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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罗伟章小说中的“边缘人”形象

2023-12-20郝衡衡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18期
关键词:乡土小说边缘人

[摘  要] 罗伟章的乡土小说创作始终关注着现代化、城市化冲击下乡村社会发生的巨变和农民群体心灵与情感的激荡,他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有时代概括力和人性深度的“边缘人”形象。这些“边缘人”有进城民工、在乡农民和知识分子,他们同被边缘化、被漠视。他们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当代中国的沧桑巨变,反映了社会转型期人们的思想动态,同时也体现着作家深切博大的现实主义情怀。

[关键词] 罗伟章  边缘人  乡土小说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8-0011-06

“边缘人”一词首见于社会学家罗伯特·E·帕克于1928年发表的《人类迁徙行为及边缘人》一文,基于对美国城乡移民和种族关系问题的研究,他对“边缘人”的精神特征进行了概括:“边缘人是命运注定要生活在两个社会和两种文化中的人,两种文化不仅是不同的,而且是对立的;他的思想是两种不同文化或难以熔化的文化的熔炉,在这个熔炉里两种文化或者全部融合或者部分的熔化在一起”[1]。帕克之后,伊沃瑞特·斯通奎斯特、希爾顿·M·高登伯格等学者在帕克研究的基础上不断对“边缘人”理论加以生发,我国学者费孝通、金耀基也分别提出了“陌生人”“边际人”等理论,这些理论与帕克的“边缘人”思想一同构成了后世民族学、社会学、移民问题、文学等研究的重要理论资源。

在文学领域,“边缘”的定义随“中心”的改变而改变,“边缘人”的界定也随之发生位移。大体而言,举凡被排斥在主流社会及意识形态之外,身体乃至精神漂泊不定的人群,均可纳入“边缘人”的范畴。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不乏关注“边缘人”生存状况的作品:五四时期,作为知识分子的现代文学作者“被迅速边缘化,沦为精神流浪汉……精神上的漂泊感是他们共同的文化感受”[2],从鲁迅笔下的吕纬甫到废名笔下的莫须有先生,再到钱钟书《围城》中的方鸿渐,五四时期的作家参照自身的“边缘化”生存体验,塑造了一系列边缘知识分子人物形象;严歌苓《少女小渔》、黄锦树“马华文学史系列”在描摹海外华裔缓慢而痛苦的文化融合过程中提供了“边缘人”书写的另一个向度;以白先勇《孽子》、陈染《私人生活》为代表的作品则致力于书写背离传统伦理道德、不为世俗接纳的同性恋人群这一边缘群体。不管是彷徨于新旧传统之间、夹杂于中西文化之间,还是不容之于主流社会,这些“边缘人”形象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时代巨变下人们的思想动态,折射着现代中国的社会转型,从而在文学史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罗伟章早年以《大嫂谣》《我们的路》等描摹“底层”生存情状的作品为读者与评论家所熟知,与陈应松、王祥夫、孙惠芬等作家一同构成了新世纪初期的“底层写作”大潮,罗伟章本人也被冠以“底层作家”的称谓。醒目的“标签”固然是对其写作成就的肯定,但同时又是一种拘束,真正有活力的作家往往能突破自身写作的边界,其写作的过程即是不断突破自身的过程。阿来对此曾不无担忧,“怕他自己去对位,要当‘底层写作的健将。”[3]罗伟章本人对此也有清醒的认知,“完全以流派和主义,去判定作家和作品,这是拿一口碗去装烟海了。”[4]如果说早年《大嫂谣》《我们的路》等作品的表现视阈还局限于“底层”,那么在《大河之舞》《变脸》《谁在敲门》《声音史》《隐秘史》等作品中,罗伟章不断突破题材边界和文体边界,创作出了情感密度更大,思想更为深邃的作品,刻画了一系列具备一定时代概括力和人性深度的人物形象。在这些人物形象中,“边缘人”形象的书写尤为引人注目。

一、罗伟章小说中“边缘人”的人物谱系

整体而言,罗伟章书写了漂泊于城乡之间的“双重边缘人”“文化边缘人”以及被排斥于新的人际关系外的“社区边缘人”。

1.乡关何处的愁思:“双重边缘人”的精神漂泊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进入快速转型期,现代化召唤着亿万农民背井离乡进入城市,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出卖青春和劳动力后却发现,“乡村不是他们的,城市也不是他们的”[5],他们只得如候鸟般往返于城乡之间,成为新时代的“双重边缘人”。徐德明对这一群体有过这样的叙述:“乡下人进城的移民生活是都市召唤的结果,进城后的乡下人生活的多样可能。使折返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人的精神行为的叙述极富张力”[6]。对“折返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双重边缘人”精神痛楚的描写,是罗伟章诸多小说的内核。

《我们的路》中的大宝在外打工五年,辗转于水泥厂、磨石厂与建筑工地,试图出卖劳动力以换取基本的生存空间,然而老板们的欺骗与侮辱、工友们的悲惨经历……城市的种种否定性体验使得大宝逐渐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条来城市里讨生活的可怜虫!”[7]遥远的故土和家人是他唯一的寄托,“我想着我的妻子和女儿,想着那漫山遍野的青冈树。虽然我呼吸着异乡的空气,吃着用异乡的自来水泡软的方便面,但我跟那遥远地域的联系要紧密得多。”[7]为了不失去这“联系”,大宝狠心割舍被老板扣押的工钱,踏上了回乡的火车。在故乡,大宝短暂找回了尊严和自由。可在乡农民对在外诞子的年轻姑娘春妹进行的道德审判让大宝坐立不安,使他的精神遭受着无言的折磨。于是,“只不过短短的一天多时间,故乡就在我心目中失色了”[7],而当故土经济的贫瘠与故土人情的冷漠一起向大宝袭来,当在外辛苦五年赚来的工钱也不足以维持家庭正常的开支,“无情的现实凌迟着美好的情感,情感的依恋终抵不过生存的现实”[8]。大宝也只有在泪眼婆娑中再次割舍妻女和故土,踏上前往广州的火车。“从城市恐慌地逃离,从农村再次恐慌地逃离”[9],这就是如大宝一般往返于城乡之间的“候鸟”们的路。

如果将《我们的路》中的大宝界称为第一代农民工,那么《声音史》中的张东升则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代表,作为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基本没有务农的经历,有着比老一代更加强烈的进城欲望,原因却并不一定是为了改善家庭生活,城市的生活、娱乐、消费、文化的多元性对于他们有着更为强烈的吸引力。相较于乡村,他们对于城市有着更为强烈的认同感”[10]。东升“是农民工,却不想走农民工的路”[11],他和好友强娃怀揣着梦想来到城市,却只能辗转于各个工厂以出卖劳动力为生,城市的低俗文化感染着他们,他们学会了“染头发,逛酒吧,泡夜店”,在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上和父辈民工们迥异。城市的炫目景观带给他们很大的震撼,他们“喜欢上了城市”,即使东升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打工诗人,城市依旧没能向他敞开接纳的大门。正因为喜欢上了城市,他们再也不想回到贫瘠的故土。他们“有了正在羽化的杂色翅膀,却没有脱掉将死的沉重旧壳;有了与历史同行的奋飞欲望,却陷入各色文化认同的困惑与迷茫”[12],他们成了没有“故乡”也没有“他乡”的一代人。

2.社会结构的变动:知识者“边缘人”的迷茫与退场

《谁在敲门》刻画了许春明这一类边缘知识分子形象。许春明在知识分子稀缺的年代成为大学生,这给了许春明和许家以自尊和荣耀。“这个时候,如同许春明一类自命清高的知识分子的精神失衡,遂成为一种不争的事实”[14]。小说中许春明这样自道困境:“像我这种……虽没当官,也没发财,却被尊重,自己也习惯了被尊重,谁知道突然改了道儿……就不尊重你了,你心里免不了难过,于是装出神秘相,让人摸不透,继续把那份尊重拽过来”[15]。“把那份尊重拽过来”,是许春明求得精神平衡的方式,然而作为一个任职于画报社的普通编辑,他既无权势也无财力,家人所托付的诸多事情他都无能为力,即使像要一张演出票这样的小事,他也要拿出浑身解数、动用全部“关系”。以如此“硬撑”的方式支撑自己的尊严,许春明是可悲的:他明明无能,却总是想证明自己并非无能;他已然被新的社会结构所抛弃,却总是力图在其中寻找自己的一席之地。而“硬撑”也无法完成亲人的托付,当村人寄托在许春明身上的“修路”奢望终于落空,他也就徹底变成“无用的家伙”,被亲人和故土隔离在外了。

《我们》中的杜春,他“不仅能背许多古书,还会取名字、编对子、写祭文、拟碑文、做礼生。村里婚丧嫁娶,都是杜春做礼生,负责从头到尾的渲染、宣传和接待”[16],作为“村里公认的唯一的文化人”,杜春“在村里受着普遍的崇敬,遇到事情不请他还请谁?除他之外,谁也镇不住堂子”[16]。杜春崇高地位的没落,源于侯老婆婆的葬礼。侯老婆婆的小儿子梁从明是“老君山第一个包工头,也是老君山第一个富起来的”[16],他为母亲置办了声势浩大的葬礼,而在这场极尽奢华、尽显现代气息的葬礼上,杜春却全无用武之地:古雅素朴的手写对联被千篇一律的印制对联替代,能让“内外肃静,山川肃穆”的祭文诵唱被专业办丧团女演员表演的艳舞替代。于是“杜春成了最落寞的人,差不多跟躺在从镇上租来的冰棺里的侯老婆婆一样落寞”[16],也是通过这场葬礼,村人对杜春的崇敬不再,“转而崇敬梁从明了”。原本被众星拱月般敬仰的杜春,地位一落千丈,只得讪讪退出众人目光而至边缘——之后不久,杜春便远走新疆。无论是许春明的精神失衡还是杜春的黯然退场,都折射出这样的变化:在转型期新的社会结构中,某些缺乏适应能力的知识分子被排斥于新的社会结构之外,只能成为落寞的“文化边缘人”。

3.人际关系的重塑:“社区边缘人”的惶惑

社会转型期乡村世界的物质外相发生着变化,农民的思维模式、生活方式以及价值观念也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其中,农村社会人际关系的变化尤为引人注意。“现代性就是理性,是黑格尔的时代精神,它代表人类历史上空前伟大的变革逻辑”[17]。现代化进程下,作为“现代”精神核心的“理性”正重塑着农村社会的人际关系。

《大河之舞》中的罗建放是“半岛上最好的舞者,摆手舞跳得出神入化”[18], 他也是最具古巴人气质的半岛人,恪守着半岛人以武力解决纷争的思维模式和一致对外的生活准则。然而当罗建放抱着“物归原主”的朴素思维去邀请邻里助阵以讨要被归公的地产与房屋时,他愤怒地发觉半岛人变了:“想当年,不管到来的外敌是针对哪一家,或者哪一个人,一声吆喝,就山呼海啸”[18],可如今,当民警将“寻衅滋事”的罗建放踩在脚下,他才失望地发现“渴望饮血,渴望打架”,“把半岛看成自己的独立王国,寸土必争”的半岛人全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恰如陈副镇长的宽慰之言:“绝大部分半岛人现在都变成了文明人”[18]。由“渴望饮血,渴望打架”而变成“文明人”,半岛人的变化映射出这样的事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正由以情感为纽带的联结向以理性为轴心的相互依赖关系转移,以情感为核心的人际关系结构正逐渐被以理性为核心的人际关系结构所代替。”[19]在这个过程中,最具传统“半岛”气质而缺乏“理性”精神的罗建放成为“边缘人”便是不可避免的。

二、罗伟章小说中“边缘人”形象所寄托的现实关怀

陈思和认为,“在罗伟章的作品中很容易看到与‘五四新文学精神一脉相承的东西,也是‘五四以来注重人生、注重现实、注重底层的乡土文学主流自然发展的结果。”[20]注重人生、注重现实、注重底层是罗伟章小说的鲜明底色,也是他崇尚“介入型的、有社会关怀”[21]的文学观的反映。对社会转型期普通生民歌哭哀乐的记录,寄托着他对乡土乡村的关切,对“边缘人”群体的现实关怀。

《我们的路》中大宝作为进城民工在城市受尽了侮辱和不公:在水泥厂,老板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将他开除,工钱没领到不说,交的押金也打了水漂;在磨石厂,老板动辄以“猪”的蔑称对他和工友们呼来喝去,除夕前假意的抚慰后,老板跑路,大宝“站着干活,跪着做人”以求生存的幻想旋即破灭。《声音史》中的东升昼夜不息地读书、写作,直至成为小有名气的打工诗人,可城市依旧没能向他敞开接纳的大门,他依旧只能重复父辈民工的老路,游走于各个工厂谋生。罗伟章真切记录了由乡村飞往城市的航程中,他们作为“边缘人”而感触着肉体和灵魂的双重痛楚——这种对底层民众日常生活变动与心灵世界震荡的叙写是珍贵的,它不仅是作家社会责任感的体现,其中蕴涵的人文关怀也让作品在苦难叙事的阴霾中增添了几分温情底色:《我们的路》中大宝与家人的骨肉相亲,《声音史》中东升和强娃的相依为命都使得作品得以避免堕入完全的绝望处境。

正如周维东所说,“读罗伟章的乡村题材小说,常常有‘破碎的感觉”[22],这种“破碎感”来自完整乡村的消解:罗伟章笔下的乡村往往只有少数留守的老人,而当一些老人故去、另一些老人随子女入城生活,乡村余下的就只有如《声音史》中杨浪那般的鳏寡孤独者了。这不禁引人深思,或许“让乡村重新成为农民生存的依靠,让农民能够自由地选择是留在农村还是去往城市”[23]是更为理想的图景。而在这之前,进城农民与在乡农民该何去何从,乡村又该何去何从?罗伟章“边缘人”书写所蕴藉的现实关怀正在于此。

可喜的是,近年来随着一系列政策法规的出台,农民工群体的现实处境得到了极大改善,他们不再被视为“盲流”而受到城市的排斥,越来越多的城市正在逐步打通农业转移人口落户城镇渠道,完善农业转移人口基本公共服务需求,进城农民面临的居住、就业、子女教育、医疗等方面的问题将逐步得到解决。浙江省于2023年出台的《浙江省推动落实常住地提供基本公共服务制度 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实施方案》便是一个典型的代表。随着乡村振兴正式成为国家级战略并逐步推动,“乡村重新成为农民生存的依靠,让农民能够自由地选择是留在农村还是去往城市”的理想图景正在变成现实。尽管如此,进城农民实现市民化的过程、乡村振兴的历史进程终究是缓慢的,也正因于此,罗伟章笔下的“边缘人”和他们身后破败的乡村图像便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记录现代社会历史进程的意义。

三、罗伟章小说中“边缘人”形象的创作得失

现代化、城市化“既是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城市社会发展的自然演变,更是个体生活方式和文化心理上的一次重大转变”[12],在这个过程中,亿万农民艰难地进行着自己的城市化、市民化转型,他们或为“双重边缘人”游离于城乡,或背负着传统文化黯然退场……他们在现代化进程中遭遇的文化冲突、心灵裂变构成这一时期重要的事件。罗伟章小说中对“边缘人”的突出书写,接续“五四”以来关注现实人生的博大情怀,内蕴批判的锋芒,同时也是对转型期重要精神事件的捕捉,从而在文学史、思想史和社会史上具有一定的价值,其积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而对其中存在的缺憾也毋庸讳言。

一是对苦难的呈现有泛滥之势而缺乏理性审视。

分享底层民众生存的艰难和不幸无可厚非,然而过多渲染苦难乃至于迷恋苦难叙事,只会使作品缺乏必要的叙事节制和理性思考,从而陷入为苦难而苦难的叙事陷阱。《我们的路》《变脸》中,大宝等进城农民工被老板进行着人格侮辱和暴力殴打,经受着克扣工资和求助无门的种种不公,对他们而言,苦难没有尽头,他们也成了缺乏主体意识的概念化的“苦难承受者”。罗伟章对进城少女身体苦难的书写则更为随意,在《我们的路》《谁在敲门》《声音史》等作品中,似乎进城少女唯一的出路便是跨越道德底线,走上出卖身体的沉沦之路,这种带有欲望化特征的书写使得读者难以窥见善良的少女因为身心撕裂而导致的灵魂剧痛,也难以窥见作家主体对女性沉沦的怜悯与体恤。同时这种叙事也破坏着小说自身的真实性,“小说如果不能给人物的行为提供某种充分的说服力,那么其叙事往往会缺乏坚实的逻辑支撑力,在接受层面上也就影响了其叙事的可信度”[24]。描写苦难是为了揭示苦难产生的根源,“引起疗救的注意”,这要求作者必须以理性眼光审视苦难,同时也要着力挖掘潜藏于苦难后的温情,隐匿于苦难后的不屈抗争。正如贺仲明所说,“面对近年来社会(包括乡村社会)的剧烈变化,情绪化是普通大众的基本反应,然而,如果一名作家也停留在这一高度,则显然是较大的不足”[25]。

二是在对现代化、城市化的抗拒书写中缺乏现代眼光。

罗伟章不少小说创作中弥漫着对现代化、城市的抗拒和批判:大宝、春妹、东升等进城农民在城市遭受的否定性体验是其沦为“边缘人”的重要原因;杜春、许春明等知识者沦为“边缘人”也是由于受到城市的追逐物质财富习气的影響。

然而,“不相信我们以及城市的存在本身就是自然不可分割的、合法的一部分”[26]实则是缺乏现代眼光。事实上,现代化、城市化正是近代以来数辈中国人所向往的目标,现代化进程中发生的各种问题,也唯有在继续发展中才能得以解决。城市也并非只有破坏的一面,在《声音史》中,家乡追逐物质财富、相互攀比的习气让东升窒息,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返回了城市,至少在城市,他可以写诗,可以在书写中寻求共鸣,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在乡村拥有模仿各种声音天赋的杨浪一向被视为多余,可在城市,他就有可能被请去电视上表演,会“到处向观众挥手,到处吃香喝辣”。《大河之舞》以半岛人集体搬迁、半岛被开发为度假岛而结束——“这不仅是罗伟章乡村小说中基调最为光明的乡村发展之路,事实上在现实乡村振兴的实施中,这一结果也是难得的佳例”[27]。

四、结语

罗伟章的小说创作始终关注着现代化大潮冲击下的乡村,始终关注着农民群体的日常生活变化和心灵、情感震荡。捕捉时代巨变,感知现实召唤,他塑造了大宝、杜春、许春明等“边缘人”形象,这些人物形象寄托着他对乡村问题、民工问题、文化传统存留等问题的思考,也彰显着他深切的人文关怀和现实主义创作精神。但在书写过程中,罗伟章的小说创作也存在着沉湎苦难叙述,缺乏理性反思等不足。可喜的是,作家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众多作家也在表达时代,却是把时代当成全部,甚至把某一个时代主题当成全部,而不是纳入时间长河,将其当成时间长河里的一个环节,这就必然丧失审视的力量,从而无力表达真正的时代”[4]。以什么样的情感价值取向去表现中国社会在现代化进程中乡村、农民的遭遇,如何将他们纳入时间长河,当成一个环节去展现?我们期待着罗伟章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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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郝衡衡,西华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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