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晋北民间大唢呐之特色

陈 耿

山西被誉为“华夏文明的摇篮”，悠久的历史文化为人们留下了丰富的遗产，而音乐文化艺术就是其中之一。人们习惯把山西分为晋北、晋中、晋南、晋东南等地。各个地区的文化艺术又各具特色，丰富多彩。在山西民间，有这样一种艺术形式与人们的生活紧密相连；打击乐、吹奏乐、弓弦乐，以及时代发展下的电声乐器等多种器乐的合奏，被人们称之为八音会、鼓吹乐等。婚丧嫁娶、生日庆典、庙会集庆等多种场合都会用到这种合奏演出。享誉全国的当属上党八音会和晋北鼓吹乐。关于八音会和鼓吹乐这一名称性的定义，在此不作详解，我们习惯上称为上党八音会、晋北鼓吹乐。不论在晋北还是晋南、晋东南，或是山西的其他地方，这种合奏形式中最重要的乐器即为唢呐。

唢呐是鼓吹乐中的主奏乐器，更是一件悠久的民族乐器。追溯其历史，大多学者认为由波斯、阿拉伯一带传入中国，时间约为公园3世纪。经过历史的年轮，唢呐已经是一件具有鲜明特色的中国民族乐器，即使是时代飞速发展的现在，同样深受人们喜爱。唢呐有五部分构成：哨片、气盘、芯子、唢呐杆、唢呐碗。而在民间有些地方使用的唢呐，与专业演奏类的唢呐有所区别。诚然，并不是说民间唢呐有缺少或多余的构成部分，只是从形态到声音以及演奏特点等方面，与专业演奏的唢呐有所不同。晋北大唢呐就是一个典范。

一、晋北民间大唢呐的自身特色

晋北民间大唢呐的调式与专业演奏的大A调唢呐属于同一型号。我们习惯上对于唢呐的定调是按照下把位第三孔的音定调。但在晋北民间地区，则是按照筒音（全部按住唢呐的开孔）来定，所以人们称其为E调大唢呐。这也可以说是晋北大唢呐的一个特点。这种唢呐的音色洪亮、高亢，声音具有很强的金属质感，且高低音的转换方便。与专业演奏型大A调唢呐相比，声音明显要大很多，而且穿透力强，站在空旷地，声音可以传到很远很远。这样的声音特色就像北方人说话声音大一样，同时也和演奏用途有关。专业演奏的唢呐，多为室内、音乐厅等场合，演奏专业的独奏乐曲或是乐团合奏使用。对于音色的细腻、音乐的控制、技巧的表达等方面要求严格。而民间大唢呐的演奏场合几乎都在室外、街道、院落等，首先要求声音洪亮，气氛热闹，吹的有力、听的带劲。这种洪亮、高亢，金属质感强烈的特色，当然与唢呐的各个部件都有紧密联系，我们从唢呐的构成部分进行分析。

1.哨片。唢呐的哨片相当于人的声带，是唢呐的声音来源，由芦苇制作而成，现在市面上也有用塑料等其他材质哨片，但最适合演奏的还是芦苇哨片。晋北大唢呐的哨片与专业演奏型的哨片有所区别。首先，在材料选择方面，专业演奏的哨片对于音色要求很高，所以选用苇性偏柔的成年芦苇，而且对于采集芦苇的时间季节也有要求，一般为初冬季节；民间所用的哨片，选择苇型偏硬的芦苇，声音比较脆亮。以前的民间老艺人还会挑选“哑苇”即未长出苇絮的芦苇来制作，其主要特点是耐用。其次，在制作方法上，晋北大唢呐的哨片哨座较长，专业演奏的哨片哨座较短，哨面较大，依据不同人的演奏习惯，哨片形状有扇面状、U型状等多种，且适合演奏的哨片两面之间的缝隙（即哨口）较小。晋北大唢呐的哨片则不同，哨面小，呈略开的扇面状；单说哨面面积，只有专业演奏的C调哨片面积一般；但对于哨面根部的“肚子”要求制作要稍大一些，并且哨口大，有的民间艺人会将哨面根部两侧做出棱角即“哨肩”。这样的民间哨片声音洪亮、发音灵敏，并且比较耐用。

2.气盘。不管是专业演奏还是民间吹奏的唢呐，气盘必不可少。通常是由一个圆形的薄片中间打孔而成，孔的大小依据唢呐芯子而定。材质的选用多种多样，金属、木质、塑料的都有。晋北大唢呐的气盘木质的很少，大多选用金属气盘，一般由铜片制作而成，呈金黄色，与唢呐的芯子、唢呐碗颜色一致。现在也有很多用塑料材质的气盘。这个部件对于音色的影响不大，尤其是对于晋北大唢呐来说，选用什么材质的气盘不会影响声音，主要起到减少嘴唇疲劳的作用，而且看起来比较美观。但在传统的晋北鼓吹乐当中，艺人们的唢呐气盘都是金属材质，与唢呐芯子底部用金属细链链接，美观又防止丢失。另外，气盘到哨片的距离相比专业演奏使用的唢呐上较远一些，这与晋北鼓吹乐中的演奏方法有关。

3.芯子。所有唢呐的芯子都呈锥体形状，内空，上口细，用于放置哨片，下口粗，用于连接唢呐管身，材质均为金属材质，晋北大唢呐的芯子通常选用铜质材料。现在的唢呐制作工艺发展迅速，在专业演奏型的唢呐领域有镀银、镀金、纯银、无缝等种类繁多的芯子。一般专业演奏型唢呐大A调唢呐的芯子在7厘米左右，而晋北大唢呐的芯子较短，只有不足6厘米，相对较粗；芯子下端插进唢呐管身上端，在与唢呐管身连接部还焊接着一个类似于气盘的铜质圆形薄片，用于卡好芯子与管身所需的距离。传统的晋北大唢呐芯子中间加有两颗铜质内空（或镂空）的圆球，形成一个葫芦状，葫芦造型的顶端放置气盘，加装圆球对于唢呐本身的音色没有影响，仅起到美观作用。现在人们所使用的芯子也有不加葫芦装饰的，或是加有一个圆球，上端装有一定弹性的圆柱硬胶体，这种芯子是为了满足一些民间艺人使用长软管一头连接唢呐，另一头利用特殊装置用鼻孔吹奏唢呐的特技表演。晋北大唢呐的芯子短，哨面小，是其方便吹奏高音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特色所在。

4.唢呐杆。唢呐的主体部分称为唢呐杆，由木质制造，上细下粗，内堂为空，开有八个孔，正面七个，背面一个，整体呈平展的锥形圆柱状。专业演奏型唢呐，一般都是紫檀木、老红木、黑檀木等珍贵木材所制，这些都是质地坚硬、生长缓慢、密度很高的木材。晋北大唢呐大多数选用柏木制作，这种木质相比较紫檀木、老红木来说，密度稍低一些，但是具有遇水不易开裂的特点。由于唢呐在吹奏过程中，人的气息中含有水分，随着演奏会附着在唢呐杆内侧，慢慢形成液体状，演奏时间越长，水珠就会越多；所以，再好的制作工艺，选用再好的木质，专业演奏的唢呐如果保养不及时，经常会开裂。晋北大唢呐选用柏木材质，尤其是生长在北方的柏木最好，这种材质的唢呐首先是不容易开裂，民间演奏在室外，一年四季的气温天气都可能遇到，且吹奏时间长达数小时甚至更多；因此，不仅是吹奏过程产生的水分影响，连同气候也对唢呐的耐用性是一个考验。其次，柏木制作的唢呐杆，音色比较柔和一些，这与木质属性有关。前面谈到，哨片的特点发音灵敏且音量大，如果选用过于坚硬的木质，产生的音色就会过于尖锐。从音色的角度来说，柏木唢呐杆产生的音色更符合人们对与晋北大唢呐音色的审美需求。

再者，晋北大唢呐的孔距、孔直径、内堂直径等制作细节也各具特点。由于芯子短，晋北大唢呐的开孔位置整体偏下，正面七个孔的距离基本一致，只有上把位第八孔略远一些，还有很多民间艺人习惯用平均孔的唢呐，正面的七个孔之间的距离是等长的，背面的孔在正面第六孔与第八孔正中间。这种孔距的设计与演奏指法有关，晋北大唢呐演奏最多的是筒音作do和筒音作sol的指法，尤其是筒音作do的指法运用中，这样的孔距设计更容易把握音准；专业演奏型大A调唢呐则是六孔与八孔的距离明显要远，而且每个开孔位置都会凹下去一些，形成连续的波浪感，更容易找到音孔的位置，这一点是晋北大唢呐没有的。而音孔的特点则是大，晋北大唢呐的每个孔都明显大于专业型唢呐，这样的大音孔特点也是其声音洪亮的重要原因。此外，晋北大唢呐的管身比专业型唢呐要粗一些，并且内堂直径也明显大，这样的管身设计保证了高亢嘹亮的音乐产生。

需要特别强调的一点，晋北大唢呐在唢呐杆的顶端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通常唢呐杆顶端都是平的，但晋北大唢呐将顶端制作成凹型，类似于小号的号嘴形状。这一特色是演奏戏曲的需要，民间艺人在吹奏过程中，拔掉芯子，用嘴角紧顶唢呐杆顶端，利用嘴唇震动发声，通过气息、嘴型、手指的配合，演奏的音色仿佛人声演唱，惟妙惟肖。这既是晋北大唢呐的制作特点，也是独一无二的演奏特色，主要运用于北路梆子、二人台等演奏使用。

5.唢呐碗。唢呐的扩音关键，呈喇叭状，对于音准，尤其是筒音的音高有着重要作用。通常的唢呐碗都是金属制作，也有木质唢呐碗等。晋北大唢呐的唢呐碗高度约为16厘米左右，比专业演奏型的唢呐碗高5厘米左右，这样也弥补了芯子短的特点，保证了唢呐整体的音准。传统的晋北大唢呐其唢呐碗用黄铜制作，分两节，管状部分与开阔的喇叭状部分用铜箍连接，不抛光，且自身重量大，保证了唢呐放置时的稳定性。同时，这种材质的唢呐碗震动能力强，这就奠定了晋北大唢呐声音的金属质感，在音量大以及声音传送距离远等方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具有的代表性的是五台唢呐碗，现在也有很多艺人用的是其他金属材质带抛光的晋北唢呐碗，音色还是有所不同。

二、晋北大唢呐演奏特色

各个部件的特殊性决定了晋北大唢呐的自身特色，从演奏技巧、指法运用等方面来看，晋北大唢呐呈现以下特色。

1.指法。在专业院校、专业乐团的唢呐演奏中，尤其是唢呐独奏曲中，运用比较多的是筒音作re的指法，其次是筒音作sol的指法，其他指法的运用相对较少。晋北大唢呐在民间艺人的吹奏中，筒音作do的指法运用最多；由于乐器的制作特色，这种指法的吹奏感觉最为舒服。筒音作sol的指法运用也很广泛，但更多的时候人们还是吹奏筒音作do的指法。当然，选用什么样的指法还要取决于所吹奏的内容所需。

2.吹法。前文谈到哨片、气盘、芯子等特色时讲到，晋北大唢呐的哨片与气盘的距离较远，这是因为这种唢呐在吹奏时，哨片处于完全震动状态，为满足豪放的声音、高亢的音色，吹奏对哨片没有任何的控制，高音只需要气息微微使劲便可演奏，这与专业演奏方法明显不同。晋北大唢呐的弱控制受吹法的影响而不太明显，而强控制则是加大气息量，由于内堂大而不易破音。虽强弱变化稍有欠缺，但音乐的情感表达却不失色彩。

3.技巧。晋北大唢呐的演奏者中，有很多是民间艺人，随着教育的发展，也有很多年轻的演奏者接受过专业的学习，这就为演奏技巧的丰富性增加了活力。同时，唢呐本就是民族乐器，专业演奏的形成是民间艺术的精华积淀；显然，我们强力区分民间与专业是不可取的，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晋北大唢呐比较明显的演奏特色，首先是下滑音的运用，也有学者称其为历音，演奏时，从八孔的最高音滑到二孔音，这种下滑音的出现多为音乐的插空加花。其次是指颤音的运用，在唢呐演奏技法中，旋律音孔上方某音孔单打一下为垫音，打两下以上或是持续均匀的起落手指则是指颤音。通常的专业演奏中，指颤音是旋律音的上方一孔音，而晋北大唢呐的指颤音一般是上方两孔音或是三孔音；比如在《大得胜》的演奏中，有一句是二孔的高音长音，则是运用的五孔指颤音来加花，还有一处是六孔的高音长吹是运用的八孔倍高音加的长指颤音。而特有的演奏技巧，是运用前文谈到的唢呐杆顶部特殊制作的类似与号嘴部位来演奏的特色，在民间对于这种演奏技巧称为“喷杆”、“嘣杆杆”等。

结 语

晋北鼓吹乐内容丰富、艺术价值极高。晋北大唢呐作为晋北鼓吹乐当中最主要、使用最广泛的主奏乐器，无论是外观形态、制作特点，还是吹奏技巧、音色属性，都具有鲜明的特色，我们可以将晋北大唢呐视为山西民间音乐艺术中的一颗靓丽珠宝。时代的发展对于传统艺术是一种冲击，但仍然有大量的年轻人热衷于学习民间艺术，尤其在晋北地区，对于唢呐的学习者大有人在，这对于晋北大唢呐、晋北鼓吹乐以及中国唢呐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是一个很好的趋势。随着专业演奏与民间艺术的融合，晋北鼓吹乐的魅力会更吸引人，晋北大唢呐的特色也会越来越光纤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