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规划特点探究
2024-02-04郭萍
【摘要】日本原是一个幕藩体制的国家,各藩之间语言差距很大,甚至不能进行很好地沟通与交流。但是在随后的不到一百年时间里,日本却迅速统一了语言并普及了标准语。本文着重探讨日本语言规划的演变过程并分析日本不同时期语言规划的特点。
【关键词】语言规划;日语;特点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04-011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4.035
基金项目:广东省本科高校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粤教高涵〔2023〕4号);珠海市2021-2022年度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立项课题(项目立项编号:2021YBB072)。
一、语言规划概述
语言规划研究起源于20世纪50年代末,学科早期阶段的主要目的是探讨非洲和亚洲部分国家存在的多语现象和后殖民时期语言统一的问题,这个时期的语言规划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范式研究。20世纪90年代后,欧美国家的移民问题使得不少国家的语言问题出现多元化和多语化的发展趋势,语言规划研究进一步引起学者的关注。
从语言规划内涵上分析,1972年Fishman将语域(domain)的概念应用到语言规划理论中,认为不同语域的语言规划不尽相同,讨论了家庭、宗教、商业、媒体、学校、法律、医疗机构、军事及政府等不同语域的语言管理活动,这反映了语言管理与语言问题的复杂性。[1]Cooper(1989)将语言管理领域拓展为政府部门的自上而下(top-down)政策和自下而上(bottom-up)覆蓋人们日常生活和社会各层次,进而解决语言推广使用的问题。随后十余年里,Schiffman(1996)提出语言规划根植于语言文化,体现了语言规划背后所蕴含的宗教历史,意识形态,观念态度等文化符号现象。[2]
从语言规划功能上探讨,传统意义上的规划通常指的是政府机构所颁布的法令,比如政府的规划、法律、语言教育或是上级机构指定的社会某种规章制度。语言规划是对社会语言交流所施加的社会影响,为支持某个语言合法地位、使用推广而开展的自上而下的政治行为,和其他各种规划类似,语言规划如果在使用中出现矛盾,也会不断修正改进。
从语言规划形成机制角度看,可以分为自上而下(top-own)和自下而上(bottom-up);从手段和目标看可分为显性(overt)和隐性(covert);从规划文本的呈现方式看,有明晰的(explicit)和模糊的语言规划(implicit)(Johnson,2013)。[3]此外,蔡永良(2005)还谈到了语言的文化传承和内聚力作用,认为语言规划代表了一种文化内核,通过传播一种代表其文化的语言,从而建立一个具有共同语言特征和社会的语言凝聚力。
二、日本语言规划研究
日本自1868年明治维新起,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向西方国家学习,也涵盖了语言文化领域概念,推行一个国家,一种语言规划,在近代日本贯彻国民教育,推行日语教育。日本学者早在19世纪就把欧洲的语言学介绍至日本,利用西方语言学理论为日本当局勾画了语言战略布局,包括语言殖民规划研究,对征服地区实行包括语言在内的同化规划,他们无一例外地利用西方语言学为日本谋取利益(洪仁善,姜言胜,2020)。[4]
日本学者岩佐敬昭(2014)简述了日本的语言政策,对日本限制汉字使用的过程进行了阐述,并指出当今日语需要进一步规范的问题。比如,不同年龄间的语言代沟问题、大量外来语的使用等。[5] 我国学者韩涛(2016)研究了日本语言政策的演变路径,对日本“国语”的出现、确立、推广、普及以及战后进行的日本国语改革过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在全球化和英语为国际通用语的背景下,国际交流日益频繁,“观光立国”策略成为21世纪日本经济支柱,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日本语言景观的多元化,日语也开始走上了国际化道路。[5]而促成日语国际化、多元化的原因,主要是日语所特有的多样性和宽容性(祝玉深,2008)。[6]此外,国际交流基金会在海外的日语推广中起到了积极作用。窦心浩(2020)对日本国际交流基金推广日语的具体做法及效果进行了研究。指出基金提出了“日语人”这一概念,并支持日语教育的本土化。[7]
三、日语语言规划的演变及特点
(一)选定“东京山手地区中流家庭使用的语言”为标准语
早在一百多年前,日本是一个幕藩体制的国家,长期实行闭关锁国的策略。68个藩国都有自己的语言,不同地区与不同阶层又有着各自的方言。由于语言之间差异很大,给各藩国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带来了极大的困难。1868年,日本推翻江户幕府的统治,通过明治维新开始学习西方文明。随后,日本民族主义高涨,随即意识到了语言统一的重要性。之后,日本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迅速确立并统一了日本的国语,并普及了日本的标准语。
日本政府在短时间下定决心加速统一日本国语的原因,笔者认为有以下几个:第一,1853年美国的东印度司令佩里,历经七个多月的时间航海来到日本和日本政府进行谈判,要求日本派高官来领取美国总统向日本天皇递交的国书。经过多次谈判,最终日本接受的国书。此次事件使得日本上下大为震惊。1854年,东印度司令佩里再次航海来到日本,迫使日本签订了《日美和亲条约》,至此维持了近200多年的锁国时代就此结束。经过此次事件,日本政府意识到在军事和教育方面的改革迫在眉睫。第二是在1894年,随着清朝战败,日本国内民族主义高涨。加速了政府统一语言,制定日本国语的决心与步伐。以上几个事件不但使政府看到了西方列国的强大,也逐步看到了日渐式微的清政府,促使日本政府进行教育方面的改革尤其是语言的统一、日本国语的确定。1902年,日本成立了“国语调查委员会”,选定“东京山手地区中流家庭使用的语言”为“国语”(冈本雅享,2009),即把有教养的、中流阶层使用的语言作为‘国语’来推行。[8]
(二)推行日语改革——限制汉字使用,吸收其他国家语言
汉字在5世纪前后传入日本并成为表意文字。之后又对汉字进行表音化,并基于汉字的偏旁部首,创造了表音文字——平假名和片假名。日语至此发展成为由汉字、平假名和片假名共同使用的语言。在公元600年,我国隋朝时期,日本派出四次遣隋使来中国学习佛法。此外,还有大量的日本“留学生”来学习我国当时先进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制度。唐朝时期,又派出19次遣唐使,全面学习当时先进的科学技术,领域涉及天文学、手工业、农业、建筑业等。由于隋唐时期的繁盛,当时的汉字在日本只有贵族阶层可以使用,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随着唐朝的衰落,日本便不再向中国派遣使节。对汉字的态度也产生了极大的转变。直到清政府的大败,日本国内便出现了主张废除汉字的声音。此外,汉字的学习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对于当时日本国内的中下层人士,掌握起来也比较困难,对教育普及产生了一定负面影响。因此,日本很早就有人提出废除汉字的观点。受到美国传教士影响的千岛密在1866年最早提出了“假名国字论”,并成立了“假名会”,主张废除汉字并使用假名,以普遍提高全民的教育和知识水平。直至1945年二战结束后,日本国内主张废除汉字的呼声日益高涨。但是,使用了上千年的汉字不可能突然废除,汉字是表意文字,它的使用有利于把握事物的概念,更有利于日本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于是,日本政府便采取限制使用汉字的策略。日本著名的思想启蒙家福泽谕吉在《文字之教》(1873年)中指出:马上废除汉字是不合理的,而是采取逐渐限制使用的措施,将汉字数量控制在2000-3000字以内。1946年,日本国家语言委员会制定了《当用汉字表》,把汉字的使用数量限定为1850个。其中,简体字有131个。在限定汉字使用的同时,假名的使用也在進一步规范,制定了新的《现代假名使用法》表。日本政府同时把《当用汉字表》和《现代假名使用法》表推广到全国的学校教育中,并得到了迅速的普及。1981 年该委员会通过对汉字使用的大量调查研究,对《当用汉字表》进行了更改,制定发布了《常用汉字表》,把汉字的使用数量规定为 1945 个。并于2010年进行了最新修订,把汉字的数量增加至2136个。
与此同时,随着日本的国门被西方列强打开,日本对西方文明极度的崇拜与渴求。日本政府开始推行“欧化主义”策略,开始大肆学习西方文明。这期间用片假名标记的外来语词汇大量涌入日本。外来语词汇的来源包括英语、法语、荷兰语、西班牙语等国家的语言。在现代日语中,片假名的使用数量呈现出突飞猛进的增长态势。
(三)推动日语教育的国际化
随着经济全球化以及日本经济持续稳定的发展,日本在国际上的地位越来越高。1983年,中曾内阁提出“10万留学生接收计划”,开始向全世界普及日语,标志着日本步入日语教育国际化的道路。在日本政府、教育机构以及专门机构的配合下,积极推进日语的国际化。
日本的国际交流基金会在日语教育国际化的过程中起到了主要作用。它成立于昭和47年(1972年)10月,以增进国际理解为目标。并于平成元年(1989年)7月1日在埼玉县浦和市成立国际交流基金会日语国际中心,是国际交流基金会的附属机构,旨在支援海外的日语教育。该中心设立了世界唯一一个日语教育领域的图书馆供日语教育者使用,并在国外21个国家及地区设置22个海外事务所。通过派遣日语专家、向国外日语研究提供援助、举办国际文化交流活动、出版面向国外的日本文化宣传资料以及开展以国际交流为目的的调查研究来推广日本语言文化。国际交流基金会日语国际中心积极向国外派遣具有日语教育硕士以上学历的日语专家,他们活跃在大学或者文化机构,向海外日语教师或者学习者教授日语,并参与教材和教学计划的制定。
此外,国际交流基金会日语国际中心出版发行了大量日语教材,还开发了“みんなの教材サイト”的网站为世界各国的日语教师提供免费的电子教材。另外一部分专家派往国际交流基金会的海外事务所等机构,通过举办学术会议和研讨会培训海外的日语教师,增强其教学能力并加强教师之间的交流。此外,日本每年接受来自世界50多个国家的大约450名海外日语教师赴日进修,自1989年开设以来已经培训了1万人次以上。包括综合日语、日语教授法等内容。此外,在日本各地区的支持和协助下,开展家庭寄宿、学校访问、地方研修等活动,增加赴日进修教师接触日本社会和文化的机会,开展各种文化体验活动,在短时间内提高日语教师的教学能力。这些参加研修的日语教师现在都活跃在世界各国的日语教育机构。
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另外两项重要工作就是组织日语能力考试和日语教育状况调查。众所周知,国际交流基金会与日本国际教育支援协会共同举办的日语能力考试(JLPT)是一项最具权威的日语水平测试,它分为五个等级,每年分别在上半年和下半年举行两次考试。考试结果受到日本社会各界以及世界各国的认可。此项考试在推动日语国际化方面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另外,国际交流基金会还开展调查工作,主要通过互联网等方式发放问卷调查并对调查结果进行分析总结后出版报告书:《海外日语教育现状》。主要目的在于了解日语在海外的教育现状,以更好地向各国日语教育机构提供支持和帮助。
为了更好地开展国际交流事业,日本政府于平成27年(2015年)8月1日,颁布并实施了《独立行政法人国际交流基金法》,制定了独立行政法人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名称、目的及业务范围。规定独立行政法人国际交流基金会通过综合并且高效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加深各国对日本的理解并增进各国之间的理解,在文化以及其他领域对世界作出贡献,创造良好的国际环境并维持与发展和谐的对外关系。《独立行政法人国际交流基金法》详细规定了国际交流基金会的七条业务范围,其中第二条明确规定要支援海外日语研究、介绍及普及日本语。从法律层面保障了日语走向国际化进程的实施。
总之,日本积极推动日语教育的国际化,不断在世界各国推广并发展本国文化,增进世界各国对日本的了解,借以提高本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
(四)推行第二语言教育政策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全球一体化的进程,日本凭借着自身发达的经济体,积极加入各类区域、国际组织。作为全球重要的旅游目的地,每年还吸引了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日本政府提出了一系列的教育改革,其中提倡与推动国民学习第二语言,特别是国际通用语英语的学习。根据日本的《基本教育法》,对各个层次的英语教育做了修订。例如,恢复小学英语教育;把英语作为中学生的必修课程;大学要设立两门以上外语授课科目等。
在语言教育政策方面,20世纪90年代至今,经济全球化、国际化趋势逐渐形成,日本政府提出“顶尖全球化大学计划”,大力推行英语教学,让日本学生和留学生共同接受英语授课。其目的是培养同时具备专业知识和英语能力的复合型人才,适应国际化的发展趋势,并让学生在国际中更具备竞争力。此外,日本政府资助大学生到欧美顶尖高校交流学习,推动日本在各个领域的人才培养与国际交流,间接地促进了多语人才的培养和开拓了学生国际视野,有利于日本融入全球一体化。
四、结语
综上所述,在不同历史时期日本的语言规划随着世界局势相应地产生了变化。日语经历了从大量引入汉字作为文字系统标记符号,逐步统一语言标准推广日语教育,再到近代的限制汉字使用,吸收西方欧美国家语言,并逐渐走向日语教育国际化的过程。由此可见,语言规划是日本国家发展战略的组成部分,是国家运用语言策略增强国力和提高自身国际地位的重要一环。日本语言规划通过不同历史时期语言策略的调整,从整体上反映了日本语言规划的灵活性和与时俱进,以适应新环境下语言的宏观和微观需求。
参考文献:
[1]Fishman,J.(1972).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An interdisciplinary social science approach to language in society.Rowley,Mass.:Newbury House.
[2]Schiffman,H.F.(1996).Linguistic culture and language policy.London;New York:Routledge.
[3]Johnson,D.C.(2013).Language policy.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
[4]洪仁善,姜言勝.日本语言学界对近代朝鲜半岛语言殖民政策的影响[J].外国问题研究,2020,(1):55-60.
[5]韩涛.日本语言政策的演变路径研究[J].日本问题研究,2016,(2):73-80.
[6]祝玉深.日语文字体系的宽容性与日本的国际化[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146-150.
[7]窦心浩.语言政策视域下的国际交流基金海外日语推广活动研究[J].社会政策研究,2020,(1):119-132.
[8]岡本雅享.言語不通の列島から単一言語発言への軌跡[J].福岡県立大学人間社会学部紀要,2009,(2).
[9]张天伟,吉布森·弗格森.语言政策与规划的学科属性及其发展趋势[J].外语研究,2020,(3):1-4.
[10]岩佐敬昭,李曼玲.日本语言政策简述[J].世界教育信息,2014,27(16):44-45.
作者简介:
郭萍,女,汉族,山西太原人,广州工商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日语教学与日本经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