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权力、伦理与音译
——音译与三大“转向”的历时性研究
2021-11-22王若男
王若男
(武汉华夏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223)
一、引言
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汉语表达被译借至英语,包括 dai pai dong(大排档)、choy sum(菜心)、goji(枸杞)、tuina(推拿)、qipao(旗袍)、hongbao(红包)、wuxia(武侠)、buzheteng(不折腾)、gelivible(给力)等,音译再度引起了翻译研究者的关注。事实上,中英词汇长久以来就形成了音译互借的关系:从20世纪初汉语中出现的首批音译英语借词,到20世纪末及21世纪初中国词汇中音译英语借词的大量涌现,再到近年出现的音译汉语词的热潮。在英汉词汇互译互借的历史中,这三个不同的音译发展阶段,分别与不同时期翻译研究领域中的三个不同重心有一定的重合。
多年来,除申连云(2009)和郑厚尧(2005)对音译中的权力和文化规约有过一定的阐述,国内对于中英词汇互为音译的现象的研究,始终都是围绕语言学展开的。而如解构主义翻译观、韦努蒂的“异化”翻译思想、译者行为模式或对翻译伦理的探索等伴随翻译研究的“转向”而来的研究范式或翻译理论,却从未被用来对低于文本层面的音译进行解读过。
事实上,翻译研究的三大“转向”是从超越语言学外的历史、文化和哲学角度来研究翻译行为,其本质是研究翻译行为所具有的文化、历史和伦理属性。因此,音译作为零介质翻译,若引入上述理论进行研究,可改变目前研究方向单一、研究理论不足的现状,更深刻地揭示不同历史阶段音译现象背后的本质。
基于此,文章通过阐述翻译研究的“转向”问题与英汉词汇互为音译的历时性研究之间的联系,呈现了翻译研究逐步完善的进程,即“文化转向—权力转向—‘伦理转向’(Pym,2001)”;探讨了各大“转向”如何在翻译实践的启示下形成后又对翻译实践起到指导性的作用,从而逐步推动后者向积极的方向发展。
二、“革命性”的音译孕育出的“文化”转向
语言承载着文化,而文化又蕴含于语言之中,语言与文化相辅相成,不可分离。翻译学,作为语言研究的一个分支,与文化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直至20世纪40、50年代,传统翻译理论均局限于文本内文化差异的讨论,随着翻译科学地位的确立,以现代语言学为理论基石的翻译研究才开始在文本外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开辟新的旅程。之后,E-ven-Zohar(1987)在“多元系统论”的基础上开展对译本与目的语文化关系的研究,提出将翻译行为与文化的强势和弱势结合起来,翻译开始步入全新的研究阶段。那么,词汇作为文本的基本组成部分,是否可以用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来探索呢?音译词汇是否也可以呢?
回顾历史,清末民初,一大批有志青年走上了创作之路。然而,处于创作初期的中华文学急于吸纳英、美、法文学中的“精华”,在文学翻译中采用了完全倾向于源语言形式和文化的翻译策略。但在翻译文学文本、篇章和句法的掩盖之下,人们往往忽略了远低于文本层面高度的单个词汇所包含的文化意识形态,尤其是大量怪僻乖张的音译词,如“巴力门”(parliament)、“德莫克拉西”(democracy)、“伯勒西敦”(president)等。
如上所述,随着文化概念的不断扩张,翻译与社会历史文化联系,翻译理论也发生了从“以源语言为导向”到“以目的语为导向”的过渡。受文化强势弱势影响,该历史时期的英汉互为音译现象主要表现为单向音译,即英文音译词比比皆是,汉语音译词却寥寥无几。随着翻译研究中超越文本外的各种广义文化概念的不断渗透,除传统的狭义文化概念和功能主义学派外,政治经济等社会文化问题也不断影响着翻译行为,为翻译研究中权力转向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三、权力操纵下的音译
在后殖民主义思潮的推动下,解构主义理论家认为翻译研究为作者与译者、原文与译文设置的二元对立中二元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平等的,而翻译行为更是助推了这种不平等。之后,Gentzler和Tymoczko(2002)明确提出了翻译研究的“权力转向”概念,翻译行为自此被认为是受到各种权力的操纵,帮助实现某种权力意志的行为。
文章尝试对比分析最能体现翻译活动中权力意志的音译词汇在中英语言系统中的地位,探索音译与权力间的关系。英语中的中文音译借词主要分为三类:①人名、地名音译;②中国特有文化事物,如Confucius,kowtow等;③见诸欧美各大媒体报刊的新兴词汇,如dazibao(大字报),shiganjia(实干家)等。这些词汇大都只起到了一个浅显的文化识别作用,并没有真正渗透英语国家日常生活中。反观汉语中的英语音译词,耐克(Nike),咖啡(coffee),吉普车(jeep),高尔夫(golf),则贯穿了中国人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同是音译借词,英语音译借词和汉语音译借词的地位截然不同,这背后的权力因素作用不言而喻。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期,在经济、文化权力意志的推动下,不论是在汉语音译词还是英语音译词中,随处都是美国的汉学家的身影,西方人完全统治了话语权力,形成单向地从英语到中文的意义流动和文化渗透。英语始终保证了其核心国语言的完整性,而中文却在丢失的路上越走越远。翻译回归伦理已成为历史的必然趋势。
四、“回归”伦理的音译
随着“描写式”翻译理论的蔓延,中国被激发出对传统文化的强烈保护欲,开始出现文化觉醒。因此,随着“伦理”一词再度回到国际翻译研究领域的视野,中国翻译研究迅速转向伦理,希冀在伦理中找到文化异质性的出路。
与此同时,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提升,英语中史无前例地涌现了一大批汉语音译词,dai pai dong(大排档)、choy sum(菜心)、goji(枸杞)、tuina(推拿)、qipao(旗袍)、hongbao(红包)、wuxia(武侠)、buzheteng(不折腾)、gelivible(给力)等,为英语国家的主流所广泛接受和使用。
从Chesterman(2001)的伦理模式来看,这些音译词完美诠释了翻译伦理。首先,选用“零翻译介质”造出的音译词,显而易见是完全符合传统的“忠实”伦理的。其次,从服务伦理来看,这些音译词因其明显的“异域化”特征,一出现便攫住了以英语为母语的大众的注意力,达到了吸引读者的服务要求。再次,从交际伦理来看,在跨文化交流中,外国译者选用音译,既保留了中国特色,又在经济文化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对中国社会面貌给予了全然客观的描述。最后,规范伦理指向译者行为和译本在目的语国家的接受度。这些音译词语新颖有趣且丰富了英语语言文化,一经使用了便大受追捧,甚至为牛津词典所收录。
由此,翻译在伦理学的指导下越来越尊重文化差异,并不断修复着“描写式”翻译研究中避免价值判断的弊端。大量汉语音译词在英语中的出现不仅是中国因国力不断增强得到西方尊重的表现,同时也可以说是西方在翻译实践中对伦理的一次招手,促进了文化的双向流动和传播。
五、结语
通过以上中英文互为音译发展的历时性对比分析来看,每一次翻译研究界出现“转向”都是与世界历史文化背景息息相关的,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与进步,人们开始越来越具有“全球性”思维。这种“全球性”思维也被带入了翻译之中,翻译科学逐步向其他科学领域延伸,“扭转了语言学翻译独占鳌头的局面,将翻译放到一个更宏大的语境中去审视,避免了以前的研究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局面”(黄焰结、林克难,2005)。如此便产生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实现了翻译研究的一次飞跃。在文化转向后期,随着世界政治经济文化格局的大动荡,翻译研究中的“权力转向”应运而生,带来了翻译研究的一次停滞;但通过审视自身,翻译研究又重拾对翻译价值的判断,尝试建立一个系统的伦理翻译研究范式,真正彻底地实现了翻译的“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