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版税制实行的原因及其影响

张逸阳

摘要：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稿酬制度经历了多次变化，由版税制、定额制并行到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制，再到恢复版税制实行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版税制、一次性付酬三种方式共同实施，以市场为典型特征的版税制在当时社会主义建设背景中显得尤为突出，直至今日仍在实行，对我国出版业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通过联系时代背景，本文旨在探究我国版税制被废除后再次实施的原因与影响，为当今稿酬制度的发展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稿酬制度;版税制;图书出版

1999年4月5日，我国国家版权局重新修订《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其中第四条增加了“支付报酬可以选择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或版税，或一次性付酬的方式”1的规定，这是自20世纪60年代废除图书版税制以来，首次将版税制再次纳入到稿酬制度中，这对于出版业界生态以及国家文学事业有着重要的影响，其中版税制再次实施的原因与启示值得我们研究与借鉴。

一、新中国成立至上世纪90年代我国稿酬制度的历史变革

新中国成立之初主要沿用解放前的图书版税制，同时借鉴苏联出版管理模式中的定额制，书籍印数越多，稿酬也就越多，但由于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实际上作家得到的稿酬金额并不多，真正得到的稿费只能说是一种象征性的经济报酬。1954年起，便有人为体现按劳分配原则提出要废除图书版税制。 1957年有人认为借用苏联的定额稿酬制度容易导致高薪阶层的出现，易滋生资产阶级2，故在不久后以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制取代定额稿酬制，并在1960年废除版税制。

1960—1966年，我国主要实行基本稿酬制，印数稿酬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时而被废除、时而被恢复。文化大革命后，所有稿酬制度被废除，作者通过写作得不到任何酬劳。

直至1977 年10月12日，国家出版局发布《关于试行新闻出版稿酬及补贴办法的通知》，恢复稿酬制度。此后在1980 年、1984年、1990年分别对稿酬制度进行修改，逐渐提高了作者的基本稿酬，其中在1980年恢复了印数稿酬，1984年特别增加了学术理论研究著作和古籍整理、书籍编选等方面的计酬标准。

1999 年4月，国家版權局颁布《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提出共有三种支付稿酬的方式，即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版税制、一次性付酬三种方式3，对稿酬标准做出一定程度的上调，版税制再次被确立。

二、20世纪90年代再度实施版税制度的原因

（一）改革开放推进社会制度的转变，为实施版税制提供土壤

自1954年我国逐渐推进社会主义制度建设时便有人提出废除版税制，认为版税制不符合按劳分配原则，容易产生高薪阶层滋生资产阶级，不利于共产主义的实现，这在当时以阶级斗争为重的政治环境中得到国家认可，于是20世纪60年代版税制被废除。在1977年真理大讨论以及1978年进行改革开放后，我国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到以发展生产力为中心，社会制度逐渐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转变;社会经济逐渐加入市场经济要素，推进国家管控与市场调控相结合;实现共同富裕的理念也转变为先富带动后富，这为再次实行版税制提供了较为良好的政治、经济土壤，使其更易被国家与社会所认可。

（二）文化大革命后国家急需恢复、发展文化事业

文化大革命对于中国的文化事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文革期间所有的稿酬制度均被取消，作者通过写作得不到任何物质回报，且只能写作有关毛泽东、共产主义的正面书籍，有关传统文化、西方、苏联的书籍分别被认为是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而被销毁，许多出版机构被撤销，不少出版工作者被遣散，这造成了我国优秀文化的大量流失，给出版业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文革后，为激发作者文化创作活力，恢复、发展我国文化行业，以及在后期为应对西方文化侵略，国家于1980年、1984年、1990年多次提高基本稿酬标准，但该标准并未完全适应国家经济发展，稿酬标准与当时物价相比仍然偏低，收效较小，于是在1999年将版税加入到稿酬制度中，通过市场解放文化生产力。

（三）原有稿酬制度存在多种弊端以及作者的诉求

1958年废除版税制后我国实行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的付酬方式，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是指出版者按作品的字数，以千字为单位向作者支付一定报酬（即基本稿酬），再根据图书的印数，以千册为单位按基本稿酬的一定比例向著作权人支付报酬（即印数稿酬）4，其中印数稿酬较少且由于国家局势变化时常被取消，这一方面使得部分作者将几万字的作品“兑水”变为几十万字的作品以谋求高稿酬，重量轻质，让出版作品臃肿而又缺少精髓;另一方面也使得著名作者得不到自己应获取的报酬，如陕西著名作家路遥去世后，家属清点他的债权债务，发现两项相抵，其遗产为零。曾经打动过亿万听众之心的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作曲家施光南所得稿酬只有区区30元。5

（四）对外开放促进稿酬制度变革

自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后，外国的出版业制度逐渐受到国内重视，且随着思想的逐渐解放，国外优秀出版经验不断被国内所接受。20世纪90年代后，我国相继加入国际版权公约和世界贸易组织等世界组织，受国际组织条例的影响，稿酬制度已提高到法规程序需要加以确定，且需要与国际组织的要求相近，在如此推动下促进了稿酬制度的变革。

三、20世纪90年代版税制确立的影响

（一）积极影响

1.引入市场机制， 适应中国出版产业改革要求

市场是版税制最典型的特征，版税制的恢复重新将市场引入到稿酬制中。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出版产业改革便是要把过去出版市场的计划经济改为市场调节与国家宏观调控相结合，尊重出版业自身的发展规律。而过去实施的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制为计划经济的一部分，已不适应出版市场的多元化局面，所以版税制的恢复推动我国稿酬制紧跟改革开放步伐，有利于实现中国出版产业改革发展。

2.激活市场，解放文化生产力

版税制的恢复让作者创作的物质回报与市场挂钩，摆脱了以往只能按照作品字数计算稿酬的方式，使创作更优质、更受读者喜欢的作品的作者可以获得更高的报酬，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作者的创作热情，使作者的权利得到尊重，促进智力创作的优胜劣汰，且随着群众精神生活的丰富和鉴赏能力提高，必然会有更多满足人民群众求知、求美、求技、求乐需要的高质量的作品诞生，有利于促进符合人民群众需要的优秀文化产品诞生，推动文化生产力解放。

3.简化稿酬计算方式，利于稿酬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共同提高

版税制，即按印刷或制作数量或根据智力产品的市场销售量按一定百分比付给版权所有者酬金的付酬制度6。版税制使付酬计算趋于科學简便，在支付稿酬时可以用版税率来计算，相对较为简便，这在日益复杂的经济环境中对于厘清出版方和作者之间的经济利益起积极作用。且版税制定的是税率而不是货币数额，所以稿酬能够随币值的上下浮动而变动，这相对于以往按照字数付酬的方式更为灵活，例如1984年国家出版局颁布的《书籍稿酬试行规定》中原创作品稿为6—20元/千字7，而到1990年时国家经济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原有的稿酬早已不能满足作者的日常生活所需花销，这就需要国家再次修改制度拟定合适稿酬，长此以往不仅需要政府在一个周期内修订稿酬制，也使作者的收入不能与国家生产力发展共同提高。

4.有利于对外版权贸易

自1992年我国加入“世界版权公约”和“伯尔尼公约”后8，我国著作权法要对这两个公约成员国的著作权人的著作给予法律上的保护，在国际贸易中要按照国际惯例向著作权人支付报酬——即版税制，故实行版税制是对外开放背景下与国际惯例相衔接的必然措施，也是使版权贸易对等的基础，有利于推动我国对外版权贸易的发展。

（二）消极影响

1.易盛行只注重销量而忽视图书文化质量的风气

在版税制中，影响作者收入的主要因素为图书销量。实行版税制后，有的作者会凭借自身名气或营销手段或用恶俗以夺取眼球的方式以提高作品销量，从而获得高额版税收入，但内容却质量低下。而部分作者付出大量心血的作品可能因为受众面不广或宣传力度不够湮灭于书海之中，少有人问津，使得文化产品的商品价值与其文化价值不相匹配，不利于出版业良性风气的传播。

2.学术著作作者收入过少

学术著作相对于通俗、文学等作品更具有专业性，面向的受众更窄，在版税制的付酬制度下易出现作者收入过少的问题，需要国家针对学术等专业领域制定专项补贴政策，让作者的心血成果有所回报。

3.因利益问题出版社隐瞒印数、拖欠稿酬

在版税制度下，出版社有时会因自身利益隐瞒图书印数，或在暗中加印，在销量和印数上作假以减少需要支付的稿酬。例如莫言由于经常被出版社拖欠稿酬在出版业内被戏称为“被欠债大户”;著名作者袁腾飞与图书出版方北京磨铁图书有限公司曾因版税纠纷对簿公堂。9

4.盗版、模仿盛行

受市场的影响，在某一本图书十分畅销时，部分出版社为追求利益会大量印刷畅销书的盗版书籍或模仿书籍，例如作者韩寒的《三重门》一书热销，市场上便很快出现《三重门内》《三重门外》《九重门》等盗版书籍，这种追求利益之风容易造成图书市场混乱，不利于出版业的良性发展。

四、结语

版税制并不是中国稿酬制的最终答案，在现今经济社会发展的今天仍然存在许多留待解决的问题。版税制在社会主义建设阶段时的反复沉浮直至最终恢复，虽然离不开背景和形势的变化，但也体现出当时改革先辈的前瞻智慧，在复杂的时代变换中选择了适合出版业需要的前进方向，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经验与借鉴，也为现今的难点提供了思路，更有利于解决图书稿酬问题，促进我国图书出版业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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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王书川.中国现行图书稿酬制度研究[C].安徽大学，2015.

[5] 汤林弟.中国近代稿酬制度的产生[J].编辑学刊，2004，54-57.

[6] 汤林弟.中国图书版税制度研究[C].北京师范大学，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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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朱希.废除版税制不是明智的出版决策——兼论保护著作人权益问题[J].中国出版，1992，43-45.

[12] 王仿子.版税制合理性质疑[J].中国出版，1992，43-44+48.

[13] 延卿.版税制辨析[J].中国出版，1992，4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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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张棣.浅谈稿酬制度改革（下）[J].出版工作，1988，25-28.

[16] 陆本瑞.稿酬制度嬗变中的时代映像——出版业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片段追忆[J].中国出版，2008，No.209，31-33.

注释：

[1]国家版权局《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国权[1999]第8号，1999年4月5日。

[2]王书川：《中国现行图书稿酬制度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15年，第12页。

[3]国家版权局《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国权[1999]第8号，1999年4月5日。

[4]国家版权局《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国权[1999]第8号，1999年4月5日。

[5]陆本端：《稿酬制度嬗变中的时代映像——出版业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片段追忆》，载《中国出版》2008年第5期。

[6]张棣：《浅谈稿酬制度改革（下）》，载《出版工作》1988年第11期。

[7]国家文化部《文化部关于转发<书籍稿酬试行规定>的通知》，文出字[84]第1791号，1984年10月19日。

[8]延卿：《版税制辨析》，载《中国出版》1992年第7期。

[9]王书川：《中国现行图书稿酬制度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15年，第23页。

（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