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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勇士》的空间书写

2021-10-26庞黎

今古文创 2021年38期

【摘要】 《女勇士》是华裔美国女作家汤亭亭创作于20世纪70年代的处女作,该书不仅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评论界非小说奖,也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和研究。本文通过分析文本中的拼贴和视角转换的空间形式,使读者以一种新的视角探析文本中华裔母女的关系,洞悉这种关系背后所隐藏的族裔性。由于受到中西方两种不同文化的影响,汤亭亭的空间书写呈现出变化性、多元性的族裔特征。其次,《女勇士》的独特空间形式凸显了族裔性,而带有族裔性的空间书写又使得《女勇士》文学性得以彰显,两者相互融合、相得益彰、和谐统一。

【关键词】 《女勇士》;空间书写;拼贴;视角转换;族裔性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8-0006-02

基金项目:2015年四川文理学院高教一般项目 “华裔美国文学的空间叙事研究——汤亭亭作品为例”(项目编号:2015GJ019Y)。

在20世纪末的美国文学领域,汤亭亭是最具影响力的华裔美国作家之一。在她三部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中,《女勇士》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本文试图将叙事空间结构研究与母女关系的主题研究结合起来,分析母女主题背后的华裔族裔性。本文所谈论的空间书写是基于约瑟夫·弗兰克于所提出的空间形式的理论框架“在弗兰克的文本中,‘空间形式’是对现代主义文学中某一类作品的美学特征的概括”(陈德志,2009:63)。作为美国华裔文学代表作品之一的《女勇士》无疑属于此类范畴。它在叙事结构上大胆创新,在主题上凸显族裔性,作为跨文化的文学文本,其文学性和族裔性都不应该被孤立地来分析,两者应该是互相融合、相得益彰。本文将从空间形式的角度出发,探讨小说的两种空间形式:拼贴和视角转换, 同时揭示形式对于主题的意义。

一、拼贴

“拼贴”(collage)一词源于法文coller(粘贴),是指将不同素材的艺术作品重新组合。最早起源于现代艺术创始人毕加索于1912年在画布上黏了一片印有藤编图案的油布而创作出第一件精致的拼贴作品—— 《有藤椅的静物》拼贴最早是一种绘画艺术,将纸张、布片或其他材料进行糅合、重组、叠加,从而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艺术整体,使其在视觉上具有叙事性,呈现出一种与原始素材完全不同且具有全新概念的内容。这种激进的混合方式后来也出现在现代文学作品中。事实上,拼贴是后现代主义开始时的一个艺术概念,它包含的不仅仅是将某物黏在另一物上的简单的技巧,而是将拼贴符号及其背后的主题结合起来,使它们相互作用,形成新的意义表达,它不仅是一种能够产生空间感的写作技巧,更是一种可以渗透到几乎任何艺术形式中的审美哲学。

《女勇士》整体而言就是一幅充满记忆、想象和心理活动的拼贴画。虽然这部作品是由五个不同的章节组合而成,但这五个章节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这是很典型的拼贴手法,正如胡全生定义的文字式拼贴,“由文字构成的独立叙述单位,说独立是因为它往往作为一个段落,且段落之间常用符号隔开,没有时序及因果关系的联系”(胡全生,1998:127)。此种如绘画艺术般的空间书写将想象与现实、历史与神话巧妙安排在叙述进程中,使得静止的艺术产生了叙事的流动性。由于每一章的主人公并不相同,这五章之间似乎没有时间序列的相关性。尽管如此,章节之间的安排却能映衬出作者的意图,反映文本的主题。女儿在两种文化之间撕裂般的成长痛苦就来源于此巧妙的章节拼贴。第一章讲述的是与人通奸生下私生子的无名姑姑,家人用忽视她存在和除名的方式来惩罚她带给家族的耻辱,此章中的无名姑姑是一个消极的角色形象。接下来的第二章以花木兰为原型,对故事进行改写,叙述者把自己想象成骁勇善战的女战士花木兰,为家庭带来荣耀,受到家人和乡亲们的尊敬和喜爱。第二章里树立了与第一章截然相反的积极形象,家门耻辱与家族荣光形成鲜明。而且接下来的三四章也是类似的对立章节布局。第三章講述了母亲勇兰虽然与丈夫相隔万里,却用丈夫寄回的家用成为一名成功的乡村医生,并与远在美国的丈夫团圆的故事。与此相反,第四章“西宫门外”中姨妈月兰无法面对丈夫抛弃自己并迎娶美国妻子的现实之后,病死于疯人院的遭遇。读《女勇士》此类空间文本时,读者必须能剥离文字的指涉过程,看到文字指涉背后的整体结构,因为意义的构建主要通过文本各章节的正反形象塑造的交叉指涉。《女勇士》好比一幅含有多个拼图画的全景图,拼贴画通过并置的方式停止叙述时间,表现叙述空间张力性。刻意安排的消极与积极形象的对立拼贴形成了一种紧张的关系,强化了戏剧冲突。看似杂乱无章、逻辑混乱,实则以此模拟出了女儿凌乱混沌的心理成长之路,企图在母女复杂的双线讲述、正反两极的章节安排、回忆和现实的双重世界中寻找自我成长的新意义。“拼贴画的使用使文本的统一性和连贯性受到了威胁, 但它们并没有完全消失, 因为现代派小说家从不肯放弃对终极意义的追求。”(胡全生,1998:126)由于作品的每一章被作者所赋予特有的能指,读者就可以很清楚地在构建出作品的内部结构及与主题之间的意义关联。

二、视角转换

H·伯特·阿波特在《剑桥叙事学导论》指出视角既叙事者在叙述中的认知立场和角度。通常叙事者就是聚焦者,但是在叙事过程中,聚焦点不是单一不变的,叙事视角从一个焦点转移到另一个焦点则为视角转换。《女勇士》中的叙事视角就呈现出这样的特点,每个章节中视角转换超过至少两次以上。总体而言,汤亭亭使用了三种视角:第一人称有限视角、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第三人称作者全知视角。作为“女儿”第一人称“我”的有限视角又分为非成熟(孩童)期视角与成熟(成人)期视角。第一人称有限视角也叫内视角,作者以笔下的人物来观察、感知和透视世界,因此不免带有主观和片面性,但与其他两个视角相比,它是全书使用最频繁的视角。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犹如全知全能的上帝一般,对故事中每个情节都了如指掌,对故事中每个角色命运都了然于目。第三人称作者全知视角指叙事者跳出故事之外,对故事中细节做出自己的道德价值评判。后面两种视角也被称为外视角。

在第一章“无名女子”中,母亲作为故事的目击者以第一人稱有限视角开始讲述带有个人认知和价值取向的故事,前面九段都是来自母亲直接讲述,从第十自然段开始到本章结束,叙事视角就从母亲转换成了女儿“我”,“我”基于自己的道德判断想象出与母亲天差地别的故事,由于“我”在讲述时知道关于无名姑姑故事的所有情节,洞察出了姑姑的所有情感,因此女儿的讲述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从母亲的内视角到女儿的外视角反映了母亲对中国封建传统男权思想的顺从和受美国女权主义思想影响的女儿的强烈反抗。故事开头作者用了前引号,但故事的结尾却没有后引号,这似乎隐喻这是一场母亲与女儿之间的族裔价值思想的无休无止、无对无错的开放式对话。《乡村医生》这章的开头和结尾部分采用内视角分别描述了母亲的毕业证书、毕业照和自己的学校生活,而中间讲述母亲医专学生生活和在乡村当医生的经历部分又采用身处故事之外的全知视角。女儿甚至知道连母亲室友都不知道的关于母亲的学生时代生活的秘密。

《女勇士》视角转换如下图所示:

三、结语

弗兰克所指的空间并非物理性的视觉空间,而是指文学文本中的意义单位并置拼贴所在读者认知层面形成的意识空间,其最大的属性在于其同时并列性。汤亭亭在《女勇士》中通过正反章节的拼贴和视角转换与读者进行秘密的对话,使读者构建了这样的意识空间,从而完成其独特的空间书写。

作为华裔文学母题之一的母女关系是《女勇士》的最重要的主题,但《女勇士》中的多重声音、多重视角和多种文化表现出美国华裔族裔性不再是对抗与同化的二元思维模式,其复杂性具有“特殊性、变化性和多样性”的显性特征。(Young,1990:171)母亲与女儿故事讲述的差异性呈现出中国文化传统与道德价值的纯粹性和受主流白人文化影响的杂糅性之间的对立矛盾。母女不断变化的“交流”路程即为作者构建空间的过程,从双方的各说各话到如同独唱似的声音重合。这标志着母女关系从对抗走向融合,同时也暗示着女儿已经成功蜕变成一位真正的勇士。通过全面的分析,本文也指出汤亭亭的空间叙事是服务于揭示作品的文化隐喻。

参考文献:

[1]Abbott, H. Porter. The Cambridge Introduction to Narrativ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

[2]Young, Iris Marion, Justice and the Politics of Difference, Princeton: Princeton UP, 1990,171.

[3]胡全生.拼贴画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中的运用[J].外国文学评论,1998,(4):122-129.

[4]陈德志.隐喻与悖论:空间、空间形式与空间叙事学 [J].江西社会科学,2009,(9):63-69.

[5]龙迪勇.空间形式:现代小说的叙事结构[J].思想战线,2005,(6):102-109.

[6]汤亭亭.女勇士[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庞黎,女,汉族,四川达州人,四川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西南民族大学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叙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