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翻译视角下译者的主体间性及翻译策略研究
2021-09-10李鑫宇
李鑫宇
【摘要】生态翻译视角为研究译者身份提供新的视野和思路,译者不是翻译生态的单一中心,在生态视角下,译者身份研究必须从主体性研究走向主体间性研究。本文以杨宪益、戴乃迭《红楼梦》译本中对于诗歌意象的三种不同处理方式为例,探究译者的主体身份和翻译策略如何受到翻译生态中的另外两个主体——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的影响。在跨文化翻译中,译者通过识别原文作者提供的前理解结构,根据其与读者的前理解结构相匹配的程度,决定保留、移除或创造性地改写原文中存在的前理解概念,完成翻译生态中三方主体的对话,达到翻译过程中的“生态平衡”。
【关键词】生态翻译;译者身份研究;主体间性;前理解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4-0117-02
一、生态翻译视角下译者的主体间性探究
对译者身份的研究向来是翻译理论研究的中心之一,讨论并确定翻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有助于翻译理论学者们进一步定义翻译行为的实质。生态翻译学的兴起,也为确定翻译研究中译者的身份问题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范式。
生态翻译学者胡庚申指出,译者雖然是生态环境中唯一具有能动性的主体,但译者与其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之间,存在一种适应与选择的互动关系。在此基础上,陈水平指出,在重视环境整体,强调生态平衡的生态翻译学研究中,更应该强调译者与翻译过程中与其他的主体之间所存在的主体间性(Chen, 2014),从译者的主体性研究,转向译者的主体间性研究,从以译者作为唯一中心的研究,转向对翻译过程中的三大主体——原文作者、译者、译文读者以及其三方对话的研究。
二、在前理解鸿沟中架起桥梁:译者与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的三方对话
原文作者所创造的文本中自然地包含着译文读者无法共享的“前理解”内容。译者的职责之一,就是对原文作者所创造的这些前理解性的内容进行识别和分析,并制订翻译策略。在这个过程中,译者并非决定翻译策略的唯一主体,译者在决定翻译策略的时候,首先通过文本与原文作者进行对话,继而在共享的文化背景和前理解结构中与译文读者进行对话,最后才能确定如何处理原文本中存在的前理解结构。
在下文中,将看到《红楼梦》英译者对原文诗歌《好了歌解》中存在的前理解结构同时使用了以上三种处理方式, 以完成这种建立在不同的前理解结构上的,原文作者与译文读者之间的跨文化对话。
(一)对前理解结构的保留:作为共在者的译者
原文: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Cao, Gao, 2017)。
译文:Whilst cobwebs shroud the mansion‘s gilded beams,The cottage casement with choice muslin gleams(Yang, Dai, 1978-1980).
诗歌中出现的“蛛丝儿结满雕梁”一句,必须建立在读者熟知由“蛛丝”“雕梁”等意象所构成的前理解结构上,才能被充分理解。即:雕梁表明建筑的奢华,而蛛丝则反应建筑残破败落,无人打理的现状。这种前理解结构,是可以为中文和英文读者所共享的,在两种语言中,“蛛丝”和“蜘蛛”都被用来作为衰败与破落的印记,频频出现在小说、戏剧、诗歌这些文学作品之中,譬如艾米丽·狄金森的《蛛丝》。
而用建筑装饰的奢华反应建筑本身的风貌,也是两国文学表现中一种相似的手法。如杜牧的《阿房宫赋》中用建筑细节的描写来体现建筑本身的奢华富丽。菲茨杰拉德也曾经用 “圣诞树一般的庭院”来描写主人公盖茨比的豪宅。用“蛛丝”和“雕梁”所形成的对比,体现贵族门庭破败的这种表现手法,是符合中英两国读者的前理解框架的。因此,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也保留了cobweb, gilded beams这两组原文中存在的意象,仍将他们置于原来的语境和文本结构中,从而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原文的风貌。
(二)对前理解结构的改写:作为调和者的译者
原文: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Cao,Gao,2017)
译文: Who yesterday her lord’s bones laid in clay,On silken bridal-bed shall lie today. (Yang, Dai,1978-1980).
“意象”是诗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制约读者对诗歌理解的最重要的前理解因素之一。不充分了解目的语文化,就很难理解文本中意象所要传达的含义。
在上述诗歌中存在一个重要意象——“鸳鸯”,这种鸟类在中国古典文化的意象世界中代表着爱情以及夫妻,在原文中亦用以代指结婚的新人,作者在使用这个意象时,并未对其做出解释,而是将其当做一个被原文作者和译文作者所共享的前理解内容。但是,由于两国不同语言文化的差异,这个前理解内容往往不为英文读者所知。因此,作者在进行翻译时候,选择性地背弃了原有的“鸳鸯”(mandarin duck)一词,在诗歌中直接使用bridal-bed将其取代,相当于对这个词直接进行了解释。并通过在前一句中补充主语who yesterday her lord‘s bones laid in clay,在两句的衔接中展现了原文中“鸳鸯”这一词的实质,既“夫妇”。在这一部分的翻译中,译者用能够为译文读者所理解的bridal-bed取代了原文中的“鸳鸯”,从而避开了原文中不能为译文读者所理解的前理解结构,在实质上成为了原文与译文差异性的前理解结构中的一个“调和者”,顺利地完成了对话。
(三)对前理解结构的叛逆:作为反叛者的译者
原文: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Cao, Gao, 2017)
譯文: The judge whose hat is too small for his head Wears, in the end, a convict’s cangue instead. (Yang, Dai, 1978-1980).
“创造性叛逆”是译介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由法国社会学家埃斯卡皮在《文学社会学》中首次提出,用以描述译介过程中,译者在翻译原文本时,对原语文本进行了背离性的阐释,以形成一种特殊的审美取效,或在译文读者的群体中达到所期望的效果。
在上述列出的原文和译文中,可以看到译者放弃了“纱帽”这个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象征“官员”的意象,代之以名词judge,直接点名了主语的身份。但是,与上一个例子中将经过解释的内容直接放进原有的句法结构中不同,在这个句子中,译者直接解除了上下两句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因嫌……致使),用judge和convict两个形象之间存在的身份对立关系,以及由judge到convict之间的转换,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戏剧性结构,取代了原句中需要在下文的隐喻和行文线索中才能得到解释的因果关系,以一种讽刺取代了另一种讽刺,消化了原文作者所遗留下的庞大的前理解结构使原文中的讽刺内容更易被译文读者所理解,通过这种创造性的叛逆手法,通过曲折的方式,在原文作者与译文读者之间完成了对话。
三、结语
在翻译研究过去的一个世纪内,对译者主体性和译者身份的研究从未停止过:生态翻译视角的出现为译者的主体性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即将译者视为翻译生态整体的一部分,其主体性持续受到与生态中的其他主体,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的影响,因此对译者身份的研究也应该从主体性研究走向主体间性研究。
本文以译者对文本中内含的前理解结构的处理方式为例,指出译者必须与原文作者所遗留下的前理解结构进行对话,并通过揣摩译文读者可能具有的前理解结构与原文本的相似程度,决定保留原文中的前理解结构、部分改写这种结构、或是创造性地对这一结构进行背离,以在译文读者中取效。
当然,译者、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之间的三方对话贯穿翻译过程的始终,对于前理解结构的处理不过是其中一环,译者如何在其他方面与翻译生态中的另外两个主体进行对话,做出策略选择,达成翻译过程中的生态平衡,还有待更加深入的探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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