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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三维世界”视域下的《乔乔的异想世界》

2022-11-12

戏剧之家 2022年9期
关键词:艾尔莎乔乔拉康

黄 璐

(北京电影学院 北京 100088)

如何用影像呈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乔乔的异想世界》做到了。很大程度得益于它从儿童视角来叙述故事,这巧妙且合理地规避人们意识中战争电影的残酷与暴力,也正因这一叙述角度,给影片带来了更大的自由,但编剧与导演并未落入“儿童片”的窠臼,影片最终呈现出来的讲述方式相当独特。《乔乔的异想世界》讲述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与母亲生活在纳粹德国的统治时期,他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小纳粹分子:忠于纳粹并觉得纳粹会成功统治世界,希特勒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希特勒的贴身侍卫。当然,对于他来说,“犹太人”就如“怪物”一样存在。这样的一种情境设置,天然地就形成了一种人物关系。当有一天,他发现家里藏着一个犹太女孩时,他所呈现出来的畏惧与害怕便在情理之中了。父亲上战场许久未归,母亲忙于工作,双亲在他的生活中是缺席的状态,朋友不多的他,一直有个“最好的朋友希特勒”,这个“好朋友”陪着他度过了人生中的重要阶段,直到乔乔真正成长。

作为一个符号,“希特勒”以儿童“幻想”的形式,以真人的形象出现在影片中,他并未参与主要的故事线,但与乔乔的成长直接相关。不得不说,以儿童的“臆想”来呈现故事,这是一种巧妙的手法,它不仅呈现着孩子的天真可爱,与成年人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这使故事层次分明,形成多维度表达。

拉康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人格三角结构,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展现主题欲望生成、异化的一系列过程,拉康提出了实在界、想象界、象征界的三维世界理论。

实在界(Real)代表着一种原始的无序无知,主体无法触及和支配的领域,是欲望之源。它是一种唯物主义的真实、客观存在。想象界(Imaginary)是一个由欲望、想象与幻想组成的世界,在主体的个人历史基础上形成,会显露个人的无意识。而象征界(Symbolic)是符号的世界,个体在象征界通过语言和他人建立关系,具有语言关系中的“互主性”特征,会在能指链中不断被置换。

接下来,笔者将分析拉康的三维世界如何在《乔乔的异想世界》中共同作用于主题并巧妙地呈现。《乔乔的异想世界》非常清晰地呈现了三个世界:乔乔的幻想世界(他与好朋友希特勒的世界)、实在界(乔乔与母亲、乔乔与好朋友约克、乔乔与教官相处的世界)、以及象征界(乔乔与二楼被藏匿的犹太女孩互动的世界)。电影巧妙地使用了三层世界,生动地讲述在残酷的纳粹统治时期有关成长与爱的故事。

一、想象界是人类逃避的归处,亦是寄放愿望的隐秘角落

电影从想象界入手:一个连鞋带都不会系的十岁小男孩乔乔,幻想着有一天成为希特勒的贴身侍卫。拉康提出婴儿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时,就进入了想象界。没有语言,但有了他者做参考。这时候,婴儿对它投射自己的欲望、喜好。克拉考尔认为电影是物质现实的再现,电影具有揭示的功能。影片一开始便是乔乔想象的“希特勒”与他的互动,他对“希特勒”的游离、不解以及盲目追随也体现出来。幻想在电影中的运用屡见不鲜。镜子、水面、梦境等符号是电影中常用来表达幻想的意象。在这部电影中,镜子是经常被用到的,从电影的一开始,乔乔对着镜子整装,乔乔的镜像世界便已经形成。镜像世界与想象世界(乔乔的幻想)在电影中都得以运用,它们共同组成电影中的想象界。从镜子中,乔乔看到的不仅是自我镜像投射,同时电影将乔乔的欲望和想象非常直观地呈现:生活中父亲缺失,社会秩序中的权威希特勒成为一种来自象征界的秩序与符号(如“父亲”),也成为乔乔成长过程中的欲望。在电影中,乔乔多次照镜子,对自我的认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一步成熟——他从一个10 岁的小纳粹到一个受了伤脸上留着疤痕的丑陋的纳粹,最终回归到成长后的自我,镜子的运用在电影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叙事作用。

想象中的“希特勒”是乔乔的理想自我的呈现。幻想出来的“希特勒”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心理活动的影像化呈现方式——当他紧张、犹豫、恐惧之时,他内心的“好朋友希特勒”就会与他“共渡难关”——这一存在呈现了孩子的天真烂漫,有趣的是,与电影主题一致,“希特勒”并不是一个敢于担当的角色,他显得怯懦,在重要时刻会放弃乔乔。同时“希特勒”的出现也反映着战争给孩子们带来的影响:缺少关爱与陪伴的乔乔、被洗脑的孩子幻想出(并相信)一个国家元首能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

这就不得不说这一形象选择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政治对青少年的影响。这是一个有关成长的故事,在乔乔的成长过程中,他起初对“希特勒”忠心耿耿,想成为他的贴身侍卫,在发展的过程中,他听到内心的念头,主动放弃了这个伙伴,想象中的“希特勒”成为乔乔的心理投射,但最终他抛弃了恶,实现了自我的成长。

二、实在界是残酷的客观存在

实在界是永远无法被规训的客观存在,它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从观众的角度看,乔乔对自己身处的世界并不自知——当然这也与他的年龄有关。他对纳粹从潜意识中是存在着怀疑的。而杀戮本身与一个十岁的孩子是相违背的。而也因叙事角度的缘由,在乔乔生活的实在界,残酷被巧妙地隐藏在表象之下,世界被蒙上一层真切的善意。

训练营中的退役军官,在实在界是“希特勒”系统的化身,他的形象对应着想象界中乔乔幻想出来的那个有趣的“希特勒”形象,但与真正的“希特勒”对立,退役军官的造型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创作者刻意地解构这个形象,以后现代的方式嘲讽着希特勒的权利体系——他的滑稽动作、若影若现的同性恋身份、戏剧化舞台化的军队服装的设计等等这一切都在挑战着权利。他是保护着乔乔的,不论是从收乔乔在训练班,还是帮助乔乔掩护,直到最后,他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乔乔的自由。通过军官的表象动作,我们猜测到了一个真实的状态,他知道乔乔母亲的身份但却一直在保护着乔乔,他痛恨纳粹但却不得不以另一种方式残喘。

对于乔乔来说,母亲的角色有些多样。她是情感上的寄托,但又是乔乔的对立面。乔乔无比兴奋地加入了希特勒青少年军团周末训练营,然而却在那里将自己的脸炸成了地图。从乔乔的视角看到母亲出场,看上去生活都不是沉重的——除了因物资紧缺而穿着同样的睡衣,但这些都被剧作者们掩盖在表象之下。乔乔与母亲相依为命——但由于社会规则的存在,乔乔发现了家中被藏匿起来的艾尔莎是母亲带回来的。那么不是一个阵营的乔乔与母亲,亦敌亦友的戏剧张力就呈现出来了。纳粹对犹太人的镇压与屠杀、希特勒的集权统治、乔乔与希特勒青年训练营的人们的互动、乔乔与母亲之间的互动、乔乔与好朋友尤克之间互动,在这个秩序之下,形成了实在界——所有的人不得不遵循,或者说,表面遵循一套话语体系与行为样式。约定俗成的,每个人见面都要致敬希特勒,无论真心与否;约定俗成的,犹太人一定是“恶”的代表,需要被铲除的对象。但母亲与乔乔的互动同样是影片温情的部分,母亲对乔乔呈现出的温暖与乐观,让观众完全无法想象到她作为反动分子的紧张。母亲是对战争、对希特勒巨大的对抗符号。从她与乔乔的互动中,她对生命的珍爱,对战争的态度,带着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她以行动,甚至生命给乔乔一段宝贵的人生经历,让他迅速成长。

在这个世界,不仅真相是藏匿于表象之下的,事物、语言被符号化、被解构——通过独眼纳粹军官的行为动作,他一次次地解构着纳粹本身。而有趣的是,将枪递给乔乔和孩子们,坚决拥护希特勒的,是在退役军官的文员手下,一个已经生了十几个孩子的女人。这些突破以往的人物设定,使电影的调性一下就变得荒诞有趣。

在如此的社会环境与规则之下,人们的选择就一次次体现着人性的善与恶。有士兵要乔乔掐断一只兔子的脖子,他为自己要去战场而洋洋得意;军官却时时留意着乔乔的生活,暗中关心着乔乔,掩护乔乔和犹太姑娘,到最后也因为他挺身而出,乔乔获救。可恶的士兵、独眼退役军官、胖胖的文员女人在这一系统之下都已经符号化,正是因为这世界的符号不断地与人类本身出现冲突,比如,杀戮即正义的价值体系,通过解构便更加凸显了世界的荒诞与无理。

中国养猪业面临的形势是比较严峻的,但目前的发展势头还比较乐观,我们应做好充分的准备,迎势而上。充分利用现代科技,结合实际情况,寻求各种有效的促进养猪业发展的方法和途径。

三、象征界是符号系统,一个被解构的世界

紧接着便是象征界,象征界是我们醒来面对的规则秩序,是一套符号秩序系统,它由人类的语言约定。在象征界,“父亲”作为一种规则存在。

这部影片中的象征界便是犹太女孩艾尔莎生存的夹层世界。犹太人与非犹太人一样,生存于世界,只是所处环境大相径庭。在拉康的理论体系中,实在界不以任何社会规范为转移,若以婴儿的成长作为比喻,它就如婴儿在母体的原始状态。没有语言,没有他者或者对象做参考。在这个世界中,实体“父亲”是不存在的,存在着的是看不见的“父亲”——希特勒代表的强权。也正是因为希特勒的存在,才形成了象征界的存在。

象征界有三个重要人物的互动,即乔乔、艾尔莎与乔乔的母亲罗茜。

乔乔母亲与艾尔莎揭露着残酷的、惨烈的现实存在,艾尔莎从一个家庭的夹层转移到另一个夹层,只是为了活下来。艾尔莎要继续小心翼翼,不要被乔乔发现。为了活下去,即使被乔乔发现了,艾尔莎也并未告诉乔乔母亲真相。乔乔母亲与艾尔莎一起出现的画面是影片气氛紧张的部分。艾尔莎与乔乔母亲讨论的是最为实际的问题,她们是当时时代下的缩影。在这个部分,观众看到了她作为社会一分子的表现——这与她在乔乔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是一个母亲,同时也是一个积极、充满力量的反纳粹分子。

乔乔与艾尔莎的互动,虽然披着“犹太与纳粹”的外衣,乔乔的起初目的是想形成一套与“犹太人”相关的符号运用与象征界,但实质是两个少年的互动。乔乔假装艾尔莎的男友写信给艾尔莎、俩人一起做游戏……他们形成了一种“姐弟关系”。在乔乔通过艾尔莎了解“犹太人”的过程中,逐渐脱掉了“纳粹”笼罩着的规则,他感受到了母亲所说的胃里有飞舞的蝴蝶奇妙——这与对方是何种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世界里有关心也有浪漫,艾尔莎逐渐成为乔乔生命里的一部分,成长的一部分。当希特勒变得越来越愤怒,乔乔对艾尔莎的迷恋和他对宣传的怀疑使他与希特勒的对话从安慰转向对抗。随着战争的悲剧对乔乔的影响越来越大,他意识到曾经如此迷恋的纳粹意识形态所造成的可怕后果。在母亲去世之后,艾尔莎成为亲人的一种代表,存在于乔乔的生命里。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战争意味着什么?在动荡的、父母带着他颠沛生存的状态下,在全民都在高举右手将希特勒奉为神明的语境中,乔乔幻想中有一个希特勒陪伴在左右是件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而正是因为他的想象世界的存在,才使荒诞的真实界与残酷的象征界不那么惨不忍睹。这三层世界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以乔乔为中心形成一个统一体,共同构筑故事。

电影最终以想象界的终结、实在界与象征界合并结束,战争结束,乔乔想象中的希特勒被他踢出窗外,母亲、独眼军官虽然立场不同,但未能逃开战争的魔爪。然而,真实存在的人,生命里重要的部分留下了。

四、结语

《乔乔的异想世界》有效地模仿了一段著名的历史,对煽动、歧视和走向独裁的当代问题提出了尖锐的评论,同时它是一部将拉康的三维世界结合得非常纯熟的作品,这得益于作者选取的儿童视角,不仅使想象界合理化,同时也淡化了战争血腥气息;也得益于“追寻爱与真理”的主题,整部电影举重若轻,在理应残酷无比的战争上涂上爱与关怀,这不仅没有间离,反而更加拉近与观众之间的距离,再次让人思考战争、人性、爱与包容。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故事并未仅仅停留在儿童的“异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对比,在此基础之上,乔乔家的隔层世界无疑将两个维度的世界巧妙地连接,同时也将漂浮的幻想世界牢牢地拽向人类情感深处。故事看起来“轻描淡写”,实则浓墨重彩,留给观众无限的回味空间。

注释:

①(德国)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电影的本性——物质世界的复原[M].邵牧君,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5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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