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至民国时期泰安大汶口经济的发展
2021-02-13高莹
高 莹
(太原师范学院历史系 山西晋中 030619)
康熙十八年,为方便皇帝南巡,曾经在现泰安市郊区大汶口卫驾庄附近建立了皇营。随着皇营工程的完成,又在皇营附近添设了驸马府和御桥等建筑。最重要的是为了拱卫皇营的安全,在其附近形成了迎驾庄、卫家庄、武驾庄、送驾庄四个村落[1](P185)。“(大汶口,笔者注)又西三里许,过卫驾庄,为行宫。内有四贤祠,乾隆三十年车驾南巡、三十六年幸曲阜驻跸于此。”[2](P64)另外,乾隆四十一年三月十七日[3](P27)、乾隆四十五年正月二十八日[3](P28)皇帝两次驻跸于魏家庄行宫。综而述之,位于河流汇合处,为大汶口提供了便利的水路条件;位于地区陆上交界处,为大汶口提供了便利的陆路条件;清代皇帝的巡狩,为大汶口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一、清代以晋商为代表的大汶口经济发展
大汶口隶属于明清时期的泰安,山西人最早进入泰安的时间尚不可考,但现今岱庙的铁塔上留有山西泽州13名客人到泰安进香的记录,基于此可以确定至迟在嘉靖年间,泰安已经留有山西人士的活动轨迹了。山西人士明确以朝山者身份出现的,就目前所见的进香碑刻少之又少。而明清时期存于泰安的关帝庙或山西会馆,在地方志中有相对详细的记载。数量上,清代远超过明代。作为非泰安本地神明的关帝信仰,在此时的急剧增长与进入泰安的山西人人数大幅增加有关,客观上促进了关帝信仰在泰安的传播。大汶口处之所以有山西会馆的存在,与山西人士不无关系。现存的山西会馆是今人于原址所在地,结合其它山西会馆的基本形制重建而成。从会馆东门出来向南,会经过寨门,出寨门往南,便是汶水经过之处,上有古石桥,从古石桥再向南,便进入了宁阳县境内,此地是宁阳和泰安的交界之处。
根据《山西会馆考略》[1](P187)和笔者的实地调查,此处的关帝庙存在过4块碑刻:1.康熙《重修庙记》;2.雍正《重修关圣帝君庙记》:3.乾隆《关帝庙置地建戏楼志》;4.道光《无碑额碑》。康熙三十二年《重修庙记》,这块碑刻在笔者实地调查时并未找到,但是在《山西会馆考略》里留下了关于此碑的基本情况,未记载庙的始建年代。雍正三年《重修关圣帝君庙记》,碑文漫涣严重,但是留有会首李义兴、张太来等人同当商贾万盛、武万盛等集资重修关帝庙的语句。贾万盛与武万盛之名目前可知在泰安最早的出现地点为红门宫南山西会馆和关帝庙附近,武万盛、贾万盛在泰安的经商活跃期超过了35年,因此二者可能已经由切实之人名演变为商号,可能二者是在泰安经营的著名当商家族产业,这也反映出两个商号的经商活动可能先从红门宫南兴起,继而到大汶口发展。乾隆二十四年《关帝庙置地建戏楼志》,碑文落款虽为二十四年,但是有关置买田地的部分却记录到卅七年。道光二十六年《无碑额碑》上面记录的是捐款人名及商号名称。因为前两块碑文内容漫涣严重,故以后两块为研究重点,以期从中发现晋商在大汶口的经营活动。
晋商在此处大规模的置买田地活动,是基于其在地方事务中较高的威信及较强的经济实力。“合集公议,样斗乙枝,比此斗□者,出禀当官。乾隆八年二月二十立”[4](P2958)此石斗上刻录的时间恰巧是关帝庙乾隆年间大扩建的前夕,斗是商品买卖时重要的量器,样斗出现在大汶口,一方面说明了此处的贸易繁荣,一方面也说明了晋商可能客观上成为官方的助手,承担起了监督的责任,这间接说明了晋商在地方事务中较高的地位。而晋商在短短的29年期间,进行了7次土地交易。虽然有时候买地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但是在大汶口形成了以关帝庙为中心点,逐渐扩大的山西人士活动圈。在大汶口活动的商人主要是来自于潞安、太原、汾州、平阳四府之人。
山西商人在这里投入了超过30两银子的捐资,这些捐资在乾隆年间的购买力如何,可以使用数据进行简单的类比。以乾隆十二年的粮价为例,可以乾隆十二年十月初九日其中一次买地的5两作为一个衡量值,可以看出山西商人的财力。直到道光十八年,出现六家商号、五位侯姓人士所立的《公槐碑》,“公买古槐许在不许坏。道光十八年(1838)春。出钱主:顺义号、义聚店、东泉店、馥芳店、常兴店、日增店,侯文彬、侯文相、侯文兴、侯文芳、侯文梓。”[4](P2955)这些商号是否为大汶口的晋商商号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侯氏文字辈的人士可以和商号旗鼓相当的参与到大汶口的地方事务当中。
道光二十六年《无碑额碑》上全部为人名和商号,在可以进行识别的部分中,卢氏有十余人,包含邦、衍等字辈人士。侯氏有4人,包含润、文字辈人士。为什么在道光年间的碑刻中有侯、卢两姓人士出现在碑刻中,这与两姓是大汶口的望族有关。卢氏于明正德年间自长清卢庄迁到大汶口,并有乾隆四十六年的谱碑可供查询,该族是大汶口的望族,留有族人修明石桥、修道路和兴办大汶口义渡等事迹[5]。在当地还留有“你一不姓卢,二不姓侯,你能什么能。”[5]的俗语,可见侯、卢两姓对大汶口地方事务的影响。此外,此次捐款出现了楼底、大吴家庄、北固(故)城、磁窑这四处泰安及宁阳县地名。此次捐款时间表明至迟在道光二十六年碑成之时,会馆的主要捐款者由山西人士占有绝对性的优势,逐渐转变为泰安本地及周边地区人士或商号较多,这比红门附近关帝庙所记载的当商退出“迨咸同年来地方不靖,西当生意以次收回”[6](P369),会馆中同仁并非全为晋人的情况还要早。但是晋商和泰安本地商人势力的消长并不意味着大汶口晋商的全面退出,在光绪元年《斗母宫重修山门钟鼓楼记碑》中出现了“大汶口北会二千、大汶口东会四千”,两会作为分别独立的捐款个体的记载,可知当时大汶口经济的规模。清末民初,有山西人任俊杰在大汶口经商。“山东泰安盐当钱店各行,以该县商务日益殷繁,特仿照济南设立商会公所,一切经费由各行按月捐摊,已由该县农桑会委员禀准商务局开办。”而山西人宋汉清可能就是泰安成立商会时连任的会长宋源[7](P25)。除任、宋二人外,在泰安应该仍有一批山西商人从事经营活动。
二、民国时期的交通与商业
集市是衡量一个地区商业是否发达的标准之一,到了民国时则有“大汶口、娄德、安驾庄、山口、宫裏、范家庄六处,就中大汶口交通便利,商业畅旺。”[8](P95)上述的几个重镇,都是集市所在之所,但是相较而言,大汶口交通更具有优势。在山东,大运河曾经最主要的运输路径,但“运河在昔为漕运所资,南北交通之要津也,惟自海道通后,遂废运河而不用;自津浦通车乃更失其价值矣。”[9](P6)而大汶口虽为三溪汇合之所,也有水运的便利,但是水路运输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反而因为铁路的兴建,大汶口在延续了清代中叶以来的作为地区性商业中心城镇[10]功能的同时,它的经济得到了长足发展。
邮政局的设立,可以看做是大汶口经济地位的延续。1906年,泰安设立二等邮政局两处,大汶口占了其一。1913年,大汶口负责管辖宫里等七处代办所[11](P5)。1922年,大汶口设立了花生税总局[12]。1925年以后,大宗交易十分之七于县城,十分之三于大汶口[13](P363)。大汶口镇当地并没有丰富的物产,因此它更多的是一个转运枢纽,这一属性在民国时期得到了延续。当地曾有汇通等三家转运商家,转运花生米、花生油、蔴、姜等物品。该地曾有商号八十五家,其中包括土产商六十家,杂货商十三家,五金商四家,药商五家,还有转运公司三家[13](P371)。大汶口转运物品多为土产,因此“各土产商多自兼转运,均系济南、青岛等处土产商之分号。每届土产上市时,即来此设庄收买,为期约六月,市过,俱回青岛、济南等处,市面顿形冷落。”[13](P371)所以才会出现“汶口经营土产者不下百十家,而在青岛坐庄者亦数十余家”[14](P22-23)的情况。转运功能的发挥,离不开良好的道路通行条件。在铁路方面,津浦铁路“起于天津,迄于浦口,近以平沪通车,该路交通,得以延长,商旅运输,更觉便利。”[15](P195)是沟通北方与长江流域的南北向大动脉。“大汶口位泰安南部,本路设有车站,南距宁阳县属之南驿十二公里,北距东北堡十五公里,更北十三公里,即抵泰安县城。其地上溯新芜,下达东平,扼水运要津,邻邑物产,胥集于是。迨路轨告成,轮轴利达,遂为南北交通之重镇。”[16](P46)与此同时,“在本县(泰安,笔者注)重要市镇,为东北堡、大汶口及泰安县城,运输货物,以花生米、花生油为大宗。”[16](P195)“大汶口车站为附近各县花生米总汇之处。”[13](P352)大汶口是津浦线上花生米和花生油运输的站点之一。在公路方面,经过大汶口的县道有泰泗路,镇道中汶乐道、汶石道、汶双道皆以汶口为起点[15](P196-197)。
大汶口商会于民国元年九月建立,并成立了商团[17](P36)。商会曾在汶河发生“商店居民约共八百余户,被淹倒屋者约一半,内商家约二百余户,货物损失甚巨。”[18]的水灾时,“赈给粮食每人干粮五斤,约费二百余元,系由各商号临时募集。”[18]影响力和赈济执行力俱佳的商会,便利的交通条件使得大汶口镇在商店的数量上也远远超过了其他镇。
邮政通讯设备的完善,转运公司、商号、商会的设立,铁路、公路的修建,共同促成了大汶口经济的繁荣。民国时期商会的赈济和花生税总局的设立,一方面说明大汶口商会在本地的势力及影响力巨大,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此地与花生及其相关产品的交易量之大。
结语
大汶口作为泰安下辖的一个镇,明清时期成为泰安最为重要的市镇之一。河流汇合处、陆上交界处、清代皇帝的巡狩,为大汶口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各种有利因素。清代,晋商在此处置买田地、推进各项工程及捐资,成为大汶口经济快速发展的佐证。清末至民国,火车站在大汶口设立,它成为泰沂山区的土特产转运枢纽,不仅有较为固定的产品来源地,并且逐渐形成了以大汶口为中心,以津浦铁路为运输路线的固定的区域性商品销售市场。交通运输方式的改变,使得大汶口的经济地位和商业作用逐渐上升,在延续其地区性商业中心城镇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以其为中心的转运枢纽交易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