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比·安·梅森后南方小说中的流动性与现代性
2023-12-20林睿雪
[摘 要] 美国当代著名小说家鲍比·安·梅森出生并成长于美国南方社会,她的小说真切、生动地讲述了后南方肯塔基地区芸芸众生的故事,勾画出这一曾经以农为本、封闭落后的地区进入后工业社会之后的新生活形态。小说中的主人公借助流动性媒介摆脱狭隘的地方主义,在空间的不断变换中探索世界并获得成长,彰显了现代社会的流动性。本文拟从流动性视角出发,以各类交通工具为切入点,探讨Feather Crowns、In Country和The Girl in the Blue Beret中的铁路流动性、汽车流动性和航空流动性表征,并结合时代背景分析后南方审美现代性的丰富内涵。
[关键词] 鲍比·安·梅森 后南方 流动性 交通工具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獻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8-0033-06
鲍比·安·梅森(Bobbie Ann Mason)是当今美国南方文坛著名的小说家,出版了多部长篇、中篇以及短篇小说集和回忆录。虽然中国学者对梅森的研究成果不多,但著名南方文化研究者、文学评论家弗莱德·霍布森(Fred Hobson)称赞其作品“最精准地展现了当代南方风貌”,后现代南方文学研究专家马修·奎恩(Matthew Guinn)也认为其塑造的后现代南方文化“最具典型性”。梅森本人也凭借其与时俱进的、有别于其他南方文学家的独特风格将美国艺术与文学学院奖、海明威奖、福克纳奖、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等重量级奖项收入囊中。梅森的小说大多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为蓝本,描绘了20世纪以来西肯塔基农村地区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在势不可当的现代化冲击面前,一度与世隔绝、停滞不前的村庄与乡镇正经历着天翻地覆的社会变迁,这些变化既体现在城乡景观的样貌上,更作用于人们的灵魂深处。
作为后南方社会的一面镜子,梅森的文学作品在解构旧的南方神话的同时,还引入了时兴的后现代思潮,展现了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新南方社会。从这一点来看,著名的南方文化专家刘易斯·辛普森(Lewis Simpson)所描绘的以反叛传统信仰为旗帜的后南方与《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现代性体验》的作者马歇尔·伯曼(Marshall Berman)所描绘的现代社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换句话说,无论是后南方还是现代性,在某种层面上都是对传统社会和生活观念的革新,是有别于传统的,作为新生事物的载体和表征。从现有研究来看,学者大多从消费文化、大众传媒、女性主义、记忆与创伤等视角阐释梅森作品的主旨,但梅森作品中频繁出现的现代性交通工具却未得到较多的关注。21世纪社会学研究领域的“流动性转向”热潮为梅森作品的文学批评提供了全新的研究视角。在《流动性》中,彼特·阿迪(Peter Adey) 指出,“流动性已经成为全球秩序中的日常状态,即使是相对稳定的社区群体也被各种流动所裹挟”[1]。本文试图以交通工具为切入点,从流动性与现代性之间的互动关联出发,探讨Feather Crowns、In Country和The Girl in the Blue Beret中的铁路、汽车和飞机的流动性表征,探讨交通工具作为流动性媒介带给南方主体的流动性体验以及后南方审美现代性的丰富内涵。
一、铁路流动性——火车与乡土现代化
资本主义开创了生产要素全球流动的时代,从1825年第一条铁路的诞生,到汽车商业化的成功,再到战后航空业的蓬勃发展,交通技术的革命极大地加快了人类社会进步的速度,拓展了人类的活动范围,提高了社会的运转效率,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图景。近一个世纪以来,资本在全球流动的频率极大增强,范围不断扩大,流动性也逐渐成为现代性的标志之一。作为技术现代性的产物,以交通工具为代表的流动性媒介也发挥着辅助乡村打通城乡壁垒、进入现代性历史阶段的功能,这一特性在美国南方文学中的表现尤为突出。
在小说《羽冠》中,正是因为19世纪初铁路的普及,单纯朴实的乡村妇女克里斯蒂娜才得以走出封闭的肯塔基农场,进入更加多元的城市,从而疗愈丧子之痛,开阔自身眼界。在《现代性的后果》(The Consequences of Modernity)一书中,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指出:“尽管在前现代时期,迁移、游牧和长距离奔波已经是平常的事情,但同现代交通工具所提供的密集的流动性比较起来,前现代的绝大多数人口则处在相对凝固和隔绝状态”[2]。传统的美国南方是一个以农为本的地区,肯塔基也不例外,家庭自主经营的农场模式决定了人们在一个地方居住的时间相对恒定,也确定了家庭在发挥社会和经济功能方面的重要性。由此逐渐演变成以家庭为核心的南方主流文化框架,也衍生了旧南方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3]。小说女主人公克里斯蒂娜在怀上五胞胎之前生活范围基本囿于自家的农场。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与烟农的妻子,她既要相夫教子又要处理农务,远方每晚呼啸而过的火车便成了她逃离枯燥乏味的乡居生活的希望,寄托着出行与自由的梦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那只黑鸟,或是她自己画的霜花,或是她正踏上火车,无忧无虑,青春自在”[4]。随着人们对五胞胎关注度的日益高涨,象征着工业化文明的火车以势如破竹之势撕破了乡村往日平静的生活,搭乘火车而来的游客把外部世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社会风尚和审美情趣等内容形象直观地展现在偏僻村落的乡民面前[3]。衣着华丽、口音时尚的城市游客与简陋逼仄的乡村农舍之间的巨大反差更是给克里斯蒂娜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使她走出宁静封闭的南方家庭空间的决心更加坚定。
一列列火车不仅预示着现代化的触角已抵达乡村,也成为检视乡土现代化的窗口。一方面,铁路的出现释放了受局限的畜力流动性,火车辅助克里斯蒂娜夫妇以及其他小说人物走出村庄,参与流动的都市生活。火车带着克里斯蒂娜夫妇和经过防腐处理的五胞胎遗体离开农场踏上全国教育巡展之旅,先后经过路易斯维尔、孟菲斯、纳什维尔、田纳西州、亚拉巴马州,最终到达华盛顿。通过从马车到火车的交通工具转换,克里斯蒂娜夫妇完成了从在地视野到流动视野的认知成长。在《羽冠》的前几章,惠勒一家主要依靠马或者马车甚至步行出行,因而被以自我为中心的在地性视野所束缚,远处的火车所代表的更广阔的世界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但命运的转机让克里斯蒂娜夫妇从无名小镇来到美国大城市演讲,从而体验到与陌生的同行乘客之间的社会联结,领略高度复杂化的现代城市空间,反思自我的渺小。“纳什维尔的新火车站于9月启用,它由大理石和石头建造,就像一座宫殿一样宏伟,布满气派的柱子与巨大的英俊女性雕像。乘坐火车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经历。刹车的尖叫和拉动以及车厢之间相互推搡的噪音很难让人习惯,但有很多东西可以看,可以学。不仅是窗外的风景,还有你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么多种类的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五花八门,从正式和时尚到谦虚和朴素”[4]。大都市高速流动的生活更是与平静的乡村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乘客们投入到流动的人群中,就像畜牧场的牛群一样”[4],这正是现代科技引发时空压缩的真实写照,地点在空间上不再是单独的或自治的,而转为流动交通中可到达的点。
正是借助火车这个窗口,克里斯蒂娜夫妇得以表达他们对于美国南方以及整个宏观世界的现代性认知过程。在铁路出现以前,骑马或者马车是南方早期的公共交通形式,梅森笔下的肯塔基地区更是全球良马的故乡,当地还流传着“每一个肯塔基州人就是一个骑手”的说法。尽管马匹渗透到当地居民出行、送件、娱乐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势不可当的机械现代化浪潮面前,再骄傲的骑手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正如小说开篇所写的那样,男主人公詹姆斯不得不在黑暗之中等待火车的朦胧灯光晃过,才能骑马穿越铁轨赶往镇上请医生为妻子治疗,马匹所象征的传统文明要为现代文明让路。当乘坐火车驶离家乡时,克里斯蒂娜从火车窗口望见“人们失败的面孔和破旧的建筑物”[4]。看似简单的风景描写背后其实隐含着农耕文明被现代文明碾压的无情现实。随着20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转型和新一轮时空压缩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流动路径的影响,工业资本和金融投机资本大举向乡村土地渗透[3],大企业和金融资本通过提高工业化卷烟生产率、改革垄断的方式,大力削弱烟叶价格,经济基础单薄的小农阶层在强劲的冲击下负债累累,克里斯蒂娜夫妇也因而被迫参与教育旅行以偿还债务。事实上,克里斯蒂娜夫妇也并非惠勒家族中现代性的唯一受益者,他们的姑父托马斯早就抛弃家族的土地,转而从事内衣采购生意,而火车正是他在全国跑业务的交通工具。新一代的惠勒家族青年更是通过乘坐火车的方式去异地求学、外出就业,他们走出家乡,在精彩纷呈的现代社会中追求着各自的生活,尽情享受着经济、科技的发展带来的勃勃生机。
二、自移流动性——汽车与个人灵活性
汽车是20世纪资本主义社会主要工业部门和标志性企业生产的典型制成品[5]。美国是一个车轮上的国家,汽车问世一百多年来,美国无论是在汽车工业总产值方面还是汽车销售量和使用量上均居世界第一。汽车也在梅森笔下人物的日常消费生活中随处可见,并参与建构人物的思维方式,被理性时代下带有工业思维的人们笃定为一种现代性的表达。例如,汽车文化发展成为一种主导文化,使20世纪幸福生活成为一个流动的现代公民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小到以车代步,出门购物,大到开车远行,离开南方,新南方的主人再也不是在周末时嚼着烟草无所事事的农民,而是被新世界注入了生命的个体。
《在乡下》是梅森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刻画了20世纪80年代一幅南方乡村的流动影像。小说里开着二手福特车的塞姆一路北上,汽车成为其打开新世界的钥匙。一方面,主人公山姆对汽车的痴迷表明了这个年轻女孩对传统南方淑女形象的解构。不同于“美丽、优雅、贤惠、坚贞”[6]、“她们的本分就是要努力成为贤妻良母”的刻板南方女性形象,少女山姆在崇尚个人主义和自由解放的战后美国社会向传统审美发起挑战,从名字、外貌、爱好到行为彻底颠覆了小镇里的传统女性形象。她抽烟、说脏话,崇尚“耳朵上打一排像皮带上的钉子似的”[7]朋克风,喜欢摇滚乐,拒绝家事、讨厌女性化的裙子、首饰和粉红色。其中,她尤其喜欢奔跑与赛车,在那个“男孩子毕业时会收到汽车,但是女孩子通常不得不自己买车,因为大家期待她们嫁给有车的男孩”[7]的南方小镇上,山姆却想把所有的钱都存起来买辆车,“就像一个女神驾着一辆战车……在繁忙的十字路口左转,毫无顾忌”[7]。汽车是自由的源泉,意味着道路的自由[5],山姆的个人自由通过汽车得到了尽情释放,暗示汽车为构建流动、自主、独立的女性身份所做的贡献。正如小说中其他男人用战争证明男子气概,无法参与战争的山姆则利用象征自由的汽车,作为自己个性的展示。汽车也作为成年的标志,承载着山姆在未来离开Hopewell小镇,在更广阔的空间创造新生活的美好愿景。除了新生代的山姆以外,部分成年女性角色也驾驶着汽车奔向美好新生活,例如撇下郁郁寡欢的丈夫,带着女儿开着旅游车定居列克星敦的苏·安、开着惹火的“野马”主动搭讪男人的安妮塔以及以身作则、鼓励山姆追求自我个性的母亲艾琳。当女性跨越了传统男方空间边界,她们的身体移动就有理由被視为对男权和保守的旧南方社会秩序的一种挑战[8]。
汽车的流动性展现移动、灵活和自主的母题,这一点不仅在个体身上有所体现,在南方Hopewell小镇,甚至整个美国都能窥见其缩影。英国社会学家约翰·厄里指出,“汽车早已民主化,开放的公路提供了种种可能”[5]。汽车以及美国公路系统破除了地域空间的局限,以灵活的姿态将各种现代化产物载入小镇的日常生活。四通八达的州际公路也承载着美国流动性记忆,州际公路的概念进入了美国流行文化后,被塑造成意欲摆脱束缚和桎梏的追梦人的朝圣之路。首先,汽车以飞驰的速度带动山姆、汤姆、艾琳等小镇汽车拥有者真切地体会到现代文明的强劲变革力量。小说中山姆爱慕的退伍越战老兵汤姆正是一名汽修工,经营着自己的汽修厂,他特殊的职业设定并非偶然,而是美国城市化、现代化的一个缩影。根据肯塔基汽车工业协会的记载,肯塔基汽车相关产业丰富,“在过去的50年里,该州已经宣布了近400个与机动车有关的项目,意味着超过22000个新的就业机会和105亿美元的资本投资”。小镇的汽车保有量也逐年上升,使得女主人公都不得不感慨“路上车堵得厉害,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镇子里有这么多车——又大又长的车”[7]。除此之外,伴随着农业经营面积的迅速萎缩,消费景观不断扩张,购物中心、超市、游乐园、街心花园、旅游胜地、美容院、健身房等“新物种”以强大的“繁衍能力”,迅速地形成新的小镇[3],而这些层出不穷的新景观正是在人们驾驶汽车的过程中显得更为深刻。在路上,一切显得比以前更加真实,人们或许“经过一座殡仪馆、灯具店、图书馆、一家大地产公司、装饰华丽的古董店、礼品店、旧货店和肯德基炸鸡店……”[7]路上的流光溢彩让人应接不暇,也激发了后南方人开启精彩人生的渴望。“美国的一切都在这里、在路上进行着”[7]更是突出了汽车流动性所带来的巨大能量,而个人正身处于这巨大能量的中心,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准备迎接流动性的多种可能。
三、航空流动性——飞机与跨国性流动
飞机作为20世纪初新型交通的代表,在现代性的时空重构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舷窗下壮丽的大地暗示着人们认知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正如厄里所言,“飛行的历史是一部了不起的历史,它以各种巧妙的方式超越了二维空间的限制,现在它在各国和全世界范围内起着对人口的异地分类作用”[5]。尽管这部作品是一部战争回忆录,但笔者认为梅森在《戴蓝色贝雷帽的女孩》中的飞机书写使得南方人对科技现代性带来的速度和时空变化有了切身的感受,也同样昭示着后南方世界打破静止的地理空间,融入动态的、多元的、体现时代精神的文化空间的可能。
对于《戴蓝色贝雷帽的女孩》中的游牧飞行员马歇尔·斯通来说,飞机最初象征着肯塔基州贫穷山区以外的美好新生活。对于梅森笔下的小农阶层来说,窘迫的经济现实才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底色[3]。这一点可从小说主人公马歇尔对家乡的回忆中得知,“他想到了冬天去他叔叔在山上的房子,他在那里用报纸包着热砖睡觉。窗户是单层玻璃的,门窗周围的缝隙让小风吹进来。他与兄弟姐妹拥挤在一张小床上,经常为被子和枕头发生争执”[9]。因此,对于幼年只会放牛的马歇尔来说,从他头顶飞跃而过的飞机蕴含着跨越时空、走向梦想、勇敢、自由、富足世界的极大潜力。“他记得自己还是个小男孩时,第一次看到一架双翼飞机在山上飞翔,他因而非常想长出翅膀”[9]。作为一种现代职业,飞行员又属于“特殊群体,勇敢且足智多谋,是新技术的掌握者”[10],小小的种子自此生根发芽。多年后,马歇尔正式成为飞行员并搬出山区、住进城市,甚至过上了周游世界的富裕生活。纵然他那些因循守旧的山区亲戚们仍旧对他的飞行员职业不满,极力规劝马歇尔回到家中,但马歇尔凭借着流动性行程的加持,摆脱了乡村生活的闭塞、精神生活的荒芜寂寥、文化生活的贫瘠与粗鄙,也为他日后参与全球战争埋下伏笔。
小说《女孩》主要描述了主人公从美国乡村到法国都市的地理空间的迁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特殊背景下,飞机在主人公马歇尔的自我定位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马歇尔退休后回到法国,与其说是故地重游,不如说是对新身份的一种探索。一方面,作为一种解放的实践,“飞行是排他性的,产生力量和权力”[1],催生了移动精英群体比如飞行员。小说主人公马歇尔战时飞行员的特殊身份,又通过他们的行为被赋予骑士精神,并往往与英雄与爱国主义联系在一起。流动性具有“意识形态性,嵌入了最显而易见的政治话语”[1]。二战飞行员的特殊经历,不仅塑造了马歇尔个人的英雄情怀,也升华了他作为美国民众的爱国意识,塑造了正义、无辜和民主等美国形象。马歇尔仿佛南方骑士一样驾驶着战斗机,在异国的空中英勇作战、保家卫国、守卫世界和平。作为盟军的一名美国飞行员,马歇尔于1944年1月在法国边境附近的比利时上空被击落。当地农民帮助他从德国人手中逃脱,他后来又在法国抵抗组织的帮助下,穿过被占领的法国,来到西班牙,并回到了英国的基地。马歇尔之所以在坠机之时得到了他国民众的庇护,正是这些驶向德国的美国飞机使他们看到了和平的希望,并甘愿为这种正义的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另一方面,飞机不仅促成空间的跨越,更推动了不同文化的碰撞和交流。在战争期间的巴黎,马歇尔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他者身份。在法国人眼中,他觉得自己“高大、笨拙、格格不入,对自己不能正确发音出几个简单的法语单词感到内疚”[9]。他拿烟的姿势也不对,他的靴子在他所到之处都留下了美国人的印记,因而他对战时巴黎的记忆是模糊的、不确定的。退休之后,马歇尔作为普通游客再次踏上法国的土地,但是这次他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先自学了几年法语)。他急切地吸收了法国的声音、气味和风景、他对法国美食(“法棍”“塔丁”“小龙虾”“洛林乳蛋饼”)、法国女人的美丽和优雅,以及法国人的生活方式都很感兴趣,并主动尝试结交法国朋友、融入法国社会。在小说中,马歇尔两次接触到法国文化,无论是第一次是在战争期间,在恐惧和不确定的情况下,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后来他主动长居巴黎,这些跨国流动体验与远距离社交网络的形成都离不开飞机的支持。
四、结语
诚然,作为现代化、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代表,火车、汽车和飞机因时空压缩或负面新闻而饱受争议。然而,在流动性交通工具的辅助作用下,梅森笔下曾经的后南方主角们,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无疑对他们的故乡、国家还是全球社区都有了更丰富的见解。铁路、公路与飞机等交通网络的出现,促进了空间与社会要素的流动,将曾经生活在时代之外、被遗忘的南方小农阶层从地方性视野的局限中解放出来,形成区域、国家和全球网络意识,并以交通网络为互动合作的纽带,参与新时代现代共同体的建设。在梅森的后南方世界里,“南方神话”逐渐失去其影响力,在挣脱传统离心力的推动下,人们融入当下社会,与时代同行,在流动的现代世界中探索生存之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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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ason Bobbie Ann. The Girl in the Blue Beret[M]. Harper Collins,2011.
[10] Paris Michael.The Rise of the Airmen: The Origins of Air Force Elitism,c.1890—1918[J].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1993(1).
(特约编辑 孙丽娜)
作者简介:林睿雪,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现代化进程中的美国南方女性小说研究”(编号:19FWWB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