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儒林外史》中科举舞弊的叙事内涵
2021-12-23张晓萍
张晓萍
【摘要】自隋朝创立科举制度之后,科举考试便成为无数文人跻身官场的重要途径,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运用写实的讽刺手法,反映了科举制度下江南文人的种种丑态,并对文人的科举舞弊的行为进行了讽刺。作品中通过对这些士人的描写,一方面可以对当时的社会现状有一定的了解;另一方面可以从叙事学角度来进一步扩宽对科举舞弊的认识。
【关键词】《儒林外史》;科举舞弊;叙事空间;叙事视角;叙事功能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8-0012-02
一、科举舞弊在叙事空间的建构
(一)封闭破碎的现实空间
文学作品只有将人物和事件嵌入具体的地理空间,人物才能活起来,才成为有血有肉有独特体验的个体,也只有在与具体地理空间的互动中引发故事和情节,事件的进程发展才成为可能,人物之间的各种关系才能得以表现,社会话语和权力的动态建构过程才能得到反映[1]。例如在《儒林外史》中就围绕人物的现实空间来进行描写,匡超人的一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在遇到潘三之前,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孝顺父母,由于受到乐清知县的赏识,中了案首,但当乐清的知县被抓后,他也被诬陷为同党,不得不逃回了温州,结识了潘三等人,最终慢慢地成了科举舞弊的帮凶,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的生存空间艰难,政治腐败,从而揭示出“出淤泥而尽染”才是匡超人的真正可悲之处。
(二)自由灵动的超现实空间
中国古代小说的叙事空间往往由现实空间和超现实空间所组成,“一方面,我国古代小说的空间是指在一定场合中有人物行为活动所构成的场景,另一方面,古代小说中还充斥着大量的虚幻空间,与现实空间相对”[2]。例如《西游记》中就出现了天上地府妖魔鬼怪,《镜花缘》中的大人国,无肠国等都是超现实的空间描写,《儒林外史》中的第二回中就出现了三次超现实空间的梦,第一次出现是在梅玖和申祥甫聊天中提到正月初一的时候梦见天上的太阳掉下来刚好压在他的头上,结果他就中了秀才;第二次是周进和王举人聊天时,王举人做梦梦见有人拿笔在他头上一点,于是就写出文章来;第三次是王举人做梦看会试榜的时候,梦到荀玫和他都在会试榜上,最终荀玫也考中了。看似荒诞不经的梦,一旦和科举联系了起来,就产生了无穷的作用,所以吴敬梓在文中就借超现实的空间描写对舞弊的王举人、梅玖、荀玫等人进行了讽刺。
二、从叙事视角看作者对科举舞弊的讽刺
(一)第三人称外视角:对舞弊文人的讽刺
在《儒林外史》中,吴敬梓运用不同的叙事视角,对科举舞弊行为给予极大的讽刺。叙事视角可以分为三类:“零视角、内视角、外视角”,“零视角”作者是全知全能的状态,对故事和人物的发展过程十分了解,“内视角”是从中选取某一个人作为叙述者,他只叙述他所了解和所明白的故事。外视角中叙述者的主要任务是将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的神情、姿态、语言都能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但却不做评论,读者需要自己体会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挖掘作品所要表达的深层次内涵[3]。在《儒林外史》中常常通过内视角和外视角来结构叙事空间,不是叙事者将人物引入描述好的空间,而是通过人物的眼睛来描绘所处的空间,吴静梓通过外视角对舞弊的文人进行了讽刺,在王举人和蘧景玉的聊天中,王举人谈到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对此吴敬梓借蘧景玉之口对王举人的到来归纳了九个字“戥子声,算盘声,板子声”,可笑的是王举人竟没有听出来蘧景玉对他的讽刺,作者仅仅通过一些对话场景,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客观描写事实,却蕴含了对文人强烈的讽刺。
(二)内视角:对科场风气的讽刺
《儒林外史》中作者不仅通过第三人称外视角对舞弊的文人进行了讽刺,而且运用固定内视角对科场考试的风气也进行了描写,鲍文卿父子俩人奉向知府的命令去巡视安庆七学,小说中就借助鲍文卿的视角描写了当时混乱的场景,“有代笔,也有传递的,大家丢纸团,掠砖头,挤眉弄眼,无所不为。”[4]以固定人物的视角来展现当时科场的风气,不仅能够看出当时考场的混乱,而且也能够看出来鲍文卿面对这种现象的微妙心理,毕竟在吴敬梓笔下,鲍文卿也是一个正面人物,一个正面人物尚且如此,也正应了作者在小说开头所说的一代文人之厄。
三、科举舞弊的叙事功能
(一)双层结构的相互交织
《儒林外史》共五十六回,它由一个个人物故事单元连接而成,人随事走,事随人去,通常由一个单元故事中的一两个人物,把读者引向下一个故事,前一个人物不断地被后一个人物所掩盖,各个人物叙事单元就连接成了文本链形的表层叙事结构。例如小说中先出现的周进,由周进认识了王举人,从而又引出荀玫,之后在周进提拔了范进之后,范进借此又提点了荀玫,之后荀玫也就一路高升。这种由一个人物引出另一个人物的连缀性结构,使小说的各部分情节,都能够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人物事件的发生提供了时间和空间,由此也衍生出了更多的情节[5]。
《儒林外史》叙事者不仅围绕一个中心为主线贯通全书,而且还以各种叙事手法构建了一个褒贬对立的深层结构[6]。在小说中将这些儒林文人分为真儒假儒,赞扬这些真儒士的品德,如王冕等,鞭笞那些假儒士,如匡超人等。中国是一个官本位的封建社会,因此科举就成了无数文人进阶的一个途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这样的功名利禄的诱惑下,使得许多文人想要通过舞弊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常见的舞弊手段就是枪替和通关节,例如匡秀才在潘三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帮助金跃考中秀才,匡超人这种舞弊行为,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时社会风气。小说中也有通过打通关节来得到地位,例如在第三十二回臧蓼斋用三百两银子买秀才,在第五十回也描写万中书通过高翰林打通关节,成了真的中书,除了这两种常见的舞弊手段,还有夹带、梦兆等,这都反映出当时人们对功名富贵的追求。吴敬梓将这些舞弊的人和王冕等人放在一起进行了一个对比,使对“功名富贵”的态度不仅成了全书的主旨,也成了主线。
(二)塑造人物方式的多样性
明清小说作者常常在引入新的人物的时候,通常先描写人物的相貌和服饰,也会说出人物的背景家世学识等等,但当人物身份介绍不完整的时候,由周围的人物对这个人进行补充,并且使人物形象更加的饱满,为接下来的情节做铺垫。在《儒林外史》中描写王举人的出场,“周进看那人时,头戴方巾,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髭须,约有三十多岁光景。”[7]双方第一次见面之后,在周进不知他的背景时,就借船上的和尚就强调了举人这个身份,一方面使人物身份完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接下来情节发展,在第二天早上,作者专门写了王举人离开之后的环境“撒了一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范进因此扫了一早晨,在范进看来王举人是一个得体的举人,但恰恰相反他的行为和他的体面却不是相对应的,不仅如此也能够看到层次的不同,举人身份和秀才的不同,使范进只能够去收拾残局。
科举舞弊中不仅通过外貌来展现人物,而且还运用大量的语言描写,小说中通过对人物语言的刻画,自然的展现人物的各种性格。在《儒林外史》的第二回中,在周进没有当官之前,当周进穿得破破烂烂进来的时候,梅玖就用语言笑话周进“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8],在周进当官之后,范进因为梅玖的学业不合格而挨打时,梅玖说出他的业师是周进,从而免于被打的局面。从梅玖这个人物对待周进前后的态度,可以看出他的趋炎附势,不仅如此,也能够看到当时的科举制度对周围人的影响。
(三)加快叙事节奏
《儒林外史》这部小说讲述了共一百零八年的历史,通过带有时间标志的词语,造成叙事时间的推移,从而形成一条隐形的线索,加快叙事节奏,使人物在短短百年的时间历程中,不断地变化,营造出时间流逝所造成的幻灭感和历史的纵深感。热奈特在分析《包法利夫人》时,指出小说叙事的基本节奏“是具有期待和联络功能的非戏剧性的概要,与情节中起决定作用的戏剧场景的交替。”[9]例如在匡超人帮助金跃替考的时候,时间线索和场景的相互结合,形成了疏密相间的叙事效果,开始的一个“过了几天”使叙事时间明显短于故事的時间,把叙事时间缩短,从而使叙事的节奏加快,不仅如此,在时间加快的同时,对替考前和替考时的场景也进行了概述,揭示了当时科举考试舞弊现象的严重,最后又通过“金跃高中了”概括了考试的结果,这样的叙事方式构成了文本的基本叙事节奏,通过对场景的互换,时间的浓缩,为下一个场景的出现做了铺垫,不仅使人物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而且使叙事节奏加快。
四、结语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知识分子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他们始终坚守着儒家的传统道德,然而随着明清时期科举制度的弊端逐渐显露,知识分子群体也走向了堕落[10],他们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甚至想要通过舞弊手段来跻身官场,吴敬梓正是看到科举制度下文人的现状,因此把笔锋直指科举,企图重新唤起人们对科举的思考。
参考文献:
[1]颜红菲.地理叙事在文学作品中的变迁及其意义[J].江汉论坛,2013,(3):33-36.
[2]李乃刚.中国古代小说的空间叙事研究概述[J].社会科学家,2010,(10):136-139.
[3]陈林娜.《儒林外史》中的叙事视角研究[J].作家天地,2019,(05):23-26.
[4][7][8]吴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309,26,24.
[5]梁韶娜.明清世情小说中的宴饮叙事研究[D].陕西理工大学,2016.
[6]伍丹.《儒林外史》叙事艺术[D].湖南师范大学,
2006.
[9]热奈特.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70.
[10]吴波.《儒林外史》的创作动机和创作主旨[J].明清小说研究,2000,(1):114-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