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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网感”:网红城市的形成及其对人城关系的重构

2023-11-13杨扬

编辑之友 2023年2期
关键词:社交媒体城市形象

杨扬

【摘要】资本的纵向拓展、城市的内向更新以及移动智能媒体的多向赋能,共同驱动了网红城市从概念到实践的形成与推广。依托新一代网络传播机制,网红城市呈现出完整与碎片、真实且虚拟、崇古又尚新等与传统城市形象不同的特质,进而在载体、行为、关系等方面系统性地改变了人与城市的互动模式。这一改变在数字化行为领域延伸了游客感知、进入、参与城市的方式,在具身化行为领域压缩了感知的触点与层次。一旦这种延伸与压缩的平衡被打破,网红城市将导致对差异化视角的收编、对城市整体功能的破坏以及游客与居民经验的断裂等一系列后果,由此使其无法对塑造网络传播时代城市美好生活发挥全方位、可持续的效用。

【关键词】网红城市 社交媒体 城市形象 视觉化转向 文旅傳播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2-071-09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2.009

一、背景:城市空间与数字传播的双向作用

进入网络传播时代,城市居民和游客自主发掘、创建、分享城市信息的能力与意愿获得极大提升,城市空间形态迎来了全新的呈现方式及传播路径。城市实体景观在Instagram、Snapchat、抖音、快手、微博、微信、小红书等大型社交平台中得以再现、流转及扩散,提供了感知城市的全新文本,生成了人与城市关联、互动的特殊机制。与官方推出的传统城市形象宣传片不同,以短视频、照片、HTML5等形式传播的城市空间体现了民间视角、草根视角、多元视角下城市生活中最生动、最日常、最富差异性的一面。另外,这种由图像和影像主导的传播方式亦显著地反作用于城市空间的规划理念和设计思路。认识到网络传播平台已然是城市品牌及地方文化获得更多关注度的核心渠道,当前各地城市越来越重视视觉形象的优化、特色符号的建构和创意空间的营造,开始迎合网民的审美趣味推出一系列网红景观,以此丰富城市的地方意义,这一系列反应充分体现了信息技术与城市空间双向影响、互为承载的扭结关系。

由文化地理学所开启的社会科学研究的空间转向揭示了解读城市空间无法再仅仅考虑具象化的实体形态和外观特征,同时要去探索再现背后所隐含的意识形态意义。[1]为此,城市空间的策划人和设计师作为编码者,把城市信息转译成媒介化的场景符号,推动参观者通过沉浸式解码构建城市形象。[2]唐·米切尔认为,文化景观是人们长期权力斗争中的话语表达,而空间意义也是一个被塑造、重塑及争辩的社会过程,不同的人会对空间形成不同的诠释。[3]

当前,城市空间已不仅仅是一种中性的、纯物理的具象,如同文化形式一样,是可供阅读的文本,[4]受到公众观看方式的支配及影响。约翰·厄里和乔纳斯·拉森认为,凝视是一种经过社会学习的看的方式,也是一种通过移动影像及再现技术建构而成的视觉印象,[5]目前公众对城市所形成的感知大多是通过凝视网络空间中的城市图像、视频等视觉符码形成的。

本文试图以网红城市为考察对象,勾勒这一凝视的形成轨迹与生成特质,将其描述为一个由资本拓展、城市更新、媒介赋能等多维因素共同塑造、效应叠加所产生的后果,并作为网络传播时代的公众意象,在载体、行为、关系等方面改变了人与城市的互动模式。

二、驱动:资本拓展、城市更新、媒体赋能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揭示了扩张与增值是资本运动的核心逻辑。如果说流水化生产线、现代交通是资本通过压缩单位商品所需必要劳动时间实现自身的扩张与增值,那么全球化、城镇化则是资本通过扩展可用于生产价值的空间实现这一目标。随着时间压缩与空间扩展的程度在当前技术条件下逐渐趋于饱和,资本须通过寻求、制造新的中介用以维系自身运作,由此暂时性地消解资本过剩的危机。

基于这一总体思路,居伊·德波指出,随着商品经济向纵深发展,资本扩张与增值的中介已从商品、土地、劳动力、生产资料等转向景观——“作为一个直接塑造不断增长的影像对象的发达经济部门,景观成为当今社会的主要生产”。[6]虽然未必是“主要生产”,但德波的景观理论至少标识了资本在空间维度实施运作的一种新策略,即在向增量空间寻求横向拓展的同时,还注重向存量空间寻求纵向拓展,通过对既已成型的空间的二次开发,发掘其中潜在的价值增长点。

与上述资本运作新策略形成呼应,通过有效的城市更新策略推动城市存量空间结构优化和品质提升,以此激发城市内生活力,已然成为世界各地政府转变城市发展方式、解决由规模化发展带来的不利影响的中心工作。尤其在我国,经过自改革开放四十余年的高速发展,城镇化建设已从规模扩张阶段进入品质提升、转型阶段。由此,在城市规模化扩张进程中一度被遗忘、冷落的老城区、废弃厂房迎来了再生的契机。在城市更新的带动下,城市道路、环境等基础设施全面升级,面向新消费、新业态的区域规划及配套政策持续落实,这也为吸引社会资本在这些区域进行垂直深耕提供了相对优质的硬件环境。如2016年夏天,上海衡复风貌保护区启动城市更新工程,通过整治街面上破墙开店的不合规商铺,修缮保护区内17.4万平方米的历史建筑,以助推打造适合漫步的历史风貌街区。[7]而这一工程直接带动保护区内武康路—安福路街区进一步聚集新兴商业、精耕特色街景、厚植文化风貌,使其成为继外滩、南京路、田子坊后上海又一知名旅游地。

如果说城市更新奠定了资本向存量空间拓展的物质基础,那么网络传播技术则进一步形塑了这新一轮空间拓展的运作思路。特别是在移动智能媒体时代,散于世界各地的用户得以实现实时连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并形成了时空压缩的现象,公众通过影像、视频及直播等流媒体形式即可实践旅客凝视,而网络中的游记及点评则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对于城市的想象及联想。这种视觉消费结合了美学品位、历史底蕴和文艺气息,为城市空间增添了无形的价值。

在欧美社会,以Instagram为代表的图像式社交媒体正在成为城市形象传播的重要阵地,其具有高度视觉化的媒介属性,鼓励用户通过图像捕捉精彩瞬间、记录美好生活,[8]同时不断引导受众在城市意象中寻找符合精确美学的拍照背景,将城市设计引向视觉化建构形态。在我国,抖音、快手等移动短视频平台开始成为城市形象传播的重要渠道,重新塑造了网民对于城市形象的感知及态度,短视频平台更注重内容素材的网感化和可视化,所呈现的场景具有生活化与个性化的特点,内容元素大多涵盖美食、建筑、文化、音乐、民俗等,体现了碎片化时代所倡导的短、平、快的传播特性。[9]

综上可见,依托移动智能媒体及其身后的互联网平台,打造宜传播、可增值的凝视对象,成为当前资本深度改造城市存量空间的主导思路,而网红城市则是该思路落地的产物。由此,资本的纵向拓展、城市的内向更新、移动智能媒体的多向赋能三类因素交织演进,共同驱动了网红城市从概念到实体的形成与推广。

三、特征:作为网络传播时代的公众意象

凯文·林奇认为,城市形象是“一种公众意象,即外部物质世界的心理感受以及自身文化背景互相作用相结合而产生的综合印象”。[10]可见,作为公众意象的城市,是客观实体与主观感受相互映射、充分融合的产物。而网红城市即可被视为网络传播时代的一种公众意象。就其实体而言,离不开对特定城市空间的构造;就其感受而言,也离不开移动智能媒体对该空间的再构造。与传统城市意象不同的是,这种再构造的底层逻辑,不再依循某种历史积淀、文化共识、政治诉求,而是座架于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之上的网络传播机制,因此显现出与传统城市意象不同的呈现方式,包括完整与碎片、真实且虚拟、崇古又尚新等具体特征。

1.完整与碎片

在移动传媒时代,城市形象的塑造及传达更加完整、饱满,社交媒体所呈现的信息下沉至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互联网正在放大城市中的所有特色文化,美食、景观、方言等内容都被社交平台一一记录并广泛散播,每个城市的特性及个性均得以高度再现。趋于碎片化的图片及短视频正在成为城市形象塑造的新媒介、新载具,城市音乐、本地饮食、景观景色、科技感设施正在成为城市立体形象的集中体现,这些由普通民众记录且上传的信息,微小且零散,体现出了深度、距离和历史意识的消解,是后现代主义文化放弃传统线性叙事、追求零散化小叙事的集中呈现。

媒介用戶总是会着重关注一些带有审美特色的地点和物体,加之修图软件的美化和修饰,社交媒体中的城市意象更趋于精致化与理想化,与真实的城市景象产生了一定的错位。因此,普通网民作为自媒体平台的受众、传播者和把关人,他们基于自我展示的需求选择特定的城市景象进行记录,也导致映射于网络中的城市形象难免具有一定的主观性和片面性。

2. 真实且虚拟

在移动社交媒体中,记录城市生活的人多是普通市民或旅客,因此所呈现的城市信息具有平民化的视角,能充分展现出最本真的城市生活,描绘出最松弛、最原生态的市民群像,再现人与人、人与城市间的情感联系和社交互动。同时,现有的摄影摄像技术能够从不同的观赏视角及拍摄模式来再现城市风物,实现多层次、多维度、多视角的现实资源掘取,表达了公众日常生活中升华出来的共识性认知,最大限度还原了生活场景。[11]另外,多个角度、景别的切换可为观看者提供真实的视觉效果,让城市形象的传播方式更加立体化。

现代传媒技术所倡导的媒介凝视也引导公众更加关注城市生活中娱乐、休闲和热闹的一面,奇观化、狂欢化的城市景象往往更能获得公众的注意力,这导致人—地感知发生了变化,地方意义变得不再真实。事实上,城市中流行的网红景观,其形成机制中最关键的一环来自虚拟社群中的舆论声量,特别是在当下,城市景观是在不断传播和互动中被感知、理解和消费,其所塑造的地方感是虚假的、象征性的,只能带来视觉消费和自我彰显的价值。[12]在移动传媒工具的操弄和控制下,人们鲜少依据在地实践建立自身对地方的认知与共识,而是依靠大量的媒介评论来想象城市的各细节,正如徐菁菁所谈及的那样,网络时代的打卡式旅游最可怕的地方恰恰在于,可能是带着某种成见出发的,忽视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自己不断重复前人的路,从未走过自己的路。[13]

3. 崇古又尚新

网络空间中,城市中的历史遗迹是大众关注的焦点,通过想象与片段的记忆,大众乡愁、怀旧的心情被建构和消费。陈志梧认为:古迹文物的保存本身就是一种“想象空间的生产”,是人们对某历史和文化再诠释,从而利用前一代人遗留下的痕迹以生产出可以附着的现世意义,并让人们进行各种阅读与想象的文本。[14]媒介受众在凝视古迹文物时,其兴趣并不是获知历史知识或缅怀先人,而是希冀能够得到一种可以去想象、探索和怀旧的特殊时刻,从而帮助个体更好地接受和适应快速变化的社会,安抚紧张而焦虑的内心。今天,文化遗产、名胜古迹、非遗传承、民俗活动等开始成为城市形象的新名片,是公众对城市产生兴趣和向往的新动力。如在抖音平台的宣传和推广下,河北正定的荣国府和隆兴寺成为新晋网红打卡地标,南京剪纸、云锦织造技艺、刻印印刷技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始受到网友关注,同时抖音也推动着具有西安本地特色的摔碗酒、毛笔酥、肉夹馍等产品相继走入公众视线。此外,公众亦高度关注传统文化被高科技激活的生动实践,人们喜于看到科技创新给城市形象带来的新气象,以此感受历史文物和现代文明的完美融合。在抖音平台上,大雁塔上演的中国龙光影秀成为爆款内容,声音、影像、灯光的交错配合重现了盛世大唐的光华和风采,西安厚重的文化和独特的地景都囊括其间,体现了古老与时尚、传统与现代的融合景象。

新技术正在为城市创造更多新颖有趣的互动区域,带来多姿多彩的公共空间,并推动新兴景观成为一个城市的资本聚点和流量中心。如近年来裸眼3D屏幕开始登录北京、上海、成都、重庆等地,并迅速成为各大城市的热门打卡地。以成都太古里商圈的3D裸眼视频为例,其屏幕上出现过破屏而出的“机械手”、萌感十足的熊猫、科幻世界的飞船等意象,呈现出的画面有清晰逼真的视觉效果,与周围建筑群相融合,为用户带来了沉浸式的观看体验和震撼的视听冲击力。这种新颖的艺术表现形式可强化街区的活力、彰显城市的魅力、体现城市发展的生命力,因此迅速成为城市形象中一张重要的视觉名片。

四、形成:人与城市互动模式的系统性重构

移动智能媒体为城市传播提供了新的平台和渠道,改变了城市的设计方案和规划思路,促进了线下和线上两个看似独立的空间相互影响,深度融合。而传播、设计、规划空间中任何一个维度的调整,无不内在地依托于对人与城市互动模式的构造。正如大卫·哈维所指出的,空间关系与空间再现的激烈重组改变了时空关系,“逼使我们进入了新的物质实践和新的空间再现模式”。[15]就此而言,网红城市的出现标识了网络传播时代“资本—地方—技术”对人与城市互动载体、互动行为、互动关系的一种系统性重构。

1. 互动载体:奇观截取先于脉络体验

网红城市建设过程中,由于不可避免地受互联网思维的影响与收编,城市愈发热衷于通过激活文本、图像、视频的信息流动来标识自身的独特性,确保城市中的景观设计具有可供网民讨论和分享的价值,甚至成为社交媒体中的话题标签以获得病毒式营销的效果,将游客对城市文化脉络的综合体验转变成一种对城市视觉奇观的片段式截取。

有学者认为,为让建筑影像更适于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建筑设计要遵守以下规则:场所的对比度越大,色彩越多、越极端,同时拥有越多的异国情调,所形成的图像吸引力就越大。[16]在2019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科切拉音乐节上,七个高耸的、鲜艳的仙人掌雕塑充当了游客自拍照的背景;建筑于中国台湾嘉义布袋海边的高跟鞋教堂由320片蓝色玻璃构成,高17米、宽11米,吸引了大批游客前往观赏打卡;澳大利亚珀斯的蓝色船屋位于天鹅湖边的长栈道上,整个小屋充满着梦幻浪漫的文艺气息,成为许多游客拍照打卡的热门景点。在社交媒体的影响下,网红城市孕育了许多脱离功能、无视造价的建筑,只为提高城市的“多巴胺浓度”,[17]通过贩卖一种高颜值的景观来刺激、吸引游客的注意力,以增加自身在媒体上的曝光度。至于这一景观与邻近空间的协调、对文化脉络的揭示、除视觉外现场体验的品质,都被抛掷为次要因素。

本杰明·施耐德认为,在城市空间,人们对拍摄和分享所有东西的渴望催生了一种新的城市游乐场文化,为此企业专注于创造一系列可在社交媒体上成名的视觉诱惑物,打造各种流行的沉浸式艺术混合体,策划越来越多的品牌创意活动。[18]网红城市中的餐厅、书店、酒吧、奶茶店等都更加重视创意空间的营造,越来越多的公共空间出现了高度风格化的室内装饰或外立面艺术以吸引旅客打卡拍照。城市空间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约定”的色调搭配,如INS工业风、北欧简约风,其被选择的核心标准亦是能否在网络空间产生高颜值的吸睛效果,尤以粉红色最受热捧。在色彩意象或联想方面,粉红色本身就有较为明确和固定的文化意义,经常与幸福、可爱、美丽、温柔、甜美、活泼、温馨、粉嫩等词汇联结,[19]而在城市空间中使用粉红色,能够营造出爱与温暖的氛围。如美国梅尔罗斯大道上的Paul Smith旗舰店以粉红墙而闻名,成为众多旅客来到洛杉矶一定会打卡拍照的网红景点。受到万千Instagram用户追捧的“冰淇淋博物馆”,更是将粉红色的概念推到极致,店内涂满了粉红色的油漆,里面充斥着各种冰淇淋主题的物件,其所营造的空间和氛围为拍照提供了绝佳场景。我国云南澄江抚仙湖畔的粉红沙滩,也是因为浪漫唯美的照片和视频而成为社交平台上的热门旅行打卡地,短期内为景区带来了繁荣,但最后被曝出真实景观与照片上的模样差异较大,为此口碑不断下滑;贵州绿博园的粉黛乱子草在开花时像粉色云雾一样美丽动人,吸引人们前去打卡,由于大量游客进入花海拍照,景观最终呈现出了东倒西歪、光秃秃的场景,与想象中相差甚远。

大众审美文化向视觉奇观转变的趋势亦影响了城市中博物馆的设计与装饰。一方面,博物馆更加注重外观的美化与修饰,布罗德博物馆在洛杉矶开业时就在Instagram上引起了轰动,骨瓷白的玻璃纤维与混凝土一起呈现出的带孔外壳,让它的外观既像一块拉长、变了形的威化饼,又像一个巨大的白色蜂巢或一台奶酪刨丝器,令人浮想联翩。另一方面,博物馆也更加注重作品的视觉效果及交互效应,草间弥生的作品《无限镜象之屋——百万光年之外的灵魂》中,在一间镜面小屋中装饰了犹如浩瀚星河般闪烁的LED彩灯,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震撼,同时这里也非常适合自拍,用户只需一摁快门就能看到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像或许正漂浮在宇宙中,或有好多个自己,人物的镜像被不断复制,[20]带给人灵魂出窍的奇幻感。东京TeamLab无界号称全球首座数码艺术博物馆,除让公众可以全身心地体验以大型投影、互动科技、声光效果为特色的数字艺术外,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让人拍照打卡,在10 000平方米的展览空间内,奇幻绚丽的影像成为数以十万计手机的猎物。[21]网红博物馆现象在我国也日渐普及,梵高星空艺术馆、失恋博物馆等新式空间以及其所带来的交互艺术体验展、潮拍体验展等,通过搭建趣味化的布景、营造梦幻化的场域以及在社交媒体上制造噱头和构建话题,从而触发人们的好奇心,激发人们的社交表现欲,引来了众多网友打卡。

值得关注的是,传播的视觉化转向影响到了城市中的餐厅、书店、酒吧、奶茶店等创意空间的设计,店家巧妙规划店内的软装、整体布局,设计店内的墙面、地板、家具、色调、配饰等,让店内呈现出高颜值、时尚感的空间气场,从而为客户提供别样的消费体验。社交媒体出现之前,室内设计师会首先关注空间对人的影响,其次才会考虑到空间在照片中的呈现效果,但目前越来越多的餐厅出现了大胆、媚俗的墙壁艺术和夸张的室内装饰,吸引人们纷纷拍照留念,如位于旧金山的休闲古巴餐厅Media Noche以独特的地板花纹而闻名,室内铺设了一种由粉色和绿色组成的复古花纹地砖,无论是对称拍,还是对角构图,拍出来都有种别样的美感,还有些旅客会拿着食物拍或是手比V字对着地砖拍照,或仅仅是脚出镜用地砖做背景,都意外地好看,店里铺了三四种图案的地砖,让用户能够换着花样拍个够。[22]旧金山一家名为The Riddler的香槟酒吧,外墙上画了一瓶刚刚开瓶的香槟壁画,从中还能看到香槟随着木塞一起喷了出来,很多年轻人会到这里拍香槟淋头的照片,然后发送到社交平台上。

目前,上海、北京、深圳、成都等地都涌现出了大量网红餐厅、酒吧、飲品店,其多具有新颖的门店装潢和精致的菜品设计,如北京的曼联梦剧场餐厅将足球元素融入服务各环节,故宫冰窖餐厅有浓重的历史文化气息并推出了故宫创意菜品、上海的Cooperland多事之丘有花园老洋房的格调,网红露台餐厅Terrace&view洋溢着热带国家的氛围和故事感,其依托社交媒体在较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关注。

2. 互动行为:感知、进入、参与的丰富与收缩

城市影像实践因其基于数字时代的地理媒介,正在呈现出身体在场、即时即地、感官综合、渗透日常、自我在多重空间中往来穿梭等不同于大众媒介的特质。[23]如今,这种影像实践正在延伸并泛化为个体感知、进入、参与建构网红城市空间的主导逻辑,从而在人与城市之间创造一种新型互动行为。这一行为具体包括锁定、在场、标记等不同环节。首先,这种互动总是始于游客通过对网络平台信息的筛选,锁定了某一目标对象(所谓“种草”)。其次,游客必须通过消费某一产品或服务、亲临某一空间、目睹某一景观、品尝某一食物,实现对目标对象切身的在场(所谓“拔草”)。最后,游客须要返回网络平台,通过直播或分享定位、自拍、摄影等信息,对在场行为进行数字化、影像化的标记,由此完成这一行为的闭环(所谓“打卡”)。通过锁定、在场、标记三个环节的次第展开,个体与城市的互动就从亲临、目睹、品尝这种具身化的现实行为拓展至搜索、自拍、摄影、直播、定位、分享这种数字化的虚拟行为,并使虚拟行为成为现实行为意义充分实现的必要条件。因此,个体与城市互动所能调用的感官趋于多样,所能跨越的空间趋于多重,所能触及的意义趋于多元,以此丰富了人感知、进入、参与建构网红城市空间的触点与层次。

得益于对地理媒介的应用,个体与城市互动的触点与层次得以丰富,然而这种丰富更多地发生于数字层面,而在具身层面,受虚拟行为流动性高、追求新颖的影响,游客真切地感知场所、观察事物的意愿与能力均趋于弱化,由此压缩了人与城市具身互动、现实互动的深度与广度。求新求奇是人对城市空间无法隐匿和克服的欲望,这种欲望通过网络空间对现实空间的表征与形塑愈发凸显和张扬。如今,人们已无法在浏览网页和游览城市之间划定清晰的界限,人们在网络空间形成的更新快、刺激强的视听习惯,倒逼城市空间呈现出与网络空间相仿的敏捷开发与持续创新的特性,其试图营造类似的感官体验,持续吸引公众注意力。如在多伦多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些新奇的城市意象来吸引公众打卡,如贝里公园的宠物喷泉、朱恩·卡伍德公园的粉色迷宫、酿酒厂区的黄色思考表情符装置等都曾陆续在社交媒体走红,多伦多市也得以持续在网络空间中获得热度和关注度。

社交媒体时代,城市激发公众通过多种创意方式探索空间的结构和形态,游客能够通过新颖有趣的浏览形式——爬上、进入、环绕、横穿、站立等各种姿态来与景观进行多元互动,从而更好地体验空间的独特魅力。在现有的城市设计中,设计师不断改变现有设施的功能、材质、颜色和形态,不断强化设施的易用性和趣味性来激发用户的参与,如反光表面就是建筑、雕塑和受众进行互动的一种表现介质,纽约哈德逊城市广场的网红地标楼梯塔Vessel受到印度阶梯井的启发,外形既像蜂巢又像松果,深铜色的金属表面把结构形体映衬得特别立体,抛光的外观映照出地面上来往人潮与周遭景物的倒影,创造出让人着迷的景致。同时人们可通过多种互动方式来感受这座建筑的魅力,在攀爬、探索、远眺等活动中感受创意空间带来的新鲜体验感和独特性。芝加哥千禧公园里的地标性雕塑云门是一个以液态水银为灵感的无缝不锈钢塑像,168块反光不锈钢板焊接而成的曲面镜体,原本是想用来反射出公园里及周边城市的各种后现代建筑,有趣的是,每当游客走过塑像时,其映像似照在了哈哈镜里面一样,这为公众提供了有趣的互动体验,云门开始成为当地人拍照合影的热门景点。

3. 互动关系:嵌入地方与拥抱全球共存交织

社交媒体中网红城市形象的再现载体多是具有本地文化内涵的优质特色产品、特色景致、标志性建筑等,这些城市形象都在努力发掘更多的在地价值,以此成为下一个吸引游客的热门景点。全球化浪潮下,地方文化并未完全妥协,其态度可被微妙地概括为“它通过抵制被送往一个范围更大的集体,建立文化交流的障碍而坚持一种历史悠久的地方性”,[24]而传媒机构更加珍视地方文化的独特性、差异性、不可替代性,以此满足受众“当代朝圣”的内心诉求。2019年Instagram社交平台上获选最受网友欢迎的旅行目的地中,澳大利亚、中国香港、加拿大、印度尼西亚、南非等带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国家及地区名列前茅,这些地方有独特的自然风光、富有创意的饮食文化和丰富多彩的市民生活,能够充分唤起目标受众的关注并引起他们的情感共鸣。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社交网络仅单纯地致力于恢复现代化进程中被弱化的个体与地方的有机关联,在对网红城市的呈现方式和叙述技巧进行分析后,可从中窥视出全球化意识形态在其中的渗透、规训及影响。全球化本身包含着一整套权力装置,试图在文化产品的生产中削平差异性,创造出一种双方受众都能接触与认可的第三类文化产品,促使文化的亲和力超越国家、宗教和历史的界限而达到认同的最大化。正如有学者总结的:“当代大众文化体现的是一种在全球化时代所形成的共同的情绪、共同的趣味、共同的感受、共同的经验,也是一种全球化的想象。”[25]

近些年,我国香港的彩虹邨、嘉咸街壁画、益昌大厦等城市景观在Instagram平台上走红并成为当地的热门旅游景点,从中可窥视出全球化对香港城市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彩虹邨的颜色和造型十分别致,令人联想到英国画家大卫·霍克尼笔下的斑驳绚丽的作品;嘉咸街壁画由蓝底的墙面搭配彩色的方块建筑层层堆砌而成,搭配有层次感的阶梯,是西方街头文化和涂鸦艺术在香港的在地化延伸;益昌大厦的走红不仅源于独特的造型,更因其曾在《攻壳机动队》和《变形金刚:绝迹重生》等好莱坞大片中出现而被世界观众所熟知。

网红城市中,人与城市的互动关系既是嵌入的、地方化的,也是脱域的、全球化的,从而体现出以混杂化和普世化为特征的全球文化样态,这种样态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促进了多元文化的整合与杂交,因此能最大限度地吸引和团结更广泛的网民群体。艺术家科莱特·米勒是“全球天使之翼计划”的发起人,其在洛杉矶市中心创造了一对真人比例的彩色翅膀,短时间内便吸引了大量名人和网红前來打卡拍照,并迅速在网络上获得广泛关注。作为一种互动式街头艺术,“天使之翼”已延伸至日本横滨、德国汉堡、澳大利亚悉尼、肯尼亚内罗毕等数十座城市中,米勒在每一个地方所绘成的天使翅膀都不太一样,会针对不同国家、不同区域所带来的灵感去设计属于当地的“专属翅膀”。天使翅膀作为都市中的公共装置艺术,实现了城市特色、历史文脉与全球时尚的融合统一,不仅保证了“天使之翼”这一文化品牌的鲜活度,还激发了在地居民的文化需求和潜能。

五、后果:个体视角、城市功能与地方经验的消逝

上述网络城市带来的人与城市互动模式的重构,拓展了游客感知、进入、参与城市的方式,帮助其更加沉浸式地体验地方文化,然而这种拓展与帮助是以忽视城市脉络、弱化具身现实行为、复刻全球化表达机制为代价的。如果不能有效平衡网红城市的这种收益与代价,那么将导致一系列得不偿失的后果,即由代码控制个体导致差异化视角的收编、由图像定义世界导致城市整体功能的破坏,以及由景观消解地方导致游客与居民经验的断裂。

1. 代码控制个体:差异化视角的收编

自数字技术出现并推广以来,很多学者将当今社会生活控制的核心指向代码:让·鲍德里亚认为,过去那种通过目标设定来管理的社会控制,现在已让位给“通过预测、拟真和不确定的突变并通过代码管理的社会控制”;[26]文森特·莫斯可认为,“软件界定空间、界定特性,并且体现律法”。 [27]相较于基于实体的控制,基于代码的控制范围更广、渗透性更强、颗粒度更细,试图将个体的一举一动及其所关注、表达的一点一滴都收编于若干高度中心化的技术框架下。

在此背景下,作为物理空间的网红城市同样内在地印刻了代码控制的痕迹。在网络传播平台的助推下,网红景点、商店与UP主、品牌方、场地运营方合作,发起话题、制造热点,引导公众按既定框架完成“锁定—在场—标记”闭环,在用户自行生产内容的同时,打通了景点、商店的营销链条,进而实现平台的流量聚合。这一看似三赢的联动局面却潜藏着一种不对等的生产关系,即用户生产内容既受制于景点、商店的营销逻辑,也受制于平台的流量逻辑,总体处于被诠释、被架构的态势。如西餐公司Wagas在上海武康路开过五家菜系大同小异、品牌名却不一的西式简餐店,以迎合年轻人排斥连锁化的倾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其背后不存在单一的系统。再如“一生一定要去一次XX”“在XX必做的50件事”“情侣必去”等同质化、类型化叙事视角,更限制了个体观察城市、表述城市的自主性、创造性与想象力。在此意义上,打卡一词的本义——员工自行对上下班时间的机械化记录,也许在新的语境中从未真正地消逝过,这也从另一层面体现出了代码逻辑、资本逻辑正在潜移默化地侵蚀与剥夺民众的休憩时间。

2.  图像定义世界:城市整体功能的破坏

雷吉斯·德布雷认为,计算机打破了图像的从属地位,使图像“绕开了存在与表现的对立”,[28]不再仅仅是现实世界的再现与表征,而是创造了一种与现实连接的新型关系。[29]由此,世界进入了一种海德格尔所称的图像时代。[30]这一时代,城市空间演进的内在逻辑正在从生产、生活、生态等各类功能的实现,逐渐让位于如何成为图像以及如何传播图像,从而使空间内外部结构都更加注重引起公众在视觉上的惊奇,让设计师往往容易忽视对休憩、餐饮、购物、学习等各类具身活动的承载,这才是空间之为空间的“活”的根基。以网红城市的建筑选材为例,一些设计师开始将颜色和感觉作为选择材料的基础,而鲜少考虑材料是否耐用、是否容易染色、是否会导致反光等。再如拥有装潢豪华的店铺、造型独特的食品,是很多网红打卡地的标配,而很多游客受访表示拍过照就不会再去第二次了。这些一窝蜂拥上来的网红项目往往仅关注短期的商业效应,而遗忘了这种商业效应的背后,这些项目能否带来城市经济的持久活力,能否增进游客对当地城市文化原真性、整体性的了解,能否与周遭社会环境和人文生态有机衔接。

此外,過于强调网红化设计,让建成环境的意义只变成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如果空间长期缺乏机构和集体的使用,公共空间的概念及功用就会消失或异化,甚至转变成为一个仅为身体提供预定规则和编排运动的舞台。[31]作为社会生活交往的重要场所,公共空间的价值在于促进城市中不同阶层、职业、性别或种族的个体进行沟通与交流,以此推动社会间的理解和融合。但公共空间中点缀着大量的网红景点,为年轻人的“晒客”活动提供场所和动机,引导受众在城市进行更加浅表化的图像消费,影响了青年一代对公共生活的认知和参与。

3. 景观消解地方:游客与居民经验的断裂

社交媒体为公众提供了一个美学至上的感官世界,人们可从中隐藏自身的恐惧以及屏蔽所有丑陋的事物,从而达到完美图片中的理想社会,为此一些城市不得不对公共空间开始进行“消毒”和规范化处理,以消除视线中所有异常的、无关的或不合时宜的内容。然而奇观对社会日常生活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对于地域性文化无疑是强烈的冲击,[32]有时甚至忽视或严重侵犯了当地群众的利益。值得一提的是,独特的建筑造型或城市地景的确能够通过游客的社群分享带来流量以及新闻,为从业者和地方政府带来热度,但也会导致居民隐私泄露、生活设施被占据等复杂问题。

如我国香港益昌大厦和彩虹邨等吸引了大量游客,由于空间狭小,旅客的到访已严重影响了居民的正常生活,为此很多居民纷纷贴出告示禁止访客随意攀爬拍照。再如重庆十八梯因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而被追捧为网红景点。虽具有高度本地化的历史气韵与生活风貌,但其房屋破损、管制缺乏、秩序混乱,已然是一个落后的城中村。可见,被网络、用户与影视作品景观化的,不仅是地方,还有地方的居民。在长久居住其中的人与暂时停留其中的人之间,网红城市应当促进这两类人的城市经验的对话、融合与互动,而非助推二者的断裂与区隔。

六、结论与反思

网红城市将人们对文化的想象、情感的诉求、新奇的渴望,以更加符号化、可视化的方式融入城市景观设计中,其不仅为公众提供了丰富的媒体叙事,更吸引了大量受众前往媒体朝圣,以通过与空间的具身接触进行“移动编舞”。[33]网红城市的形成动因与意象特征展示了移动社交媒体为青年一代记录和了解城市生活提供新工具和新视角,勾勒出更加立体化的城市形象,也推动着城市生活的展现形态更加真实、丰富和饱满。另外,网红城市的形成与后果也映射出,随着后工业时代城市功能由生产性城市向消费性城市转型,基于网络传播规律的运营思维,其收编与支配的对象正在从个人、家庭、场所拓展至社区、城市这种大尺度的空间单元,促使社会加速形成以符码为中介的社会关系。

本质而言,网红城市的兴起与发展,是互联网演进与城市发展这两条线索、两个空间、两类逻辑深度互嵌、协同创新的产物(具体形成机制及后果见图1),导致不得不面对和处理如下问题:在追捧网红城市的过程中,受驱动的是开放地探索他者还是封闭地欣赏自我?体验到的是一种差异化美学还是一种同质化话语?最终向往的是多样态的城市内里还是单向度的技术形式?如今,这些看似对立的选项已然处于并存、循环、融合的关系,人们所应当争取的是维系这一关系本身不让其中一端压制、操纵、取代另一端,由此在实现网络传播时代下“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进程中,使网红城市发挥更加综合而持续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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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ing a "Sense of Internet": The Formation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and Their Reconstruc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and Cities

YANG Yang(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ies in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 Beiha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191, China)

Abstract: The vertical expansion of capital, the inward renewal of cities and the multi-directional empowerment of mobile intelligent media jointly drive the formation and promotion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from concept to entity. Relying on the new generation of network communication mechanism, the Internet-famous cities present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integrity and fragmentation, real and virtual as well as advocating ancient and new, different from their traditional counterparts. In terms of carrier, digital behavior and relationship, these characteristics systematically change the interactional mode between people and the city and further extends the way of tourists' perception, entry and participation in the city. In terms of embodied behavior, it compresses the contact and level of perception. Once the balance between extension and compression is broken, the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will cause the incorporation of differentiated perspectives, the destruction of the overall function of the city and the rupture of the experience of tourists and residents, because of which they cannot play the all-round and sustainable roles in shaping better urban life in the era of network communication.

Key words: Internet celebrity city; social media; city image; the shift of visualization; culture-oriented tourism communi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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