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人民币国际化对跨境贸易金融的积极意义

关永豪

摘 要：随着我国改革开放以后综合国力的提升，外贸规模的增长，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与日俱增。新冠疫情以来，西方大国为刺激经济，采取较大规模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不断推高国内通胀水平。进入2022年，国际环境急剧变化，进一步加深了各国经济发展的矛盾。美联储连续加息，引发全球金融系统面临新一轮挑战。世界主要货币汇率大幅波动，为跨境贸易金融操作带来了诸多挑战。同时还有许多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像中国一样正在埋头苦干，发展经济，亟须一种更加稳定、值得信赖的货币，以满足跨境贸易金融所需。在此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已不仅是我国发展经济的需求，也是广大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与我国发展经贸合作的需要。本文试图在回顾欧美货币支配地位更迭，分析我国和众多“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贸易金融困局的基础上，阐述人民币国际化对跨境贸易金融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货币；美元；人民币国际化；贸易金融

一、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的支配地位

1. 20世纪40年代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支配地位的确立

黄金作为自有商品交换以来人们最为信赖的货币，天然地决定着一国货币的地位。20世纪以来，英镑作为国际主要货币的地位逐渐衰落，1931年，英镑脱离金本位。1905—1945年，美国经济尽管受到“大萧条”的影响，但相对依然呈上升趋势，20世纪40年代，美国的黄金储备不断增长，一度达到全球的四分之三。随着美国经济强国地位的确立，美元取代英镑成为世界主要货币。1944年，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召开的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通过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即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该体系的本质是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该体系的运行促进了欧洲及世界各国经济在重创后快速恢复，推动了全球化进程和国际金融市场的发展，为跨国公司经营创造了条件。与该体系同步成立的还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这两个机构分别负责国际货币收支和国际货币汇率波动的监测，担负对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的生产事业进行投资和帮扶等职能。

2.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与美元支配地位的继续

20世纪60—70年代，美国制造业陷入衰退，财政赤字剧增，通货膨胀严重，导致资本外逃，人们纷纷拿美元抢购黄金，美国政府为控制金价过快上涨，停止美元兑换黄金。以法国为首的欧洲国家加速抛售美元资产，运回对等黄金。为保持国内黄金储备稳定，美国政府被迫于1971年宣布停止向外国政府或中央银行履行用美元兑换黄金的义务，等同于宣告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美元与黄金的脱钩，意味着美元的信用转向由美国主权信用支撑。此后，美国依靠对全球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和贸易的控制，确保石油、天然气等大宗商品贸易以美元结算，重新定义了美元的独特功能。因此，美元在国际贸易金融市场的地位不但没有因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而削弱，反而变得更加重要。

3.美元支配地位的衰落趋势

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国内经济出现的矛盾及其对美元支配地位的滥用，加速了世界各国“去美元化”的进程。

（1）美国强制将美元和石油交易挂钩，触动了石油输出国和各石油消费国的根本利益。利益当前，各国争相出台摆脱美元的方案，使得美元国际货币的地位不断面临挑战。

（2）美国通过修订本国法律，对世界各国进行长臂管辖，自毁美元城墙。1998年，美国通过修订《反海外腐败法》，将本国反腐败管辖范围扩大到外国企业或自然人，即无论是否美国企业或美国国籍的自然人，除了在美国本土的违法以外，只要通过美国电子邮件、美元和美国通信网络实施所谓的腐败支付和联系，就有可能被美国当局收集为证据，并被列为诉讼和惩罚的目标。事实上，美国对外国公司所谓腐败违法行为的处罚远远多于对本国企业的处罚。

（3）对别国实施金融制裁，进一步削弱美元的信用和支配地位。美国先后对多个国家实施不同形式的金融和贸易制裁，使这些国家在动荡后的国民经济更加雪上加霜。2022年，俄罗斯也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实施了金融制裁。

（4）为缓解国内经济问题，美国无限制实行量化宽松，增发美元和债台高筑，削弱了世界各国对美国经济和美元信用的信心。

二、欧元为抗衡美元做出的贡献

1.欧元应运而生的背景

欧元诞生主要基于以下几方面的因素：一是金本位货币缺位；二是美元与石油挂钩，威胁到石油贸易相关方利益；三是欧洲有成功运作实现煤、钢和原子能等资源联营的经济和货币联盟的基础。在美元作为唯一的国际货币支配大宗商品贸易的背景下，中小国家几乎无力以较小规模的外汇储备抵御美元信用带来的交易风险。基于以上背景，欧洲主要国家开始寻求美元的替代方案。

2.欧元作为美元重要替代货币的兴起

1979年，欧洲共同体初步建立了欧洲货币体系，该体系的主要规则是成员国之间实行固定汇率制，对非成员国实行浮动汇率制。但该体系很快受到国际资本在外汇市场的挤兑和冲击，暴露出该货币体系存在的先天不足。尽管如此，欧洲货币体系的建立极大地削弱了美元的地位，对促进欧洲区域合作发挥了重大作用。为了解决欧洲货币体系运行中的问题，1993年，欧洲联盟（简称欧盟）在欧洲共同体的基础上成立，接着成立了欧洲中央銀行，打造了欧洲统一的货币——欧元。2002年，经过三年过渡期，欧元作为欧盟各成员国唯一法定货币正式流通。

3.欧元艰难的突围之路

欧元的推出大幅提升了国际社会对国际贸易金融新格局的期待，尤其是在粮食、矿产、石油、天然气、钢铁、煤炭等大宗商品贸易方面，独立于美元以外的替代币种深受各资源输出国和第三方贸易机构的期待。主要石油输出国基于欧元结算的决定，对美元地位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也引发了美国的强烈反应，欧元汇率受此影响曾出现较大幅度的波动，兑美元汇率一度跌破1∶1。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欧盟凭借强大的黄金储备确保了欧元信用和币值回归稳定，坚定地成为全球第二大货币。

三、人民币的诞生、成长和国际化

1.人民币诞生和随我国金融体系的改革发展

1948年，中国人民银行作为我国货币发行单位正式成立，并在当年发行了我国第一套统一的纸币，命名为人民币。人民币的流通和统一使用，使解放区财政金融体系初步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国通过过渡时期金融体系改造，逐步建立起集中统一的社会主义金融体系。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我國逐步建立和完善了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金融体系。四大国有银行先后组建，一批政策性银行和股份制商业银行应运而生，外资、私人经营的银行、保险公司以及非银行金融机构等都得到完善，实现多元化并存。2013 年以来，我国金融市场迎来了一系列新发展。互联网金融进入快速发展期，支付宝、微信等移动支付逐渐广泛应用。我国银行系统相继推出了数字人民币。人民币不再是人们口袋里的实物货币，而成为移动支付账户里的数字。“沪港通”和“深港通”的先后开通，使得人民币投资业务与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实现了互通。至2023年短短的10年间，互联网金融的发展已引发我国金融业产生了诸多创新和深刻的变革，同时也引领了全球金融的数字化创新。

2.我国外汇储备的发展

随着我国金融体系的改革发展，外贸事业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经济基础薄弱，发展外汇规模成为稳定外贸和我国金融安全的头等大事。2001年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外汇储备得到了快速发展。截至2006年2月，我国外汇储备达到8536亿美元，首次位居全球第一。同年，我国开始参考国际货币变化和我国市场供需，实行浮动汇率制度。2011年，随着我国钢铁等工业品出口规模大幅增加，我国外汇储备突破3万亿美元。截至2023年年初，我国外汇储备达到31845亿美元，其中，黄金储备超过6500万盎司，外汇储备规模连续17年居全球第一，连续12年保持在3万亿美元以上。我国强大的外汇储备规模为人民币的币值稳定奠定了基础，也为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的信誉稳步提升创造了条件。

3.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

（1） 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与我国经济和外贸发展相适应

我国作为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第一贸易大国，对各类工业原料和能源的需求也长期居全球首位。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下，美国的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引发欧盟的反制，致使美元与欧元运行关联度较高，而人民币长期处于从属地位，不利于我国跨境贸易和投资的发展。因此，人民币国际化主要是基于我国跨境贸易和投资降低交易成本和效率的需要。2006 年年末，我国取消了外资银行经营人民币业务的限制，显示出我国对外开放的决心和对我国外汇储备的信心。2012年开始建设基于人民币的跨境支付系统（简称CIPS），并于2015年10月开通运行。

（2） 人民币是国际社会抵御国际金融风险的避险选择

我国较大的市场规模和较大规模的外汇储备，确保了我国汇率可以保持稳定，人民币作为汇率稳定的大国货币，逐渐被国际市场认可，并被吸纳为重要的储备币种。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式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Special Drawing Right）货币篮子，2022年8月，人民币在SDR的权重被提升至12.28%，保持在第三位。至2023年3月，法国、俄罗斯、沙特阿拉伯、伊朗和巴西等70多个国家不同规模地将人民币加入外汇储备篮子，反映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进入实质性的提速期。

（3） 人民币跨境结算基础设施加速发展

为加速人民币在境外的统一交易结算，中国银联（China Unionpay）积极展开国际受理网络建设。截至2021年年底，银联受理网络已延伸至全球180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业场所，为人民币跨境消费提供了更大空间。与此同时，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也在国外成为时髦的移动支付工具。根据2023年3月央行发布的数据，2022年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处理业务达到440.04万笔，总金额达到96.70万亿元，分别同比增长31.68%和21.48%。

4.人民币国际化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随着我国“一带一路”倡议推进和对外经贸规模的增长，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将不断加速发展，但是面对国际金融市场风起云涌的变幻，也将面临许多重大挑战。主要存在于以下方面。

（1） 国际环境的不稳定可能影响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各种国际局势的变化都有可能对我国的对外经济和贸易产生重大的影响。同时，一旦国际局势变动，我国就有可能受到别国和个别势力的孤立和对抗，导致我国关键行业供应链失据，并在短期内对我国的经济和金融稳定产生重大影响。

（2） 面临各国各不相同的金融监管体制带来的风险

人民币的国际市场认可度尚有待提高，在国际金融市场的激烈竞争中，需要不断提高我国金融产品的国际市场适应能力，提高服务市场主体的质量和创新能力，以更好地适应国际金融监管环境和各国不同的监管标准、规则。同时，我国国内金融市场的改革和开放也有待不断加强，提高我国金融市场的透明度和规范化运作程度，以提升人民币的国际认可度。

（3） 人民币汇率的波动风险增加

我国金融市场的开放和人民币的国际化，有可能面临国际游资冲击我国股市期市和汇市，占据我国外汇份额，引发我国大宗商品期指、股市震荡和汇率大幅波动，导致资本流出、国库紧张和经济内外循环失调等风险。因此，我国有待进一步发展国内经济，加强汇率管理和风险控制。

四、人民币国际化对跨境贸易金融的积极作用

1.为跨境贸易金融提供了更稳定的选择

贸易金融是为了使货币更好地服务于贸易活动发展而来的。从最基本的支付和汇兑，演变到后来包括汇款、信用证、赊销托收等基于信用的贸易结算方式。在当下供应链业务蓬勃发展的时期，贸易金融已经贯穿贸易活动的整个价值链。我国的京东、阿里巴巴等互联网电商已经成为贸易金融向纵深发展的领军企业。相信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人民币资本的壮大，以人民币为中心的贸易业务将引领和重塑全球贸易金融的新发展格局，为各国经济贸易发展注入新活力。

2.有利于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跨境贸易金融的扎实推进

人民币国际化是我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发展投资合作的重要载体。自习近平主席在2013年提出合作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大倡议以来，“一带一路”已经成为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的经济概念。所有的跨境贸易和投资等合作都需要稳定的货币体系作为支撑。截至2022年年末，已有150个国家、32个国际组织与我国签署了200余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我国已经在10多个沿线国家建立了人民币清算基础设施。中国—东盟银行联合体、上海合作组织银行联合体、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卫星通信、北斗导航等一系列促进金融和贸易合作发展的基础设施得以快速推进，初见成效。

3.对大宗商品贸易金融的积极作用

虽然我国外贸规模逐年增长，与世界各国的贸易往来日益加深，但外汇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国各行业外贸业务的发展。其中，受外汇因素影响最大、矛盾最突出的就是大宗商品贸易中对于币种的选择。尽管可以通过开展外汇锁汇和期货市场的套期保值进行风险规避，但是在购汇和套期保值的具体操作过程中，因汇率变动造成损失的个案比比皆是。尤其是在石油、天然气、铁矿石等我国对外依赖度较高的资源进出口贸易中，往往分毫的差别就造成巨额的损失。在以欧美货币支配的贸易金融体系下，无论如何操作，贸易企业都难免受到美元，以及美元与目标币种汇率变动的影响。人民币的国际化可以使贸易相关从业者通过人民币直接结算，从而极大地提高交易效率，确保贸易双方利益最大化。

4.对中小型企业发展跨境贸易的积极作用

在外贸业务开展过程中，中小企业往往是最活跃、最容易被外贸带动业务增长和企业规模扩张的群体，但是，中小企业相较于大企业的弱点在于其外汇授信额度较低，缺乏购汇、锁汇的专业操作团队和有关知识。如遇到特殊的外汇变动期，可能导致中小企业面临巨大的经营风险或违约风险。因此，由外汇带来的经营风险往往使中小企业外贸业务在订货和交货期间因面临较大的贸易结算风险敞口而犹豫不决，望而却步。此外，对于与我国开展境外合作的中小企业而言，选择贸易金融币种的难度更大，如巴西、土耳其、阿根廷等外贸活跃但国内金融体系不稳定的国家的企业，如果没有人民币的金融支持，将无法直接与我国企业正常开展贸易业务。因此，人民币国际化不仅能为我国外贸型中小企业提供便利，也将成为众多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的福音。

5.人民币国际化有利于我国金融体系抗风险能力的增强

（1） 人民币国际化有利于我国外汇储备持续增长和结构优化

我国的综合国力对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形成了稳定支撑。人民币的国际化离不开我国长期稳居世界第一的外汇储备规模支撑，然而，我国外汇储备规模的维持和结构的改善都存在压力，尤其是美元资产长期对我国外汇储备构成潜在风险。人民币国际化有助于我国优化外汇储备结构，增加黄金储备，从而进一步确保人民币汇率的稳定。

（2） 人民币国际化有利于提高我国国际支付能力，进而提升我国的供应链安全

虽然我国拥有较完整的产业链、较低的生产成本，可以长期作为世界各国稳定的贸易合作伙伴，但我国在能源、矿产等初级原料方面仍较大程度地依赖海外资源，而人民币国际化有利加强贸易金融的安全稳定，通过提升我国的国际支付能力，进而提升我国供应链安全水平。我国供应链的安全也将提升我国金融体系的安全。

（3） 人民幣国际化将不断发挥激发和提升我国金融市场活力的作用

我国金融市场长期局限于国内市场贸易融资的服务，与国际金融市场的标准、规则和支撑跨境贸易金融的活跃度尚存在一定的差距，尤其是我国在国际信用保险行业的活跃度较低，有待于随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不断提升我国金融市场的活力和信用保险行业的发展水平，促进贸易和外部投资环境的持续改善，推进我国金融体系创新和发展，不断提升我国金融体系整体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

五、结语

当前，逆全球化浪潮给跨境贸易金融带来了重大挑战。无论是美元还是欧元，既然都已脱离了黄金本位，也就都不是金融市场大潮里“稳定的锚”。我国凭借最大规模的外汇储备和贸易规模，可以持续提高黄金储备规模，以抵御国际环境变化带来的风险挑战。2008年以来的15年间，我国始终将美元兑人民币的月平均汇率稳定在6～7。人民币汇率的持续稳定必将带动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人民币国际化的本质是我国综合国力的持续提升、外贸规模的持续扩大，以及我国有口皆碑的历史文化影响力。因此，在当今世界面临百年大变局的背景下，加速国际化的人民币一定是跨境贸易金融最为稳定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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