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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渡词集编纂概况

2024-01-02薛永兴

青年文学家 2023年33期
关键词:紫芝南渡书坊

薛永兴

宋词的编纂一直是学界探索的一个问题,北宋的词集编纂情况尚不明显,到了南宋,词集开始大量刻板刊行,通过南北宋之交的一些词人的词集可以看出这种趋向。本文以五位南渡词人的词集为分析对象,初步考察南渡词集的编纂情况及其编纂原因。

词作为有宋一代之主流文学体裁,不仅词人数量众多,而且词集编纂在宋朝也十分兴盛。宋朝历史以南渡为界,分为南北两段,在这一时期,大批词人生长于北宋,经历了政和与宣和时期的繁华,亲历了靖康时期的国破家亡、金戈铁马,他们的词无疑是探索南渡前后宋词词风转移的关键对象。这些词人数量众多,据王兆鹏先生考证,南渡词人数量在八十家左右,而蒋哲伦和杨万里编纂的《唐宋词书录》中收录的词人数量则更多。王兆鹏把以上词人分为三类,分别是志士词人群体、隐逸词人群体、宫廷应制词人群体。本文要考察宋南渡词集编纂的情况,就不能够只将注意力放在响应时代风气的志士词人群体身上,还需要全面考察整个南渡词人群,寻找在南渡这个时间节点上词集的编纂的共性。因此,我们需要考察每个词人群体中的代表词人的词集,在有词集流传至今的词人里,向子諲的《酒边集》、叶梦得的《石林词》、周紫芝的《竹坡词》、葛胜仲的《丹阳词》、张元幹的《芦川词》等皆在南渡之后编成流传。

一、南宋词人词集编纂情况

(一)向子諲词集编纂情况

向子諲(1085—1152),字伯恭,为宋真宗时宰相向敏中五世孙,有词集《酒边集》传世。其词集编纂情况在胡寅为其总集所题《酒边集序》中有所说明:“芗林居士步趋苏堂而哜其胾者也,观其退江北所作于后而进江南所作于前,以枯木之心幻出葩华,酌玄酒之尊弃置醇味,非染而不色安能及此?余得其全集于公之外孙汶上刘荀子卿,反覆厌饫,复以归之,因题其后。”据胡寅所记,此《酒边集》由其外孙收集整理,为全集,其中也包括其词,惜其后文集不传。而楼钥《攻媿集》卷五十二《芗林居士文集序》记载:“公之曾孙公起为湖广总属,分司九江,受知于使君袁和叔燮,介以求序。且言已刊公之家传行状志铭为一编,又刊拘伪楚檄稿及诸贤跋语,他日又将刊家集行于世。”

向子諲词另有单行本,为长沙书坊丛刻《百家词》,亦题名《酒边集》。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歌词类》所记:“《酒边集》一卷,户部侍郎向子諲伯恭撰,自号芗林。”后《直斋书录解题》在《笑笑词集》一卷下有:“自《南唐二主词》而下,皆长沙书坊所刻,号‘百家词。其前数十家皆名公之作,其末亦多有滥吹者。市人射利,欲富其部帙,不暇择也。”由此可知,向子諲词在南宋已有刻本单独流传,惜其已未能得见。今所传有明吴讷所编《唐宋名贤百家词》本,毛晋《宋六十名家词》本,明紫芝漫钞本,汲古阁影宋抄本等,《宋名家词》集前有胡寅的《题〈酒边集〉后序》,而影钞宋本则无。据此可推知是南宋书坊刊刻丛书时可能也未曾有胡寅之序,后清光绪十四年刻本据名家词刊刻,也收录了胡寅的序。该《酒边集》有明显后人编纂痕迹,《江南新词》中《减字木兰花》小序云:“绍兴壬申春,芗林瑞香盛开,赋此词。是年三月十有六日辛亥,公下世,此词,公之绝笔也。”这些问题正能与楼钥和胡寅序中提到的情况互相印证。

综上,向子諲《酒边集》编纂情况为,除其后人编纂总集所收词外,另有书坊所刻《酒边集》流传。

(二)叶梦得词集编纂情况

叶梦得(1077—1148),字少蕴,号肖翁,又号石林,南渡名臣。其词集有长沙书坊刻《石林词》一卷、《注琴趣外篇》三卷,二者具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石林词》一卷,叶梦得少蕴纂”,以及“《注琴趣外篇》三卷,江阴曹鸿注叶石林词”。《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八又有:“《石林总集》一百卷。”王兆鹏先生在《宋代文学传播探原》言:“既称总集,自当是诗文词并收。”知其词集在南宋时已广为流传,并有注释本。

今传《石林词》有关注序:“右丞叶公,以经术文章为世宗儒,翰墨之余,作为歌调,亦妙天下。元符中,予兄圣功为镇江掾,公为丹徒尉,得其小词为多。(略)绍兴十七年七月九日东庑关注书。”关注所言,“得其小词”,王兆鹏先生认为“关注所题,似非词集”(《宋代文学传播探原》),他推测是后来编纂者将這篇序录于其中。而今所传《建康集》前有叶梦得之孙叶簵所题之序:“先君大卿手编《建康集》八卷……嘉泰癸亥重阳日簵谨题。”叶簵之序言及其总集已经刊行,其词亦应随总集所流传。而曹鸿的《注琴趣外篇》,既有注本,当有《石林琴趣外篇》流传,而《直斋书录解题》却未曾著录,不知是否陈振孙未曾得见此书。

(三)周紫芝词集编纂情况

周紫芝(1082—1155),字少隐,号竹坡居士,又号廖香老人、二妙老人,安徽宣城人。其自少家贫而嗜学,两以乡贡赴礼部不第。家贫,并日而炊。里人嗤之,不顾,嗜学益苦。慕张耒而师之,曾与李之仪、吕本中、汪藻等交游。其词集名为《竹坡词》。《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载:竹坡词一卷,周紫芝撰。为长沙书坊百家词本,此本已佚,现存明代吴讷所编《唐宋名贤百家词》本,其中抄录《竹坡词》三卷,前有孙兢序,后有周紫芝之子周栞跋。孙兢序为:“竹坡先生少慕张右史而师之……凡一百四十八词,离为三卷,乾道二年上元日,高邮孙兢序。”周栞跋为:“先父长短句一百四十八阕,先是浔阳书肆开行……乾道九年闰正月十五日男栞拜书。”

孙兢序为乾道二年(1166)所作,而周栞跋中提及浔阳书肆开行之本,亦是一百四十八阕,或此本即为孙兢所序之本。周栞跋中提及其父之词乡人也曾刻板,没多久,又有好事者求之,亦开版流通,此本是从周栞手校本而来。乾道八年(1172),周栞又于武林得其父词二章。而其父总集也已经在襄阳刊刻,黄州也刊刻其他集子,可知《竹坡词》在南宋有多次刊行,长沙有百家词本一卷,乾道二年(1166)孙兢所见三卷本,可能是浔阳书肆所刻,其后有其乡人二次刊刻,最后周栞补入二章,此次补入应亦刊刻,《宋名家词》中《竹坡词》卷三《忆王孙》下有《减字木兰花》《采桑子》两阕,应系此次补入。另外,王兆鹏先生提及,周紫芝词在南宋还有《周竹坡老人词》和《周紫芝词》流传。

(四)葛胜仲词集编纂情况

葛胜仲撰有《丹阳集》。葛胜仲之《丹阳集》由其子葛立方编纂而成。孙觌《文康葛公丹阳集序》中亦记载:“公之子吏部侍郎立方裒次公诗文为八十卷,号《文康葛公丹阳集》。”王兆鹏先生考证,葛胜仲“外集二十卷”,在南宋曾三次刊行,今传《丹阳集》二十四卷为清四库馆臣于《永乐大典》中辑得,卷二十三所收为词,可知宋本集中已收词作。

南宋另有长沙书坊刻本《丹阳词》。《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载:“《丹阳词》一卷,宋葛胜仲撰。”已佚,今传有吴讷所辑《唐宋名贤百家词》本,此本与毛晋《宋名家词》本不同。

(五)张元幹词集编纂情况

张元幹有诗文集《芦川归来集》十卷,词集名为《芦川词》。蔡戡《芦川居士词序》中提及:“公之子靖,裒公长短句篇,属(余)为序。”可知张元幹之子张靖曾编纂其父词集。《四库全书》本《芦川归来集》前有曾噩和仲宗之孙张广的序。曾噩序为:“其孙以文集行于世……乐府二卷,见于别集。”张广序为:“逮绍兴末,忤时相意,语及讥刺者悉搜去。掇拾其余,得二百余首。先叔提举锓木于家,广追念先志之不可不述,因得私识其略。尚有文集数百篇,姑俟作者并为之序云。绍熙甲寅,侄孙朝议大夫端溪张广谨序。”此本为家刻本,为仲宗忤逆秦桧之后,其子收集剩余篇什编纂而成。

二、诸家词集编纂原因

词集编纂最早可追溯到《花间集》的编纂,虽说《云谣集杂曲子三十首》要早于《花间集》,据考证要早于花间集至少三十年,可《花间集》仍为文人编纂的第一部词集,从欧阳炯为之所作之序中可以看出《花间集》的编纂原因。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言:“庶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虽然欧阳炯的目的是希望“休唱莲舟之引”,可《花间集》的流行与传播导致了“词为艳科”这一认知,故在北宋前期,士大夫很少将歌词收集在自己的文集当中。

第一位對自己的词进行编纂的要数晏几道了。晏几道在《乐府补亡自序》中云:“七月己巳,为高平公缀辑成编。”黄庭坚曾为此集作序:“乃独嬉弄于乐府之余,而寓以诗人之句法,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士大夫传之,以为有临淄之风耳,罕能味其言也。”此时黄庭坚对于晏几道的歌词评价已经提到,但他在《〈小山词〉序》之末又言:“若乃妙年美士,近知酒色之虞;苦节臞儒,晚悟裙裾之乐,鼓之舞之,使宴安酖毒而不悔,是则叔原之罪也哉!”黄庭坚对其词侧艳之风又进行了否定,这种矛盾性在于虽然士大夫对于歌词的态度已经有了部分转变,可当时的政治与社会风气还未能扭转,故其序有此矛盾之处。

等到了靖康南渡之时,歌词经过了柳永、苏轼、李清照等人的努力之后,已经变得能够和诗歌并驾齐驱了,词的地位从《花间集》到靖康南渡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词人集中收词自南渡时开始,王兆鹏先生言及宋人文集收集范围非常广泛,但在北宋人文集中不收歌词,是北宋人将写词视为游戏的反映。北宋许多词集的编纂使歌词深受当时人的喜爱。对于柳永的词,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言及“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可见北宋人对于柳词的喜爱。后来,陆游之子编纂其父文集时,也将词集刻录于后。

而之前考察的几家南渡词人,其总集中都收录有词集,再到后来,一些词人便把歌词单独编纂成集刊行,或为别集附录于后,如陈亮的《龙川词》就是被编作外集,附于诗文集后。叶适的《龙川文集序》中言《龙川集》为同甫之子陈沆所编,其文为:“同甫文字行于世者,《酌古论》《陈子课稿》《上皇帝四书》最著者也。子沆聚他作为四十卷,以授予。”并在《书龙川集后》言:“又有长短句四卷,每一章就,辄自叹曰:‘平生经济之怀,略已陈矣。余所谓微言,多此类也。”

今传《丹阳集》卷二十三全为歌词。由上可知,词在经历北宋后期尊体活动之后,在南渡之后已经被认为是和诗文一样的地位了,一样被作为“不朽之事业”看待了。

而词集的另一种编辑情况是书商为“射利”而进行的刊刻,《直斋书录解题》说“欲富其秩”,而周紫芝的词集更是被乡人三次刊行,前文考察其词集时,其自序中称先是一人求书,后获其利,又再次开版,“鬻书者利其得,又复开成”。可见至南宋,宋人爱读词之风犹盛。

关于南渡词集的编纂与流传,主要传播方式为“印刷传播”。钱锡生先生认为宋词自周邦彦之后词人们便专力为词,此时词人不同于前辈温庭筠、韦庄精通音律,又不同于苏轼、黄庭坚“以诗为词”,此辈词人是“以思力作词”,词慢慢变成阅读文本,不再配乐歌唱,而前人作品慢慢被固定下来,南宋末时,许多词人已经紧守格律了。南宋时词的传播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除词乐分离之后,文人词已少能歌唱外,词在此时也成为士大夫抒发其自身抱负的一种文体,逐渐走向“骚雅化”“格律化”,这些特点在姜夔的词里体现得非常明显,像宋初时柳永、晏殊式的“轻巧直白”已经让位于“清空骚雅”了。词脱离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而士大夫读词又以诵读为主,谭新红教授谈到宋词正是在众多诵读者的吟诵传播中,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诵读词作需要有词集文本,这就刺激了词集的编纂与出版。南宋时书籍的印刷出版已经比宋初有了极大提升,刻书地点在南宋时已由北宋可考的二十多家变为近二百处。可见,南渡诸公词集的编纂是与印刷业的发展分不开的。

综上考察,宋人南渡词集大体可分为三种情况。一为其后人编纂总集是附录于后,如《丹阳集》;二为书商射利编纂单行词集,如长沙书坊《百家词》《竹坡词》等,今传词集书坊几乎都曾刊行,惜不能得见宋本,只见明人吴讷所辑《百家词》本;三为后人或友人所编词集单行本,盖欲广其传也。而有些词集中又有作者本人参与的痕迹,如向子諲的《酒边集》,词集以南渡为界,分为新词、旧词,有很强的个人色彩。南渡词集的编纂情况即如上所述,在印刷术充分发展的南宋,词集可由编纂之后即行刊刻,流传海内,为世人所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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