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火会亮《开场》
2021-12-23刘珺
【摘要】火会亮是一位极具乡土气质的西海固作家,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用文字来书写他对于西海固这片土地的热爱,在继承西海固乡土叙事的创作传统之后,又添加了自己的创作特色,构建了独具风采的“火会亮乡土小说世界”,创作出不少极为优秀的作品。代表作品有短篇小说集《村庄的语言》《挂匾》《叫板》,长篇小说《开场》,散文随笔集《村庄的声音》等。《开场》作为火会亮为数不多的长篇小说,是其创作道路上的一个新里程碑,对于作家创作风格的研究也具有极为深刻的意义。
【关键词】乡土情结;地域民俗;苦难叙事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8-0017-02
一、乡土情结下的“农村群像”
火会亮作为一个出生在西海固,生长在西海固的乡土作家,他的生命深处郁结着浓重的乡土情结。诚如火会亮所言:“由于生在乡村和长在乡村的缘故,注定了我的情之所系和笔之所指依然在于乡村”。
火会亮对于这片生养着自己的土地充满着浓厚的深情,对于乡村社会的生存图景、人文景观、民风民情以及宗教习俗等,不仅具有切身的经历,而且谙熟于心。因此,他所创作出来的作品都包含着作家自己最为深刻的生命体验与童年记忆,诉说的是对于这片生长的土地最为深沉的爱。在文学创作中,他总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介入并伸展到这片土地生命的深处,描绘出一副副农村生活的图景,展现出西海固乡村的“农村群像”。
小说《开场》也延续了火会亮一贯的诉说乡土情结的创作风格,小说以乡土社会生活为主线,将笔触深入到城乡交接的世界,字里行间之中溢洒出浓郁乡土气息,叙写了城乡日常生活的图景样貌。文章以正阳县作为故事背景,以女主人公陈望姣为主线,形象生动地刻画出了许多小人物的形象,这些小人物共同构建了火会亮小说中的“农村群像”。顾三官是一个生活充满坎坷但是愈挫愈勇的人,從看大门到开茶社,他经历过一次次破产的失败,但是这些挫折让他愈挫愈勇,在他身上体现着那种底层劳动人民的坚忍不拔之心。吴子仪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积极建设正阳的知识分子形象,他积极召开“四颗洋芋”文化研讨会,认真举办秦腔业余大赛,在他的身上映射着许许多多为人民服务的乡镇领导的影子。黄细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劳动妇女的形象,她关爱子女,为人友善,文中对她的刻画虽然不多,但是她却代表了中国农村众多劳动妇女的形象。二姑和二姑父是走出农村的“城里人”的形象,他们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稳定的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离开了乡村生活在城镇之中,在他们身上有着新一代努力奋斗争取走出农村的年轻人的缩影。刘瓜子和王志录等人是改革开放以后新一批富起来的人物典型,他们生长在农村,虽然没有接受过教育,但是他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成了乡村巨富,他们的出现显示了农村经济正在蓬勃发展。这些小人物身份各异,他们代表着现实生活中不同阶层的人物形象出现在故事之中,将整个故事串联起来,展示了乡村生活中的“农村群像”。
二、地域民俗中的绝妙“秦腔”
西海固地区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地理位置,积累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和别样的风土人情,形成了色彩鲜明的地域文化和风格独特的地域民俗,也为西海固作家的文学创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资源。因此,描写西海固地区的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也成了西海固作家文学创作的一大特色。例如郭文斌的小说《大年》中对于过年“贴对联“的场景进行了大量描写,《三年》中对于西海固农村“烧纸”来纪念亡故亲人的祭祀活动也展开了叙述。火仲舫的长篇小说《花旦》对于“挂红”“耍社火”等多种活动的不同场景展开了描写。火会亮也不例外,他在小说《醉社火》中描写了西海固农村过年时“耍社火”的盛大境况,在《挂匾》中对于农村娶亲的习俗也展开了详细的描述。《开场》这篇小说,也延续了他描写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的风格,对于秦腔的描写更是深入人心。
《开场》的女主人公陈望姣是一个从小练习秦腔且颇具有天赋的女子。在进入县城以后,她在一次自乐班的秦腔演唱中脱颖而出,由此走上了秦腔演绎的道路,文中运用了大量的笔墨对陈望姣演唱秦腔进行描写。例如:万声俱灭中,小姑娘轻轻叫了一声,“呀—— ”清脆,邈远,不含一点杂质。这一声叫,竟然使正襟危坐的吴子仪浑身不仅一颤。“昼长夜长愁更长,往事欲忘偏难望……”陈望姣唱的是《庵堂认母》里面的王志贞,她唱一句,大家在下面和一句,唱和之间,一副奇异的图画,竟然在吴子仪眼前恍恍惚惚地展开。这段描写让人们感受到了秦腔的无限魅力,悠扬的声音给人们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似乎也看到了在大山深处,万千的山民携儿带女,静静守候在村口,忽然锣声鼓声鞭炮声离得人们愈来愈近,唱戏的和接戏的逐渐汇合到一起,人海攒动,沸反盈天,在越来越强烈的唱词中,在火把汇成的光亮中,众声相和,形成了一片声音的海,一片耀眼的光亮的海。
秦腔作为西北地区独具特色的戏剧演唱方式,无疑是具有极大魅力的。火会亮通过对于秦腔的描写,把他自己对于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深深的热爱表现出来。他在书中提到了大量经典的秦腔剧作,例如《下河东》《窦娥冤》《断桥》等。他还把一些作品的唱词片段摘抄到了文章之中,他希望通过阅读这些唱词,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秦腔,感受到秦腔独特的魅力。
三、苦难叙事中的“诗意”
严酷恶劣的自然生存条件和封闭保守的人文生态环境,使得西海固文学从一开始就带有“苦难叙事”的性质,对于“苦难”的描写似乎也已经成为西海固文学的一个传统。然而在火会亮的作品中,他没有一味地描写西海固生活中的“苦难”,而是热衷于诉说苦难生活中的那一抹“温情”,着意描写苦难大地上栖居的“诗意”的呈现。
《开场》里,正阳不单单有土豆、“花儿”、羊羔头等物产风俗,它还是国家政府授牌的“中国诗歌之乡”,拥有丰富的精神文化。正阳的人们不但写诗、读诗,而且将“诗歌”看得很高、很神圣,光是诗人就有一百多个。热爱诗歌创作已经成了正阳人们生活的日常,尤其是以“四颗洋芋”为代表的诗人,他们热衷于用诗歌来表达自己对于这片土地的热爱,用诗歌给这苦难贫穷的生活带来一份诗意与温情。
火会亮更是借助正阳常委吴子仪之口,鼓励人们进行诗歌创作。“我们一方面要挖掘潜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一方面也不能忽视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西海固地区无疑是贫穷的,是落后的,是充满苦难的,但是人们要在这苦难的生活中寻找生命的意义,那就离不开诗歌的创作,因为在“中国诗歌之乡”,诗歌创作是人们苦难生活中的一抹“温情”,诗歌可以带给人们以审美的享受和愉快的体验。火会亮希望可以通过诗歌创作,给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可以让万物栖居的“诗意”。
四、叙事中的“上帝”视角
西海固作家群体受教育程度参差不齐,因此在创作中叙事手法也偏于简单,而火会亮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文化背景,使得他的叙事模式较于其他作家而言,显得更为成熟。在西海固大多数作家还在使用第一人称进行叙事的时候,火会亮已经开始建立在个人经验基础上的第三人称叙事,他能够自洽地介入到乡村现实的结构之中,打破乡土叙事的惯性化书写中封闭的第一视角的自语,而运用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来把被遮蔽的家族、乡邻以及村落所发生的种种事象揭露并表现出来。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较之第一人称叙事,更为全知全能,可以更加客观准确地向读者表达文中的世界。
火会亮在《开场》的后记中写了他创作这篇小说的起源,有一天,他在街道上偶然看到一个五官清秀的小姑娘在表演秦腔,他瞬间联想到了四川凉山地区的一则“天仙妹妹”的新闻,传闻与现实一结合,就成了他写下了《开场》的契机。由于火会亮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观看小姑娘演唱秦腔这个真实故事发生的始终,因此在文学创作过程中,火会亮也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进行阐述的。文中无论是“陈望姣”,还是“顾三官”,还是“吴子仪”,他都是直呼其名,或者运用第三人称“他”和“她”来进行叙述,对任何一个人物形象的描写都不存在偏颇,通过“上帝视角”将整个故事全面而客观地表达出来。此外,由于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不受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火会亮可以比较自由灵活地在不同场景的进行切换,对敘述者而言有比较广阔的活动范围。
五、鲜活丰富的语言
火会亮对于语言的运用十分娴熟。首先,体现在他对于修辞手法的熟练掌握。在《醉社火》一文中:“可他心理却仿佛有绵绵不绝的音乐缓缓游走,像孙子的手,暖烘烘,嫩痒痒地在他后脖颈上掠过”。他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将社火带给老人的快乐比喻成孙子的小手带给他暖洋洋的心理感受,这样描写能够让读者更能体会到社火的魅力。其次,体现在他生动自然的景物描写中。在《被遗忘过的故事》一文中:“进入七月以后,万曲的四周就变得美丽起来,村庄以及村庄附近坡上的树们葱茏如盖,碧绿可人,而微风过山时,满耳的树叶哗哗抖动就仿佛一种音乐。麦子也已熟了,黄灿灿的,一湾一湾泊在山上等待镰们去收割。”火会亮在这一段文字中对于景物的描写十分动人,在他的笔下,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那一片黄灿灿的麦田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卷,铺展在人们的眼前,让人们感受到了景物的优美,体会到了丰收的喜悦。
在《开场》里面,火会亮对于语言的运用更是美妙。“时令已经进入盛夏,山里呈现了一年四季中最好的风景,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仿佛是从山涧沟道一块一块冒出来的,黄色,绿色,白色,紫色,甚至湖蓝色。”这一段景物描写让人们走进了正阳的乡间,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黄色的麦子,绿色的豌豆,白色和紫色的洋芋花,以及湖蓝色的胡麻花。五彩斑斓的景象给人以美的审美感受和审美体验。其次,火会亮还运用了大量的对话描写,无论是顾三官与老罗的对话,还是陈望姣与吴子仪的对话,这些对话描写生动形象,将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正是火会亮对于文字的熟练地运用,才让人们在阅读《开场》这篇小说时有一种人物代入感,可以紧跟故事情节的发展,将自己投身于故事叙述之中。
参考文献:
[1]火会亮.开场[M].银川: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
作者简介:
刘珺,女,汉族,山东泰安人,宁夏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