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研究

陈小龙

摘 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已成为当前经济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企业创新带来挑战。本文从直接和间接两方面综述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从直接影响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实物期权效应和金融摩擦对企业创新产生消极影响，通过增长期权效应和Oi-Hartman-Abel效应产生积极影响；从间接影响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改变企业所有权和市场环境对创新的效应间接影响企业创新。未来研究应完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测度，从地区、行业和企业层面扩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衡量范围。

关键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机制；企业创新

一、引言

以创新驱动引领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企业是市场的主体，也是创新的主体。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发挥科技型骨干企业引领支撑作用。结合当前背景，复杂的国内外形势迫使政策频繁调整，导致未来政策方向和效果的不确定性，这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经济环境，干扰企业决策，既影响企业研发投入，又影响企业的创新数量和质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已成为企业在创新过程中面临的重大挑战。鉴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已成为经济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更好地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问题值得重点关注。

已有研究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效果上尚未达成共识。一部分研究认为，研发的不可逆转性会改变企业创新决心，加剧实物期权和金融摩擦等不利效应，降低企业创新速率（Gulen et al.，2016）；另一部分研究认为，不确定性也会激励企业利用潜在机会进行探索性创新，为未来的美好前景打下基础（Atanassov et al.，2015）。基于此，本文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两方面对已有研究进行梳理，并且提出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测度研究的展望，以期为拓展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直接影响

企业创新是长期经济增长的引领者，对于国家长期经济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目前，有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研究已十分全面，但关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效果仍存在一些争议。从已有的研究成果出发，现有文献大致分为以下两类。

1.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负向影响

（1） 实物期权效应

实物期权效应指的是随着外部经营环境的不确定性上升，企业在考虑到投资不可逆风险等因素后，选择暂缓创新研发活动，以等待更多政策信息的透露。郝威亚等（2016）通过分析中国1998年至2009年工业企业的数据，得出政策不确定性的提高会增加企业创新中的等待价值，导致企业管理者更倾向于推迟创新活动，以等待更多透明信息的出现，并指出由于国有企业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下的研发投入机会成本比非国有企业高，因而受到实物期权理论的影响较大。Altug等（2009）也指出税收政策的变化会改变创新活动中的等待价值，影响企业投资的时机。当面临波动的税收政策时，企业往往选择推迟投资与降低投资金额以适应税收政策的变化，这使企业创新速率下降。Metiu（2021）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导致企业减少与外部信息的交流，增加了信息不对称性，导致决策者的信心受到波动，最终选择采用见机行事的方式，进一步提升了等待价值。此外，货币政策不确定性也通过影响银行对企业的信贷利率，使得等待期权的价值提升，从而抑制了企业的创新活动。

（2） 金融摩擦

金融摩擦的产生会导致企业的外部融资变得更加困难，阻碍企业创新（Zheng et al.，2023）。研究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会产生金融摩擦，导致银行信贷利率和债务融资成本的上升，加大企业的融资难度与融资成本，迫使企业降低投资规模，最终使得企业减少投资和支出。

2.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

（1） 增长期权效应

根据增长期权理论，不确定性意味着企业在未来存在着获取大量利润的机会。因而，在面对不确定性的环境时，企业可以通过当前的创新投资获得未来市场竞争的优势。顾夏铭等（2018）对我国上市公司的创新数据进行分析，得出当宏观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增加时，企业身处的经营形势也会变得更加严峻。因此企业会倾向于增加研发投入和专利申请数量来保持未来市场的竞争力，以避免被淘汰。此外，顾夏铭等（2018）还指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激励作用还受到企业所有权性质和行业环境的影响。林玲等（2022）同样提出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可能会促使企业增加创新投入。企业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贸易政策变化，往往会选择加大研发投入，以提高自身的竞争力和适应能力。

（2） Oi-Hartman-Abel效应

Oi-Hartman-Abel效应是指企业在一定条件下，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根据企业均衡第一条件，会选择在不确定性因素上升的时期加大企业投资，以获取更高的利润。Bloom（2014）指出随着不确定性因素的上升，企业为了获取更高的利润，会选择主动加大投资。

综上，目前研究者们普遍认可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存在正面与负面两类影响。其中，实物期权效应与金融摩擦被视为负面影响中最为重要的两种方式。在实物期权效应通过影响投资不可逆转风险、税收、信息不对称等因素增加等待期權的价值，来抑制企业创新的同时，金融摩擦机制通过增加外部融资的成本，迫使企业缩小创新投入。并且在这两种方式的共同作用下，会使得信息不对称效应、风险溢价效应、预防性储蓄机制等因素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大环境下对于企业创新的抑制效果更加明显。而增长期权效应与Oi-Hartman-Abel效应则是正向影响的代表。该类影响对企业创新有激励作用，被认为是缓解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带来的负面影响的重要理论基础。

三、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间接影响

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多种多样，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改变其对于创新的效应，最终导致对企业创新造成的作用效果不同，本文将其所造成的影响定义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间接影响。

1.企业所有权性质的影响

当前，我国企业按所有权性质可以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现有研究表明，在面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挑战时，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创新表现存在差异。

第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强化企业融资约束，国有企业受到的影响小于非国有企业。由于我国银行以国有银行为主，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大背景下，國有企业的融资环境相对较好，因此国有企业在面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融资问题时受到的限制较小（顾夏铭  等，2018），这使国有企业的发明专利量高于非国有企业。

第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加剧信息不对称性，但由于国有企业与政府之间关系密切，能够更容易获取宝贵的资源与政治信息，因此创新速率高于非国有企业。边志强等（2021）从信息不对称性方面分析得出，相对于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在与政府的沟通联系上有着先天的优势，凭借着信息优势，国有企业能减少地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投资风险，而非国有企业则需付出更多的努力与政府机关进行沟通，这便导致在完全达成政企合作前，非国有企业的决策者往往选择推迟企业创新的时间。

第三，在经济政策不确定的环境下，非国有企业受到创新的激励效果更显著。由于非国有企业与员工之间不存在相对稳定的劳工关系，在经济低迷时期，为了避免被裁员，非国有企业的员工能更高效率地进行创新，从而促进企业创新。张宗益和张湄（2007）也认可此看法，认为在经济政策不确定的大背景下，国有企业的营业目的并非追求企业利润最大化，而是追求为人民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这便导致国有企业中所有者缺位现象突出。

综上，国有企业有着融资约束较小和与政府关系更为亲密的优势，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环境下，通过长期积累的沟通渠道与地方政府进行及时有效的沟通，提前知晓政策的变动，并制定相应的应对措施，使得企业创新的效率上升。但受营业目的影响，国有企业的决策者在面对不确定性环境时往往会选择保守的做法，避免风险的产生。而非国有企业虽然受到的创新激励效果更加明显，但在与政府和银行沟通方面的效率较低，导致企业存在信息不对称性与融资困难两大难题。

2.市场环境的影响

在当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大环境下，企业管理者对创新的畏惧主要源自对市场的担忧。企业根植于市场，一切创新活动都发生于市场中，因而投资决策和创新力度很大程度上受金融市场营商环境的影响（饶品贵  等，2011）。当经济政策变动引起的环境变化对市场营商环境产生复杂影响时，企业会难以准确预测未来市场发展前景，选择推迟创新时间。

此外，徐业坤等（2013）指出市场政治环境也会对企业创新产生负面影响。研究发现，当地方政策发生变化或新领导上任时，企业的研发活动会减少，创新投资的水平也会下滑。在企业决策者眼中，新的政治环境代表着较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意味着更高难度的投资机会，因此，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处于较高峰值的时期，决策者们往往会选择保守的研发活动。

而薛龙和刘家诺（2022）指出市场竞争环境对企业创新产生积极影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会加剧市场中的金融错配，从而进一步加剧竞争。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会使企业面临更大的挑战，但同时也为企业提供了一条促进创新的途径。在高度竞争的环境中，企业倾向于加快创新速度，以阻碍竞争企业占领市场并获得未来增长期权。

综上，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背景下，企业面临的营商环境与政治环境的复杂性都会使企业对于创新研发更为小心谨慎，选择推迟创新活动。然而，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在一定程度上迫使了企业进行内卷，促进了企业的创新活动。因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市场环境变动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四、研究展望

本文分别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于企业创新的直接影响与间接影响两个方面梳理有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相关文献。首先，从直接影响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实物期权效应和金融摩擦对企业创新产生消极影响，通过增长期权效应和Oi-Hartman-Abel效应产生积极影响。其次，从间接影响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企业所有权性质和市场环境对创新的效应产生间接影响。综上，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该领域的研究仍如日方升。未来的研究可重点考虑以下方面：一是目前研究使用的方法主要是Baker等基于文本分析方法构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但这种方法测度的是宏观层面的不确定性，忽视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地区、行业和企业层面的差异，本文认为应增加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地区、行业和企业层面的测度，这有助于深化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研究。二是进一步考察各国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溢出效应。不仅要考虑发达国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溢出效应，也应考虑中国的溢出效应以及国家间的相互影响，这对于发展和理解全球经济动态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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