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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上青云》:冲破凝视的自救之旅

2022-02-18

视听 2022年1期
关键词:父权

李 晶

女性电影一直是电影类型中不可忽略的分支,是女性意识的集中体现与凝练。女性电影立足于女性视角,还原父权体制下女性的生存困境,表达对女性现状的人文关怀。在被凝视的大背景下,女性如何摆脱被看客体,重新进行自我救赎,成为女性电影亘古不变的主题。本文以《送我上青云》为文本,探讨社会性别话语体系下女性如何对自我困境进行解构,完成自我拯救,达成自我本体意识的寻唤与回归。

一、自救的开始——摆脱凝视,勇敢出走

当代著名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家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与叙事性电影》一文中指出,在一个由性别的不平衡所安排的世界中,看的快感分裂为男性(主动)和女性(被动)①。女性是男人凝视、幻想和规训的目标。在影片中,盛男一出场便不施粉黛,吸烟、骂脏话、中性的装扮,刻意抹掉她作为女性柔弱的一面,区别于传统的温婉贤淑的女性,打破刻板印象,避免自己成为被看客体。而作为盛男的对照,母亲梁美枝则是被凝视下的标准产物。梁美枝年近50,濒临绝经,一生依附于丈夫,以男性的评判标准作为自己的人生标尺。盛男由于卵巢癌而出走,梁美枝出于寻找依靠与盛男一起出走。两位角色皆有因为自己的“疾病”而“出走”的行为。“疾病是生活的阴暗面,是一重更麻烦的公民身份。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其一属于健康王国,另一则属于疾病王国。尽管我们都只乐于使用健康王国的护照,但或迟或早,至少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被迫承认我们也是另一王国的公民。”②两人的“疾病”也分别对应着各自的欲望,一个去寻找自我,一个去寻找依靠,分别去“另一个王国”进行自救。

而“出走”行为正是由于受压迫本身。盛男在求助友人四毛、父亲未果之后,答应为李父写自传,从而在无意识中踏上了自救之旅;而梁美枝则是抱有一个更为直接的目的,即报复自己出轨的丈夫。可以发现,两人的出走虽然目的不同,但都是被迫出发。“当女性主义者把男性视为压制自身的罪魁祸首后,从合法或非法的两性关系中逃离,即‘出走’就成为女性文学和电影的重要主题。”③而被迫出走也成为摆脱凝视、进行自救的重要手段。在路途中,盛男的表现不亚于男生,以致借梁美枝之口说出“这么能干,难怪找不到男朋友”。盛男的一次次行为都在削去自己女性化的一面,甚至以自我的力量进行抗衡。一个很直观的点在于盛男当着李总以及众人的面,撕毁合约,让李总直接说道:“要多少钱,才能让你服我?”盛男在用自己的自然性别和社会性别去对抗男性话语体系的建构者,而李总则是典型父权社会的“大家长”和“卫道士”。李总深感自己的面子被驳回,受到了来自盛男为代表的女性群体的“侮辱”与精神“阉割”。同时,当盛男做出撕毁的行为时也代表了三层含义:一是和过去的自己诀别;二是对自己原生父亲的弑杀行为;三是在父权体制下,女性被不断压迫所做的反抗。此时摄影机的视角为偷窥角度,李总多是背影出镜,这与《大红灯笼高高挂》中老爷的形象不谋而合。他们的人物形象以符号化呈现,实则是权力的掌控者和代表者。而观者在观看盛男时也是在与自我进行对话。此外,这一举动更加使得盛男开始为自己书写“娜拉式”的出走,成为自我觉醒的标志,打破自己被凝视的局面,为追寻自我奠定基础。

“出走”行为成为女性电影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同时也是打破自身被凝视的重要跳板。同样,在《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由家庭妇女到职场女性的华丽转变也是得益于她的出走,走出家庭,融入社会,找到自我的真正价值以及评判自我的真正标准。在《都挺好》中,苏明玉由于自己从小受到的不公待遇而选择出走,去外界历练自己,而这个被家族视为局外人的人却成了家庭日后的主心骨。这些人物都打破了父权体制下自身被凝视的局面,用出走的女性形象表达了女性对自身命运的拯救与对自身生存问题的忧思。

二、与自我和解——直面内心,追寻自我

“出走”只是第一步,盛男还需对自我进行内心的拯救,方能完成自救行为。而这一步无疑是艰难和残酷的,因为要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解剖自己,真正与自我达成和解。

首先在于盛男破碎的家庭关系,历经了父母两人的双重缺席,她被迫早熟。这种成熟是脆弱的,当面对来自外界的侵犯时,盛男身上的成熟便会退化到幼时。“我努力读书,努力工作,我那么努力,还是要死。”这是盛男与母亲争论时情绪大爆发后的一句台词。此时的盛男大哭大叫地说出了这句话,前期在她身上的坚强全部褪去,女性的柔弱色彩开始凸显。此时,由于幼时家庭陪伴的缺失,盛男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境下由成人期退化到了婴儿期。而婴儿期的表现就是对自我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而母亲梁美枝也开始了自我情绪的释放,指责盛男对自己隐瞒患病的事。两人的争论是激烈的,但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都是平静的。李老在中间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山依旧是雾蒙蒙的,增添了神秘的氛围,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我的关系都是雾里看花。一静一动的对比,使得这场争论颇有“看与被看”的意蕴。而盛男和母亲梁美枝的形象塑造是有意识的两极化处理。“这些女性角色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极端化的性别属性,要么是全职太太,要么是职场女强人,而单一的社会角色也割裂了女性主体价值的完整表达。”④所以,盛男和梁美枝两人本就是被割裂的,同样由于割裂的原因,紧张感也一直存在于两人间。双方都认为对方不信任自己,感觉到了背叛。“同性间的叛卖,带来的与其说是现实的伤害,不如说是远为深刻的心灵的绝望。”⑤这种分裂感和撕裂感也从客观上要求盛男,若需自我拯救成功,必须修复与母亲的关系。而现在缺乏一个纽带,这个时候李父的“父亲作用”便开始显现,用自己的生活哲学帮助盛男,修补她与母亲梁美枝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与母亲和解之后,李父的加入使得盛男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庭。至此,家庭关系的修复完成。

但更难的是与自我达成和解,唯有自己才是解救者。“癌症不同于肺结核或者流感这样外来病体的入侵,它是我们自身基因的变异,是我们对青春,对永垂不朽,对很多欲望求而不得而来的变异。”⑥盛男的身体被推了出来,身体成为盛男欲望外化的标志。值得注意的是,身体理论逐渐开始被重视,身体本身开始具有叙事性话语和主体性功能。借助身体问题,把盛男放置于特殊位置,对盛男的情欲进行表达,使其正视身体诉求和身体愉悦。她开始直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与四毛发生了关系,这是女性对自我欲望的直接且大胆的书写。

直至影片最后,盛男站在山顶之上,用三声“哈,哈,哈”完成了与自我的和解。此时的盛男被置于画面的中心,成为自我世界的绝对主宰,肉体与精神达到了同一。从前期的自我怀疑、自我崩溃到后期的重拾自我、接受自我,盛男完成了于私人及公众语境中的自我和解,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自己不得不扮演的多样和重复不定的角色,自我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同时,此段落也是影片灰蒙之中唯一充满光亮的地方,象征盛男打开心结,追寻光明,愿意让自己重新融入生活。

三、结语

《送我上青云》以盛男患病为切入点,聚焦了女性在父权话语体系下该如何走出困境的问题,由“怎么看”升级到“怎么做”。但在谈论社会性别时,我们又无法绕过生理性别不谈。“即使在如今相对开放的社会,女性虽然倾向于进入公共领域实现自我价值,但传统文化却规定了女性要回归家庭”⑦,而女性题材的影视作品也在不断回应现状,犹如“现实的渐近线”。女性电影的书写,不仅关注女性困境,还能树立正确的女性主义价值观,帮助女性从固化的角色中解放出来,从而获得思想和精神自由。因此,女性电影既是对社会现实的思辨,也是对社会存在的勇敢发声。

注释:

①周婧.21世纪后华语青春电影的女性叙事与文化书写[J].文艺争鸣,2018(05):196-201.

②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J].中外文摘,2012(09):20.

③刘海波,戴怡.中国当代女性电影中的女性主义悖反[J].粤海风,2009(06):66-69.

④李梦雪.从电影《找到你》看国产女性电影的文化内涵[J].新闻爱好者,2019(04):87-89.

⑤戴锦华.陈染:个人和女性的书写[J].当代作家评论,1996(03):53.

⑥王诤.导演滕丛丛:《送我上青云》是一部勇敢的电影[EB/OL].澎湃新闻,2019-08-15.https://news.sina.com.cn/o/2019-08-15/doc-ihytcern0978767.shtml.

⑦李梦雪.从电影《找到你》看国产女性电影的文化内涵[J].新闻爱好者,2019(04):8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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