韩电视剧、电影的叙事差异
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微”转向的必然性与具体策略
论徐则臣小说的空间叙事
小学语文课程与教学改革的困惑与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