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实现终身学习体系中各要素的整合——评《终身学习在行动：21世纪的教育变革》

○于晶 汪琼

经过半个世纪的推广和发展，终身学习（或称终身教育）现已成为国际社会和学界公认的重要教育理念［1］，基于经济和时代发展要求，我国更是提出了“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并在该领域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同时也遇到了进一步发展的困境，比如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教育治理格局仍未形成、教育体系内的各级各类教育相互割裂，要突破困境，唯有阅读经典，以史为鉴，追根溯源，方能明晰未来［2］。终身学习是在怎样的时代背景下发展起来的？终身学习的核心要义是什么？如何将终身学习的思想转化为实践路径并实现教育体系中各要素的整合？学校在终身学习世界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和作用？阅读《终身学习在行动：21世纪的教育变革》（Lifelong Learning in Action：Transforming Edu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可以学习他人智慧，为促进终身学习在中国的新发展，突破实践中面临的困境，提供历史借鉴。

该书作者诺曼·朗沃斯（Norman Longworth）是学习型城市建设领域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因为提出“学习之梯”（learning Ladder）概念框架而知名。他设立了英国第一个学校—企业合作开发教育资源的项目（schools-industry‘twinning’programme），建立了连接科技前沿专家和企业管理人员的基于卫星的继续教育网络EUROpace。从IBM退休后受聘英国多所大学担任终身学习方向教授，并完成了四本具有国际影响的有关终身学习和学习型城市建设的论著，即《LifelongLearning-newvision，newimplications，newroles》（终身学习：新愿景、新影响、新角色）（1996）、《Lifelong Learning at Work：Learning Cities for a Learning Century》（在职终身学习：学习世纪的学习型城市）（1999）、《Lifelong Learning in Action Transforming Edu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终身学习在行动：21世纪的教育变革）（2003）、《Learning Cities，LearningRegions，LearningCommunities Lifelong Learning and Local Government》（学习型城市、学习型地区、学习型社区：终身学习和地方治理）（2006），还参与了欧洲多个学习型城市建设的重要文件的起草，比如，《European Policy paper on the Local and Regional Dimension of Lifelong Learning》（欧洲地区终身学习框架政策文件，DG EaC 2001）和《Per-spectives on LearningCities and Regions——Policy，PracticeandParticipation》（EdWithM.JOsborne）（学习型城市/地区的若干观点——政策，实践，参与，NIACE），还曾是多个国际组织（EC，OECD，UNESCO）终身学习项目的顾问，帮助UNESCO建立了“全球学习型城市网络”（Global Network of LearningCities）。

作者的国际视野和实践经历让其从社会、政治、经济等宏观视角思考了诸多问题。新千年到来不久，当时的人类社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世界变革和挑战。从社会转型的角度来看，人类社会将从工业社会转型为知识社会，会引起激烈的社会变革，再加之上个世纪遗留下的冲突、无知、不和谐和分裂等问题，将会为社会发展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从人口结构来看，在一些富裕的发达国家，老龄化、流动性、多文化和多民族引发了种族间和代际间的高度紧张关系，由于人口出生率的大幅度下降，导致工作人口减少、退休人口增加，而在世界较贫穷地区，人口大量增长更是加剧了资源和教育的长期短缺，并迫使大批人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从职业变迁来看，发达国家的工作向高技能、高技术、高附加值的服务业转移，进而促使半熟练和非熟练的工作变得过时，工作更加需要变革和创新；从科技发展来看，科学技术的新发展，一方面为组织和个人成长提供了各种新机会，帮助改善了世界许多地区的物质生活水平、健康和教育等问题，另一方面促使人们对基本价值提出质疑，尤其是电视和媒体在影响人们思想、观念和感知发展的隐患，这些预示着为了明智地理解和使用技术而增加的巨大学习需求；由于互联网和通信技术的使用而引起的信息和知识爆炸，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工作和交流方式，这些变化发生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许多人可以轻松应付它的能力，信息处理、问题解决、反思和思考、自学、合作和创业的技能是创造个人赋权的新基础的一部分；从文化生活变迁的角度来看，传统上为大多数人提供生命意义和满足感的西方社会宗教和家庭结构逐步瓦解，人们的个性化凸显，使得人们比以往更加注重个人发展和创造性潜力的实现和释放；从环境发展的角度来看，世界资源的枯竭和对可再生能源的需求、生态系统的破坏和对可持续发展的需求，是人类生存的重要课题，必须不断地教育全世界人民了解环境问题，并将其作为地球上物种生存的基础。

作者认为终身学习是解决现存社会问题、实现21世纪美好未来图景、使人类能够永久地实现自身巨大潜力及终身生存能力的最好方法和最优工具。基于此，作者撰写了《LifelongLearninginAction：TransformingEdu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它通过对终身学习核心要义的界定、终身学习实践路径的探索和典型终身学习案例的介绍、学校角色和作用的阐释，为后人践行终身学习提供理论指导。

该书由前言、主体内容及附录三个部分组成。前言部分重点阐述了为什么要推行终身学习。随着社会的快速变化，未来职业的不断变革，作者认为终身学习是未来公民的立身之道；主体内容囊括了两大部分22个章节，第一部分对终身学习的核心要义进行了界定，对比了20世纪教育和培训体系与终身学习的异同，阐明终身学习对教育、行业企业和所有人的深刻意蕴，阐述如何将终身学习的理念转变为基于行动的、能转变我们做事方式和看待事物方式的一系列实践，如何打破各种活动和项目的隔阂，以实现整合，并介绍了部分国家终身学习的实践案例；第二部分集中讨论了学校在终身学习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和作用，重点谈及了学校视角下的战略发展、教师和学生、社区资源、课程、学习支持系统及学习环境等；附录1介绍了学习型城市圈和帕里斯项目，附录2介绍了世界终身学习协会。

“终身学习”这四个字是该书的逻辑起点，是将终身学习理念转化为实践的依据。作者将终身学习看成非线性的，用生命长度、生命宽度、生命深度三个维度来表达它，其中生命深度用来描述洞察力和识别力，这两种能力可以增加公民的意识和理解力以让公民应对更广阔世界中、超出其视域的特殊问题。这四个字的含义因国家、组织和个人而异，有必要形成普适性的定义，以便理解，所以作者在书中从三个方面提炼出了其核心要义：对象方面，是指终身学习面向所有人，不分教育对象的年龄、性别、种族、地域、阶层、社会背景；时间/范围方面（对应词为终身），是指一个人从摇篮到坟墓的整个时间段，包括人的所有生活场景，涵盖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等无缝衔接的各级各类教育；过程方面（对应词为学习），是指要关注学习者的学习需求，为学习者提供工具和技术，使他们能够根据自己的学习风格和需要进行学习。对象方面，作者提出了超级学习者的概念。超级学习者（见表2）是终身学习时代理想的培养目标，“未来的学校必须把教育的对象变成自己教育自己的主体。受教育的人必须成为教育他自己的人”［3］，因此超级学习者将拥有更多的自主学习权，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密切参与学习，通过适当的学习情境和学习活动进行学习。时间/范围方面，作者强调终身学习是对现存教育体系的优化和拓展，并不仅仅指成人教育或继续教育，它包含正规、非正规和非正式等各级各类教育，正规教育已经主导了教育政策，塑造了教育和培训的提供方式，并影响了人们对学习的定义、理解和认识，终身学习强调教育的连续性，将非正规和非正式的学习带入到整个教育图景中，打破了人们对教育体系认识的思维定式。过程方面，作者提出教师的新角色：学习咨询师。在终身学习进程中，教师将面临着多重转变：教师与学生关系的转变、所教授内容的改变及教学方法的转变、教师角色的变化，这就要求教师适应“以学习者为中心”的工作模式，需了解每个学习者的学习风格，为其设置恰当的学习内容和方式，更好地扮演学习咨询师的角色（见表3）。超级学习者和学习咨询师是由终身学习的核心要义衍生出来的，既是终身学习本身蕴含的意思，也是实现终身学习的必要条件。

表2 学习咨询师的技能——未来的教师［5］

读者若想读懂该书，还需理解“终身学习型学校”的概念。20世纪，世界上许多学校的管理者和教师认为他们的角色是让孩子为未来的工作做好准备，但对职业的过分强调让艺术、公民身份和个人生活质量等关键领域被排斥或边缘化。作者认为，学校的任务应是培养身体、精神、情感和心灵处于平衡状态的未来公民，学校应该是发展终身学习技能、态度、价值观和知识的最关键组织，所以提出终身学习型学校的概念。在书中，作者告知读者可以通过11个指标来衡量一所学校是否为终身学习型学校，这就是第二部分各章节的关键内容，归纳起来，终身学习型学校的特征为：以发展成为终身学习组织为目标，制定全面发展战略，并与商业规划相结合；为教师设计促进其学术和个人技能/知识持续改进的计划；充分应用社区资源发展自己；实现学校与社会的融合，设置以技能和知识为基础、蕴含自尊和终身学习价值的课程；搭建为所有学习者及其家庭服务的学习支持系统；注重通讯科技、多媒体、网络等技术在学校中的应用。

表1 超级学习者的特征［4］

在该书中，作者认为现存教育体系的各要素之间如同平行存在的“竖井”，彼此相互隔离、孤立存在、无法相交，虽然现实中做出了大量努力来整合学校和企业，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既有框架下硬把两个体系进行拼接，是毫无意义的，终身学习体系构建需要整体重新设计，跳出现有框架来探索［6］，要打破“竖井”式结构和模型、认同并全心全意地拥抱整合的理念，关键是“实现教育体系各要素的整合”，基于这个逻辑，作者提出多个具体策略，这些策略对正处于终身学习实践全面发展阶段的我国，具有重大的指导和启蒙意义。

首先，政府需要通过教育政策制定发挥其主导作用，从顶层设计规划终身学习的重要发展目标，只有在国家的正确引领下才能激发各主体参与治理的动力，并发挥其协同治理的合力［7］，实现有效整合，政府需要参照国家实情及教育规律，根据所有不同年龄、不同能力、不同资质公民的学习需求和风格做出教育决策，找到并消除公民学习障碍，为所有人制定终身学习的策略并推广，为组织发展指明方向，比如构建学习型组织建设的指标，这一策略符合我国国情，可以充分发挥我国的制度优势。

其次，发挥社区在终身学习进程中的关键作用。建立社区大学或学院，衔接儿童入学前教育、学校教育及继续教育，整合社区资源，社区中的资源主要包括物质资源和人力资源两类。物质资源，比如学校、教堂、图书馆、博物馆、公园、健身俱乐部、商店、银行、企业、市政办公室、农场、工厂、街道和环境都能为学习者提供学习设施和服务，社区的资助及行业企业的捐赠、赞助能为终身学习发展提供资金支持；人力资源，比如行业企业的员工、社区居民、学员等，这些人力资源可以为社区提供专业知识、志愿服务等，社区中的企业还可参与学校发展指导计划、支持校外活动。作者提出了社区和学习者互为资源的理念，书中以IBM与其员工所居住社区学校WoodberryDown School的合作为案例，介绍了企业可通过设立基金会、让其员工为学校提供智力支持、为学校赞助和捐款等方式实现与学校的合作，这些实践值得我们深入分析和借鉴。

最后，整个社会都应致力于推进终身学习进程。“没有人是一座孤岛”，20世纪的教育主要是学校和教师的事情，其他人的帮助都被视为“非法入侵”，21世纪的教育，“教师和学校将丧失很大一部分属于他们的教育经验优势”，教师和学校不再是教育的“独占者”，各行各业、个人团体都将扮演重要角色。书中介绍了地方和地区政府、大学及高等教育机构、政府、学校、行业企业及非正式教育系统等利益相关者在终身学习体系中的角色，各部门如何合作以发展互惠的伙伴关系，创造双赢局面，比如通过派遣教师参加校企合作的公司管理课程、大学和产业界联合开展研究项目以实现共享资源、传播思想和经验、提供和获取某些组织中不存在的技能和知识，这一策略既印证了我国提出“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教育治理新格局”的前瞻性，书中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的原则（见表3）及案例也对我国实践有很强的参考价值。

表3 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的原则

该书成稿前，世界各地的许多政府都在制定战略和出版论文，以表明他们致力于为21世纪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一种新的教育和培训方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经合组织、欧盟委员会等主要的世界组织，正制订其影响范围内推行的终身学习计划。作者曾任职于中学、企业和大学，为欧洲终身学习项目（European LifelongLearningInitiative）的前任主席，参与过多项终身学习项目，是部分国家终身学习实践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并在终身学习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作者的经历和智慧都融入了该书，使得该书系统而全面，既有详尽的理论呈现，又有丰富的实践总结；既有对当下的思考，又有对未来的展望。它为我们勾勒出了21世纪的教育蓝图，探索了从摇篮到坟墓学习的意义以及它们对个人、社会、政府和世界关系的潜在影响，是一本提纲挈领式的指南书。该书又从教育决策、教育目标、教师和学习者的关系、教师角色和课程内容、学习环境、评估体系、学习支持系统等方面（见表4）对终身学习理念进行实践剖析，辅以各国实践案例作为支撑材料，为我们践行终身学习提供了行动框架和实践路径。教育政策制定者、管理者和立法者可以重点阅读第一部分的内容，想要创新的学校实践者可以主要关注第二部分的内容，若是想全面了解终身学习如何实现可以通读全书。

表4 从教育培训时代到终身学习时代所需做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