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鸿沟背景下“银发族”的数字化生存现状研究

屈俊侠

［摘要］在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时代，虚拟空间与真实世界以及人与机器的融合引发了社会公众活动的巨大变革。在全媒体背景下，中国社会正面临人口深度老龄化与数字技术持续发展并行的挑战，不断提升的数字化生存门槛为老年群体带来了难以弥合的“数字鸿沟”。在此背景下，如何将积极老龄观与健康老龄化理念融入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全过程，需要相关主体全面科学认识老龄化现象，深入研究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现状和困境。同时，相关主体也应发挥中国特色资源优势，确保老年群体能够充分融入数字时代并受益。

［关键词］ “银发族”；数字鸿沟；银发网红；数字化生存

我国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60岁及以上人口占全国人口的18.7%（约2.64亿），这意味着我国已步入老龄化社会。同时，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发布的第51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60岁及以上老年群体是非网民的主要群体。截至2022年12月，我国60岁及以上非网民群体占非网民总体的比例为37.4%，较全国60岁及以上人口比例高出17.6个百分点。在数字化与老龄化并行的时代，“银发族”与数字化生活正呈现一副加速融合的景观。

一、数字鸿沟背景下“银发族”的数字化生存现状

（一）时代背景：“银发族”数字化生存的日常生活适应

在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时代，虚拟空间与真实世界和人与机器的融合，促使社会公众活动发生重大变化，因此如何掌握复杂系统中群体行为的交互模式、涌现机制与演化规律，已成为当前亟待解决的科学问题。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67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5.6%，60岁及以上群体占比显著提升，达14.3%，即60岁及以上老年网民规模达1.53亿。而2017年，60岁及以上网民仅占网民总体的5.2%，2020年以后，其占比迅速提升，新冠疫情的暴发进一步加速了“银发族”日常生活数字化的进程。当前，数字化已融入人们的衣食住行，从日常购物到交通出行再到日常联络和获取信息，数字化已成为社会生活的常态。老年群体为适应外在现实条件的需要，不得不置身于数字化生存的路径之中。

（二）政策背景：积极老龄化政策的理念适应

2020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这一战略的重要性。拥有能够进入互联网的基础设施是老年群体适应数字化生存的前提条件。脱贫攻坚的全面胜利，在宏观层面扩大了我国网络基础设施覆盖范围，我国行政村通光纤和4G网络比例均超过98%；在微观层面为“银发族”接入网络提供了保障。2021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的出台，进一步加快了“银发族”的“数字移民”进程，提高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素养是老年友好社会建设的重要保障。

（三）实践背景：“银发族”数字化生存的方式适应

在各类政策的引导下，百度、腾讯和阿里巴巴等互联网龙头企业对自身产品进行适老化改造更新，当前，多款媒体应用产品已新增“老年模式”。在全媒体时代，数字技术适老化趋势在旅游、金融、养老等行业不断凸显，如多款银行应用软件优化现有交互界面，推出“适老化”版本。

我国现有“银发族”大多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出生，该群体普遍存在子女长期不在家和朋友疏远等情况，孤独感已成为老年群体的重要情感问题。在互联网时代，信息的传递具有强互动性和反馈及时的特点，老年群体运用媒介平台，通过与他人的互动产生新的媒介化情感共鸣，并在媒介互动中获得自我存在感与成就感。互联网时代，老年群体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不断提升，基于媒介平台的互动已成为解决老年群体情感问题的重要手段，老年群体通过新媒体平台分享日常生活，改变了自我叙事与疗愈机制。数字化生存为老年群体享有更长久的独立生活，重新融入社会，提高生活质量提供了新的路径。

二、“银发族”数字化生活困境

（一）接入沟：数字基础设施普及“未完成”

从客观层面来看，老年群体在数字化生存方面依然面临一系列挑战。其一，数字硬件设施覆盖面不足仍然是制约老年人融入数字时代的一大因素。第51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非网民仍以农村地区为主，农村地区非网民占比为55.2%，高于全国农村人口比例19.9个百分点。当前，城镇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的完成度远高于农村地区，这导致城乡数字服务均等化目标实现面临诸多问题［1］。其二，技术设备不匹配，数字产品市场的供需失衡，极大地限制了老年群体的数字选择。在当前的数字化产品市场上，老年群体的选择较少，且多数数字产品的功能未能满足老年群体的多元化需求。值得关注的是，可接入互联网的数字产品定价普遍超出老年群体的可承受范围，因此，他们更愿意选择功能简单且价格相对低廉的数字产品，数字网络并未成为老年群体的刚需。这一现象凸显了数字产品适老化改造不足的问题，产品从生产到售后服务都需要针对老年群体的特殊需求进行改造。

受限于数字硬件设施、产品功能等方面的问题，部分老年人依然无法体验、享受到数字化给生活带来的便利，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数字化生活的开展，降低了他们融入数字化生活的积极性。

（二）知识沟：数字素养问题“进行中”

受教育程度差异是非网民未接入互联网的主要原因。同时，受身体健康状况以及学习能力的差异等影响，老年群体在数字化生活的接受方面存在显著个体差异。其中，大部分老年人受到自身生活经验的影响，缺乏融入数字时代的必要数字素养；而小部分老年人受身体状况影响而难以适应数字设备的操作，從而在融入数字时代过程中受到制约。

从主观层面来看，老年群体对新生事物存在原生的“恐惧”。因为当老年群体尝试融入从未接触过的数字化生活时，他们需要走出传统生活的舒适区，打破长久以来的传统生活框架，从线下面对面的真实世界进入线上的虚拟世界。这无疑需要老年群体摆脱长久以来的惯性生活，这种由未知引发的“恐惧”让老年群体抵触数字生活，因此老年群体主动使用数字设备的意愿较低［2］。

从技术层面来看，除了对数字设备存在陌生感，老年群体对技术的恐惧主要还源自两个方面，一是害怕操作不当损坏昂贵的设备。老年群体时常会担心因自身操作不当，造成产品损坏，从而导致自身财产损失，对经济条件较差的老年人来说，这种顾虑会更加显著。二是老年群体害怕在互联网使用过程中，泄露自身隐私，从而造成财产损失。老年群体在过往长期的生活积累中形成的认知和经验，与基于数字技术的互联网所建构的秩序与文化之间存在显著差异。由此导致老年人在面对数字化生活时，缺乏必要的数字素養，主要表现为对传统生活方式的执着。目前，虽然老年群体对自身数字素养的缺失已有意识，但他们仍然选择以一种不信任和抵制的方式回应数字技术的引入，试图维持现有生活方式。这源于他们过往的人生经验和社会环境长久以来对其产生的影响。

（三）使用沟：数字安全问题“迭代中”

随着新一代“银发族”登上互联网数字快车，其对数字技术和互联网的过度依赖与沉迷等数字隐患已初现苗头，社交孤立、忽视现实生活和网络健康风险等潜在问题愈发严重。对新媒介的过度依赖开始影响老年群体对现实生活的认知态度与参与情况，在追求数字社交的过程中，老年群体的社交满足感与体验感不断提升，现实生活中的社交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由此导致该群体对现实生活中的社交的兴趣逐渐下降，最终陷入虚拟世界无法自拔。

随着对数字世界的依赖程度不断加深，老年群体逐渐成为网络诈骗、虚假信息和不良内容的主要受害者。网络信息冗杂，真伪难辨，网络诈骗及隐私财产受侵犯等问题频发，导致老年群体对科技产生“恐惧”，这种情绪进一步加剧了老年群体对数字化生活的抵触心理，降低了他们的数字融入积极性。作为网民群体的少数占比，老年群体并不是产业服务的主要对象。市场上大部分数字产品缺乏适老化改造，存在交互界面功能复杂、视觉效果差、缺乏非文字沟通等问题，降低了老年群体的使用体验。

综上所述，老年群体在数字化生存中面临多层面的问题，既有客观层面技术方面问题的制约，也有主观层面情感方面问题的影响。为解决这些问题，相关主体需要从技术普及、教育培训、政策支持等多个维度采取相关措施，以构建一个适合老年群体参与的数字环境，帮助他们充分融入数字时代，共享数字化带来的便利。

三、“数字鸿沟”的弥合路径：“银发族”数字化生存适应逻辑

（一）政府主导

适老化技术发展需要政策和制度先行。2021年2月25日，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任务，创造了又一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当前，我国网络基础设施覆盖面不断扩大，这在宏观层面为“银发族”提供了融入数字化生活的物质条件。但总的来说，我国老年群体经济能力较弱，相关主体可给予适当补贴，推出老年群体购机补贴、流量套餐等福利政策，并在党和政府的引导下对数字化基础设施进行适老化改造。在面对老年群体数字资源使用劣势上，相关主体仍应保留线下帮助服务，数字化是服务于生活，让生活更便捷，而非让人服务于数字技术。相关主体应制定相关政策，提升政策执行力度，进一步促进老年网民规模的扩大，为弥合老年群体数字鸿沟，促进智慧养老提供决定性力量。

当前，数字经济与信息数据保护之间的冲突日益凸显，我国政府已出台多项相关政策，对违法内容、网络暴力、虚假流量、隐私侵犯等问题进行了整治，但网络世界瞬息万变，使得发展与规范难以维持平衡状态。传统产业的衰落与新兴经济业态的涌现，体现了发展与规范之间的复杂互动。在产业端，随着部分老年人敢于面对数字化生活的诸多挑战，率先融入数字化生活，踏入互联网的洪流中，成为“银发网红”。“银发网红”起到了同龄示范的积极作用，他们既是网红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促进了老年群体再就业产业结构的调整［3］。然而，目前“银发网红”的受众主要为老年群体，其在内容生产过程中存在有流量但难有效转化、盈利模式不明确等问题［4］。因此，相关主体应当引导和监管平台的盈利模式，以促进老年群体再就业产业的健康发展［5］。其一，相关主体可以通过构建更加开放、包容的政策环境，鼓励新媒体平台提供更加有针对性的服务，并加强对老年群体在数字经济中的权益保护，确保老年群体的个人信息不会被滥用和泄露。其二，相关主体须建立健全行业监管机制，加强对数字经济平台的审查和监督，防范虚假宣传和欺诈行为。此外，相关主体可以针对老年群体的数字素养进行培训，目前老年群体对隐私财产的保护意识虽然在不断提高，但是基于短视频直播平台的针对老年群体的情感诈骗问题愈发严重。因此，相关主体应帮助老年群体识别和防范各类新型网络诈骗，提高他们在数字经济中的自我保护意识。此外，相关主体可以建立老年群体维权机构，为老年群体提供咨询、投诉和举报服务，以便他们及时获得帮助和支持。在法律层面，对涉及老年群体权益的数字经济活动，相关主体可以制定明确的法规和法律，为老年人提供法律保护。

（二）市场嵌入

在数字化、智能化和网络化时代，新媒体平台正在成为推动数字适老化的“供给侧”改革的引领者。随着短视频直播的流行，老年人的健康叙事正在成为该群体获得社会支持与自我疗愈的重要途径，老年群体的社交圈层构建开始转向以趣缘和健康连接为主，互联网已成为老年群体重建社交关系的重要渠道之一。当前，数字技术不断发展，且呈现多样化特征。因此，相关主体要实现老年群体的数字化融合，并非短期之举，而是一项持续而艰巨的任务。为满足老年群体日益多样化的需求，相关主体须对适老化产品进行创新，针对老年群体对媒介的特殊需求，采取更加严格的隐私和财产保护措施，以进一步缓解老年群体面对数字化生活产生的恐惧情绪。

在产品设计上，产品的交互界面是连接现实与数字世界的桥梁，互联网企业在对产品交互界面及功能进行优化时，必须充分考虑老年群体的认知特点、视力及听力状况，确保适老化产品能够真正达到老年群体的心理预期，具有交互简单、安全保障、操作简洁等优势［6］。除优化现有产品外，互联网企业还可以加大对相关技术和产品的研发力度，进一步细分数字产业市场，针对老年群体的独特需求，开发出能够为老年群体带来便捷生活的数字产品。这种定制化的创新不仅能够促进老年群体的数字化融入，还能增强他们对数字技术的信心和应用积极性。

在社会层面，随着我国互联网产业的不断发展，新兴媒介成为大众获取信息的主要手段。相关主体可以通过媒体引导舆论，打破老年群体无法适应数字化生存的刻板印象，通过积极正面的宣传报道，宣传老年群体参与数字化生活的成功案例，有效增强老年群体对数字技术的兴趣。同时，相关主体也应通过媒体为老年群体发声，呼吁社会鼓励、帮助、支持老年群體融入数字化生活，尊重满足老年群体的数字化需求，从精神层面鼓励和引导他们与数字化的融合［7］。

综上所述，新媒体平台在数字适老化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要实现老年群体全面而持久的数字化融合，需要各界共同努力。相关主体可通过采取技术创新、设计优化、媒体引导等多方面的综合措施，关注老年群体的切身需求，力图减轻老年群体的数字负担，逐步消除老年群体参与数字化生活的障碍，构建一个更加包容和友好的数字环境，使老年群体能够充分融入数字时代。

（三）家庭辅助

仅靠上层设计与技术的改进并不足以弥合“数字鸿沟”，要真正帮助老年群体融入数字化生活，还须家庭的介入。家庭是老年人尝试与网络“对话”的第一接口。在全媒体时代，快速发展的数字产品即便是年轻群体也很难立即适应，而老年群体随着身体机能的不断下降，在没有外界帮助的情况下，想要无障碍使用数字产品更加困难。因此，家庭成员帮助老年群体转变思维意识尤为重要，“数字反哺”是加快提升老年群体媒介使用素养的重要方式之一。家庭成员作为老年群体最信任的对象，是帮助老年群体提高数字素养，融入数字化生活，真正享受智能化生存，实现数字媒介使用消除代际差异的首要角色，也能为老年群体营造良好的数字化氛围［8］。因此，家庭成员须通过为老年群体提供个性化的数字教育，帮助他们了解数字技术的基本操作，提高他们的数字素养，逐步消除他们在使用数字设备和互联网服务时的障碍感，让他们能够积极主动地参与数字化生活，从而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

四、结语

数字时代为老年群体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而深入理解和探索老年群体在数字化生存中的行为模式和需求，是相关主体引导老年群体积极融入数字时代的关键。相关主体通过提高老年群体数字素养，能够帮助其更好地适应这个快速变革的时代，同时推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然而，相关主体也必须正视老年群体在数字化融合中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是衡量社会进步的重要指标。因此，相关主体需要发挥合力，以确保老年群体能够充分融入数字时代并受益，多元主体的合作和支持是推动老年群体数字化融入的关键。老年群体在数字时代中的融入，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也是一个复杂而又重要的课题，在未来的研究中，相关主体需要继续深入研究老年群体在数字化生存中的需求和面临的问题，制定更加精准的解决方案。同时，政府部门、相关企业和家庭也需要紧密合作，以确保老年群体能够在数字时代中享有平等的权利和机会，共同构建包容、充满活力的数字环境，让每个老年人都能够充分参与并受益。

［参考文献］

［1］唐惠敏，崔惜舜.数字中国建设背景下农村代际数字鸿沟弥合路径研究［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04）：46-55.

［2］刘天元.老年人数字化生存困境的生成机理与优化路径［J］.北京社会科学，2023（04）：118-128.

［3］杜鹏，马琦峰.银发网红：缘起、机遇与挑战［J］.社会建设，2023（02）：15-25.

［4］韩敏，孙可欣.数字情感劳动：银发群体再社会化［J］.青年记者，2022（06）：59-61.

［5］边恕，王钰杰.中国积极老龄化社会建设的区域系统协调水平研究［J/OL］.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20［2023-08-09］.http：//kns.cnki.net/kcms/detail/61.1329.C.20230721.1654.004.html.

［6］陈德权，杜天翔.数字适老化的实践逻辑、概念阐释与实现路径［J］.电子政务，2022（12）：101-110.

［7］李静，朱兰兰.包容性发展视域下信息低层老人“数字鸿沟”的治理方略［J］.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02）：82-92.

［8］陈友华，宗昊.数字反哺：年长世代的“精神接入”何以可能？［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03）：98-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