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文字学”强基计划对高中语文教学的启示

赖逸平

摘 要 作为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唯一进入“强基计划”的专业，“古文字学”并非完全脱离高中语文教学。语文教师通过有意识地学习、实践“古文字学”相关知识，在提升学科素养、科研能力的同时，还能引导学生掌握古文字释读的方法，深入理解文言文中的重难点知识，从源头提升古文阅读能力。在此过程中，语文教师应当及时发现具有相关潜能的学生，在充分尊重学生意愿的前提下，从学业平衡、进度规划、知识学习、实物考察、研究尝试及综合素养等方面，引导学生科学备考“古文字学”强基计划，助力学生成长、成才，为基础学科的人才培养贡献自己的力量。

关键词 古文字学;强基计划;语文教学;备考策略

一、引言

2020年1月1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发布《关于在部分高校开展基础学科招生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下文简称“强基计划”），“突出基础学科的支撑引领作用，重点在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及历史、哲学、古文字学等相关专业”，招收一批“有志向、有兴趣、有天赋的青年学生进行专门培养”，“不再组织开展高校自主招生工作”。[1]

首年试点中共有36所高校参与“强基计划”，其中只有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山东大学、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兰州大学等14所高校在“汉语言文学”“中国语言文学”或“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仅中央民族大学）学科“古文字学”专业方向招生。

就“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而言，不少高校在“自主招生”和“强基计划”中都涉及高中语文课程基础上的专业考核，但两个计划对高中语文教师教学、学生学习的要求并不相同。在过去的“自主招生”考核中，学生的专业方向选择较广，可在高中阶段依据兴趣、专长在中文学学科任意方向深入学习，如文艺学、古代文学、语言学、文字学、文献学等。这意味着多数高中语文老师及语文教研组基本能够为相关学生提供一定的方向性指导，相关备考过程经过合理设计能够对高考语文备考过程进行提升性补充。但在“强基计划”中，与语文學科相关的仅“古文字学”专业，哪怕多数语文基础较好的学生对于该专业方向也基本没有系统性了解，在本科及研究生阶段研究古文字学方向的高中语文教师恐怕也不占多数。这无疑给作为“运动员”的部分高中生和作为“第一教练”的高中语文老师提出了新的挑战。然而，暂未发现专文对这些问题提出解决的参考方案。

在又一年“强基计划”拉开序幕之际，本文将围绕高中语文“教”与“学”两方面，分析“古文字学”对高中语文学习、高考语文备考的帮助，为部分有需求的老师、学生提供一定的专业备考建议，期望在一定程度上使“古文字学”强基计划的备考与高中语文学习、高考语文备考相互促进。

二、“古文字学”及其对高中语文教学的促进

“古文字”的概念与“今文字”相对，狭义的“古文字”指先秦文字，其研究材料以传世古文及出土先秦文献为主;广义的“古文字”还包括以《说文解字》为核心的小篆系统以及汉武帝以前的早期隶书。[2]2

顾名思义，“古文字学”是研究古文字的学问，但这样的认识没有实质性意义。王庆祥（1980）记述了于省吾的总结：“古文字学是考释古文字的形、音、义，研究古文字造字本义和演变规律的学科”[3]。这一认识涉及释读字形、考释音义和研究演变规律等方面的内容。李学勤（1985）提出“研究古文字本身规律，释读古文字，借以揭示古代历史文化奥秘的学问，就称为古文字学”[4]。黄德宽（2015）在此基础上强调了古文字学研究重点、任务和目的，指出其研究重点是出土文字材料而不是《说文解字》的小篆系统及传世古文;学科基本任务在于揭示古文字的形体构造、发展演变及其运用规律。[2]5上述三种观点在不同层面对古文字学进行了界定，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高中语文学习及高考语文学科中与“古文字学”直接相关的当属文言文。2020年最新修订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要求学生“通过文言文阅读，梳理文言词语在不同上下文中的词义和用法，把握古今汉语词义的异同，既能沟通古今词义的发展关系，又要避免用现代意义理解古义，做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品的准确理解”[5]。除了课内文言篇目积累及课外文言文的训练，如果教师在课文教学、试题评讲过程中，逐步渗透古文字学中释读文字的基本知识，有意识地培养学生依据字形、字音分析文中生难字词的字义、理解重点字词含义的能力，避免一味机械记忆，不仅有利于教师提升自身古文字功底、课堂趣味性与深度，更有利于学生从根本上掌握解读古文中疑难字词的基本方法，避免僵化的定势思维。例如：

（1）至莫月夜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石钟山记》）

（2）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归去来兮辞》）

上述两个例句中，“莫”“之”属于“120个实词”“18个虚词”的范围。“莫”表“日落”、“之”表“往/到……去”的用法屡见不鲜。于是，部分教师在教学时采取一句带过、照本宣科的讲授方法，要求学生“死记硬背”。一种可能的情况是：采取这类文言文教学方法的老师不清楚或没有思考过语文教材中文言文重难点字词的义项从何而来，又与其本义有何关系;接受这种文言文学习过程的学生，经历同步学习、多轮高考复习后，依旧“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文言文阅读能力提升不明显，古文知识迁移及举一反三的能力较差。相反，如果教师具备且有意识地在文言文教学中引入一定的“古文字学”知识，引导学生日积月累地掌握一定的文字分析能力，这对教师专业素养的提升、对学生文言功底的提高都会有一定的帮助。

例如，例句（1）中，“莫”为会意字，其甲骨文字形为“”，小篆字形为“”。就今简体字形而言“莫”有三个构字部件，实际上“艹”与“大”都是古文字中的“”，二者构成“草丛”，“日”指“太阳”，那么“莫”指“太阳落在草丛里”会意“日落”。可见，“日落”本就是“莫”的本义，在先秦及后世文献中出现并不奇怪，更不是假借“暮”。进一步讲，“暮”是后造字，“夺取”了“莫”的“日落”本义。例句（2）中，“之”为象形字，其甲骨文字形为“”。小篆字形为“”。今简体字“之”基本看不出其本义，实际上古文字“之”底部一横象形“地平线”，其上部件象形“脚”（因此又有反向的“”），表示“脚在地上走”。可见“往;到……去”的用法是“之”的本义，“之”并非一开始就作为我们熟悉的结果助词使用。

这样的文字分析、字义释读能力，需要语文教师在“课程标准”“教学参考”的基础上，学习一定的古文字知识，掌握“古文字学”研究中常见工具书的使用方法，最好熟悉小篆系统。其价值在于，一方面，语文教师在文言文备课、教学及考试过程中，会发现一些有研究价值的问题。这不但能够让教师的课文备教、题目讲评、专题讨论变得扎实、深入且富有特色，更能提升学术涵养与学科素养，若能进一步关注学界研究现状，针对课堂内外的相关问题展开研究，还能产出与学科教学紧密相关的学术成果。另一方面，学生在教师的引导下掌握了一定的“古文字学”知识及一定的文字分析能力后，既能在语文学习过程中提高自身素养，又有利于在相关板块的考核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如果学生在此过程中萌生了对“古文字学”的学习兴趣或表现出个人特长，在语文教师的指导及自身的努力下，更能在过程中为未来报考古文字学“强基计划”打下坚实的基础。

三、“古文字学”强基计划的备考思路

“强基计划”的考核由高考和高校考核两部分组成且综合成绩中“高考成绩所占比例不得低于85%”[1]。因此，无论学生报考何种基础学科都应该以“高考”为主，在学科教师的科学指导下，实现高考备考与高校备考的平衡。具体到“古文字学”而言，高中语文教师仍应以“课程标准”“考试说明”为纲，将“古文字学”相关知识、方法作为辅助性内容，渗透到日常教学与备考过程。有意报考“古文字学”强基计划的高中生，仍然要以高考为阶段性目标，在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利用部分课外时间专攻“术业”，不可顾此失彼，不可本末倒置。

于是，作为“伯乐”的语文教师尽早及时发现在“古文字学”方向有兴趣及专长的“苗子”并加以指导就显得格外重要。充分利用日常教学、试卷讲评、过程练习、读书活动、班级研讨及语文教研会等环节，是一种值得语文教师考虑的策略。在这些过程性环节中，如果有学生对与“古文字学”相关内容有疑惑、有兴趣、有思考并且学生语文学科基础及全科基础较好，那么语文教师就可以多与其交流、探讨，至少应让学生知晓“强基计划”中“古文字学”专业的存在。当然，语文教师在过程中应当充分尊重学生意愿，同时注意照顾好班级其他同学的感受。

“古文字学”的学养积累并非只在一朝一夕。因此，语文教师（最好是语文教研组）还应当根据学科教学计划与“强基计划”的进程，有针对性地与具备相关潜能的学生一起制定个性化的学习方案。可供相关师生参考一种思路是：

（1）中考结束的暑假，提醒新生适当了解、掌握繁体字，入学时可以进行适当的摸底测试。（2）高一学年，教师在文言文教学过程中简要介绍《说文解字》，鼓励有兴趣的学生在日常学习时，每日抽出半小时零碎时间阅读“繁体竖版”的《说文解字》，理解并运用“六书”的内涵，从而进一步培养学生的古文（字）识读能力，使学生积累具体古文字释读的“说法”①。（3）高一寒、暑假，相关学生完整学习《文字学概要》，系统掌握学科内的基本概念②;積极进入省市级博物馆，观察学习相关文物及背后的“古文字学”知识，寻找到“古文字学”学科内的分支兴趣点③。（4）高二学年，教师在文言文及古文专题教学中，适当引入“古文字学”相关内容进行教学，鼓励相关学生上台实践已积累的“古文字”知识。（5）高二寒、暑假，相关学生完整学习《古文字学导论》，结合已有兴趣，尝试写作一篇“古文字”相关的短篇论文;了解相关高校“古文字学”方向的学术传统，综合确定目标高校④，适当走进博物馆及各类“古文字学”专展。（6）在高三学年及较短的寒假内，学生在语文教师及其他专家的帮助下，完成此前写作的短篇论文的修改;结合自身兴趣及目标院校，阅读1至2部相应专家学者的经典或最新著作;根据自身兴趣每月阅读一篇“古文字学”的经典论文或最新研究成果并形成自己的思考。（7）若顺利进入高校考核环节，相关学生在高考后至高校考核前还需要集中关注近年来与“古文字学”相关的热点研究（如三星堆遗址的新一轮考古发掘）且形成自己的思考。此外，高中三年学习的过程中，若能充分利用地方高校的“周末先修课” ⑤“主题开放日”或互联网+时代的“慕课”“学术会议”等资源，提前接触专业知识及专家学者，将对“强基计划”的备考锦上添花。

就专业书目而言，考虑到高中学业情况，此处挂一漏万，仅供参考。除了上述唐兰先生的《古文字学导论》、裘锡圭先生的《文字学概要》外，还有黄德宽先生的《古文字学》以及学生目标高校相关专家的教材类著作可供学习。个人专业兴趣的发掘与深入学习，可以参考12卷本的《唐兰全集》⑥与6卷本的《裘锡圭学术论文集》⑦。专业工具书可以参考上述黄德宽先生著作中附录的《古文字常用工具书简介》，至少应学会以《汉语大字典》为切入点进行研究。

还需要注意的是，一方面，“古文字学”与古代历史紧密相关，因此学生有必要掌握适当的中国古代史知识，甚至可以尝试参与“古文字学”“历史学”“考古学”多个专业的考核。另一方面，各高校“强基计划”考核多包含身高体重指数、肺活量、坐位体前屈、立定跳远、仰卧起坐等体育测试环节，因此在中学学习过程中保持营养均衡，适度锻炼对于高考、强基计划和未来都大有裨益。

四、结语

“强基计划”基于“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加强拔尖创新人才选拔培养”[1]的理念提出。除了相关高校认真贯彻、落实外，另一参与主体（部分高中生）及其“第一教练”（高中学科教师）也应当积极行动起来，提高自身素养，发挥自身特长。就“古文字学专业”而言，高中语文教师可以在以文言文为主要依托的教学模块，尝试将“古文字学”知识引入教学，使学生从根本上提升古文字释读、理解能力。在此过程中，如果语文教师能够及时发现具有相关特长的学生并加以有规划地指导，将大大提高学生顺利入选“古文字学”强基计划的可能性，助力学生成长、成才，为“国家人才紧缺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贡献自己的力量。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汉语交互主观性标记词及其对句类认知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14BYY118）研究成果〕

注释：

①《说文解字》中的部分释读存在错误，故只作为一种“说法”。

②如所谓“通假”严格讲包含“同源通用”和“假借”，二者存在本质区别。

③就物质载体而言，“古文字”涉及龟甲兽骨、青铜器、陶器、岩石、玺印、货币、简牍、绸帛等;就时代、地域又可分为殷商系、两周系、六国系、秦系四系文字。（唐兰《古文字学导论》32-34 齐鲁书社1981版）。就学科分支而言分为甲骨学、青铜器铭文、战国文字、简牍帛书研究等。

④在首轮14所招收“古文字学”方向学生的高校中，不同高校的分支学科侧重与学术传统各有不同。此外，个别高校对报考“古文字学”强基计划有特殊要求。就2020年而言，中央民族大学的“古文字学”在“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一级学科下，会考查“民族文献翻译”“民族文写作”以及对民族理论、民族政策的理解;中山大学要求报考学生在高考时还必须选考历史;兰州大学要求学生高考语文成绩不低于卷面分值的80%等。

⑤2021年3月，复旦大学推出“周末学堂——复旦大学拔尖学科高中先修计划”，旨在为高中生们提供自由选择、自主探索的创新教育机会，培养基础学科创新人才，前置优质教育资源，助力学生综合素质全面提升。

⑥分别为《甲骨文卷》《簡牍帛书卷》《金文及其他古文字卷》《语言文字与古文献卷》《古代历史、思想》《民俗卷》《杂著卷》等。

⑦分别为论文集（1-4册）《古文字学导论》《殷虚文字记·天壤阁甲骨文存并考释·中国文字学》《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徵》《甲骨文自然分类简编稿本》以及3卷《遗稿集》（9-11册）《书信、诗词、附录》等。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教育部关于在部分高校开展基础学科招生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 [EB/OL].（2020-01-14）[2021-04-03].http：//www.moe.gov.cn/srcsite/A15/moe_776/s3258/202001/t20200115_415589.html.

[2]黄德宽.古文字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3]王庆祥.古文字学与古史研究[J].社会科学战线，1980（02）：159-164.

[4]李学勤.古文字学初阶[M].北京：中华书局，1985：1.

[5]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

[作者通联：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