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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注与高诱注对比研究
——以《礼记·月令》注与《吕氏春秋·十二纪》注为中心

2021-11-28

安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淮南子周礼礼记

江 咏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郑玄生于汉顺帝永建二年(公元127年),卒于献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高诱的时代与郑玄接近,高诱生卒年不详,但建安十年(公元205年),高诱尚在,始注《淮南子》。高诱师事卢植,郑玄尝因卢植而事马融,与卢植同为马融门下。高诱与郑玄乃有共同的师门渊源,二人同处东汉末年,广注经典,所引材料亦多相似处。前人对于高诱的研究多关注其所注子书及其训诂价值,而对其注经的材料较少关注,仅李秀华《高诱的群经之学》对高诱注经的贡献有所概括,而在高诱的思想源流方面尚可进一步深入研究。高诱在《吕氏春秋》注与《淮南子》注中引用大量《周礼》《诗》《论语》的句段,并对所引句段作简单注释,也当属于注经的内容。其所注解或有出其师卢植者,或即马融所传。比较郑玄注与高诱注有利于了解当时地域学术的不同面貌,也更了解高诱、卢植的经学取向,同时也能以此分析郑玄的解经立场与经学创新。郑玄与高诱所注经典较多,《礼记·月令》与《吕氏春秋·十二纪》文本接近,故本文以《礼记·月令》注与《吕氏春秋·十二纪》之纪首注为中心进行研究。经比较,郑玄注与高诱注的差异主要体现在礼学解释与宇宙论两方面。

一、礼学解释

郑玄与高诱都引用《周礼》以解释《月令》,郑玄常引《礼记》,《礼记》与《周礼》相矛盾处则以《礼记》为主,同时以各类文献校正《月令》。高诱多引《周礼》注《月令》,在《十二纪》首引用二十三条《周礼》的内容,或引《左传》《毛诗》,而引用《礼记》较少,仅引用一条。

如,《仲春纪》:“上丁,命乐正入舞舍采。”高诱注:“舍犹置也。初入学官,必礼先师,置采帛于前,以贽神也。《周礼》:‘春入学舍采合舞,秋颁学合声,以六乐之会正舞位。’”[1]《礼记·月令》:“采”作“菜”,郑玄注:“将舞,必释菜于先师,以礼之。《夏小正》曰:‘丁亥,万舞入学。’”[2]“采”“菜”古通,孔颖达疏谓郑玄所本即《礼记·文王世子》:“释菜,不舞不授器。”郑玄作“菜”,解释为“释菜”,乃本之《文王世子》释菜礼的记载。《周礼》亦有“舍采”,而郑玄不用,乃用《文王世子》之解释。而高诱释“采”为“采帛”,则本之《周礼·春官·大胥》:“大胥,掌学士之版,以待致诸子。春,入学,舍采,合舞。”[3]据孙诒让,“置采帛”为“置幣”,“置幣”与“置菜”为二礼,二者不同。郑玄与高诱在此处注解差异的原因是高诱以《周礼》为根据,而郑玄在《周礼》与《礼记》有冲突的时候,以《礼记》为根据。

孟夏之月,“立夏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还反,行赏,封诸侯,庆赐,遂行,无不欣说。”郑玄注:“《祭统》曰: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于尝也,出田邑,发秋政,顺阴义也。今此行赏,可也。而封诸侯,则违于古封诸侯、出土地之事。于时未可,似失之。”《礼记·祭统》:“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礿禘,阳义也。尝烝,阴义也。禘者阳之盛也,尝者阴之盛也。故曰莫重于禘尝。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于尝也,出田邑,发秋政,顺阴义也。”郑玄在此处根据《礼记·祭统》指出,《月令》说法有误。杨宽《月令考》已指出,郑玄、高诱皆以为《月令》是秦制[4]。秦制为夏正,郑玄以为《祭统》四时亦为夏殷时,夏日当发爵赐服,如《祭统》所说,则不当封诸侯,赐田邑,此当是秋日之事。郑玄认为《月令》是秦人作,故以《祭统》是,而《月令》非。而高诱于此处则引《左传》“《传》曰:‘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在《祭统》与《月令》有差异的情况下,并没有指出来,而只是引古文经《左传》注《月令》,发散式注经,没有把《祭统》与《月令》看作是同一系统。

又如,孟夏之月,“靡草死,麦秋至,断薄刑,决小罪。”郑玄注:“旧说云:靡草薺亭历之属,《祭统》曰:‘草艾则墨,谓立秋后也。’刑无轻于墨者,今以纯阳之月断刑决罪,与母有坏堕自相违,似非。”郑玄指出《祭统》与《月令》的矛盾,孟夏不应当断刑决罪,立秋后才能用刑。高诱未注意到《月令》说法与《礼记·祭统》说法的矛盾。

郑玄除了重视《礼记》文献,还以《周礼》校正《月令》的错误。季夏之月,“命渔师,伐蛟取鼍,登龟取鼋。”郑玄注:“《周礼》曰:‘秋献龟鱼。’又曰:‘凡取龟用秋时,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为此秋据周之时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书于此。似误也。”以为《周礼》亦是夏制,而作《月令》者以为其为周制,故《月令》为误。高诱引“《诗》曰:“鼍鼓韸韸。”《左传》“楚人献鼋于郑灵公”,避开了《月令》与《周礼》夏秋的差异。

郑玄本习《小戴礼》,后从马融学《周官经》,其学有先后,故对《小戴礼记》特为关注。《后汉书·儒林传》:“郑众传《周官经》,后马融作《周官传》,授郑玄,玄作《周官注》。玄本习《小戴礼》,后以古经校之,取其义长者,故为郑氏学。玄又注《小戴》所传《礼记》四十九篇,通为三礼焉。”[5]郑玄将《礼记》与《周礼》中的历法问题纳入同一体系中认真比对,并不只是疏通《月令》文义,如《祭统》《文王世子》中关于历法的信息较为零散,郑玄都将其引入历法系统加以讨论,由此也赋予了《小戴礼记》相关历法文献的正统地位。除引《礼记》《周礼》解释《月令》礼制外,还将《月令》的礼制与汉代、殷礼做对比,企图以历时视角建构一套礼学体系。

《后汉书·马融列传》但言马融注三礼,未详言马融如何注三礼。卢植亦注三礼,作《尚书章句》《三礼解诂》,《后汉书·卢植传》载卢植上书云:“臣少从通儒故南郡太守马融受古学,颇知今之《礼记》特多回宂。臣前以《周礼》诸经,发起粃谬,敢率愚浅,为之解诂,而家乏,无力供缮上。愿得将能书生二人,共诣东观,就官财粮,专心研精,合《尚书》章句,考《礼记》失得,庶裁定圣典,刊正碑文。”是卢植先为《周礼》解诂,再考《礼记》得失,故卢植所学以《周礼》为本。高诱从之学,故亦以《周礼》为本。杨宽《月令考》已指出,《后汉书·百官》:“岁尽遣吏上计。”注引卢植《礼注》:“计断九月,因秦以十月为正故。”《季秋纪》:“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与诸侯所税于民轻重之法。”高诱注:“来岁,明年也,秦以十月为正,故于是月受明年历日也。由此言之,《月令》为秦制也。”《后汉书》岁尽遣吏税收,九月岁尽,税收为明年事。季秋亦为九月,十月为秦制,即明年,故谓受明年历日。高诱与卢植说法一致。李秀华《高诱的群经之学》亦谓高诱注或承袭卢植《礼记注》。《吕氏·孟春纪》:“礼以三为文,故天子三推,谓一发也。”是承自《后汉书》刘昭注所引卢植注《礼记》。[6]高诱本卢植弟子,蓋本其师说。《吕氏春秋·十二纪》注中所含关于三礼的内容,很可能就是传自卢植。因此郑玄注与高诱注在礼学上的差异,本质上是郑玄与卢植的差异。卢植所学亦传自马融,郑玄亦当同得马融所传,郑玄与高诱注的差异正体现了郑玄在马融礼学的基础上所做的创新。其时正处于三礼融合的时期,马融、卢植、郑玄皆致力于三礼的注解和融通,卢植对《周礼》最为熟悉,郑玄则先《礼记》,后《周礼》,在解三礼的过程中发明《礼记》之义,与《周礼》相比较,纳入同一体系。郑玄的创新在于将三礼体系打通,打破家学,发扬《小戴礼记》之礼,提高《小戴礼记》的权威性,使三礼联系更为密切。

二、宇宙论

《月令》中蕴含了天地阴阳四时运行的规律与政治的法度,在了解天地之道的基础上,构建以人治助天治的政治时间[7],反映了当时的宇宙论。在对《月令》宇宙论的解说上,郑玄注与高诱注也存在着较大差异。郑玄注蕴含了丰富的《易纬》的内容,而高诱注所根据的主要是当时以《淮南子》为代表的阴阳五行学说。

在对灾异的解说上,郑玄用爻辰说解四时犯令的情况,以“孟春行夏令”,为“巳之气乘之也”。以“仲秋行夏令”,为“午之气乘之也”。郑玄的爻辰说取自《乾凿度》,《乾凿度》:“乾贞于十一月子,左行,阳时六。坤贞于六月未,右行,阴时六,以奉顺成其多……泰否之卦,能各贞其辰,其比辰左行相随也。”郑注:“泰贞于正月,否贞于七月。”学界对郑玄的爻辰说是否等同于《乾凿度》有一定争议,主要矛盾在于《乾凿度》六阴爻是否取逆数之序,《乾凿度》称“天道左旋,地道右迁”,则六阴爻当为逆数序,刘玉建认为《乾凿度》的泰否两卦描述中没有提到阴爻逆序,泰否两卦都为左行[8],故郑玄与《乾凿度》所说一致。依照郑玄的说法,孟春行夏令,四月是夏第一个月,对应的是“巳之气”,故曰“巳之气乘之”。仲秋行夏令,五月是夏的第二个月,对应的是“午之气”,故曰“午之气乘之”。郑玄用爻辰说对四时犯令作解释,将天地运行视做一套与卦爻相对应的秩序井然的体系。

高诱并没有使用爻辰说来解释行错令的后果,而是用阴阳五行相干来解释,如孟秋行夏令,“则国多火灾。”高诱注曰:“夏,火王,而行其令,故多火灾。金气火气寒热相干不节,使民病疟疾,寒热所生。”孟春行秋令,“则其民大疫,猋风暴雨總至,蔾莠蓬蒿并兴。”高诱注曰:“木仁,金杀而行其令,气不和,故民疫病也。金生水,与水相干,故风雨数至,荒秽滋生,是以藜莠蓬蒿并兴。”金木相生相克学说是当时流行的学说,《春秋繁露·治乱五行》:“土干金,五榖不成。木干水,冬蛰不藏。土干水,则蛰虫冬出。火干水,则星坠。金干水,则冬大寒。”[9]《淮南子·天文训》“庚子干戊子,五榖有殃……戊子干壬子,蛰虫冬出其向。”[10]以天干代五行自《管子》[11]即已有之,庚子是金,戊子是土,壬子是水。《淮南子·天文训》与《春秋繁露》的五行学说相似,反映了西汉流行的五行学说内容。高诱注仲秋行夏令、孟冬行夏令,“夏气盛阳,故炎旱,使蛰伏之虫不濳藏,五谷复萌生也。”“冬法当闭藏,反行夏盛阳之令,故多暴疾之风。阳气炎温,故盛冬不寒,蛰伏之虫复出也。”其“冬蛰不藏”或即有取于《春秋繁露》“蛰虫冬出”“蛰伏之虫复出”或即取自《春秋繁露》“蛰虫冬出”与《天文训》“蛰虫冬出其向”。《淮南子》虽用了天干代五行,却不属于爻辰说。梁韦弦认为,《天文训》这些内容并未与易占结合,京房把这套已成系统的东西加入易占中去。[12]《淮南子》为武帝时作,距离郑玄与高诱的时代已有两三百年,其中记载的阴阳五行说仍停留在武帝时期,高诱仍采用西汉时期的说法,而没有吸收爻辰说。

易纬与《淮南子》是汉代两套宇宙论。《乾凿度》:“夫有形生于无形,乾坤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也。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成而未相离,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形无畔,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者,气变之究也,乃复变而为一。”[13]同时以卦爻与历法相结合。“岁三百六十日而天气周,八卦用事,各四十五日方备岁焉。”用太易、太初、太始、太素来形容世界最初的状态,将天地的产生视为一到七到九再到一的数变的过程。[14]数的化生周而复始,爻辰说即用数来解释天地万物化生,为自然万物的转化提供合理性依据。郑玄受到了易纬宇宙论的影响,用爻数变化解释时令相犯。《淮南子》叙述了宇宙万物从“无”到有的六种发展变化的形态,《俶真训》从“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到“有未始有有无者”,到“无”,到“有”,到“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到“未始有有始者”,到最后有始。其运动动力则为阴阳二气。《天文训》:“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在《淮南子》中天地万物的生成是一种没有界限的化生,其具体事物的变现是阴阳交感的结果,与《易纬》中有明确的数且与将天地万物生成与卦爻相关联不同,《淮南子》是阴阳元气交互化生,而没有与易卦筮数关联在一起。高诱吸取了《天文训》中以阴阳相乘解释冬夏交替的内容,《天文训》:“夏日至则阴乘阳,是以万物就而死;冬日至则阳乘阴,是以万物仰而生。昼者阳之分,夜者阴之分,是以阳气胜则日脩而夜短,阴气盛则日短而夜脩。”夏日当指夏至之日,阴始盛,渐渐乘胜于阳;冬日即冬至之日,阳始盛,乘胜于阴。孟春:“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高诱注:“冬阴也而行其令,阴乘阳故水潦为败。”以冬令为阴气,春行冬令,即阴乘阳。高诱用阴阳盛衰运动来解释灾异说中的自然现象,季春:“行夏令则国乃大旱,煖气早来,虫螟为害。”高诱注:“极阳生阴,故虫螟作害也。”仲夏:“小暑至,螳螂生,鵙始鸣,反舌无声。”高诱注:“五月阴气生于下,伯劳夏至应阴而鸣,杀蛇于木。”将天地万物的变化与寒暑阴阳的失调相联系,以经验中的自然现象与阴阳观相联系,以自然辩证的角度对待四时犯令,对《月令》的灾异的自然原因进行分析。郑玄在此处用爻辰说,而没有对现象变化的自然原因做解释。

高诱曾从卢植受《淮南子》。《淮南子序》:“《淮南》又有十九篇者,谓之《淮南外篇》,自诱之少,从故侍中同县卢君受其句读,诵举大义,会遭兵灾,天下棋峙,亡失书,传废不寻,修二十余载。”故其学说多取《淮南子》。马融亦曾注《淮南子》,此书在当时流传范围很广。郑玄从马融受学,而钟爱易纬者,以其出身北海高密,处于纬书学术的中心,故能多学纬术,而融会贯通于注经当中。《后汉书·郑玄传》:“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兖、豫之域,获觐乎在位通人,处逸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艺》,粗览传记,时覩秘书纬术之奥。”而高诱生于涿郡,师从同县卢植,距离齐鲁纬书学术中心较远,故虽其年代稍后于郑玄,注书反而没有用到易纬的新理论,此是地域所限,亦是得自卢植师授,而郑玄得齐鲁地域之利,故多能用齐鲁纬书创新,将易纬的宇宙论融合到礼书中,把礼书也纳入宇宙论的范畴,不但把礼学体系内部打通,构建一套三礼贯通的政治体系,还将这套体系纳入天人关系互动的一部分,依照易纬为天人关系、礼学体系提供合理解释。

自此之外,在解释分野说时,郑玄采用十二次的说法,“日在斗、婺女、营室、奎、胃、畢、东井、柳、翼、角、房、尾”,分别会于十二次“星纪、玄枵、诹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而高诱则引用二十八宿分别对应各国,“牵牛,越之分野。婺女,越之分野。斗,吴之分野……胃,赵之分野。畢,秦之分野。畢,赵之分野……参,晋之分野。觜嶲,魏之分野……亢,卫之分野。角,韩、郑之分野。”二十八宿分别对应十二次,而在汉代,其相互对应的关系并没有确定下来,以二十八宿对应各国的形式类似《天文训》,而有个别不同,如“斗、牵牛越,须女吴。”高诱中斗和婺女吴越对应互倒,“角、亢,郑。”高诱中以亢为卫之分野,角为韩、郑分野。“胃、昴、畢,赵。”高诱中以“昴、畢”对应赵。“胃”对应“秦”“觜觽、参、赵。”高诱中以“参,晋之分野。觜嶲,魏之分野。”高诱的区别或即取源自《汉书·地理志》的划分,《地理志》中牵牛、婺女为粤地分野,赵地为昴、畢之分野,觜觽为魏之分野,郑韩分野同分角,唯秦之分野和卫之分野与高诱注不同。可知当时的分野说尚未固定,而高诱亦取之于《汉书·地理志》[15]。郑玄没有用二十八星宿,而用十二次,是为了用十二次对应十二辰,与其爻辰说相应和。《周礼·春官·大师》郑注:“黄钟,子之气也,十一月建焉,而辰在星纪。大吕,丑之气也,十二月建焉,而辰在玄枵。大蔟,寅之气也,正月建焉,而辰在娵訾。应钟,亥之气也,十月建焉,而辰在析木。姑洗,辰之气也,三月建焉,而辰在大梁。南吕,酉之气也,八月建焉,而辰在寿星。蕤宾,午之气也,五月建焉,而辰在鹑首。林钟,未之气也,六月建焉,而辰在鹑火。夷则,申之气也,七月建焉,而辰在鹑尾。中吕,巳之气也,四月建焉,而辰在实辰。五射,戌之气也,九月建焉,而辰在大火。夹钟,卯之气也,二月建焉,而辰在降娄。” 由日月运行相会于周天十二次舍,引动各月的阴阳消息之气或候卦气,同时也促成了大宇宙气化生生相应的律动。于是有了与各月之气或候卦气相应的十二律吕。律吕间存在着特定的相生关系。[16]同时,在郑玄看来只有十二次的说法才是准确的,以星宿分言已非古数。《周礼·春官·保章氏》“皆有分星”,郑注:“州中诸国中之封域,于星亦有分焉。其书亡矣。堪舆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也。”郑玄以大一统的视角看待汉代的制度,而在前代变化中的星宿,不能作为不易之论,故只以十二次统摄之,又可与爻辰说相配合。高诱采之《淮南子·天文训》《汉书·地理志》,其时星宿分野说尚处在变化之中,高诱博采当时的说法,亦可见其思想的包容性。

三、结语

在礼学解释方面,郑玄和高诱都师承古文经学。高诱师卢植,先学《周礼》,以之为主,还引《毛诗》《左传》来解释,对于《月令》的注释重在疏通文义。郑玄侧重于将《礼记》纳入三礼系统,力图协调三礼之间的矛盾,将散见于《礼记》中的历法文献汇入礼学系统,同时校对《月令》与历书相出入的地方,使之成为一套圆融的体系。在宇宙论方面,郑玄吸取了《易纬》的内容,高诱则更多采用了《淮南子》一系的说法。可以窥见当时地域学术的情况,虽然《易纬》一系的象数理论深入影响了齐鲁地区,以郑玄为代表,但并非普及于中原地区,涿郡高诱仍然在用《淮南子》一类较为普遍的阴阳五行、天文学说来注释《月令》。易纬本非与礼类文献紧密联系在一起,而是在郑玄的注释后与礼类文献融为一体,可见郑玄在推广易纬宇宙论方面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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