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原则视角下的幽默话语分析

陈姿锟

【摘要】情景喜剧通过幽默诙谐的语言既可以放松身心，又可以传递积极的价值观，一直都是备受观众喜欢的电视节目。情景喜剧的幽默效果不仅来源于演员夸张的表演方式以及扣人心弦的情节，更来自台词语言。本文以语用学中的合作原则为理论依据，分析国产情景喜剧《炊事班的故事》是如何通过违反合作原则达成幽默效果的。

【关键词】合作原则；情景喜剧；《炊事班的故事》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02-012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2.040

一、引言

对幽默话语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正式提出了“幽默”这一概念，此后相关研究一直长盛不衰。幽默话语研究在国内外众多学者的努力下与语言学理论进行深层次结合。作为研究语言意义的新兴领域，语用学中的合作原则也是近几年语言学的研究热点。在具体的会话中，研究者们尝试将合作原则与言语幽默相联系，从而扩宽了言语幽默的研究广度并且增添了新的研究角度。

在合作原则与言语幽默的相关研究中，极具幽默效果的情景喜剧无疑为此提供了极佳的素材。情景喜剧诞生于美国广播黄金时代，在半个世纪的发展过程中一直深受观众喜爱。通过收看情景喜剧，人们不仅能减轻压力，愉悦心情，还能够学习其中的语言表达应用到日常交流中。情景喜剧的剧情蕴含了大量的幽默素材，其中，以言语形式展现的幽默效果占据了绝大部分。因此，从语用学角度研究言语幽默，情景喜剧是极其恰当和极具代表性的语料资源。

在目前对于合作原则的研究中，大部分研究者选择将目光投向国外优秀的情景喜剧作品，例如《老友记》《生活大爆炸》以及《摩登家庭》等热播剧。而在国内，同样有内容精良、制作考究的优秀作品，但是目前学界仍然缺少对这些内容精良的作品的关注，在合作原则领域也缺乏对于本国情景喜剧的研究。在强调文化自信的今天，国产情景喜剧的优秀作品值得大家关注，《炊事班的故事》就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佳作。

据此，本文将语用学中的合作原则与《炊事班的故事》这部经典喜剧相结合，通过分析具体的故事情节，选取部分特点鲜明的人物对白，进一步剖析其中蕴含的喜剧原理以及在推动剧情发展和展示人物性格方面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二、《炊事班的故事》内容简介

《炊事班的故事》是中国首部军旅题材的情景喜剧，在2002年至2007年共拍摄三部，是“尚式喜剧”的代表作，开创了中国军旅题材影视剧的新纪元。故事围绕空军某场站六名普通炊事兵展开，通过巧妙构建冲突性的情节，令人忍俊不禁又不失味道。导演和编剧对于对话的把控，以及演员自身的精彩演绎，让军营里刻板、紧张、枯燥的日常变得活泼有趣。直至今日，距该剧上映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但是这部经典作品播放量仍高居不下，其中的某些经典的情节和台词至今还在为观众所津津乐道。

三、合作原则视角

（一）合作原则定义

“合作原则”是由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莱斯在1967年的一次演讲中提出来的。格莱斯认为，在日常交流中，人们所说的话是由一些相关度不高的句子构成的，但对方却能够完全捕捉到准确的信息。这是因为双方在一定程度上有共同的目的或者谈话方向。简单来说，对话双方存在着某种默契，使他们能够相互理解，对话向着双方都期望的方向发展，这种所谓的默契就是合作原则[1]。

合作原则包含四项准则，首先是数量准则，即说话人说的话需要满足交际所需的信息量，但信息不能过于冗杂，以至于超过所需信息量。其次是质量准则，即说话人不能说自知是虚假的话或证据不充分的话，以保证谈话内容的真实性。第三是关系准则，即说话人要说切题的话，不能偏离主题。最后是方式准则，即说话内容要简单明了，避免生涩难懂的词句，避免歧义，要井井有条[2]。

（二）合作原则的应用与意义

合作原则体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可以让对话更加简明高效，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日常对话中人们必须严格遵守这一原则。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按照合作原则的准则，那语言就会失去它的活力，变得十分枯燥无趣。相关研究表明，违反合作原则是一种表达幽默话语的重要手段。说话者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制造幽默，从而获得极佳的语言效果。

除此之外，在特定的语境中，有意违反合作原则会产生特定的会话含义。一些研究认为，当研究违反合作原则的话语时，还应考虑说话人和听话人的性格、身份以及会话场景等。所以，通过对违反合作原则的话语进行分析，也可以进一步帮助人们对于双方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有更深刻的把握。

在情景喜剧《炊事班的故事》中，主要人物通过多次违反合作原则来达成幽默的效果。本文选取了几组具有代表性的会话，并从违反会话原则的四个方面对其中的台词和内涵进行深层次的解释和剖析。

四、合作原则在《炊事班的故事》里的具体应用

（一）违反数量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与所提供信息的数量有关，具体而言说话人所表达的内容达到所要求的详尽程度，与此同时说话人所表达的内容不要超过会话的信息要求。换句话说，说话人应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详细地表达出来，同时又要注意到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这一准则重点就是对信息量的把握与考量，情景喜剧中往往利用这种对信息量的不合理的把握来产生幽默的效果[3]。

《炊事班的故事》的對白设计上经常有这样的情况：说话人为了将听话人引入自己所设计的语境而提供不完整的对话信息，使对方产生误解。与此同时，观众也身临其境，与听话人一起产生大起大落的心理体验。

例如：

小胡的电脑在众人的使用下出现了故障，大周认为是自己私自拆卸零件导致的问题。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大周在众人的建议下找到连队的文书询问电脑的故障点。

胖洪：大周，回来啦。怎么，文书怎么说？

大周：这回算是找对人了，文书一听，就给明确诊断了。

胖洪：他说是哪坏了？好不好修啊？

大周：文书那意思基本是不用修了。

众人：太好了，太好了。

大周：给下死亡通知书了，打个日本名，说是彻底完犊子了。

在这一段对话中，先是大周一句“不用修了”，给处于焦急等待中的众人一个积极的心理暗示。当大家开始庆祝的时候，大周转而又说，他所言不用修的意思是沒有修的必要了。这段对话违反数量原则中说话人提供的信息不足这个次准则，没有把握好对话中的“度”，由此造成了观众的误解，制造了良好的喜剧效果。同时，也进一步表现出大周幽默风趣的性格特点。

（二）违反质量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质量准则与所提供信息的真实性有关。具体来说，在会话中不要讲虚假的话和没有理论依据的话。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情景喜剧中的人物却会故意说假话进行间接调侃，以此传递某种特殊会话含义并且达到实现幽默效果的目的[3]。

例1：

在《炊事班的故事》第三部第17集“老高借调”中，副班长老高即将离开炊事班，升迁至雷达连担任炊事班班长一职。在老高离开之前，班长特意叮嘱大家要和老高好好相处，不要吵架，而老高为了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开始鸡蛋里挑骨头。大周买菜回来被老高拦住开始故意挑土豆的毛病连带批评大周，希望大周像往常一样和他吵架。

大周说：“那些卖菜的太笨，听不明白，要不你给他们个理由，行吗，高哥。”

老高说：“还要什么理由吗，这个土豆一看皮又厚又糙啊。”

大周说：“这是麻土豆，贼面，这东西它也不吃皮啊。”

老高说：“不吃皮你买回来带皮的干什么？”

大周说：“这个东西目前还没有削了皮卖的。”

在这一段对话中，老高为了挑刺，说出了“买土豆为什么买皮”这样毫无逻辑、不合道理的话，违反了质量准则，想借此机会和大周吵架。但是大周听了班长的命令后拒绝和老高闹别扭，而是极其听话，无条件服从老高古怪的命令。这一违反常理的对话将让观众啼笑皆非，达到幽默讽刺的效果。并且将人物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深刻表现老高“嘴毒”的形象特点也反映出老高和战友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和战友们对老高的不舍。此外，在情节上也呼应了之前班长对战友们的叮嘱，使整个剧情完整圆满。

例2：

小毛因为身材矮小瘦弱，经常被战友们当成孩子对待，而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于是开始了健身行动。

老高：小毛，你要是想锻炼就拿着饲料桶去场站、连部、大门口、机场转一圈。

小胡：小毛，给我把面袋子拿过来。哎呀，挺好，现在都能举起半袋子了！去把米袋子给我拿过来。

小姜：干啥啊小胡，又米又面的。毛，你到里面给我把泡菜坛子拿出来吧。

小胡：你就想使唤人家。

大周：干啥呢！你们干什么呢！这米袋子、面袋子、泡菜坛子、饲料桶，你看把孩子累的，这小胳膊小腿小脚丫，小鼻子小眼睛小脑袋瓜，你们这不坑人吗？要我说啊，拿俩鸡蛋练练。

小毛：不许你污蔑我的力量！

众所周知，以一个成年人的力量拿起两个鸡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鸡蛋自然也无法被当成力量训练的器材。在这段对话中大周使用夸张的艺术手法，故意以“用鸡蛋健身”来调侃小毛身体瘦小、力量不足的弱点。由此，通过说自知是虚假的话违反质量准则，达到幽默诙谐的绝佳效果。并且，也从侧面反映出炊事班整体其乐融融、和谐团结的氛围。

（三）违反关系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关系准则与所提供信息的相关性有关。说话人与听话人的对话应始终围绕一个主题进行展开，如果出现答非所问的“跑题”现象可能会导致信息传达错误。然而，在情景喜剧中，剧中角色会因想要推卸责任，或是因为无知等违背关联准则，用不相关的话语暗示自己的主观想法并向观众传递特殊会话含义以产生幽默的效果[4]。

例如：

炊事班的战士们迷上了上网，而小胡作为班里唯一拥有电脑的人，害怕大家会损坏自己的东西，就悄悄在电脑上动了手脚。大周认为是自己弄坏了小胡的电脑，就在大家集思广益帮助大周的时候，小姜主动坦白自己也动过小胡的电脑，往电脑里拷了一个电视剧《武林外传》。这时大家偏离了修电脑的主题开始了对电视剧《武林外传》的讨论。

大周说：是不是挺好玩哪个？里面有个傻乎乎的厨子，逮啥吃啥那个，李大嘴，见女的就得相思病，完了还整这么个叫恰恰恰的。

小姜：长得有点像我是吧。里面有个白展堂，贼像小胡！

小胡：就跑堂那个？葵花点穴手！别说我呗，里面有个老邢，动不动拔刀那个，长得可像老高了！

老高：胡说，怎么一有反派就像我呢。你们记不记得里面有个胖财主，很胖，脸很大，长得像班长！

胖洪：怎么一有拳打脚踢的事就让我来呢，真讨厌。里面有一个小个子，跟他个子差不多，叫什么小道。

小毛：老高，敲上！俺家住在平谷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大周：别没边了，别没边了，这说主板怎么咔嚓跑那去了。

在这里大周和小姜的这段对话一开始是讨论维修电脑的事情，但是随着对话的推进众人自然而然偏离主题，变成了对另一部电视剧的讨论，违背了与谈话主题关系紧密的宗旨，导致对话与之前内容大相径庭。但是在这里编剧独具匠心，通过违反关系准则完成了两部经典情景喜剧的联动，碰撞出了奇妙的幽默火花。

（四）违反方式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准则与所提供信息的方式有关。在会话中需要做到言语简洁明了、条理清晰，避免隐晦难懂造成的信息接受不全面，或者因表达不完善而产生的歧义。合作原则的前三条准则重点关注人们在对话中“应该说什么”，方式准则重点解决的是“应该怎样说”[5]。在本剧中，编剧在台词设计上偏爱运用语言啰唆来制造幽默，结合演员深厚的台词功底，最终产生令人捧腹的绝佳效果。

小毛的战友刘波向小毛借钱，而小毛把钱借他后为了填补空缺就去找小姜借钱，由此引发了炊事班中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撒谎借钱的搞笑故事。最后在班长胖洪在班务会复盘大周编瞎话向自己借钱的时候，整个事情真相才浮出水面。班长胖洪最先批评的是找他借钱的大周，并由此引發了连环反应。

老高：班长我检讨，这件事不怪大周，是我找大周借的钱，大周不好驳我的面子，所以才找你借钱。

小胡：班长，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先找老高借钱，老高才找大周借钱，大周才找你借钱。

小姜：班长，是我先找小胡借钱，小胡才先找老高借钱，老高才找大周借钱，大周才找你借钱。

小毛：我找小姜借钱，小姜不好意思拒绝就找小胡借钱，小胡就找老高借钱，老高就找大周借钱，大周就找班长你借的钱。

本来是可以一句话解释清楚的事情，但是在这场对话中，由于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不想连累战友替自己背黑锅，大家站起来说出前一个人借钱是为了自己，替对方开脱。这段过于复杂冗长的对话违反了方式准则当中对于会话简洁明了的要求。一系列主语繁多的句子配合上演员强大的台词功底，大大加强了喜剧效果。并且由此也可以看出炊事班几个小战士之间浓厚的战友情谊和耿直真诚的个性特征。

五、结论

在实际交际中，出于情况需要，交际者有时也会违反合作原则。然而，合作原则的违反并不一定会阻碍交流的正常进行。有时，通过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交际者才得以表达特殊的“言外之意”或者真实意图，这时幽默效果就产生了。在情景喜剧《炊事班的故事》中，正是因为有大量违反合作原则的精彩对白，才让原本平淡无趣的日常对话变得妙趣横生。在幽默的话语的加持下，本剧为观众展示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炊事员的形象，打造出新时代和谐军营、欢乐军营的全新景观，彰显出了情景喜剧的独特魅力。此外，幽默话语对于情节也起到了贯穿联通的作用，前后呼应，不同剧集之间互动自然，使整部作品条理清晰，内容紧凑。经过上述的分析，原本复杂深奥的语用学研究不再拘泥于文本，而是更贴近生活，与情景喜剧中的幽默会话紧密相连。通过本研究，我们也可以从侧面汲取经验教训，在对话中尽量避免违反合作原则，从而减少词不达意的情况。此外，这也有助于日常沟通，力求在对话中根据语境遵守会话原则，完整简略高效地传达信息内容。

参考文献

[1]Grice，H.P.Logical and Conversation[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

[2]解爱琳，黄芳.《了不起的盖茨比》会话：基于合作原则的分析[J].海外英语，2021，（14）.

[3]王鑫鑫.违反合作原则视角下《小谢尔顿》中的言语幽默分析[J].散文百家（理论），2021，（05）.

[4]吴林，薛昕玥，林苑.合作原则与新闻报道中的委婉语[J].考试与评价（大学英语教研版），2019，（05）.

[5]陈静媛.从违反语用学合作原则角度分析《地下交通站》的语言幽默[J].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3，3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