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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少数民族神话的节日仪式叙事

2020-09-16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基诺族景颇族葫芦

王 曼

(中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许多少数民族传统节日都蕴含着原始崇拜,其内容反映了对神的信仰和祭祀,其仪式活动与事象多与本民族神话相关。神话及与神话有关的信仰和祭祀促进了节日的形成,甚至成为部分节日的重要源头之一。作为神话可持续存在的原动力,少数民族节日通过神圣而庄严的仪式更好地阐释了神话的意蕴。在这一仪式过程中,神话不仅仅只限于口耳相传,还可以通过节日仪式活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当下,许多民族都在节日仪式中传承着神话,如纳西族的春祭、阿昌族“阿露窝罗节”、景颇族“目瑙纵歌”、瑶族“盘王节”、傣族“泼水节”等。这些民族节日中的仪式都不同程度地起到了再塑神话的作用。

少数民族神话的节日仪式叙事表现在三个方面:神话的节日口头叙事,通过口述形式传承神话;神话的节日身体叙事,通过演述形式传承神话;神话的节日符号叙事,通过象征符号传承神话。

一、神话的节日口头叙事

在节日中,神话最常见的存在形式是作为节日仪式部分的口头叙事。在节日仪式过程中,神话常常以韵文的形态构成节日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纳西族“祭天”、阿昌族“阿露窝罗节”、瑶族“盘王节”的节日祭祀仪式较为完整地传承了本民族的创世神话。

纳西族祭天分为春祭和秋祭:春祭又称大祭,在春节期间举行,是纳西族春节活动的主要内容;秋祭称为小祭,在七月中旬举行。有关纳西族祭天仪式的传统有着神话式的述源,记载于纳西族创世史诗《创世纪》中。崇仁利恩和衬红褒白从天上迁居到人间后,生下三子。三子都不会说话。他们派蝙蝠和大雕问计于阿普。阿普不愿说出秘方,蝙蝠在半夜偷听到阿普与阿仔的对话得到了秘方。原来想要崇仁利恩和衬红褒白的孩子说话,必须用两枝栗树、一枝柏树祭天。崇仁利恩和衬红褒白祭天后,三子各说出三种语言——藏族语、白族语、纳西族语,成为了三个民族的祖先[1]。从此,祭天成为纳西族的祖规,世代沿袭。祭天过程中,东巴祭司要诵念东巴经《祭天古歌》。《祭天谷歌》第一篇《生献牺牲篇·人类繁衍篇》的内容与口传神话及创世史诗《创世纪》的内容大体相同,详细讲述了纳西族祭祀的规程,叙说了年月日的来历,天神与人类的形成,迁徙人间后子孙的繁衍与定居等神话传说。祭天仪式在解释、传承民族神话的同时,还起到了一定的教育意义和规范功能。

阿昌族“阿露窝罗节”是阿昌族全族性的传统节日,由“阿露节”“窝罗节”合并而来。“阿露窝罗节”于每年三月举行,主要目的是祭祀阿昌族创世始祖遮帕麻和遮咪麻。据阿昌族创世史诗《遮帕麻和遮咪麻》讲述,遮帕麻和遮咪麻造天织地、创造人类、补天治水、智斗邪魔腊訇和重整天地,为阿昌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阿露窝罗节”的节俗活动有选神树、搭祭台、祭祀、跳舞等,其中,祭祀遮帕麻和遮咪麻是最庄重和崇高的环节。先由象征着神灵附体的大“活袍”挥舞起鹰尾和大扇,在由弓箭、青龙和白象构建的祭台前焚香高诵古老的祭词,唱颂阿昌族的创世史诗《遮帕麻和遮咪麻》,表达族人对人类始祖遮帕麻和遮咪麻的赞颂之情。接着狮子舞队和大象舞队登场,一齐参拜神座,以示敬意。最后族民们穿着鲜艳的服装,手持鲜花树叶,围绕着神座唱起则勒歌,跳起阿露窝罗舞。由是观之,阿昌族古老的创世神话正是在祭祀仪式上,凭借“活袍”口头演唱得以展现。

“盘王节”是瑶族最大支系盘瑶纪念祖先最隆重的节日,每年农历十月十六日举行,现已成为全国性的盘王祭祀型节日。盘王,即盘瓠。盘瓠神话由来已久,早在晋代干宝的《搜神记》中就有盘瓠神话的相关记载。

高辛氏有老妇人居于王宫,得耳疾历时。医为挑治,出顶虫,大如茧。妇人去后,置以瓠蓠,覆之以盘。俄而顶虫乃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遂畜之。时戎吴强盛,数侵边境,遣将征讨,不能擒胜。乃募天下有能得戎吴将军首者,赠金千斤,封邑万户,又赐以少女。后盘瓠衔得一头,将造王阙。王诊视之,即是戎吴。……令少女从盘瓠。盘瓠将女上南山,草木茂盛,无人行迹。……盖经三年,产六男六女。盘瓠死,后自相配偶,因为夫妇。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后母归,以语王,王遣使迎诸男女,天不复两。衣服褊裢,言语侏(人离),饮食蹲踞,好山恶都。王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号曰蛮夷。……今即梁汉、巴蜀、武陵、长沙、庐江郡夷是也。用糁,杂鱼肉,叩槽而号,以祭盘瓠,其俗至今。故世称‘赤髀横裙,盘瓠子孙’。[2]

瑶族崇奉“盘王”为本民族始祖,瑶族“盘王节”正是起源于对始祖的祭祀。唱《盘王大歌》、跳长鼓舞是盘王节祭祀仪式上的重要内容。《盘王大歌》是瑶族一部古老的歌谣集,记述了始祖盘王一生的重大事迹,涉及到创业、迁徙、耕山、狩猎、爱情、婚姻等方面。民众通过这种歌舞仪式表达对先祖的崇敬与缅怀。

景颇族的“目瑙纵歌节”也有吟唱史诗《勒包斋娃》的仪式。吟唱史诗一般由巫师完成,旨在祭祀景颇族最崇高的天神“木代”。苗族创世史诗《苗族古歌》也常在苗族鼓社祭、婚丧活动、亲友聚会、节日等场合演唱。

综上所述,念诵、吟唱本民族创世神话或史诗是上述节日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纳西族祭司在祭天仪式上吟唱《创世纪》,阿昌族在“阿露窝罗节”祭祀仪式上由大“活袍”唱颂《遮帕麻和遮咪麻》,两者皆有祭司或师公个人独立完成,而瑶族“盘王还愿”仪式上载歌载舞唱《盘王大歌》,跳长鼓舞,则是由师公领唱领舞,民众集体参与,两人或四人一组。前者更具神圣性,而后者更具世俗性与娱乐性。

二、神话的节日身体叙事

口述、吟唱神话文本,固然是节日仪式上最为直接地呈现神话的方式,却不是唯一的方式。在节日仪式中,神话的口头叙事具有不可观察性,民众无法切身体验神话,只能在聆听过程中发挥想象力与创造力。而以身体行为进行神圣叙事的神话则是可观察的,是有形的存在。换言之,神话还可以是节日仪式演述的事件,即通过在节日仪式中用身体行为演述神话中的某一情节。这一类表现形式,以景颇族“目瑙纵歌节”,傣族“泼水节”和彝族“跳虎节”最为典型。

“目瑙纵歌节”是德宏景颇族最盛大的传统节日,每年正月十五左右举行,历时四天,分为“起摆”“正摆”“落摆”三个环节。其中“正摆”最为热闹,包括吟诵史诗、祭祀天鬼、合族共舞等仪式活动。关于“目瑙纵歌”的起源,学者王伟章认为是对太阳和鸟的崇拜[3]。在景颇族创世史诗《勒包斋娃》中,也确实记载了“目瑙”起源于太阳宫。“从前世上初安定,人间初太平。目瑙盛会谁先开,目瑙祭典谁先办?据说在太阳宫里,先把目瑙盛会开,在月亮宫里,先把目瑙祭典办。太阳神占娃宁桑,夫人温布颇囊,打算办目瑙,召集众天神商量。”[4]“目瑙纵歌节”中的合族共舞仪式正反映了这一神话内容。祭祀天鬼仪式后,人们随着史诗《勒包斋娃》的曲调,跳起目瑙舞。目瑙舞的领队由经师“斋娃”、八个领舞者“瑙双”和八个伴舞“瑙巴”组成。“斋娃”“瑙双”的装扮宛如传说中开创目瑙盛会的神鸟,需身穿百鸟、孔雀、犀牛等图案绘制而成的丝质长袍,头戴篾冠帽,手握长大刀,既隆重又不失庄严。目瑙纵歌的舞步、路线、形式都是有讲究的。其舞步主要是模仿犀鸟、孔雀等动物的步伐,前走六步,接着在原地顿六步,如此重复下去;其路线为回旋式,像蛇一样围绕着舞场弯曲流转,代表着景颇族祖先当年迁徙的路线;其形式多样化,路线越多越吉利,但无论如何跳,队伍的首尾永远不能相撞。起初,这种极具祭祀性的舞蹈仪式是景颇族人神沟通的重要手段,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演变成为一种集歌、舞、乐、仪式、表演于一体的综合性节日盛会。通过目瑙舞蹈仪式重走祖先的迁徙之路是景颇族对本民族神话的生活化传承。

傣族“泼水节”起源于傣族创世神话“七姐妹杀魔灭火”,这一神话在傣族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贺掌的由来”一章中有直接呈现。

英叭神平息了大火及洪水后,派气象神“捧麻远冉”到人间制定年月日,但粗心的“捧麻远冉”没有划分季节和时辰,被“腊哈纳罗”指责并与之结仇。天王“玛哈捧”惩罚“捧麻远冉”沉睡十万年,“帕雅英”想把“捧麻远冉”的尸体丢到人间,于是让“捧麻远冉”的七个女儿去斩断父亲的头,谁能做到就娶谁为妻。七姐妹为了成为天神的妻子,拔下自己的头发做成弓弦去割父亲的头,最终七女儿割断了父亲的头。可是头一落地,就燃起了熊熊烈火,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接上。天王“玛哈捧”得知后,惩罚七姐妹轮流抱起父亲的头,同时用清水洗父亲的头,把火祸浇凉,把邪恶驱赶,洗清身上罪孽。从此,傣族人民每年都要举行“泼水节”。[5]

该神话不仅解释了泼水节的由来,更与泼水仪式的操演形成了一组稳定的结构,在共同的民族心理基础上构成了活态的节庆神话。在傣族人的神话思维中,水具有清洁功能,能洗涤污秽,甚至禳除灾难。“泼水”与“灭火”的身体行为仪式,正是这一民族神话的外在表征,反映了傣族人民原始的水神与火神崇拜。在民族发展进程中,泼水仪式逐渐生活化,成为傣族泼水节上每个民众身体力行的节日欢庆活动。

云南彝族的“跳虎节”于每年农历正月初八至十五举行。正月初八夜是“出虎日”,由“黑老虎头”率四只“虎”跳四方舞。扮演者都身着虎皮,他们裸露的面部、手臂、腿部都绘以虎纹,装扮成虎的样子,然后每天增加一只“虎”,一共要达到八只。历时八天的“跳虎节”表演主要由这八只虎完成,舞蹈仪式主要包括四个内容:一是生育繁衍类,包括虎娶亲、虎交配等;二是基建建设类,包括虎搭桥、虎开路、虎盖房等;三是农事生产类,包括虎烧荒、虎教牛作田、撒种、收割等;四是驱邪禳灾类,包括拜年、祭祀等。“跳虎节”最后一天“送虎”,由毕摩率众虎到村后的老虎梁子祭虎,将虎送往日出的方向。可见,该舞蹈仪式主要是通过模仿原始先民繁衍人类、生产生活等一系列动作,来祭祀本民族祖先神——虎,反映了彝族朴素的虎图腾崇拜,是原始神话在节日中的遗存。这种古老的图腾信仰在史诗《梅葛》中亦有印证。格兹天神派五兄弟和四姊妹去造天和地之后,天地仍然摇摇晃晃不稳当,天神告诉它们:“山上有老虎,世间的东西要算老虎最猛,引老虎去!哄老虎去!用虎的脊梁骨撑天心,用虎的脚杆骨撑四边。”于是五兄弟引来老虎,“虎头作天头,虎尾作地尾,虎鼻作天鼻,虎耳作地耳。右眼作太阳,左眼作月亮,虎须作阳光,虎牙作星星。虎油作云彩,虎气作雾气。虎心作天心地胆,虎肚作大海。虎雪作海水,大肠变大江,小肠变成河,排骨作道路。虎皮作地皮,硬毛变树林,软毛变成草,细毛作秧苗。骨髓变金子,小骨头变银子,虎肺变成铜,虎肝变成铁。”[6]在傣族创世史诗中,天地万物,日月星辰,江河树木等,都是由老虎幻化而成。

神话的内容与形式总是相辅相成的,上述节日仪式并非完整地演述了神话,而是民众通过某一种身体行为仪式对神话中的某一情节进行演绎。从这个意义上讲,节日仪式是对神话事件的表演。因此,神话的节日身体叙事作为神话口头叙事的补充手段,大大拓展了节日仪式中神话传承的叙事空间。

三、神话的节日符号叙事

“符号是人们共同约定用来指称一定对象的标志物,它可以包括以任何形式通过感觉来显示意义的全部现象。”[7]符号的形式多样,且种类繁多,图形图像、文字组合、声音信号、建筑造型、手势动作,甚至某一物体皆可为符号。简言之,符号是一种“携带意义的感知”[8],它具有约定俗成的客观形式,是意义的物质载体,精神的外化表征。

少数民族节日仪式上,节日符号是民众记录、保存和传播神话的一种基本手段,承担着神圣的叙事功能。神话在节日中的符号叙事表现为以某一符号象征具体的神或神的事迹。通过层层剥离这些节日仪式上的符号元素,我们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神话时代。基诺族“特懋克节”、拉祜族“葫芦节”、阿昌族“阿露窝罗节”、景颇族“目瑙纵歌节”上的部分节日符号就较为典型地反映了这一文化现象。

基诺族的“特懋克节”上有一项非常神圣的活动——祭大鼓。祭大鼓时民众要跳大鼓舞。跳大鼓舞的传统源于基诺族创世神话《阿嫫腰白》和洪水神话《玛黑和玛妞》,该神话讲述了其先祖藏在木鼓中避过洪水之灾,得以繁衍的故事。

玛黑和玛妞是一对兄妹。阿嫫腰白准备发洪水毁灭万物时,决定留下他俩做人种。洪水来时,兄妹俩躲在木鼓中得以保全性命,后来在司杰卓米安了家。他们将阿嫫腰白送的九粒葫芦籽种下,结果只活了两棵。其中一棵翻过九座山、九条箐,只开花不结果。基诺族认为它是公的,因而认为男人有九个魂。另一棵爬了七座山、七条箐,开完花结了一个大葫芦。基诺族认为它是母的,因而认为女人有七个魂。大葫芦裂成三块后滚下山坡,从里面出来了很多动植物。玛黑、玛妞成亲后生了七个儿女,老大被蜂吃了,其他六个恰好是三男三女,他们结成三对夫妻,繁衍了基诺族。[9]

图1 基诺族太阳鼓

基诺族被称为“从大鼓里走出来的民族”,为纪念大鼓拯救先祖的恩情,基诺人将大鼓奉为寨神。基诺族大鼓,又称“太阳鼓”(见图1),形制极为讲究,鼓身用坚硬而不易开裂的圆木凿成,呈圆柱形,长约1米,直径约50~70厘米不等。两头均用方形木钉钉住牛皮为鼓面,两端鼓身四周各有20个木柄环绕,象征太阳光芒,每端距鼓面10厘米处还各开一方孔,用以系结绳索、穿杠抬鼓。祭祀太阳鼓,反映了基诺族原始的自然崇拜。在基诺族的民族文化进程中,太阳鼓承载着民族起源神话的内容,成为基诺族节日仪式中的典型符号,甚至业已成为基诺族的民族文化符号。

拉祜族被称为是“葫芦里出来的民族”。拉祜族古老的神话《人是怎样传下来的》载:太古之时,地上原住众多之人,其后水漫山川,人类濒于绝灭。天神厄莎见而立拯救之。厄莎觅得一葫芦,置青年男女一对于其中,然未久即为豹所啮毙。又置第二对,复被水淹死。至第三次,厄莎紧塞葫芦口,令大葫芦浮于水面,人种始得保存。雨过天晴,水过世安,厄莎又历尽艰辛,寻回葫芦,取出人种[10]920-921。拉祜族神话《各民族的来源》也讲了这段神话:从厄莎所种葫芦中走出扎笛、娜笛兄妹二人,繁衍出九兄弟。一次九兄弟猎获一虎,众议如何食此虎。拉枯族之祖曰:“烧吃。”拉枯族称虎为“拉”,烧吃为“枯”,从此遂名其族为“拉枯”[10]921。可见,葫芦是拉祜族生存繁衍的精神母体。直至今天,拉祜族人都视葫芦为自己民族的图腾并加以崇拜。从世代相传的“葫芦节”中,我们可以窥见拉祜族人民对“葫芦”的无限感激与崇敬之情。“葫芦节”每年农历十月初十举行,是拉祜族民众缅怀、祭祀祖先的日子。“葫芦节”期间,民众要在歌舞场地中央放置一对葫芦,象征拉祜族的祖先,人们围绕着葫芦载歌载舞,杀鸡宰猪,酿酒做粑,热闹非凡。伴随着葫芦衍生出来的葫芦笙、葫芦节等文化符号已成为拉祜族民族身份认同的基本元素。

阿昌族“阿露窝罗节”必定搭建祭祀神台(见图2),称之为节日牌坊。牌坊有两根大柱构成,柱上各有一条青龙盘旋,祭台中间有两只白象,牌坊顶端架着的弓箭,称神箭,象征着遮帕嘛射太阳时用的“大弓”,还要在神座上放一只木刻的水獭猫,传说“水獭猫”曾给遮帕麻送信。牌坊的每个组成部件及图案都具有象征意义,融铸着阿昌族始祖遮帕麻与遮咪麻的神话:远古时天地混沌一片,天公遮帕麻造了天,地母遮咪麻织了地,他们结为夫妻并生下了九个民族,从此有了人类。然而腊訇却造了个假太阳,钉在天幕上,使人间生灵涂炭。遮咪麻不能制止,派水獭猫去给遮帕麻送信,遮帕麻为了世间万物的生存,用神箭射落太阳,降妖伏魔,使世界重获新生[10]999-1000。

图2 窝罗节祭祀台

景颇族“目瑙纵歌节”仪式上的目瑙示栋(见图3)具有重要的符号象征意义。目瑙示栋由高二十余米的四根木柱组成,柱身四周雕绘着各种彩色图案,有回旋纹、波浪纹和螺旋纹等,象征景颇族先民漫长又艰辛的迁徙路线。中间两根稍长的柱子为雄柱,顶端绘有太阳形状,象征着光与热;两边稍短的为雌柱,顶端则绘有月亮和星星,象征着黑夜。太阳、月亮与星星共同照亮着景颇族先祖的迁徙之路。雄柱顶端架着形似大山的三角造型,象征着景颇族先民的发源地木矺省腊崩。传说木矺省腊崩位于青藏高原,常年被冰雪覆盖,自然环境极为恶劣,不适于人类居住,景颇族先民不得不向南迁徙,寻找新的聚居地。四根木柱之下是由两根横木制成的基柱,居上位的横木一端雕有鸟头,另一端为鸟尾,栩栩如生。两根横木的前面绘有五谷六畜图案,寓意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另一面绘有四组乳型大圆团,象征天鬼“木伐”的乳房,寓意哺育、繁衍人类。如今,目瑙示栋已成为景颇族的民族标志。

图3 目瑙示栋

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仪式中,鼓、葫芦、节日祭台、目瑙示栋等具有象征意义的节日符号,积累了深厚的文化意义和精神内涵,成为传承民族神话的重要载体。

以上诸神话在节日仪式中的多元叙事形态表明,民族节日仪式中包含着神话基因,神话可以通过节日仪式得以传承。节日仪式建构了神话的神圣性与权威性,不仅具有现时的震憾力,还对民众的日常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神话作为许多节日仪式的源头,催生或丰富着某些节俗活动,成为节日信仰与传承的主要内容,为节日增添了浪漫色彩。可以说很多节日仪式是靠着神话的支撑才得以形成并发展至今的。反之,节日仪式又为神话的传播提供了媒介与渠道,且重塑着远古神话,使神话以新的形式展现于世。有鉴于此,深入挖掘神话的时代内容与其在节日仪式中的表现形式,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保存民族文化特色,传承节日文化中的神话基因。借以节日仪式传承神话之目的,更在于使节日在现代化的同时,保持着原始的文化基因,这些基因正是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标志。在这个意义上,少数民族神话的节日仪式叙事或可为神话的节日传承提供宝贵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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